西方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中的身体技术

2018-09-25 20:39仝广辉
艺海 2018年8期

仝广辉

〔摘 要〕生命政治的问题在福柯和阿甘本处重新凸显出来,同时,西方传统的反乌托邦电影因契合青少年的叛逆需求而吸引大批年轻观影者。反乌托邦与反生命政治暗中合流,在电影《移动迷宫》中显现出一种赤裸生命的政治美学。

〔关键词〕西方青少年;反乌托邦;生命政治;移动迷宫

近年来,由相应小说改编的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如《饥饿游戏》(The Hunger Games)、《分歧者》(Divergent)到《移动迷宫》(The Maze Runner)等,无不吸引了活泼年轻的反叛者,向新一代年轻观影者描绘了关于反乌托邦想象的乐趣和挑战。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呈现了迫切的全球关切:自由与自主,环境破坏与即将发生的灾难,身份与正义问题以及技术与自我之间越来越脆弱的界限。在这些关切之中,“生命政治”的话语因此愈加呈现出来。《移动迷宫》三部曲作为一个异常有趣的电影文本,它以电影语言描绘了西方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中一种常见的身体技术——赤裸生命的政治美学。

段建军认为,身体“是一个生成物,是充满权力的流动体。权力要求自身去评估和透视,它激扬身体情感的多元性,所以绝不会落入本体这个唯一虚构之物的窠臼之中。”[1]身体是生命的承载体。福柯将生命政治定义为“一种新的权力技术”,并强调这种技术绝非自古就有,是伴随现代性而到来,其核心特征就是“生命权力”的使用。这种权力技术对生命及其一举一动进行监视、干预、扶植、优化、评估、调节、矫正,它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能“使你死”(死亡威胁),而是通过干预人的生活形式来致力于如何“使你活”(扶植生命)。这种权力不但具有压迫性与否定性的力量,例如摧毁、剥夺、限制、阻碍等,而且具有生产性的、肯定性的力量,行使着规范化的和规则性的“生命管理”(lifeadministration)职能[2]。

一、神圣生命

《移动迷宫》与其他反乌托邦电影一样,将故事的发生年代设定在世界末日之后,此时致命的太阳耀斑病毒将世界摧毁,世界灾难杀戮研究署(W.C.K.D)在末日之都内由艾娃·佩吉(Ava Paige)进行反病毒实验,汤姆士(Thomas)就是其中是实验体之一。实验体存在的目的就是作为抵抗病毒的研究实验对象,进而能够治愈耀斑症患者,以此来获得一种统治权力。因此,汤姆士与敏浩(Minhao)等都有政治意义上的价值,即神圣生命的价值。因此他们的生命即是赤裸生命(神圣生命),并非简单的自然生命,是被政治化了的自然生命,它以被排除、弃置的方式而被纳入共同体中,和法律产生关系。即单独地将生命政治化,从而产生出直接暴露在死亡之前的生命——赤裸的神圣生命,一种没有形式而又体现为权力治下的生命。

在权力网中,必然会呈现对权力的抵抗与挣脱。正如电影的名字一样,runner(跑者),电影构筑了丰富的电子游戏般的场景,汤姆士们需要躲避鬼火兽的攻击(I:The Maze Runner),展森(Janson)的追捕(II:The Scorch Trials),以及营救敏浩的历险。这些紧张刺激的场面,都有至高权力的筑基,而至高权力是以福柯所谓的“人口的生命政治”为实施理由和借口,即“以物种的肉体、渗透着生命力学并且作为生命过程的载体的肉体为中心的”一连串的介入与调整控制。[3]

而同样是作为赤裸生命形态的特瑞莎(Teresa)在移动迷宫:死亡解药(The Death Cure)中,解释了汤姆士们作为赤裸生命的理由,她在面對委员会质询时,替艾娃·佩吉辩护道:建立物理安全区并不能阻止感染的到来,只有通过实验体提取出血清——免疫体,才能拯救人类。此处,通过它的分裂和它在异常的器具中的捕获,生命呈现出赤裸生命的形式,也就是说,生命(实验体)已经被切断并与其形式分离。正是这种赤裸生命(或“神圣”生命,如果是神圣人,首先指定一种可以杀人而不能自杀的生命),在西方的司法政治机器中起作用。[4]

《移动迷宫》中作为至高权力象征的艾娃·佩吉、展森等人,以管理机构的名义,将生命政治瞄准作为“社会身体”的人口,包括出生率与死亡率、健康状态、人均寿命、社会财富的人口分布等等,通过建立在人口统计学上的各种“安全技术”(techniques of security),生命权力旨在降低人口所面对的各种外在与内在的危机或风险,并用总体平衡(overall equilibrium)来确保整体人口的安全。他们借此理由剥夺汤姆士们的自由,隔离被感染者,驱逐非健康人群。由此看出,“安全技术”使得生命权力不同于传统的“使你死”的生杀大权,而成为一定程度上可以与“人权”等现代理念相配套的“使你活”的权力。自由主义意义上的自由,实际上乃建立在生命权力所展布的安全装置之上,并且以其为限度。这就是自由主义的“治理术”。作为主权隐藏基础的裸露生活,无处不在成为生活的主要形式。生活中,处于正常状态的例外情况下,是在所有领域将生命形式从凝聚力中分离出来形成生命形式的赤裸生命。

反乌托邦电影中通常会描绘一种民主与极权主义的内在团结,《饥饿游戏》中死亡游戏的投票,《银翼杀手》以人类的名义诛杀机器人等等。几乎所有的杀戮都基于人口层面的“安全技术”,以整体人口的安全而非个体的安全为国家治理的最终落脚点,自由民主制下的几乎所有政客都隐在地分享如下观念,社会危机或灾难所造成的死亡率(如饥荒统计)只要能保持在一定范围之内,那么少数个体死亡,并无关大局。没有人会真正坚持“一个也不能少”的激进启蒙理念 (如康德的“每个人都是目的”)。在最彻底的意义上,现代性的国家“治理术”并不在乎每一个个体,它只通过“安全技术”等调节性杠杆对总体的量进行维护。[5]

二、反叛对抗

反抗在于福柯所言说的生命政治中的干预、扶植、优化、监视、评估、调节、矫正等一系列技术手段的抵牾。无论是寻找迷宫的出口,投奔反对W.C.K.D的抵抗组织“右臂”,抑或解救敏浩的冒险,都表明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无疑是积极的,尽管它以黑暗的形式出现。一方面,主角的叛乱都是为了摆脱反乌托邦政权的奴役势力——它通常被整体的成年权威所代表。另一方面,反乌托邦电影对于描述当代社会特征的信息爆炸以及弥漫在流行政治话语中的阴谋气氛做了敏感的记录。许多电影表现出觉醒、突变或渐进,对真实事件做出真实扮演。[6]

在现代社会中,主权者通过决断例外状态,使生命随时转变成神圣生命(赤裸生命)。以“正常化”的名义,提供“安全”为口号,现代戏的生命政治有效地将整个社会“标准化”。而生命政治的主要产物,便是数量庞大的、顺从的、富有生命力的、训练有素的“驯顺的身体”(docile bodies)。这些身体无疑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充分而必要的因素。但是,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中的身体总是归于自由个体所有,尽管他们会被至高权力所囚禁。自由个体行动会打破权力所构筑的整体牢笼,通过破坏权力关系而形成新的权力匹配模式。作为最血腥的反叛和对抗,《移動迷宫3:死亡解药》中,劳伦斯在城外聚集叛乱分子,然后在城墙上打出一个洞,把自己牺牲来让他的盟友和受感染的人们来攻击这个城市。生命政治总是构筑在血肉之上,除此,权力的张布将无着力点。亦即,精神并不能构成生命政治的载体,生命政治依赖于生命此种形式,与生命本身形成共生状态。

三、适度结论

阿甘本认为,只要人类共同体的原始结构得不到变化,生命永远随时会被赤裸化(神圣化)、被任意捕获与征用。吴冠军指出,生命权力既在至高例外的空间内进行操作,同时也无孔不入地展布在日常生活的常规状态中。现代人越想规避生命的风险,就越受制于生命权力,依赖于它所提供的风险(在根本意义上,规避死亡),就越受制于生命权力,依赖于它所提供的诸种安全机制。在现代国家中,国家社会主义的生命政治始终在场。福柯认为,生命权力必然是种族主义的。生命权力比至高权力更会导致大屠杀,因为生命权力旨在调控整体人口的健康和安全。[7]未来的政治一一或使用阿甘本的术语,“即将到来的政治”,不管采取何种形态,皆必须以抵抗生命政治作为其出发点。

由是观之,西方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中,权力状态表现出张布和抵抗的双向、常见于多向的作用和反作用形态,由此呈现出不定、多解和颠覆等多种样态,形成了反乌托邦电影的政治审美来源之一。

参考文献:

[1]段建军,彭智.透视与身体——尼采后现代美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83

[2]阿甘本.神圣人:至高权力与赤裸生命[M].吴冠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译者导论,15

[3]同上.16

[4]Giorgio Agamben.The Use of Bodies[M].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5:263

[5]吴冠军.“生命政治”论的隐秘线索:一个思想史的考察[J].教学与研究,2015,1:56

[6]Balaka Basu,Katherine R.Broad,Carrie Hintz. Contemporary Dystopian Fiction for Young Adults : Brave New Teenagers [C].New York:Routledge.2013:Introduction

[7]阿甘本.神圣人:至高权力与赤裸生命 [M] .吴冠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译者导论,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