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博
韦小宝本就叫做韦小宝,虽然听起来这更像是个江湖上人送的花名。薛小猫却本不叫薛小猫,其姓薛定谔,其名埃尔温。薛小猫这名字来自于他自创的一门虐猫绝学:把猫与装有毒药的瓶子放在一个盒子里,瓶子随时有可能裂开,而猫也就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这只可怜的猫不懂,自己何以不明不白地处在这种生死不明的状态,而它连名字都没有——这一切仅存在于薛定谔的假想之中。然而只凭这个假想,薛小猫的名号就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图1 《量子、猫与罗曼史:薛定谔传》(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3年12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韦小宝和薛小猫的名头在江湖都是叫得响的。韦小宝混迹官场和武林,靠的是三寸不烂之舌、脚底抹油的功夫,还有护体宝衣和玄铁匕首。薛小猫混迹的则是科研圈,靠的是实打实的才华。他潜心创造出“盒中之猫”这一招,绘于纸上,昭告天下。各路英雄豪杰无不震惊,是时,学术大家爱因斯坦亦亲笔题书深感赞同。遂加印量产,一时洛阳纸贵。“薛小猫”的名号自此响彻江湖。一本《时空结构》成为广义相对论门生的必修基本功。而其晚年对学问的参悟又提升一层境界,颇多思索。后人将其造诣整理成《薛定谔的量子力学哲学》,对后世影响极深,为此后的 “多重宇宙”之说奠定了基础。“盒中之猫”从此不在生死叠加的状态中挣扎,而在一生一死的宇宙分支里各有归宿。做学问历来分门论派,薛定谔多以量子力学高手广为人知,其实他在生命科学领域也颇有建树。一本《生命是什么》提出了一套全新思路,再为世人惊叹。后来,有位晚辈后生名为克里克终于成功将其发扬光大,那时薛定谔已在数月之前驾鹤西归。有趣的是,韦小宝算是得志早,加封爵爷,奉旨到地方办事,官老爷们直惊这少年什么来头;薛定谔却有点大器晚成,他的江湖同辈都早早打出了名号,等他风光的时候,却是后生晚辈活跃的时候了。
行走江湖,靠的是情怀,拼的是气量。韦小宝重情义,跟他意气相投的,他都想方设法要袒护;但若是扫了他面子、害了他朋友的,他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上,薛小猫是要更坦荡的。树大了招风,但风再大,我自岿然不动。薛小猫也被人骂过,骂他的人,是他朋友。这骂名来得也大,不但指了薛定谔,还说他所在的研究院恐成天下人的笑柄。骂名一出,研究院急了,要求道歉。然而薛定谔悠悠地表示自己绝无伤心抑或要求道歉之意,尚可跟骂人者谈笑风生。对江湖,薛定谔是宽容的,唯独对物理学这门武艺,他是较真的。他气量宽广容纳所有人,但是他讨厌讲不通的道理。早前哥本哈根学派的一套理论独步天下,薛小猫一边对其参悟又一边对其厌恶——量子世界怎么会靠掷骰子决定。那一式“盒中之猫”,正是破了哥本哈根学派的定势,到了后世越来越得到发展证实,不过那是后话了。
闯荡江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韦小宝和薛小猫都能坐享齐人之福,可谓人生赢家。韦小宝追求爱情的结果,无论是使出小流氓的本事耍泼打诨,或者是以色壮胆赌了性命,他终究娶足七个老婆,不离不弃。薛小猫的爱情观则像极了他那只盒子里的猫,他追求的是爱情的状态,而非结果。才子佳人,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波流转,暧昧的情愫就荡漾起来。他也没少在外出工作的途中抽出时间来密会情人。他和情人们那些事在当时倒没有受到多大非议,毕竟那个时候欧洲学术圈里这种事情稀松平常。薛小猫和太太各有情人,相安无事。临近晚年,薛小猫开始焦虑太太的归宿:他要保证自己过世之后太太有足够的抚恤金继续生活。夫妻的情分,终归是有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韦小宝和薛小猫一生都为大环境的动荡所累,境遇结局却差了许多。论出身,韦小宝是远比不过薛小猫的。韦小宝长在烟花柳巷,听的是靡靡之音。薛小猫则是富三代,祖父有生意,家里又有搞科研的门风,日常的社交休闲活动则是听歌剧。然而战乱一来,什么都没了。从此他要考虑薪水、局势,还有太太的抚恤金。为了留在奥地利,他甚至写了一封给纳粹的忏悔信,引来当时江湖人士一片哗然。韦小宝过厌了刀尖上活命的日子,最后带着妻儿隐居,逃开了江湖。薛小猫则从未离开过江湖,且我行我素。他非要穿得宽松休闲去上课、去研讨,以至于门卫把他拒之门外,合影把他放在最后一排。江湖生活,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他们已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流传他们的传说。金庸笔下的无数江湖人士之中,韦小宝很特别。若没有读过《鹿鼎记》,对金庸作品的理解便总有缺憾。而纵观科学史的江湖,薛定谔同样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若不认识薛定谔,对那段江湖往事的了解便不完整。他的一生经历被约翰·格里宾写成《量子、猫与罗曼史:薛定谔传》。书中不但述说了薛定谔其人其事,还花了些篇幅介绍当时的江湖变幻。与薛定谔同时期的武林豪杰纷纷登场,那些你来我往的武艺切磋,也被一幕幕展现开来。诸君不妨到书中一探究竟,感受当时的江湖,领略薛小猫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