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改之路:知易行难

2018-09-12 03:19张渝江
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 2018年7期
关键词:先学讲授学校

张渝江

近几年的课堂教学改革,最富争议的莫过于翻转课堂。其实,翻转课堂本质是要解决教学中“知易行难”的困境,让学生方便快捷地获取知识,留出更多时间来参与实践运用。而实施翻转课堂同样面临知易行难的问题,从理解到应用还有一段路程。或许当每间教室中的每位学生真正连上互联网进行学习时,我们已经忘了翻转课堂,走向了更新的阶段。所以,现在我们碎碎叨叨地在谈论翻转课堂时,其实我们是在关注教育的未来。

从预习到先学

研究翻转课堂的成功案例,都避不开美国的一所乡村学校——林地公园高中,这也是翻转课堂的发源地。其实施过程看起来并不复杂:学生在家先观看教师录制的教学视频,然后教师在课堂上解疑答惑并辅导学生完成作业。在任何一个有多年教学经验的教师看来,这种教学流程似乎很容易实现。殊不知,翻转课堂这背后,却包含着美国教师们历经近百年对“直接讲授式课堂”不断的突破。

20世纪20年代开始,美国一所名叫埃克塞特学院的私立高中开始了一场突破“直接讲授式课堂”的教学改革。该学校让学生在课前自学材料后,在课堂展示学习成果,并围绕各自的观点展开讨论。埃克塞特学院对这种方法进行了数十年的实践和完善,逐步形成了其独特的“圆桌教学法”。这种教学方法培养了众多的顶尖人才,也使得埃克塞特学院成为美国最好的私立高中之一。

20世纪90年代中期,哈佛大学的物理教授埃里克·马祖尔受困于“直接讲授式课堂”无法让每位学生学懂的现状,建立了学习网站,让学生通过在课前观看讲义和教学视频来获得知识,然后利用网站收集学生的疑问,在课堂上有针对性地组织同侪互助和师生互动释疑的教学活动。这种方式把传统单一的讲授课堂转变为引导学生自主学习、生生和师生合作的互动课堂,被称为“同伴教學法”。这种方法改变了乏味的传统理科课堂,让更多学生主动参与学习,并在诸多大学流行开来。

埃克塞特学院的教学实践更多地在知识体系“非结构良好”的人文学科领域开展,而埃里克·马祖尔的教学实践则在知识体系“结构良好”的科学学科领域。显然,两者(圆桌教学法和同伴教学法)都找到了突破“直接讲授式课堂”的方法:就是把可有可无的“预习”纳入正式的教学流程,设计成“先学”任务。学生通过有效的“先学”,不但能减少教师占据课堂讲授来传递知识的时间,而且能让学生有准备地主动参与到课堂活动中来,并提高教学的有效性。

当然,这两种教学法的成功还有其特有的客观条件。埃里克是在大学任教,学生有充裕的时间观看其提供的课堂实录视频和对参与课堂活动进行准备,但这种教学法能不能迁移到中小学课堂呢?埃克塞特学院是12个人的小班教学,如果换到大班教学,圆桌教学法是否还有效果呢?

回到2007年开始的林地公园高中的翻转课堂实践,其成功也非一蹴而就的。乔纳森·伯尔曼和亚伦·萨姆斯这两位化学老师利用录屏软件录制PPT讲解的教学视频,最初只是帮助缺课学生在家能观看教师讲课来弥补知识的传递。为了让学生在没有教师监督下有耐心看完视频讲解,他们尽量把视频录制得短小有趣。渐渐地,教师的教学视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学生被教学视频吸引,且在家观看视频的习惯也逐步养成。师生在这个长期的过程中都得到了适应和发展,翻转课堂才得以水到渠成地开展起来。

2011年上半年,可汗学院突然风靡全球。其创办者萨尔曼·可汗从2004年起历时7年,把个人录制的2000多个时长为10分钟的教学短视频通过网络免费提供给了全世界的学习者。正是这些教学视频让教师们有了开展翻转课堂实践的资源。可汗学院也借此机会开始了翻转课堂实践,同时也让翻转课堂被全世界教师所知晓。

从高效课堂到翻转课堂

2011年下半年,翻转课堂被引入国内,重庆市聚奎中学率先开始了试点。通过近一年的实践探索,聚奎中学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一是翻转班学生成绩与对照班差异不显著,但是学生的学习状态发生了明显变化;二是提出了“课前四步骤,课中五环节”的翻转课堂操作流程。

随着聚奎中学翻转课堂成果的公开发表,逐渐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学校关注,更多教师开始了翻转课堂实践。2013年4月,山东昌乐一中也开始了翻转课堂实践,一年后便推广到每个班级和学科,实现学校教学的全面翻转。昌乐一中把其翻转流程提炼为“二段四步十环节”,成为山东课改的新旗帜。至此,国内翻转课堂实践学校数量引来了爆发性的增长。2016年初,华东师范大学祝智庭教授在一次翻转课堂学术研讨会上公布其调查:国内有超过1500所学校在进行翻转课堂实践。

分析国内翻转课堂的本土化实践,我们发现这并非如坊间批评的那样是“跟风”。聚奎中学在实施翻转课堂之前,正在推行“高效课堂”。巧合的是,昌乐一中能快速实现全校翻转课堂教学,也是因为其有多年“高效课堂”实践的基础。

改“预习”为“先学”,减少教师讲授,增加课堂互动、提高教学的效率是国内十余年高效课堂操作的典型范式。这与翻转课堂的理念不谋而合。

高效课堂提供给学生先学的是教材、导学案等文本材料,翻转课堂提供给学生先学的是教学视频。高效课堂倡导教师“少讲”,削弱了直接讲授的优势,导致其在普通生源学校推广遭遇瓶颈。翻转课堂通过教学视频保留了直接讲授的优点,降低了学生的认知负荷,加上其与高效课堂相似的操作流程,使得受困于高效课堂无法突破的普通学校得以平滑过渡。因此,翻转课堂也被国内称为高效课堂的升级版。这也让业界看到了信息技术在教学中广泛的应用的可能。

从低技术到技术的深度介入

翻转课堂的发展一直存在着分化。萨尔曼·可汗认为,有趣的教学视频对学生的吸引是顺利实施翻转课堂的关键。因此,他倡导业界应开发出优质的教学视频。林地公园高中两位翻转课堂创始人则认为,翻转课堂的关键不是视频,而是如何组织让学生高度参与的课堂活动。显然两种观点都没错。前者是针对翻转课堂入门阶段来说的,后者则是对翻转课堂后阶段实施的提示。二者的综合才是我们能熟练掌控翻转课堂的关键,即:既要用有趣的视频吸引学生获得知识作为开展翻转课堂的先决条件,又要注重课堂活动设计保证学生对知识内化与应用的效果。值得一提的是,在国内注重阅读的学科,教学视频并非必须。因此,国内的人文学科教学视频不多见,教学方式仍沿用高效课堂的做法。

另外,林地公園高中的老师认为教学视频由教师个人录制并用于自己的学生翻转学习才是最好。不过,国内却倡导教师大胆借用已有的教学视频来开展翻转课堂。这点国内的做法和可汗学院相似。借用视频原因在于:第一,不是所有教师都能录制出优质教学视频;第二,国内教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录制教学视频。在实践中的做法也不是非此即彼,很多教师在实施翻转课堂时既在选择借用互联网上已有优质视频,也在视频无法满足需求时利用视频录制工具自己动手录制。显然,这是更好的做法。

可见,随着翻转课堂的流行,现代信息技术终于找到了切入教学的突破口,并对教学改革的推动作用日益显著。一场在技术支撑下的教学结构改革正在开始。

2009年,时任新西兰奥克兰大学教授的约翰·哈蒂出版了《可见的学习》一书。该书指出“互动教学”对学业成就的影响效应量最高。互动教学倡导教师应更多地参与对话而不是进行独白式讲授。显然采用“课前先学+课堂互动”的高效课堂和翻转课堂都是通过调整教学结构来对直接讲授式教学进行突破。

不过这种“互动教学”在国外的小班课堂中容易开展起来,但对超过50个学生的中国式大班的作用就大打折扣。小班教学环境中,教师对学生课前学习的督促和学情分析,以及课堂与学生的互动交流,都可以轻松做到。而在大班教学环境中,教师要做到这些非常困难。即便引入学习小组机制,互动效果还是不够。这也是高效课堂遇到的另一个难题。生来就带着技术基因的翻转课堂在大班环境下实现教学结构的改革就相对容易。

同伴教学法中,埃里克·马祖尔就在大学的大班环境中借助计算机交互系统实现了课前学情分析和课堂互动。同样,可汗学院的互动教学平台则更好地实现了类似功能。

国内的翻转课堂实践初期,包括聚奎中学在内的很多学校都是简单地把课前学习材料从文本替换成为教学视频,而课堂则沿用了高效课堂的做法。所以当时的翻转课堂实践重心是解决教学视频的问题。而现在互联网上大量优质视频唾手可得,翻转课堂的实践重心应转移到课堂活动设计上来。

只有教学视频而没有其他技术的简易翻转课堂,看起来成本低,容易实施。实则不然。因为教师无法快速收集和分析学生课前学习的情况,所以不可能有针对性地设计和组织课堂互动教学。再则,课堂没有互动技术支撑,教师最多只能凭经验与少数学生互动,其他学生课堂参与的情况无法留下数字痕迹而被教师忽视。这样会打击学生参与的积极性。慢慢的翻转课堂的课堂时间变成了教师监督下沉闷的练习课,或者课堂从教师讲授变成了学生讲授,没有真正有效的互动,没有学生主动的参与。

显然教学过程需要技术和数据的支撑,教师才能掌握每位学生课前自学和课堂参与的情况。这样,即便在有限的课堂时间,教师只与几个学生和部分小组进行了对话,不过由于有了对学情数据的分析,而使得这些对话更具典型性和针对性,能解决大部分学生的疑惑。同时,没有参与面对面对话的学生,可以通过技术平台以在线的方式参与,其个性化的问题会被留存,进而得到同伴和教师的关注而不会被忽视。

现在,这种支持真正有效互动的技术应用可在互联网上免费获取,也正在被仍在坚持翻转课堂实践的学校采用。国内的翻转课堂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知易行难

翻转课堂是一种简单的教学策略。或者说翻转课堂是通过教学结构的调整而形成的一种新的教学框架。这个框架并不具有排他性,它能兼容各种已有的教学方法。比如直接讲授、对话教学、项目式学习等都能灵活地应用在这个框架中。这为教师突破呆板固化的课堂进行教学创新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在可汗学院的推动下,翻转课堂还促进了互联网教育产业的蓬勃发展,教育内容和工具逐渐丰富,进一步地促进和优化了翻转课堂的发展,进而诞生了一些新的教学形态,比如混合学习、智慧教学等。

2017年明天项目(Project Tomorrow)调查显示,在美国有16%的教师在运用翻转课堂进行教学,而更多的教师和校长希望学校能开展翻转课堂。但是在国内,翻转课堂却遭遇到巨大的阻力。有种声音是这样质疑的:美国的中小学是小班,课外时间相对充裕,教师有精力熟悉和尝试这种新的教学。而国内的中小学是大班,师生的时间被教学和作业榨干,导致学生没有时间观看视频,教师没有大量精力持续坚持翻转课堂实践。其实,对于有高效课堂实践经验的学校来讲,这一点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学校信息技术的条件支撑不了翻转课堂的持续实践和推广。

笔者曾收集了全国各地数百所学校开展翻转课堂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发现主要还是信息化基础设施的问题。一方面很多学校缺乏优质教育资源,另一方面互联网上廉价优质的教育资源却进不了课堂,只能起到在线课外辅导的作用,替代家教来增加学生学业负担。这需要教育相关各方来反思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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