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艳,袁奥博,巫 姮
(1.海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2.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 广东分公司,广东 广州 510620;3.浙江大学 经济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自2017年8月美国对中国启动“301调查”以来,中美贸易争端逐渐升级,直到2018年7月,以互征关税为代表的贸易战正式打响。美国是中国的第二大进出口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目的地,中美之间这场未真正打响的贸易战不禁让人思考,如果中国主要贸易伙伴采取以提高关税为代表的贸易保护措施,这会对中国的出口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李昕(2012)曾基于改进GTAP 模型模拟了中美双方互相征收惩罚性关税的情形,结果显示,中国中间投入产品的出口额会下降约19%。[1]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科技水平的不断提高,中国的出口产品逐渐由“中国制造”转向“中国智造”,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不断向更高水平迁移,挑战以欧美日为代表的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地位。中国与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摩擦和争端会越来越激烈和突出,贸易伙伴采取包括临时性提高进口关税在内的贸易保护措施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
有效评估主要贸易伙伴提高进口关税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有助于增强中国应对贸易保护的底气和信心,为中国准确把握应对贸易伙伴的贸易保护行为的施政尺度提供依据,从而实现政策措施在成本和收益上的平衡。然而,并没有文献就主要贸易伙伴关税变动对中国出口的影响进行整体性分析,为此,本文以中国主要贸易伙伴为样本,评估了主要贸易伙伴关税变动对中国出口的影响。
本文一共分五部分。第一部分为引言,主要以“中美贸易战”为背景,引入本文的研究主题;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主要阐述了近些年文献中关于进口国进口关税对出口国出口影响的逻辑链条;第三部分为实证研究,主要包括了研究设计和实证分析;第四部分为稳健性分析,主要包括了三个稳健性检验和对全文计量结果的讨论;第五部分为本文的结论,总结了全文的研究结论,并据研究结论就当前形势提出了简要政策建议。
近些年,有一系列文献从不同角度阐述了进口国进口关税变化对出口国出口的影响,逐渐形成了相对完整的逻辑链。
通过单方面征收或提高进口关税可以降低出口国的出口竞争力,从而改善进口国的福利。[2]但如果其他国家也竞相征收关税,则可能会引发争端。[3]两个贸易国家同时采取关税政策,会出现纳什政策博弈,各国在这种政策博弈之下获得均衡利益。[4]通过连续多轮谈判、区域协议和贸易自由化,能够削减包括进口关税在内的贸易壁垒,[5]从而避免关税政策博弈带来的负面影响。虽然许多产品贸易在世界范围内已经整体放开,但这并不意味着关税等贸易壁垒已经不再起作用。在一个以全球价值链为特征的世界中,即使微小的关税都可能会对贸易产生重大影响,因为关税具有累积效应:当中间投入多次跨境贸易时,关税会不断累加征收,而下游企业将面临全产业链的全额关税。[5]
贸易自由化刺激了出口增长,也进一步提高了进口增长率,[6]进口关税的下降是本国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7]。高品质产品的生产往往被视为出口成功和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降低进口关税,更加充分地接触世界前沿质量和参与竞争,能够加快自身产品质量的提升速度。[8~9]降低东道国进口关税不但能促使出口国的出口增长,也促进出口国出口更趋多样化,更推动了出口国企业生产效率的增长。[10~11]但关税下降也可能会带来出口企业产品组合的倾斜效应,使得企业生产和出口更多具有竞争优势的产品。[12]
区域经济组织内部可能结成了某种自由贸易契约,但各个国家的贸易关税往往存在着较大差异,因为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进口组合。因此,一些国家的整体进口关税会高于其他国家。这种差异在一定程度上是故意的,因为各国知道他们需要进口的是哪些商品,所以各个国家会根据自己的贸易偏好来制定关税税率。[13]欧亚经济联盟关税壁垒的下降使中国受益明显,但欧亚经济联盟的受益程度却较为有限,仅能在中国积极减税而自身保守减税的情景下实现经济福利的小幅提升;这是因为欧亚经济联盟产业结构偏重资源产品和重工业,民生相关产业发展较滞后,居民消费大量依赖进口产品,这些结构性因素导致其无法有效利用中国市场开放。[14]在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和金砖国家的贸易合作中,降低关税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贸易发展。[15~16]
在上述一系列的研究中,虽然有刘宇(2017)、李军和李洁玲(2017)、李俊久等(2017)、沈国兵和张学建(2018)等文献说明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对中国出口的影响,但其研究多从企业、特定区域、特定行业、特定贸易产品类型等角度出发,研究在相应角度下的这一问题。这些研究的视角都很好,并且回答了特定角度下的特定情形,让人们能够对相关问题拥有相对清晰的认识,但都没有回答一个整体性的问题,那就是: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变动会对中国出口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具体来说是,中国出口对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弹性(出口-关税弹性)有多大,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为此,本文以中国23个主要贸易伙伴2002年至2016年的数据为样本,评估了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变化对中国出口的影响,借以回答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变动对中国出口产生的影响问题。
为估算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本文假定贸易伙伴进口关税与中国出口二者为线性关系,参考李俊久和丘俭裕(2017)的模型设定[16],设定基准经济计量模型如式1所示。
(式1)
其中,export表示被解释变量中国对贸易伙伴的出口额;用中国对贸易伙伴的出口总额、初级产品出口额和工业产品出口额占贸易伙伴的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p_export、p_primary和p_industrial,%)作为中国对贸易伙伴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出口的代理变量,用以刻画中国对贸易伙伴的出口情况。
tax表示核心解释变量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用贸易伙伴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加权平均适用税率(tax_app、primary_app和industrial_app,%)作为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代理变量,用以刻画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水平。
gdp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的国内生产总值;用贸易伙伴的国内生产总值自然对数(lngdp)作为代理变量,用以刻画贸易伙伴的市场规模。cngdp表示控制变量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用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自然对数(lncngdp)作为代理变量,用以刻画中国的产出规模。distance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的到中国的距离;用贸易伙伴的首府到中国北京的直线距离的自然对数(lndistance)作为代理变量,用以刻画贸易运输成本。pcgdp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用贸易伙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自然对数(lnpcgdp)作为代理变量,用以刻画贸易伙伴的经济发展水平。reer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的本币汇率;用贸易伙伴本币的真实有效汇率自然对数(lnreer)作为代理变量,用以刻画贸易伙伴的货币购买力。bound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是否与中国陆地接壤;用(0,1)虚拟变量作为代理变量,如贸易伙伴与中国陆地接壤,bound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用以刻画贸易伙伴陆路交通的便捷度。bound表示控制变量贸易伙伴是否曾经或至今有使用汉字;用(0,1)虚拟变量作为代理变量,如贸易伙伴曾经或至今有使用汉字,chn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用以刻画贸易伙伴的与中国的文化趋同性。year_dummy表示控制变量年份虚拟变量,用以刻画随年份变化但模型未捕捉到的时间固定效应。β表示估计系数,ε表示未能捕捉到的随机扰动项,i表示贸易伙伴个体,t表示年份。
根据海关总署于2018年1月18日公布的《2017年12月进出口商品主要国别(地区)总值表(人民币值)》,认定香港、印度、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泰国、越南、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俄罗斯、南非、巴西、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23个国家和地区为中国的主要贸易伙伴,作为本文的研究样本。
限于数据可得性,数据期间为中国正式加入WTO的第二年即2002年至2016年,数据频率为年度,所有金额均为美元金额。中国对贸易伙伴的出口额来源于Wind,真实有效汇率来源于国际清算银行网站,距离数据和陆地接壤数据来源于笔者使用百度地图手工测量,贸易伙伴使用汉字的数据由笔者根据百度百科等网络资料整理,其余所有数据均来源于世界银行网站。因部分数据存在缺失,用线性插值法进行补齐。
为避免极端值对结果的影响,对所有数值型数据做了Winsorizing(1,99)的缩尾处理。经检验,各变量之间的最大方差膨胀因子为5.418,平均方差膨胀因子为3.003,可以认为不存在严重多重共线性。本文实证研究中使用到的数据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量
基于上述研究设计,使用OLS估计法做基准回归得到的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模型1、模型2和模型3分别为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对中国的总出口的回归,模型4和模型5分别为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和初级产品的进口关税对中国的初级产品出口的回归,模型6和模型7分别为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对中国的工业产品出口的回归。
基于表2的回归结果,从相关性上看,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总出口显著负相关,所有产品和初级产品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初级产品出口显著负相关,所有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工业产品出口显著负相关。从数值上看,贸易伙伴所有产品的进口关税每提高1%,中国的总出口显著减少约1.987%;贸易伙伴初级产品的进口关税每提高1%,中国的初级产品出口显著减少约0.055%;贸易伙伴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每提高1%,中国的工业产品出口显著减少约1.290%。
总而言之,基准回归的结果表明,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出口显著负相关;其中,中国的所有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弹性最大,中国的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弹性其次,中国的初级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最小。
表2 基准回归
续表
variablep_exportp_primaryp_industrial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模型6模型7ln_distance0.321-5.822***2.566-0.522***-0.700***0.5732.469(1.581)(1.617)(1.814)(0.130)(0.140)(1.738)(2.034)ln_pcgdp2.215***3.478***2.800***0.370***0.403***4.073***4.814***(0.805)(0.648)(0.995)(0.073)(0.061)(0.977)(1.226)ln_reer2.7403.558-2.4631.654***1.665***7.7293.052(5.515)(5.184)(6.283)(0.456)(0.450)(6.101)(7.023)bound30.158***30.978***32.720***1.412***1.437***31.541***34.101***(1.850)(1.746)(2.106)(0.151)(0.149)(2.018)(2.331)chn11.732***6.747***13.205***0.3100.1578.895***10.216***(2.314)(2.228)(2.636)(0.205)(0.205)(2.741)(3.208)_cons-12.0696.773-75.449-1.723-0.979-13.141-42.388(31.357)(29.613)(46.016)(2.661)(2.645)(35.623)(51.160)Year FEYesYesYesYesYesYesYesR2_Adjusted0.6450.6850.6500.6830.6890.6740.674F27.59132.83125.44427.92428.70426.94924.145N309309278264264264236
注:括号上方的数值为回归系数,括号中的数值为估计系数的标准误,R2_Adjusted表示调整后的判定系数,F表示模型整体显著性检验值,N表示观测值数;“*”、“**”、“***”分别表示在10%、5%、1%置信水平下显著。
中国的初级产品与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弹性存在较大差异,这可能与中国的出口构成有关。自1995年以来,中国的出口均以工业制成品为主。以本研究的23个主要贸易伙伴样本为例,在1995年,中国对主要贸易伙伴的总出口额、初级产品出口额和工业制品出口额分别为1,305亿美元、114亿美元和586亿美元,初级产品和工业制品分别占出口总额的8.7%和44.9%;到2017年中国对主要贸易伙伴的总出口额、初级产品出口额和工业制品出口额分别为17,409亿美元、1,133亿美元和15,261亿美元,初级产品和工业制品分别占出口总额的6.5%和87.7%。1995年至2017年间,初级产品出口占比始终低于10%,占比均值为6.0%;工业产品出口占比从44.9%大幅度上升到87.7%,成了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类型。作为中国出口的最主要产品类型,工业产品出口对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税率变化比初级产品要更为敏感,所以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弹性远大于初级产品。
图1 历年中国对主要贸易伙伴的出口构成图
虽然实证研究中能得到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出口显著负相关,且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弹性远大于初级产品的结果,但这一结果可能与特定样本、特定代理变量和反向因果有关,为排除这些潜在因素对本文结论的干扰,需要对基准回归中的结果做稳健性检验。
特定样本是指,因为使用了前述23个国家和地区这一特定样本才得到基准回归中的结果,如果将样本进行一定程度的扩大,其结果可能会有所差异,结论的可推广性也可能因此存疑。为此,根据中国对各国的出口额和数据可得性,增加缅甸、沙特、阿联酋、阿曼、伊朗、土耳其和巴基斯坦等7个国家作为研究样本,以表2中的回归模型设定重新做OLS回归的结果如表3所示。
特定代理变量是指,在基准回归中用贸易伙伴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加权平均适用税率作为进口关税代理变量,如果换用其他的代理变量,回归结果可能会产生变化;另外,加权平均适用税率是以每种产品在相应贸易伙伴的进口额中所占比例为权数对有效适用税率进行加权计算得出的平均数,以衡量贸易伙伴对所有进口来源国的整体进口关税水平;然而,中国加入WTO之后,向所有WTO成员国出口的货物都应当适用最惠国税率,即使少数国家没有加入WTO,也都与中国签订了互惠协议从而适用最惠国税率,所以,中国的适用税率应为最惠国加权平均税率。为此,使用贸易伙伴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最惠国加权平均税率(tax_fav、primary_fav和industrial_fav,%)作为进口关税代理变量,以表2中的回归模型设定重新做OLS回归的结果如表4所示。
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第一大制造业国、第一大货物贸易出口国,也是17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的出口对绝大多数贸易伙伴至关重要,因此,中国的出口可能会对贸易伙伴的贸易政策和进口关税水平形成造成影响,中国的出口反而是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发生变化的原因;基准回归中得到的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出口之间的显著相关性可能体现的是这一反向因果关系,而非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影响中国的出口。这一反向因果问题的存在会直接干扰本文的结论,因此本文采用IV估计法来排除这一潜在内生性的干扰。相应的思路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新兴市场,中国吸引着贸易伙伴前来投资;如果贸易伙伴在中国有大量的直接投资,出于获得中国市场准入的考虑,贸易伙伴可能会降低对中国的进口关税;贸易伙伴在中国直接投资主要是为了获取中国市场而非经过中国加工后返销本土,因此贸易伙伴在中国直接投资影响其进口关税,但不直接影响中国对其的出口。所以,本文以贸易伙伴对中国的直接投资(占贸易伙伴GDP比重,%)作为关税税率的工具变量,估计出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的外生部分,并以此对中国的出口回归,借以考察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出口之间的正向因果关系。该内生性检验的结果如表5所示,其中模型1、模型2和模型3分别是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分别对中国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出口的回归,1st-stg表示第一阶段回归,2nd-stg表示第二阶段回归。该模型设定仅有1个工具变量,为恰度识别,无需做过度识别检验。
表3 稳健性检验之研究样本
续表
variablep_exportp_primaryp_industrial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模型6模型7ln_pcgdp3.663***4.682***4.302***0.254***0.289***4.255***5.407***(0.658)(0.571)(0.795)(0.056)(0.051)(0.739)(0.908)ln_reer-4.118-5.521-8.8191.504***1.515***5.1120.833(4.664)(4.577)(5.379)(0.397)(0.394)(5.264)(6.082)bound26.371***25.954***29.136***1.473***1.483***30.663***33.474***(1.648)(1.603)(1.883)(0.138)(0.138)(1.836)(2.102)chn10.831***7.513***12.089***0.692***0.557***9.974***10.414***(1.978)(2.027)(2.235)(0.163)(0.172)(2.169)(2.507)_cons7.93125.944-60.180-1.891-1.457-16.583-45.247(26.760)(26.580)(42.673)(2.311)(2.320)(30.669)(46.811)Year FEYesYesYesYesYesYesYesR2_Adjusted0.6050.6210.6200.6600.6620.6540.667F28.16630.15626.61629.90930.24429.22026.986N374374330314314314274
注:括号上方的数值为回归系数,括号中的数值为估计系数的标准误,R2_Adjusted表示调整后的判定系数,F表示模型整体显著性检验值,N表示观测值数;“*”、“**”、“***”分别表示在10%、5%、1%置信水平下显著。
表4 稳健性检验之代理变量
续表
variablep_exportp_primaryp_industrial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模型6模型7R2_Adjusted0.6320.7120.6400.6800.7040.6680.669F26.17333.65124.40827.65327.59326.21923.605N309278278264236264236
注:括号上方的数值为回归系数,括号中的数值为估计系数的标准误,R2_Adjusted表示调整后的判定系数,F表示模型整体显著性检验值,N表示观测值数;“*”、“**”、“***”分别表示在10%、5%、1%置信水平下显著。
表5 稳健性检验之内生性分析
注:括号上方的数值为回归系数,括号中的数值为估计系数的标准误,R2_Adjusted表示调整后的判定系数,F表示模型整体显著性检验值,N表示观测值数;“*”、“**”、“***”分别表示在10%、5%、1%置信水平下显著;idp表示不可识别检验(Cragg-Donald)的LM统计量值所对应的P值;widstat 表示弱工具变量检验(Cragg-Donald)的Wald F统计量值;hausmanp表示解释变量内生性检验(Hausman)的Chi2统计量值对应的P值。
稳健性检验中的表3、表4和表5的计量结果在符号和显著性上与表2中的基准回归的结果一致。可见,在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等方面,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出口显著负相关,贸易伙伴提高进口关税会减少中国的出口,这一结论具有稳健性。在数值上,表1和表4的估计系数基本一致,这说明改变代理变量基本不改变中国各类产品出口对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弹性;但表3的估计系数相比表2中的估计系数总体要小一些,这说明将样本在中国23个主要贸易伙伴的基础上稍加扩大会减小所估计到的中国各类产品对贸易伙伴的出口-关税弹性,这意味着基于主要贸易伙伴样本得到出口-关税弹性是不可以进一步向外推广的,将样本向主要贸易伙伴样本外推广,其出口-关税弹性会变小,但符号和方向仍是一致的。
不考虑扩大样本的表3的估计结果,结合表2和表4的估计结果,可认为,主要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每提高1%,中国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出口额将分别平均显著减少约1.802%~1.987%、0.043%~0.055%和1.124%~1.290%;在两种产品的差异上,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弹性远大于初级产品。
表5中第一阶段的结果表明,贸易伙伴对中国的直接投资与其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进口关税存在显著负相关性;第二阶段的结果表明,中国对贸易伙伴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出口与贸易伙伴相应进口关税的外生部分显著负相关,这意味着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与中国的出口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负向影响中国的出口,贸易伙伴提高进口关税将减少中国的出口;这一结果与实证研究和稳健性检验中关于改变样本和代理变量的结果互相印证。
在3月份以来中美双方发生贸易争端的背景下,本文以中国23个主要贸易伙伴2002年至2016年的数据为样本,采用多样的实证研究方法,评估了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关税变化对中国出口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贸易伙伴提高进口关税会减少中国的出口,通过比对基准回归和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可以认为这一结论具有一致性和稳健性,而且内生性检验结果显示,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提高与中国出口减少的原因。在数值上,主要贸易伙伴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的进口关税每提高1%,中国的所有产品、初级产品和工业产品出口额将分别平均显著减少约1.802%~1.987%、0.043%~0.055%和1.124%~1.290%;工业产品对贸易伙伴进口关税的弹性远大于初级产品。这一数值结果仅适用于23个主要贸易伙伴,如果将样本稍加扩展,相应的数值会有所下降;这意味着,相比于非主要贸易伙伴,中国的出口对主要贸易伙伴的关税更为敏感。
自1978年至今,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已有40年;中国于2001年11月签署协定正式加入WTO,开始逐步全面融入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进程。通过多年的不懈努力,中国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12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2018年,中国商品贸易出口继续位居世界第一位,商品贸易进和对外直接投资均位居全球第二位,中国赢得了在国际经济贸易格局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年以来,货物贸易进出口既是中国开放型经济建设的重要部分,也是经济增长的强力引擎和综合国力不断增强的重要支撑。
中国拥有庞大的人口规模、靠前的经济总量和完善的工业体系,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广阔的消费市场和强大的制造能力让中国拥有了独特的贸易优势。过去,中国的主要贸易伙伴长期处于全球生产链的上游,而中国作为世界工厂,发挥自身比较优势,承接了外部产业转移和生产制造职能,与主要贸易伙伴保持密切的经济联系;通过优势互补,实现优化资源配置,共同为全球消费者带来了诸多实惠,中国市场也为全球经济发展创造了巨大空间。但随着近年来中国制造向高科技领域转型升级,中国制造业在逐渐崛起,主要贸易伙伴相关产业开始面临竞争力衰弱、出口减少乃至失业等问题,主要贸易伙伴与中国从过去的合作互补关系逐渐走向竞争关系,主要贸易伙伴就此感到明显的不适,且必然会对中国的制造业崛起有所反弹,而提高进口关税来筑高贸易壁垒会是主要贸易伙伴应对中国制造业崛起的举措之一。
鉴于贸易伙伴提高进口关税会减少中国的出口,且对中国工业产品的影响尤其显著,而随着中国的崛起,针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举措会越来越多,本文就此提出几点政策建议。首先,应持续扩大对外开放,聚集海内外人才,将资本和人才相结合,积极发展高端产业,持续巩固和提升中国的国际分工地位和国际竞争力;培育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中资跨国企业,通过对外投资来利用和整合全球资源,增强对外经贸的竞争力。其次,应对接高水平的国际经贸规则,改革中国的涉外经济体制,提高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打造国际化、市场化、法制化的营商环境;持续推动自由贸易区(港)的建设,完善汇率形成机制,稳步推进资本项目可兑换和人民币国际化,增强和提高中国的国际经贸影响力和地位。最后,应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提升中国在全球治理体系里制定制度话语权和影响力,让现行规则更适应中国的发展需要;主动承担和自身发展阶段和自身实力相符的国际责任,尊重现行国际体系,为中国和平崛起创造互利共赢的国际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