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迅
北窗外有块小平台,我总想种点什么,还憧憬有朝一日青枝绿叶、姹紫嫣红。
行动起来却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先是发现风大。十几层的楼上,西边和北边无遮无挡,风起时浩浩荡荡。不种东西不留意有风否,去年种上辣椒、茄子、黄瓜、葫芦、窝瓜、韭菜、葱,青苗一出方觉“菜欲静而风不止”。眼见尺把高的菜苗,在北京的风中或摇曳或舞蹈,几场风刮下来遍体伤残、蔫头耷脑的。接着夏天到,又发现日照时间太长阳光太强。夏天的太阳升高很快,午后的西晒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水分蒸发很快。一次,几天外出归来,苗们几乎奄奄一息,卷曲的叶子趴伏的身,连盼水的劲儿都没了。
青枝绿叶的梦,姹紫嫣红的景,被无情的风和暴烈的阳光摧毁了。现实告诉我,不是何时何地都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
兴致消沉下来,曾经的青青秧苗日渐衰亡。一天日头渐落,一抹夕阳的亮色打在几棵小葱上,漾着几许生机。不似其他菜苗,小葱颜色绿得执着,腰杆挺得直溜,强风强光和干旱都没把它们怎么样!生命的顽强让我眼前一亮,不禁感慨:这么平凡的东西有这么不凡的精神!
索性,尽早收拾掉那些不该早夭的菜苗,在它们曾经的领地上都种上了小葱。陆陆续续,参差不齐,一丛丛的小葱长出来了。知道它们不怕风,那就让风来得更猛烈些吧!知道它们也喜欢水,能浇的时候就多浇一些,以弥补出门在外旱着它们的缺失。
本想着,小小平台的菜也好花也好,怎么好也就是看着养养眼。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一丝绿一抹红很珍稀,能鼓捣出一点就是一丝快乐一点欣慰。没想到,种出来的小葱,很快形成片片葱绿。成长的绿由浅到深,生机盎然,让人想到那些带“葱”字的美词——葱翠、葱茏、葱郁……
更没有想到的是,小葱长着长着,渐渐竟然能供上吃了。
葱,在中国人生活里太普通太寻常了,既是一种蔬菜也是一种调味品。记得早年俺东北人一到秋天,要把大捆大捆的大葱,几棵一把地绾成无数个小捆,然后储存起来。那是一家人整个冬天的“葱花”啊!还记得“文革”时随家到农村插队落户,最常吃的饭就是苞米面大饼子就大葱蘸大酱。那饼子个大,每个都一斤多;那葱味辣,辣味里还有点甜,咬一口就是两三寸。咱居家过日子最常做的那个汤啊面啊什么的,上面撒一把切碎的葱末儿,又好看又好吃。
自己种的小葱,现拔现吃,别有味道。家里来客人了,别的菜都齐了,故意显摆一下,“等会儿,还有个菜”,说着拔几棵葱,抖几下土,洗洗,配着一碟酱端了上来。
又逢开春,不知是葱籽落在土里的原因,还是残留的葱根春风吹又生,几棵小葱最先冒出来报春。走过春天,虽然小葱显出老态,一些白斑爬上了叶子,但它依然倔强地生长着。我好奇地拔出一棵跨年葱,发现主干旁又生一新芽,老根老干扶持着它一起生长。虽然那老葱有些咬不动了,顶端也开出籽花,但新芽渐成葱白,吃起来依然嫩且葱味更浓。
看葱生葱长,叶黄叶枯散落葱间,不惜零落成泥碾作尘,为了生命的延续,演绎生命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