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河边（大型龙江剧）

许丹

时 间 九十年代初至当下

地 点 东北某农村

人 物 王来福 男，出场时三十多岁，福兴村书记。头脑灵活， 有点小狡黠，认定的事儿就要做到底

周桂兰 女，王来福的老伴儿，第一次出场时三十多岁。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的农村女人

刘小抠 男，四十来岁，王来福的姐夫。过日子非常勤俭，思想比较保守

王秀波 女，二十多岁，王来福的女儿

王树霞 女，四十多岁，王来福的大姐

冯二美 女，第一次出场时三十多岁。王来福初中同学，年轻时暗恋过王来福

大吵吵 男，村长，出场时四十来岁。工作方法简单，说话吵吵吧火

宁乡长 男，四十多岁，主管农业的乡长

赵处长 男，五十岁左右。北引引水管理处处长

赵 妻 女，五十岁。赵处长老伴儿

二膘子 女，四十来岁。说话语速比较快，口无遮拦爱“赖大膘”

三怼古 女，三十多岁。在家中排行老三，说话慢声细语，外号“三怼古”

犟眼子 男，三十多岁。村民，性格倔强

柱 子 男，二十八岁。村里大龄青年

群众演员 孙大娘、姜大爷、其他演员根据导演需求随意设置

第一场

[音乐起。

[主题歌：

黑土地呦连着根，

百米河呀牵着魂。

婶子大娘喊不够，

（夹白：嗯哪呗！）

老少爷们格外亲。

（夹白：那可不！）

打成帮恋成块不分里和外，

（夹白：谁和谁呀？）

东家长西家短打折骨头连着筋。

（夹白：没说地！）

我就恋着这疙瘩地，

（那是）

我就得意这疙瘩人。

（夹白：你说咋整吧？）

[主题歌大幕缓缓拉开。雪花纷飞，大地一片银白。

[舞台四户村民的土坯房摇摇欲坠。

[二膘子、三怼古、冯二美、王小抠窗户前剪影造型。二膘子仰壳望着房笆唉声叹气。三怼古纳着鞋底。冯二美伸着懒腰、王小抠叼着烟袋吞云吐雾。

（合唱）

锅底黑，雪花白，

日照屁股不起来。

一双破被全家盖，

又缺米来又少柴。

生活好无奈，

一天一天往下挨！

[大吵吵抄着棉袄袖子，敲着一个破盆无精打采地上。

大吵吵 （有气无力地）交费了，交费了，每家每户交土地费了。

[众人听到大吵吵声音，静止。

大吵吵 （敲冯二美家门）冯二美，交土地费了。

冯二美 交什么费？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

[冯二美猛地把门关上，大吵吵手差点被门夹住。

大吵吵 （敲刘小抠家门）刘小抠，交土地费了。

刘小抠 哪来的钱啊？我们家就剩个三条腿的饭桌了！（拉上窗帘）

[大吵吵敲三怼古家房门。

大吵吵 三怼古，交——

三怼古 （没好气地）交啥？我的妇女病没钱治都得往后拖了！（一瓢冷水浇在大吵吵脸上）

[大吵吵无奈地又去敲二膘子家房门。

大吵吵 二膘子——

二膘子 我把你打“堆锅”了！（抄起擀面杖欲打）

大吵吵 救命啊！（擎住二膘子手腕）

[幕后大喇叭声音：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王书记家杀年猪了，每家每户出一个人，自带碗筷，到王书记家吃猪肉喽！

[二膘子等人以迅雷之势冲出屋门。其他众村民穿着大棉袄二棉裤，拿着大茶缸子、碗和筷子从四面八方聚集而上。

[注：以下表演踢踏舞。

[数板：

听说书记要请客乐得直蹦高，

松好了裤腰带放巴掌往这蹽，

今天咱敞开肚皮铆呀铆劲造。

吃他个沟满壕平直不起来腰。

大吵吵 我说你们还叫不叫玩意儿了？一說交费你们关门闭户对我连推带踹，一提吃猪肉你们比兔子跑得都快。哎？这是谁的鞋都跑丢了？（拎着鞋撵下）

[舞台全光。

[王来福家。破旧的泥土房外墙上挂着一串红辣椒，墙根下放着一把锄头。

[屋内一铺大炕。炕上放着一个火盆和烟笸箩。

[幕后传出一阵宰猪时的叫声。

[王来福扎着围裙拿着刀上。

王来福 （唱）西风漫卷雪花飘，

穷村僻壤现萧条。

为了改变旧面貌，

绞尽脑汁想个招。

为把这招落实好，

杀年猪宴请大家好好聊一聊。

三锅大米饭觉着还挺少，

两缸酸菜就剩这么一小“孬 ”。

这顿鸿门宴总算准备好——

[周桂兰端着菜上。

周桂兰 （接唱）一头猪全村吃整个都报销！

（将菜放到桌子上）你这书记当的，开个会都得杀头猪请大家，我约莫这顿饭吃完了咱家也不剩啥了！

王来福 媳妇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是个村书记，总不能眼瞅着大伙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得想个致富的法子呀！

周桂兰 办法你还少想了吗？就咱们这兔子不拉屎地方，别说你小小的王来福，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招！

王来福 我就不信这个劲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哎，媳妇儿，一会儿大伙儿来的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我让你啥时候上饭你再上饭，听见没？

周桂兰 （无奈地）知道了！

[众人搭架子跑上。

王来福 哎呀！大伙儿都来了，坐坐坐！二膘子，瞅你冻得“鼻涕趔歇”地，快上炕暖和暖和！（对二美）我说老同学来了，你今儿个胭粉没少擦呀？

冯二美 有条件要浪，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浪嘛！

王来福 大伙听到没？铁人的话到我老同学嘴里就变样了！

众 人 哈……

王来福 （将刘小抠拉到一侧）姐夫，通知每户带一个碗，你咋带个水瓢？

刘小抠 家把式儿小也不够用啊。你这当小舅子的好不容易请一次客，我不得实惠地造一顿呀！

王来福 就数你心眼儿嘎古。哎，柱子，你咋还提拉个裤子来的，没扎裤腰带呀？

柱 子 我妈说把裤腰带解开能多吃点儿。

王来福 不能往死“攮丧”啊！你还没说媳妇儿呢，撑出个好歹不值当！（对犟眼子）我说犟眼子，你儿子是不是该娶媳妇儿了？

犟眼子 一分钱没有，你闺女乐意嫁呀？

王来福 哎，你别跟我拔犟眼子，你要是把地种好赚钱了，我就把闺女嫁给你儿子。

犟眼子 种地赚钱？就咱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王来福 我倒是有个种地赚钱的好办法。大伙儿想不想听？

众 人 啥办法呀？

王来福 乡亲们哪！

（唱）福兴村盐碱地地质太洼，

靠传统种植永远难发家。

种水稻是唯一致富办法，

盐碱地也能长出金疙瘩。

到那时——

犟眼子搬出破马架；

二美你胭粉随便擦；

柱子不用把光棍打；

姐夫你有钱随便花。

楼上电灯楼下有电话，

幸福生活你我他，

我一点不扒瞎！

二膘子 王书记，你想的倒是挺美，在咱们这盐碱地里种大米？你也就“快登快登”嘴。

王来福 犟眼子，你还别不信。今天我就让大伙尝一尝咱们盐碱地里产出来的大米。桂兰，上饭！

[周桂兰应声端着一盆大米饭上。众人垂涎欲滴。

王来福 看着没？这就是我搞的那块水稻试验田打出来的大米。

犟眼子 你那块试验田，鼓捣了一春零八夏，到秋后一看，草比苗都高，总共才打出这二百斤大米，我们要种这玩意儿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呀？

王来福 去年是农药使用不当，才出現草比苗高的情况。你们看，这是我查哈阳的同学送我的白皮书，只要按照这本书种植，我保证——

刘小抠 来福，别说你那白皮书了，还是吃白皮猪吧。我都饿“突突”了。

[刘小抠不等王来福说完，盛上一碗大米饭，抡起筷子吃了起来，众人见状也一哄而上。王来福见状，费力地挤进人群，盛了一碗肉高高地举过头顶。

王来福 （歉意地对众人）这碗得给我姐留着！

[幕后孙大娘、姜大爷拄着棍上。

姜大爷 王书记，我们也来了。（望着锅内）好像来晚了。

孙大娘 （对姜大爷）嗯哪，没咱俩那份儿了。

王来福 有有有。

[王来福急忙把手中那碗猪肉分成两份给了孙大娘和姜大爷。

周桂兰 （埋怨地看着王来福）唉！事儿没办成，一头猪搭进去了！

[在众人狼吞虎咽中光暗。

第二场

[数日之后。

[舞台光亮。

[刘小抠家。

[舞台中间是一铺炕，炕上叠着几床大花被。一侧放着一张小炕桌，桌上摆着烟笸箩，桌角下放着一个火盆。

[刘小抠从屋里蹑手蹑脚地上，走到门前偷偷往外看。

[王树霞上。

王树霞 你贼眉鼠眼的干啥哪 ？

刘小抠 干啥？

（唱）你弟弟这阶段天天把门登，

一坐坐半夜把炕都坐出坑。

王树霞 （夹白）那不是来给你讲水稻知识嘛！

刘小抠 （唱） “黏牙叨齿”劝我把那水稻种，

小嘴“叭叭叭”地直喷吐沫星。

王树霞 （夹白）那还不是为咱们好？

刘小抠 （夹白）好个屁！

（唱）最可气到饭时他赖着不动，

做好饭端碗就吃一声也不吭。

王树霞 （夹白）那咱们吃饭也不能让他瞅着呀？

刘小抠 （唱）吃得我直冒虚汗心乱蹦，

眼瞅着油瓶见底儿我的心好疼，我疼、我疼、疼疼疼——

王树霞 （没好气地）别疼了！

刘小抠 （接唱）那是贼拉拉地疼。

（白） 心疼死我了！

王树霞 该！他让咱们种水稻，你应下不就得了？

刘小抠 应个屁！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那块地就是种苞米种黄豆的，种别的都是扯犊子！

[刘小抠气囊囊地抓起炕上的烟笸箩装烟，舔一下手指，把掉在炕席上的碎屑用唾液粘起来装进烟袋里，然后把烟袋插进火盆里将烟袋点着。

王树霞 （侧耳细听）嗯？外屋啥玩意儿“吱啦”一声。

刘小抠 准是耗夹子把耗子夹住了。把耗子给我取（念糗）来。

王树霞 （奇怪）你要死耗子“干哈”呀？

刘小抠 我给它开膛，把肚子里的粮食取出来。

王树霞 （没好气地）取出来你吃呀？

刘小抠 我吃。粮食这么金贵，不能浪费。（边走边叨咕）敢偷吃我的粮食，咋吃我让你咋吐出来。哼！（走向厨房）

王树霞 哎！你别把耗子毛整锅台上。（撵下）

[王来福上。

王来福 唉！

（唱）一冬天出了这家奔那家，

跑得我两腿焦酸眼发花。

做思想工作嗓子都说哑，

大家伙认定死理就是不搭茬。

姐夫他小抠小垫顽固不化，

今天我说啥也得拿下他。

[王来福进屋。

王来福 姐，我来了。

[王树霞上。

王来福 姐？咋还“撅嘴庞腮”呢？我姐夫呢？

王树霞 在厨房给耗子做手术呢。你说哪有这样人家？死个耗子都得开膛把粮食取出来吃喽。

王来福 （大笑）哈……这个刘小抠真是抠到家了，你说连个死耗子都不放过，万一吃中毒——（突然眼前一亮）姐，我有办法让我姐夫种稻子了，你把从耗子肚里扒出来的粮食给我做饭。

王树霞 老弟，你说啥呢？姐就是再困难也不能给你吃那玩意儿啊！

王来福 姐，不是真吃，你趁我姐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扔掉，然后再——（耳语）

王树霞 （憋不住笑）老弟，你可真有招。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就得这么治他，那我去了。（下）

[刘小抠上。

刘小抠 哎哟，哎哟。

王来福 咋的了？

刘小抠 一看见你我就心口疼。

王来福 （戏谑地）是不是我在你们家吃几顿饭心疼啊？

刘小抠 哪是几顿？在我们家糗二十多天了！我是看好了，你不把我们家吃黄铺是不肯罢休啊！

[刘小抠白了王来福一眼，气哼哼地坐在炕上抽烟。

王来福 （凑到刘小抠跟前）姐夫，二膘子他们可都看着你呢，他们说只要你种水稻他们就种。你是村干部家属，得起带头作用不是？

刘小抠 你少扯，不提家属还拉到，一提干部家属我是绿豆蝇坐月子——满肚子蛆（屈）呀！

（唱）自从你把书记当，

我是一点没沾光，

好事我得往出让，

坏事摊上一大筐。

拍拍良心想一想？

怎对起你姐和你同姓这个“王”？

刘小抠 哎哟，哎哟。

王来福 行行行，咱不说种水稻的事儿了，吃饭吃饭。姐，饭做好了吗？

[王树霞端着饭菜应声上。

王树霞 小米饭土豆酱。快吃吧！（刘小抠凑上前欲盛饭。王树霞忙拦）今天的饭不太“夸堆儿”，让来福先吃，待会我再给你做。

刘小抠 都留给你弟弟行了吧？（气得扭过身去）

[王树霞给王来福使眼色，窃笑。

王来福 （吃饭）嗯。香，真香。

刘小抠 别噎着！

王来福 （忽然眉头一皱）哎哟！

王树霞 咋的了？

王来福 姐，肚子咋绞劲儿的疼呢？哎哟，哎哟……

刘小抠 （幸灾乐祸）让你死气白咧地吃！该！

[王来福捂着肚子忽然倒地抽搐起来。

王树霞 （故作惊恐地）哎呀妈呀，老弟，你这是咋的了？小抠，你快看看我老弟咋抽上了？

刘小抠 撑的呗！我说他没“尽葬”的“攮丧”，不是啥好事吧？

王树霞 都这工夫了，你还有闲心说风凉话呢！我弟弟要是有个好歹，你脱不了干系！

刘小抠 （被吓住）哎呀妈呀，我还真得看看。来福，你醒醒，醒醒啊！（掐人中）

王树霞 （带着哭腔）吃饭之前还好好的呢！这咋吃完饭就抽上了，是不是吃坏了呀？

刘小抠 净扯。饭里也沒有毒，咋能吃坏呢？

王树霞 （一拍大腿）哎呀妈呀！我想起来了。你给耗子开膛取出的粮食让我捞小米饭了，他指定是吃中毒了！

刘小抠 那也不药人。耗子是夹子夹死的。

王树霞 你头几天不是在耗子洞下过药吗？这只耗子指定是吃过耗子药了。

刘小抠 （愣住）啊？不能吧！

王树霞 啥不能啊？你看看我老弟嘴冒白沫，这不是中毒的症状吗？

刘小抠 哎哟妈呀，赶紧找大夫去呀！

王树霞 这深更半夜的上哪找大夫去呀？

刘小抠 （急得转磨磨）这扯不扯，这扯不扯。

王来福 （有气无力地）刘小抠，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不就是在、在你们家吃几顿饭吗？那就下毒害我？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哎哟！

刘小抠 （着急地）来福，你可不能这么说呀！我、我也不知道耗子吃了毒药啊！再说那米本来我想吃的，谁想到你这么有口福啊？

[王来福给王树霞使眼色。

王树霞 （假装气愤地）刘小抠！

（唱）骂一声刘小抠你真不是人，

暗害我亲弟弟你也太狠心。

为种稻他挨家挨户把门进，

顶着风冒着雪腿都跑抽筋。

你不答应不要紧，

饭里下毒这招也太阴，我跟你离婚！

刘小抠 树霞，你咋也冤枉我呢？我是啥样人你不是不知道，我虽然抠点儿，可来福毕竟是我的小舅子，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害他呀！

王树霞 （哭号着）老弟呀，你要是有个好歹，姐姐我也不活了！呜——

王来福 姐，今天这顿饭多亏我吃了，要是我姐夫吃了，你可就变寡妇了。能替我姐夫挡一把灾，也算我们哥儿俩没白好一回。

刘小抠 （有些受感动）来福，姐夫都有点儿感动了。

王来福 那你是不是得回报我？

刘小抠 中，你要啥？说吧！

王来福 我要你种水稻。

刘小抠 大墙挖窟窿——没门儿！

王来福 （夸张地呻吟起来）姐夫，你在饭里下毒，这可是谋害村干部，我要是告你，你就地蹲笆篱子！

刘小抠 啊？这么严重？

王来福 那当然。是种水稻还是进监狱，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小抠 土地是我们全家人的命根子，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不能干。

王树霞 刘小抠，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去派出所告你！

刘小抠 哎，你回来！你们，你们这是逼我呀！（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王来福 （忽然起身）姐夫，你说话可得算数！

刘小抠 哎？你不疼啦？

王来福 （赶紧捂肚子）哎哟，疼死我了！

刘小抠 （懊恼地）这扯不扯！

[王来福和王树霞窃笑。

[光渐暗。

过场戏

[数日之后，雪花飘飘，大雪纷飞。

[王来福手持扬叉带领众人劳动场面。

[劳动号子：

葱辣眼哪蒜辣心，

小辣椒啊辣嘴唇。

土坷垃呀要翻身，

势把烂泥变黄金，

扬叉挖那个锹镐抡，

拼命也得拔穷根。

吼嘿吼嘿吼嘿……

大吵吵 王书记，你的脚？脚！

王来福 脚咋的了？

众 人 （盯着王来福的脚）你的脚扎出血了！

王来福 没事儿，我没那么矫情。

大吵吵 王书记，你还是赶快上医院吧。

王来福 去什么医院？时间紧任务重，引水渠不修好，泵站建不起来，我就没法去见北引管理處的赵处长。什么也别说了，干活！

[众定格。

[光暗。

第三场

[几天之后。

[赵处长家。

[屋内普通陈设。半新不旧的沙发、茶几，茶几上放着一部电话，沙发一侧摆放着一个衣架。

[赵妻扎着围裙上。

赵 妻 （唱）老赵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家外所有活计我全包。

这边忙着把菜炒，

那边忙着把水烧，

刚才堵了下水道，

急得我干转磨磨不知怎么淘？

（拨电话）喂？是物业吗？我们家下水道堵了，麻烦你们派人修理一下好吗？谢谢！（闻）妈呀，菜煳了！（跑下）

[王来福穿着一件军大衣一瘸一拐走上。

王来福 咳！

（唱）一个月跑县城都快跑冒烟，

为引水求见处长别提多难。

头一次登门处长有公干，

第二次登门处长没时间，

第三次登门得病住医院，

第四次登门下乡去访寒。

第五次总算和他见一面，

答应我上周村里搞调研，

一周过去人影都不见，

这一次办不妥决不把家还。

听说处长去省城开会今天回来，干脆我就在他们家门外等着他。（从军大衣掏出矿泉水和面包）看着没？粮草都备足了。

[王来福脱下军大衣铺在地上，疲惫地坐在上边，稍顷打起呼噜。

[赵妻拎着垃圾袋上，开门把王来福撞倒在地。

赵 妻 （吓一跳）哎呀妈呀，你是谁？

王来福 （揉着眼睛，指着面包和矿泉水）我是——

赵 妻 哦，要饭儿的。（掏出十元钱塞给王来福）快走吧，别在门口蹲着了，“吓人到怪”的！

王来福 嫂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比画挖地的动作）

赵 妻 （恍然大悟）哦，你是物业派来给我淘下水道的？

王来福 （稍愣）啊？你们家下水道堵了？

赵 妻 对对。你看，我还把你当成要饭儿的了，真对不起，快进屋！

[王来福连忙抓起大衣走进屋。

王来福 （试探地）嫂子呀，赵处长他——

赵 妻 哦，去省里开会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这不，饭做半截落，下水道还堵了，就把你麻烦过来了嘛，你看——（做通下水道的动作）

王来福 哦，没事没事，我给你通通。（冲着赵妻比画）

赵 妻 那就麻烦你了。

王来福 不麻烦，不麻烦！（下）

赵 妻 （拨电话）老赵啊，你啥时候到家呀？啥？快到了？好好。（冲着厨房方向）师傅，下水道通好了吗？

[幕后王来福搭架子：“马上马上。”

[王来福挽着袖子擦着汗上。

王来福 通好了，可以用了。

赵 妻 （掏出二十元钱）大兄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二十元钱拿着。

王来福 嫂子，这钱我可不能要。

赵 妻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我看你嚼那干巴面包心里成介不得劲儿了。快拿着！

王来福 嫂子，这钱我真的不能要。你要是觉着过意不去的话——这样，赵处长回来你让我见他一面咱俩就扯平了。

赵 妻 哈……你这个人真逗，他也不是电影明星，你见他干啥呀？

王来福 这……哦，我这个人从没见过处长这么大的官儿，所以……

赵 妻 （略想）好，既然你想见他，你就坐着等一会儿。我炒菜去。

王来福 我给你打下手。

赵 妻 不用不用。（不好意思地）你要是实在待不住，就给我擦擦地吧。

王来福 中中。

[赵妻下。王来福拿起抹布擦地，受伤的脚顿时痛起来，无奈他跪在地上擦起地来。

[赵处长拎着公文包上。走到王来福跟前奇怪地望着他，王来福顺着赵处长的脚抬头望去。

王来福 （慌忙起身）呀！赵处长回来啦？

赵处长 王书记？你这是……

[赵妻端着菜上。

赵 妻 老赵，你回来了。

赵处长 老伴儿，你咋让王书记给咱们家擦地呢？

赵 妻 啥书记？他是给咱们家通下水道的工人。

赵处长 （愈发吃惊）啥？通下水道？你这不是胡闹吗！

王来福 没事儿没事儿，能给您干点活，我这个村书记荣幸之至。

赵 妻 （吓一跳）你真是书记呀？

赵处长 （埋怨地）他是东兴乡福兴村的王来福书记。

赵 妻 （忙不迭地）你看这扯不扯。王书记，快把抹布给我，你坐你坐。

王来福 没事儿没事儿。

赵 妻 （对赵处长悄声地）咱们家下水道堵了，我就打电话让物业来给修修，我看他在咱们家门口蹲着，就以为……

赵处长 你呀，办事儿“冒五玄天”的！（对王来福热情地）王书记，你又是为引水的事儿吧？

王来福 是呀处长，听说引嫩工程的水源允许灌溉农田，我们把水渠挖好了，泵站在乡党委的支持下也建起来了，万事俱备就差你这水源了。

赵处长 （为难地）王书记，引嫩工程的水源可以灌溉水田不假，可只能两年开一次口子，今年的政策已经被别的乡利用上了，所以，你来晚了。

王来福 （着急地）赵处长，我们克服重重困难把旱田全改成水田了，您要是不给水，我没法向老百姓交代呀！

赵处长 可我也不能违背政策，还得请你多多理解吧！

王来福 赵处长，我知道你非常为难，可我们福兴村真的没有别的出路，只有种水稻才能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我的处长啊！

（唱）福兴村有个福字没福享，

盐碱地干种地来不打粮。

姑娘大了没对象，

小伙大了没新娘。

老人得病没指望，

孩子没钱去学堂。

村书记我看在眼里急心上，

终求得种稻致富这一良方。

您若允许百米河里把水放，

福兴村拨开云雾见太阳，

您的恩情永不忘，

大恩大德万古长，我磕头作揖天天给你上供烧香。

赵 妻 （拭泪）真是个为民办事的好村官儿呀！（小声地）老赵，你看他瘸腿吧唧的多不容易呀！

赵处长 瘸？他不瘸呀？

赵 妻 咋不瘸呢？（对王来福）王书记，你走几步。

[王来福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

赵处长 王书记，你的脚怎么了？

王来福 哦，带领大家挖引水渠的时候被扬叉扎了。不瞒您说，当时一鞋壳都是血，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 妻 脚扎那样能没感觉？

王来福 当时脚都麻木了，没觉出疼。

赵处长 （感动地）啥话别说了。走，坐我的车去单位。

王来福 （惊喜地）赵处长，您同意给我们引水啦？

赵处长 谁说同意了？

王来福 那您让我去你们单位是——

赵处长 我要开个班子会，你们村的情况由你来介绍，总不能我替你说吧？（见王来福不解的样子）政策是死的，人不是活的嘛！

王来福 （恍然大悟，感动地）赵处长，我代表福兴村的全体村民谢谢您！谢谢您了！（欲跪）

[趙处长急忙将王来福扶起。王来福眼含热泪紧紧地握住赵处长的手……

[空灵的舞台上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幕后传出一个苍劲有力的喊声：“开闸引水喽！”

[众人的呼喊声：“来水喽，来水喽！”

[背景大屏幕上涓涓细流流进黑油油的土地。

[王来福背对着观众静静地听着百米河的水声。

王来福 （哽咽地）开闸放水了！水来了！水来了……

（唱）手捧着河水泪满腮，

真想把河水揽进怀。

为种稻顶住压力痴心不改，

为种稻绞尽脑汁整夜徘徊。

旱改水一春天三双鞋穿坏，

修水渠累得我胳膊都难抬。

建泵站四处化缘八方拜，

为引水赔笑脸嘴唇都笑歪。

现如今所有指责变花海，

所有谩骂化尘埃。

手上老茧放光彩，

脚上伤疤亦美哉。

王来福苦苦求索十几载，

终换来稻花飘香苦尽甘来。

[王来福面对着百米河缓缓跪地，叩头不止。

[主题歌：

黑土地呦连着根，

百米河呀牵着魂，

婶子大娘喊不够，

老少爷们格外亲……

[主题歌中光暗。

第四场

[轻柔的女声伴唱：

播下一粒种，

撒下万缕情，

为了圆上梦，

豁出后半生。

[舞台光亮。深秋季节。

[幕后二膘子吵嚷着追打刘小抠上。

刘小抠 （躲避着）二膘子，你再“没头到尾儿”的，我可急眼喽！

二膘子 鸡眼？鸭眼我也不怕你！我的大米我愿意卖多少就卖多少，你管得着吗？

刘小抠 那也不能我卖五毛你卖四毛九，我卖四毛九你卖四毛八，你这不是成心跟我抬价吗？

二膘子 要不是当初你“欠儿欠儿”地种水稻？我能跟着你种这破玩意儿吗？都怨你！

刘小抠 你怨我我怨谁去？我不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吗？

二膘子 （哭唧赖尿地）还指着卖大米的钱给我们家病秧看病呢？这下倒好。呜——

刘小抠 这情绪适合唱哭糜子。

二膘子 （撇撇嘴，突然地）我的天呀！

（唱）哭了一声天，

刘小抠 （唱）哭了一声地，

二膘子 （唱）哭一声小眼儿吧唧地的王书记——

刘小抠 （夹白）哎哎哎？谁说王书记眼睛小啊？

二膘子 （夹白）还不小？肉皮子合都长一块去了。

（唱）都怪你忽悠我们种大米，

刘小抠 （唱）又育苗又插秧都快累稀。

二膘子 （唱）哪承想大米掉价一赔到底，

刘小抠 （唱）我这心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疼啊——

二膘子 （夹白）你有完没完？

刘小抠 （接唱）疼得就像刀割的！

二膘子 （唱）从今后打死我不种这玩意儿！

刘小抠 （唱）谁要是种水稻谁就是二——

[二膘子急忙捂住刘小抠的嘴。

刘小抠 （唱）二虎吧唧！

二膘子 王书记不是说种稻子指定赚钱吗？把大米都拉他们家去，让他处理去。走！（推着车下）

刘小抠 啊？拉他们家整丢了咋整啊？我才不上你当，我多尖哪 ，这扯不扯！（撵下）

[舞台面光暗。

[舞台全光。

[王来福家院子里。

[周桂兰推着装满大米袋子的三轮车艰难地上。

周桂兰 唉！

（唱）春种秋收忙不休，

喜盼水稻大丰收。

眼望大米堆成溜，

又是喜来又是忧。

喜的是来福种稻有成就，

忧的是大米掉价他挠头，

可真让人愁。

[周桂兰拉车往院子里走，车轱辘掉进沟里，她吃力地拉了几次都没拉动。

[王秀波背着书包放学归来，见状忙上前帮助推车。

王秀波 妈，这一车大米你怎么原封不动地推回来了？

周桂兰 唉，今年大米掉价，不好卖。先放到仓房里吧。

王秀波 唉！

[王秀波推车下。

[周桂兰边捶腰边筋疲力尽地坐在小凳子上。

[王秀波复上，心疼地为周桂兰捶着腰。

王秀波 妈，我不想上学了。

周桂兰 （惊讶）为啥呀？

王秀波 我爸“常年到辈”就知道忙活村里的事儿，家里的活全靠你。你身体又不好，女儿看着心疼，我要回家帮你干活。

周桂兰 那可不行。不上大学能有啥出息？

王秀波 我大哥还上过大学呢！好不容易找份工作，结果单位裁员把他给裁下来了，还不是回村种地了？

周桂兰 （无语）唉！当初你爸要是给他跑跑关系，你大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爸这个人——

[周桂兰话没说完。二膘子推着车进院子，三怼古和另外两个村民扛着大米袋子上，刘小抠和王树霞跟在后面一副着急的样子。

周桂兰 你们把大米都拉到我们家干啥呀？

二膘子 大米卖不出去，让王书记帮我们卖吧！

周桂兰 他上哪儿卖去呀？我们家大米都在仓房堆着呢！

三怼古 当初他拍着胸脯子说种稻子赚钱，现在大米掉价卖不动，他不管谁管呀？可愁死我了！

王秀波 （生气地）你们还讲不讲理了？我爸让你们种稻子也是一片好心，你们咋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把大米都拿回去！

[王秀波去拽大米袋子，二膘子上前争夺。

[王来福上，上前将二人拉开。

王来福 这咋还撕巴上了？都给我松手！

王秀波 （气呼呼地）大米卖不出去他们往咱们家拉，这也太欺负人了！

王来福 （训斥王秀波）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事儿干啥？该干啥干啥去！

王秀波 （不服气地）爸，他们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还不让人管？

王来福 我说不让你管你就别管，大人的事儿你少跟着掺和！

王秀波 好，我不掺和行了吧！（抹着眼泪跑进屋内）

周桂兰 秀波！（撵下）

刘小抠 咳！事儿都是你惹的，拿孩子砸啥伐子？你看这扯不扯！

二膘子 王书记，当初你红口白牙地说种水稻能挣钱，现在这大米卖不出去，你说咋整吧？

王来福 大家不用担心，我刚才跑了一次大庆，和各个食堂联系了一下，他们答应收购一部分。

二膘子 （一把拉住王来福）哎呀妈呀，那太好了，先收我家的吧，我们家病秧子等着钱看病。

三怼古 （拉住王来福另一只胳膊）王书记，先收我家的，我的妇女病也等钱用。

二膘子 收我家的！

三懟古 收我家的！

[二人拉住王来福争执不下。

王来福 嗨！一会儿你们俩把我揪巴零碎了！都是邻居住着，大家得互相关爱，互相谦让着点儿。你们看看我姐夫，不争不抢，多有境界，多有涵养！

刘小抠 那是那是。（背着手教训起二膘子和三怼古）要不说你们这帮妇女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有啥可争论的？多没有素质！啊？至于先收谁家的后收谁家的不收谁家的，王书记心里能没有数吗？种水稻全村我是第一个响应号召的，收购水稻当然也得第一个收购我家的。来福，你说对不对？

王来福 （将刘小抠拉到一旁）姐夫，这工夫儿你就别瞎掺和了！

刘小抠 啧！怎么瞎掺和呢？我说的没道理吗？

王来福 道理是有，只不过干部亲戚得往后排。

刘小抠 （脸一撂）你扯啥呢？种稻子的时候你让我带头先种，卖大米的时候你让我往后排？你、你这也太大公无私了吧！

王来福 姐夫，好事儿咱们得先可着老百姓不是？

刘小抠 啥话别说了，你就拿我当一般老百姓看待行不？我不是你亲戚！这扯不扯！

[刘小抠拂袖而去。

王来福 姐夫——

[二膘子给三怼古使个眼色，下。

[冯二美和犟眼子以及柱子拎着大包小裹上。

王来福 你们这是——

冯二美 既然老天爷不让我们靠天吃饭，也只好出去打工混口饭吃了。

王来福 （吃惊）那你们不种地了？

犟眼子 种地？你上这些年，我们就跟着你折腾了这些年。头一年让我们种红小豆没赚钱；第二年让我们种草药啥收益也没有；今年又让我们种水稻，还是闹个白玩儿。种地早就把我们种伤心了。

柱 子 就是，靠种地我猴年马月能说上媳妇儿呀？我的王书记呀！

（唱）不是我说话没出息，

二十多岁我还没娶妻。

看人家成双配甜甜蜜蜜，

柱子我孤孤单单打游击。

愁得我爹一天到晚唉声叹气，

急得我干转磨磨直门挠炕席。

我是个钢铁硬汉顶天立地，

没钱娶媳妇那也干着急，

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王来福 柱子，如果你种水稻的话，我保证你有钱说媳妇儿。再说咱们祖祖辈辈都是靠地吃饭的农民，土地就是咱们的命根子，扔啥也不能扔地呀！

犟眼子 王书记，你让我们管你叫祖宗都行，就是别跟我们提种水稻的事儿了。走！

王来福 站住！我可告诉你们，弃耕可是要和村里签合同的！

柱 子 我们和村里已经签完弃耕合同了，地你乐意给谁种就给谁种。走！

[犟眼子和柱子下。冯二美看了一眼王来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来福 老同学，你、你真舍得扔下土地呀？

冯二美 （一语双关地）人哪 ！除了生命没有啥扔不下的东西，当初我那么喜欢你，你不照样把我扔下了吗？

王来福 （忙转移话题）这个这个，老同学，到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可得注意安全哪，那个那个，你要是碰到啥困难就回来找我。老同学嘛，是不是？

冯二美 （莞尔一笑）放心吧，以后少麻烦不了你这个老同学的。（多情地看着王来福）

[周桂兰幕后搭架子：“来福，开饭了！”

[冯二美听到周桂兰的喊声，忙走下。

[宁乡长喊着王来福急上。

宁乡长 可下找到你了！

王来福 乡长？啥事这么急呀？

宁乡长 王书记呀。

（唱）刚才我在乡里正办公，

几个村民拥进我屋中，

说你旱改水就是瞎整景，

吵吵巴火如同炸了营。

我好说歹说情绪才稳定，

你说闹挺不闹挺？

王来福 （赔笑）宁乡长，我没想到他们能闹到乡政府，真是对不起！

宁乡长 来福，我虽然不是庄稼把式，可对种地也略懂一二。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这块地就是种苞米种黄豆的，你偏要别出心裁地种水稻，现在村民起“哈子”压服不住了，你說咋整？

王来福 宁乡长，你别担心，我联系了大庆的所有食堂，尽量把村民的大米卖出去。

宁乡长 （无奈地）来福，稳定是第一要素，你千万要处理好！我走了。（拍拍王来福肩膀，下）

王来福 （自言自语地）我就不信！我王来福治不了天，我一定要治好地！

[大吵吵上。

大吵吵 王书记，往大庆食堂送大米的车准备好了，你看先装谁家的？

王来福 先装贫困户姜大爷家和孙大娘家的。

[幕后王树霞喊着来福上，姜大爷和孙大娘、刘小抠和二膘子等人跟在后面随上。

王树霞 老弟，姐姐家的大米不急了。

王来福 为啥？

王树霞 先可着大伙卖。

刘小抠 （瞪着王树霞）你个虎娘们儿，咱还指着卖大米的钱给儿子说媳妇儿呢，你想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呀？

王树霞 来福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看着他为难！

刘小抠 你？（急得直跺脚）我咋摊上你这么个败家娘们儿！

王来福 （感动地看着姐姐）姐，弟弟亏待你了……

孙大娘 来福啊，自从种上水稻，这一春零八夏的你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起早贪黑地给我们育苗，给我们测温，大娘看你累那样，心疼啊！（拭泪）

姜大爷 你心里总是想着我们，从来就没想过自个儿，你家水稻种得最多，孙女手术还等着用钱，我们把名额让给你，让你先卖。

孙大娘 对，我们不着急。

[二膘子等人面面相觑，羞愧地低下头。

王来福 （声音有些哽咽）姜大爷，孙大娘，有你们这句话，来福我——知足了！（神情振奋地）大吵吵，把村民的大米装车。

大吵吵 （大声地）唉！

[王来福和大吵吵拉起车艰难地向大门外走去。

[姜大爷和孙大娘在后面吃力地推着。

[二膘子等人被深深触动。

二膘子 都傻瞅着干啥？伸把手啊！

[刘小抠、三怼古等众人缓过神，一起冲上去拉车、推车。

[幕后伴唱：

杀下腰低下了头，

男儿热血心上流。

为了百姓更富有，

宁可当那拉车牛。

[王来福在一束光中定格。

[光暗。

第五场

[两年之后。

[幕后传来冯二美和犟眼子的吵闹声：“我们要地！”

[犟眼子手中拎着扬叉和冯二美、柱子以及几个弃耕户和大吵吵等人吵嚷着上。

大吵吵 当初你们干什么去了？现在看种水稻挣钱了，都回来要地来了，太不像话了吧！

柱 子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地是我们的，凭什么不给我们？

大吵吵 凭什么？你们听着！

（唱）当初弃耕已把合同签，

白纸黑字不是扯大澜。

放弃土地是你们自愿，

吃亏占香油与村里无关。

井底之蛙你们目光短，

说别的那都是自找难堪。

犟眼子 放屁！

（唱）土地法规定三十年不变，

咱那份合同是废纸一篇。

柱 子 对！

柱 子 （唱）我们不是二五眼，

不给地就告你乱滥用职权。

大吵吵 王书记你听听他们这叫啥话？

王来福 （温和地）犟眼子，根据国家政策，你们要地没错，但是你们的合同还没到期，承包户已经把地都种上了，总不能把地现在还给你们吧？

犟眼子 这……

冯二美 依我看哪，王书记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咱们也都别为难王书记了是不是？

犟眼子 （执拗地）反正不管咋说，这个地我现在就要。走，量地去！

大吵吵 哎！你们给我回来！（撵下）

王来福 （感动地）老同学，还是你的境界高啊！

冯二美 那当然。咱俩啥关系呀？来福呀，

（唱）咱俩打小住在一个屯儿，

一起上学读书念课文儿，

大树下一起扯过拉拉雨儿，

百米河一起摸过小嘎鱼儿。

同学情在我心里打下烙印儿，

也不知在你心里是否扎下根儿？

王来福 你啥意思吧？

冯二美 嘻嘻。看在咱们多年老同学的分儿上，土地的事儿能不能给我点特殊照顾。

王来福 二美呀，如果你生活困难，我帮你贷款，帮你办低保，帮你干什么都行，唯有要地这件事——

冯二美 （期待的眼神）咋样？

王来福 我不能帮你。

冯二美 （气愤）王来福，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无义！

[冯二美一把将王來福推倒在地。跑下。

王来福 你听我说！

[王来福欲撵，忽然腹部一阵疼痛。王来福急忙捂住腹部。

[光暗。

第六场

[数日以后。傍晚。雷声轰鸣。

[王来福家。

[王来福家房子的外墙上挂着一串大蒜瓣，墙角放着一把扬叉。

[屋内墙上贴着一张年画，画上的大胖小子怀抱一条鲤鱼开心地笑着。

[王来福坐在炕桌上写着日记。他不时地用手揉一下腹部。

[一声清脆的砸玻璃声响起。周桂兰闻声跑上。

[王来福光脚丫跑出门外，见无人，无奈地摇摇头。

王来福 （自言自语）这是谁呀？砸玻璃还砸“惯引儿”了？有能耐当面来！（转身欲进屋，发现地下一张纸条，拾起）王来福，如果你不给我们土地，你们家也别想过消停日子。

周桂兰 （气愤地）来福，你看看，这日子还有个过吗？

（唱）这阶段家里边经常被砸，

玻璃窗换了一茬又一茬。

弃耕户登家门大吵大骂，

恐吓信不是砍来就是杀。

吓得孙女睡觉时一惊一乍，

我上茅房两个砖头手中掐，咳！你倒是想个法儿。

王来福 （劝慰地）有法儿，明天我整几块板条子“钉巴”上，看他还砸啥！

[周桂兰无奈地叹口气，蹲在地上捡碎玻璃。

[王秀波气喘吁吁地上。

王秀波 爸，出事了，有个人把你告到纪检委了！

周桂兰 啊？（不小心被碎玻璃扎到手）哎哟！

王来福 哎呀，你咋不小心点儿？来，包上！

[王来福找出一块纱布，为周桂兰包扎。

王秀波 （着急地）爸，您听到没有啊？

王来福 （漫不经心地）听见了，听见了！

王秀波 听见了你咋还这么稳当呢？

王来福 （笑呵呵地）你爸我这叫：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王秀波 哎呀，我的老爸呀。

（唱）从打记事到如今，

您整日东跑又西奔。

早晨顶着星星走，

晚上回家月西沉。

你知道谁家柴禾剩几捆，

你知道谁家粮食缺几斤。

你知道哪人生病手头紧，

你知道哪人做活少根针。

大哥工作不过问，

二哥癫痫病在身。

妈妈哮喘气不顺，

女儿事业不顺心。

这些事情不去论，

让人诬告气难吞。

您这书记当得有啥劲？

您这村官窝心不窝心？

爸，我可听说纪检委都派调查组入驻咱们村了，你倒是跟人家解释一下呀？

王来福 解释什么？有人告就得有人查，这回我不但让他们查，还得查个清清楚楚，查个明明白白！

王秀波 您不嫌丢人哪？

王来福 有什么丢人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王秀波 好，您不去我去！

王来福 你敢？（举起手吓唬王秀波）

周桂兰 （护住女儿）王来福，你要干啥？

王来福 （小声地）我吓唬吓唬她。

周桂兰 我不许你吓唬我闺女。

王来福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我闺女似的。

周桂兰 那我问你？孩子上学你接送过没？孩子感冒发烧你送过医院没？

王来福 （语塞）这……

周桂兰 我还要问你，你为了给村里省钱，经常把客人往家里领，我桌上桌下的伺候我嫌累没？

王来福 没有没有，你炖的鸡爪子比饭店炖的都好吃。

周桂兰 你把我存的两万多块的钱送给那些低保户、贫困户，我计较没？你看全屯子都住上大瓦房了，咱们家还住这一间半我埋怨过你没？

王来福 那倒没有。

周桂兰 可今天你要是不听我一句劝，我、我就和你没完。

王来福 呀哈！这么严重？那我还真得听听，你说。

周桂兰 辞掉书记这个职务，咱们离开福兴村。

[宁乡长上，驻足。

王来福 啥？离开福兴村……

宁乡长 （一步跨进屋内）弟妹，这可不行。

王来福 宁乡长？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宁乡长 你被诬告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嘛！来福啊，你是啥样人我是最了解的。让他们查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王来福 （心头一热）宁乡长……

宁乡长 弟妹呀，来福的性格我了解，你让他离开福兴村，等于要了他的命啊！

王来福 是呀！我生在福兴，长在福兴，打小就喝着福兴村的水、吃着福兴村的粮长大的。我是福兴村的儿子，福兴村就是我的根，我离不开福兴，离不开这块土地，我把自己当成了福兴的一块泥土、一棵小树、一根小草，我的心和灵魂都属于福兴村的了。你让我不当书记可以，可让我离开福兴，我、我办不到啊……

周桂兰 可你就这样被人诬告，亏不亏呀？（拭泪）

王来福 老伴儿呀。

（唱）莫说什么亏不亏，

名亏利亏心不亏，

只要百姓不吃亏，

当官吃亏不算亏。

吃了别人咱嘴亏，

拿了别人咱手亏，

偏亲向友咱理亏，

光说不做咱德亏。

只要干部肯吃亏，

才能够消腐败、扬国威、树正气、免是非、国不亏来民不亏。

宁乡长 （敬佩地）王书记，咱林甸有你这样的村书记是我们的骄傲，福兴村有你这样的书记是老百姓的福气！你放心，我就是顶着天大的压力，也要为你王来福说句公道话！（欲走）

王来福 宁乡长，你别——（欲撵，忽然腹部一阵剧痛，跌倒在地）

宁乡长 王书记？

王秀波 （惊呼）爸！

周桂兰 来福——

[一声炸雷骤然响起。大雨倾泻而下。

[光撤。

第七场

[三天之后。天亮之前。一轮弯月悬挂在西天。

[王来福家院子里。

[婉转的女声伴唱：

月缺月圆月高悬，

月暗月明月似盘，

月亏月盈月有信，

月清月淡月中天。

[伴唱中大吵吵、二膘子等众村民拎着各种礼物从四面八方走上，他们走到王来福家的门前，把礼物放下，然后抹着眼泪悄悄退下。

[王来福穿着一件衬衣走出，见到门口堆放的礼物愣住。他张望一下，见无人，然后蹲在地上，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还带有余温的村民们的礼物。

[冯二美拎着一兜水果上，见到王来福心情极其复杂，欲上前打招呼又犹豫，略想，转身欲走。

王来福 （感觉有人）谁？谁在那儿？

冯二美 （见无处可藏，只好走上）是、是我。

王来福 是老同学呀，你藏啥呀？我也不吃人。

冯二美 我？哦，天一亮你就要去北京看病了，我想来看看你。

王来福 （笑呵呵地）还是老同学够意思呀。

冯二美 来福，我……（抽泣起来）

王来福 哭什么，不就是肝癌吗？人早晚都有一死，只是我在福兴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有点儿不甘心哪！

冯二美 （哭得愈发厉害）来福……

王来福 我知道土地的事儿你对我有些意见，我们班子开会也研究了一下，征求了村民的意见，决定把土地重新丈量一下，多出来的那部分给你们弃耕户。

冯二美 （愈发惭愧）对不起，对不起……

[周桂兰闻声而出，驻足。

王来福 嗨，你有啥对不起的？

冯二美 我，是我给纪检委寫信诬告的你……

王来福 （愣住）你说什么？

周桂兰 （冲到冯二美跟前）冯二美，我们家来福为了大家都快累吐血了，你还这么冤枉他，你还是人不是人了？

冯二美 （抓起周桂兰的手）嫂子，我不是人，你使劲儿地打我吧！

周桂兰 我？（举手想抽冯二美一个嘴巴）

王来福 （制止）桂兰？（忽然一阵剧痛，忙捂住腹部）

周桂兰 来福，来福——

[躲藏在暗处的众村民一起拥上。

众 人 王书记！王书记！

王来福 （惊讶）乡亲们，你们都在这儿？

大吵吵 来福，大伙儿说……要送送你……

刘小抠 来福，这是我卖大米的钱，你带上吧。

王来福 姐夫，不用。

王树霞 咋不用啊？当了这些年的书记，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你叫大姐说你啥好啊！（将钱硬塞到王来福手中，转身拭泪）

犟眼子 王书记，这钱是我这几年在外打工挣的，你带上吧！

王来福 不，你儿子还没娶媳妇呢！

犟眼子 （着急地）王书记，我这钱可都是干净道来的，你要是不收，那我、我就给你跪下！（欲跪）

王来福 （忙扶）你个犟眼子……好，我收下。

[宁乡长、赵处长和赵妻喊着王书记上。

王来福 赵处长？嫂子？

赵处长 听说你得病了，我们局全体员工为你捐了一点钱。

赵 妻 带上吧，不够用再掂对。

宁乡长 王书记，乡里从民政局给你挪了五万块钱，乡领导指示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

王来福 （感动地）谢谢！谢谢！

孙大娘 来福，大娘做了一碗你最爱吃的手擀面，你吃几口吧……

王来福 大娘，乡亲们哪……

（唱）手捧着热面泪成行，

满腹的话语涌心房。

王来福打小命就苦，

儿时没爹长大没有娘。

吃的是百家饭，

穿的是百家衣裳。

福兴村一草一木把我养，

王来福今生今世难补偿。

大吵吵 王书记，你别这么说，没有你带领大家种稻子，哪有大家的好日子……

王来福 （夹白）大吵吵啊！

（唱） 我走后很多事情落到你身上，

免粗糙多细致遇事别慌张。

清晨起田间地头走一趟，

乡亲们育苗大棚温度仔细量。

刘小抠 你个傻小子，这工夫你还惦记水稻的事儿哪？这扯不扯！

王来福 （夹白）姐夫！

（唱）当初种稻我把你逼够呛，

中毒事件那是我假装。

卖大米让你排在后一档，

我向你道歉请你多担当。

刘小抠 （哽咽地）傻小子，别说了……

王来福 姐姐……

[王秀波把西装披在王来福身上。

王来福 （歉意地）闺女，爸爸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呀！

（唱）我知道你对爸爸很失望，

爸爸我并非是铁石心肠，

对儿女疼爱埋在心坎上，

你们哭你们笑牵动我情长。

只是我把乡亲利益头前放，

对你们多些严厉少慈祥。

如果人能有来生，

爸爸重新来补偿。

背着秀波把学上，

跟你一起捉迷藏，

晚上睡觉把故事讲，

讲你爱听的大灰狼。

王秀波 （扑进王来福怀中）爸，女儿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好好地活着，呜……

王来福 老伴儿……

（唱）原打算退休后多把你陪傍，

陪着你一起养鸡一起放羊。

清晨起你做饭我把桌子放，

到夜晚为你暖被免得着凉。

农闲时领你旅游逛一逛，

老两口亲密合影留上几张。

只可惜老天爷不按我所想，

这才是人生苦短生命无常。

周桂兰 （扑进王来福怀中）来福……

[王来福为周桂兰擦拭眼泪。

王来福 （唱）莫流泪，莫悲伤，

生生死死乃正常。

人生如果有来世，

我还娶你做新娘。

（夹白）鄉亲们哪！

（唱）我走后只有一个愿望，

求大家把我埋在百米河旁。

让我看着稻田千重浪，

让我闻着两岸稻花香。

让我看着马达轰鸣声声响，

让我看着乡亲们家家户户奔小康。

众 人 王书记……

[众人哭成一片。

王书记 （依依地）乡亲们，再见了！

[众人闪出一条路，王来福走向高处。

[定格。

[主题歌：

黑土地呦连着根，

百米河呀牵着魂。

婶子大娘喊不够，

老少爷们儿格外亲，

打成帮恋成块不分里和外，

东家长西家短打折骨头连着筋，

我就恋着这疙瘩地，

我就得意这疙瘩人。

[主题歌声中光渐暗。

尾 声

[景同第一场。

[众村民序幕中的定格。

[幕后搭架子：“王书记回来了。”

[王书记在周桂兰和王秀波、赵处长和赵妻的陪同下神采奕奕地上。

众 人 王书记！王书记！

王来福 乡亲们，大家久等了！

刘小抠 这扯不扯，原来是误诊，都把我们吓死了！

犟眼子 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大爷 来福，你看，崭新的小区和休闲广场都是你给我们建起来的。

孙大娘 还有我们老年公寓也是你给我们盖起来的。

二膘子 还有这溜光的水泥大道也是你领着我们修上的，我还编了一套顺口溜：“王来福真有尿，能把歪道变直道。”

众 人 哈……

王来福 乡亲们，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陆禾米业”十万吨的稻米加工厂和十万吨的水稻仓储已经落户咱们村了。

[众热烈鼓掌。

赵处长 乡亲们，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尼尔基下游引嫩扩建林甸灌区配套工程，投资了3.2个亿，以后的福兴村将成为全县的水稻专业户村了。

[众人热烈鼓掌。

王来福 乡亲们，党的扶贫政策让福兴村全部脱贫，旱改水让福兴村过上了富裕生活。你们看，这是我拟好的福兴村未来二十年的计划，未来的福兴村一定是：运河两岸稻花香，家家户户奔小康。

[路两边鲜花盛开。大地上稻浪滚滚。

[主题歌中幕落。

[剧终。

责任编辑 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