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能源合作问题探究

刘彬 张懿 朱甜甜

摘要：随着国际能源局势的不断变化以及中国能源消费的不断增长， 本文在分析中国能源安全存在的问题的基础上，对石油和天然气的探明储量分别占全球总量的60.28%和76.73%且出口能力巨大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能源合作潜力分析，用TOPSIS方法计算分别得到能源因素指标、政治风险指标、经济发展潜力指标以及与中国关系4项指标的分数，再以这4个指标为决策矩阵计算最终得到中国与30个国家的油气合作潜力总分。结果表明，卡塔尔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是最具能源合作潜力的国家，资源丰富的中东国家以及与中国关系更加成熟的东盟国家的合作风险较低;社会政治风险很大的也门和叙利亚不适合能源投资合作。

关键词：“一带一路”;能源合作;风险;TOPSIS

[中图分类号] F12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2479（2018）05-0010-12

Research on Energy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BRI Countries

Liu Bin， Zhang Yi &  Zhu Tiantian

Abstract： With the continuous changes in the international energy situation and the continuous growth of Chinas energy consumption， on the basis of Chinas energy security， the paper analyzes energy cooperation potential between China and BRI countries， whose  proven reserves of oil and natural gas account for 60.28% and 76.73% of the global total respectively with huge export capacity. TOPSIS method is used to calculate the energy factor index， the political risk index，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potential index and the relationship with China. Moreover， the four indicators are used as the decision matrix to calculate the total score of the oil and gas cooperation potential of the 30 countries. The results show that Qatar and the United Arab Emirates are the countries with the greatest potential for energy cooperation， and the risk of cooperation between resource-rich Middle East countries and ASEAN countries with more mature relations with China is lower. Yemen and Syria， where social and political risks are high， are not suitable for energy investment cooperation.

Key Words： “The Belt and Road”; Eenergy Cooperation; Risk; TOPSIS

一、引言

在中國经济社会改革进入深水区、世界经济复苏乏力、亟待构建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时期，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作为大型国际合作项目，连接了亚洲、非洲和欧洲，提出并促成了包括道路在内的大量基础设施项目的合作，不仅可以推动世界贸易，为沿线各国共谋发展、共同繁荣提供了新的重大契机，也将提升中国的全球影响力。习近平在2013年10月举行的中国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中指出，“我国周边充满生机活力，发展优势及潜力明显，总体环境稳定，睦邻友好、合作互利是周边国家对华关系的主流”。而“一带一路”沿线主要涵盖中国周边地区，和平合作、共同发展的国际形势为推进地区能源合作提供了重要的机遇。

石油是工业社会发展的基础，其不可再生性更是受到世界的关注。石油和天然气作为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之一，不仅是经济发展中至关重要的动力来源，也与现代军事的发展息息相关。当前，随着国际能源局势的不断变化以及中国能源消费的不断增长，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费国和进口国，中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面临严峻的能源安全问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油气储量丰富，出口能力巨大，截至2016年年底，其油气探明储量为1390亿吨和143.4万亿立方米，分别占全球总量的57.75%和76.85%。“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是中国能源进口的主要区域。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数据库的统计数据，2016年中国进口石油和天然气分别有63.3%和69.3%来自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能源合作上具有较强的供需互补性。因此，开展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问题研究，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过程中发展好与沿线及周边国家的能源合作，对于保障中国能源安全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学术意义。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迅速增长的能源需求、难以保障的供应以及日渐加剧的环境压力是当今世界能源供求的3个严峻事实。关于能源安全对国家安全的重要性，国内外学者均有深刻认识（例如冲野秀明，1990; James E.Dougherty，2003;JosephA.Stanislaw，2008;高全友，2011;林伯强，2016，等等）。中国的能源安全问题也很突出，尤其是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造成的环境问题。马丽梅等（2016）通过国际间横向对比发现，只要是能源结构以煤炭为主的国家，都存在雾霾污染严重的问题。由于煤炭含杂质比其他能源高，且燃烧后会产生较多的有毒有害气体和烟尘，所以其对环境的影响最大⑩。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不仅带来严重的环境问题，也不利于中国能源效率的提高。从全球范围看，目前尚无一个国家依靠以煤为主的低效的能源消费结构来实现现代化？輥？輯？訛。

目前研究 “一带一路” 能源合作问题的国外文献极少， 主要以研究中国与中亚油气合作为主（Thomson，2009等），而国内文献大多以定性分析（潜旭明， 2014;孙玉琴， 2015;程贵、丁志杰，2015等）为主，定量分析则仅是从贸易互补（林钰，2017等）、相互依赖的角度（赵亚博，2014等）、石油消费安全（高友全，2011等）等角度出发，中国人民大学许勤华教授（2017）的《“一带一路”能源投资政治风险评估》是目前最为系统的用全面的、多指标综合体系计算出整个区域各国的投资风险的研究。总体来说，选取全面的指标、以定量的方法综合分析整个“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与中国的能源合作的研究较少。

现有的用于研究多指标综合评价体系最常用的方法是层次分析法（Reed ，1981;郑丽，2016;谢瑾，2017等）和因子分析法（武文静等，2017;赵佳，2017等），或以层次分析为主的多种方法相结合的方法（Liu等，1997;许勤华，2017）。层次分析法是适用于既有定性因素又有定量因素的目标决策问题的科学方法，但是评价过程存在主观性。少有文献用其他更具有直观意义的方法来研究能源合作潜力问题。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尝试加入能源合作中非常重要的地理距离变量，以TOPSIS法来衡量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找到“一带一路”沿线中与中国能源合作的最优国和最具风险国。

三、中国面临的能源安全问题

能源在国家经济发展中占据主要地位，影响着人类生存，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同时伴随着日益严峻的能源安全问题。

（一）中国石油和天然气的储产比低于世界水平

随着社会发展和科学进步，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的储量状况及开采技术也不断改善。截至2016年年底，中国石油地质资源量为1257亿吨，可采资源量为301亿吨，天然气地质资源量为90万亿立方米，可采资源量为50万亿立方米。但是，中国对于资源储量的定义与国际上的定义不一致，国际上的探明储量仅为中国定义的“地质储量”的子集。因此，中国的油气资源状况不容乐观。2017年版《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报告指出，中国的石油探明储量在2016年年底仅为35亿吨，占世界石油探明总储量的比例为1.5%;天然气探明储量为5.4萬亿立方米，占世界天然气探明总储量的比例为2.9%。

从图 1可以看出，2016年中国石油和天然气的储产比分别为17.5和38.8，在世界各地区排名中均处于倒数。这说明若没有重大探明可采储量发现或突破，中国的油气资源将在未来二三十年内面临耗尽的威胁。尽管中国的油气勘探开发技术的进步会使得油气最终采储量有一定幅度的增长，但仍改变不了中国油气总量贫瘠的特点。

（二）中国一次能源生产和消费中原煤仍占主要地位

2016年，全球探明煤炭储量足够满足153年的全球产量，大约是石油和天然气储产比的3倍，其中中国的储量占全球总量的21.4%。中国是世界上的能源消费大国，煤炭产量连续多年居世界第一位。中国的能源禀赋特点是“富煤、贫油、少气”，这正好决定了中国的能源消费结构是“以煤为主，油气为辅”。图 2反映了2011—2016年中国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生产和消费比重，可以看出，中国原煤的生产占了三者总量的80%以上，原煤的消费比例低于生产比例，但也超过了70%。虽然迫于环境污染等压力，能源结构正在向更清洁和更低碳的方向发展，中国的煤炭生产和消费比重不断下降，天然气等清洁能源的比重不断上升，但是，煤炭在中国能源中仍然占据主要地位。另外，油气的消费比重比生产比重上升得更快，这使得中国的油气消费与生产缺口持续增大。

从图 3可以看出，自2000年以来，石油一直是全球的主要燃料，其次是煤炭，而天然气的生产和消费一直保持着较为平稳的比重，处于25%～30%之间。2000—2011年，石油的生产和消费比重持续下降，而煤炭的生产与消费比重持续上升。近两年，煤炭的生产和消费占比大幅下降。2016年，全球煤炭消费减少5300万吨油当量，较2015年下降1.7%，这是煤炭消费连续第2年下滑，其中，降幅最大的是美国和中国①。与全球的能源结构相比，中国的能源结构极不合理，占比严重失衡，煤炭所占比重太大，远高于世界煤炭比重，中国的能源转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中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持续上升

正是由于近年来中国油气消费与生产缺口持续增大，中国的油气进口量持续增长，对外依存度也不断攀升。石油（天然气）对外依存度是指一个国家石油（天然气）净进口量占本国石油（天然气）消费量的比例，体现了一国石油（天然气）对国外的依赖程度。受益于页岩油气繁荣，美国的天然气产量大幅增长。2017年，Stratas顾问公司表示，近年来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修正数据显示美国首次成为天然气净出口国。然而，从图 4可以看出，中国自1993年和2007年分别成为石油和天然气的净进口国之后，对外依存度逐年上升。2016年，中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分别为65.5%和36.6%。预计中国石油和天然气接下来仍将保持较高的对外依存度，因此，确保中国油气的进口安全是保障油气安全的关键。

（四）中国能源进口国多样性太低

中国的油气主要来源国较为单一， 主要集中于中东和非洲等较不安全的地区， 中国对这些主要国家的油气依赖程度很高， 油气供应和运输通道容易遭受突发事件的影响。从图5可以看出，2016年，中国的石油主要进口国为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安哥拉、阿曼、伊拉克和伊朗，这6个国家的石油进口贸易额占中国石油进口贸易总额的57%。说明中国石油进口的风险分散能力较低，石油进口面临较大风险。

中国的天然气进口来源较石油进口而言更为单一。土库曼斯坦是中国天然气进口贸易额最大的国家，其拥有较高密度的巨大天然气储量，两国间的天然气管道项目是中国第一条跨国输气管道。从图 6可以看出，中国从土库曼斯坦进口的天然气比重从2000年的2%上升到2013年的36%。中国的其余主要天然气进口来源国有澳大利亚、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美国、缅甸和印度尼西亚等。2016年，7个主要国家的天然气进口额占比高达79%，且该比重比以往更大，集中程度远高于石油。因此，未来进一步加大中国石油和天然气的进口多样化程度很有必要。

（五）环境问题突出

中国经过多年的经济持续高速发展，目前已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然而，粗放式的高速发展也伴随着大气环境质量下降的问题。其中，雾霾是中国一直以来亟待解决的较为严重的环境问题。传统能源的利用产生的排放物成为雾霾产生的原因之一。迫在眉睫的环境问题促使中国在能源生产和消费中考虑可持续发展。中共十九大报告中也明确提出要着力解决突出的环境问题，推动“绿色发展”。

四、能源合作指标体系的构建

中国是人口大国，人均能源占有量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对于这样一个能源需求大、对外依存度高的国家而言，稳定的能源合作至关重要。为直观分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基于数据可获得性并结合前人研究成果，下文从能源因素指标、政治风险指标、经济发展潜力指标和与中国关系指标4个方面对能源合作指标体系展开探讨。

（一）能源因素指标分析

1. 能源丰富度

能源丰富度是一个国家与中国能源合作的基础。能源越丰富的国家，其可供开采和消费的年限越长，未来就有着越大的能源合作空间。本文用石油和天然气的探明储量总和来表示一个国家的能源丰富度。

根据《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2017年版）的数据，“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占比高于0.05%）石油和天然气的探明储量分别占全球总量的60.28%和76.73%，油气资源丰富。

位于欧亚非三大洲枢纽位置的中东地区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区域之一，更是一个天然大油库，历年来以其丰富的石油资源促进了人类的繁荣进步，但也因此遭受不少战乱的困扰。从图 7可以看出，中东地区的石油探明储量占全球的比例在1996年时高达58.7%，随着中南美洲石油业的发展，所占比例不断增大，中东的石油比例在2016年降为47.7%，但是，中东地区仍然是全球的石油盛产区，占据世界总探明储量将近一半的比重。

中东地区不仅石油资源丰富，其天然气储量一直以来也位居世界第一位。截至2016年年底，中东地区的天然气探明储量占全球天然气总探明储量的42.5%（见图 8）。

2. 能源出口能力

一个国家的能源产量大于消费量时，其拥有能源出口能力，即拥有能源对外供给潜力。本文用石油和天然气的产量减去消費量作为衡量一个国家的能源出口能力指标。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出口能力，分别为576百万吨油当量/年和417.8百万吨油当量/年。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主要分布在俄罗斯和中亚、中东、东南亚和非洲等地区，具有丰富的油气资源。从石油的产量和消费量来看（见图 9），中东地区以及俄罗斯和中亚地区的石油产量最高且呈现持续增长的趋势，中东地区的石油产量远高于其他地区，近两年的平均增速为5.74%。除东盟主要国家的石油消费大于生产之外，俄罗斯和中亚国家、中东、非洲的石油生产均大于消费，具有较大的石油出口能力。一直以来，中东地区的石油生产量远远高于其消费量，且石油生产量有上升趋势、石油消费变化较为平稳，未来将持续有很大的出口空间。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的石油生产自2005年后持续平稳增加，而消费基本保持稳定，未来仍拥有较大的出口能力。

将一国的石油产量减去消费总量定义为该国的石油出口能力。根据《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的石油生产和消费数据，“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石油出口能力大国（年出口能力为 100百万吨）有沙特阿拉伯、俄罗斯、伊拉克、科威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伊朗等。沙特阿拉伯是世界上石油储量最富裕的国家之一，自1980年《BP能源统计年鉴》有记录以来，截至2010年，其石油探明储量一直是世界第一（2010年后被委内瑞拉超越），其石油出口能力也一直很强。俄罗斯的石油出口能力逐年提升并在近几年趋于平稳，保持在350百万吨～400百万吨。伊拉克、科威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伊朗也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的石油出口大国，但是，其石油出口能力远不及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历年来保持较平稳的状态。

从天然气的产量和消费量来看（见图 11），世界上各主要区域的天然气产量都是供大于求，拥有较大的天然气出口能力。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的天然气出口能力从2000年的2065亿立方米上升到2016年的2435亿立方米，未来仍然拥有极大的出口能力。中东地区的天然气产量和消费量自2000年起逐年快速增长，天然气生产和消费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7.34%和6.55%，天然气的出口能力进一步增强。非洲和东盟主要国家的天然气生产略大于消费，且近年来消费增率略快于生产增长，因此，非洲和东盟主要国家未来的天然气出口能力较弱。

同样的，将一国的天然气产量减去消费总量定义为该国的天然气出口能力。根据《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的天然气生产和消费数据，“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天然气出口能力大国（年出口能力≥100百万吨油当量）有俄罗斯和卡塔尔。俄罗斯是世界上天然气储量最为富足的国家之一，在2009年以前一直稳居世界第一位，但在2010年之后被伊朗超越。俄罗斯的天然气出口能力一直稳居世界第一，且整体保持较为稳定的状态。卡塔尔的天然气出口能力在2008年之后快速上升，在2013年之后保持在120百万吨油当量左右的水平。另外，尼日利亚、土库曼斯坦、阿曼、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等国是天然气出口能力较强的国家，其天然气出口能力在20百万吨油当量～50百万吨油当量的范围。

3. 单位国内生产总值（GDP）能耗

快速的经济发展需要大量的能源投入，2016年中国能源（石油、天然气和煤炭）消费高达26.55亿吨油当量，是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费国。然而，能源利用效率低更增加了对能源的需求。本文用单位GDP能耗指标来衡量一国的能源利用效率，其计算公式为：单位GDP能耗（吨油当量/亿美元）=能源消费总量（吨油当量）/国内（地区）生产总值（亿美元）。2016年，中国的单位GDP能耗为2.4吨油当量/亿美元，是美国的2倍多。

（二）政治风险指标分析

1. 政治稳定性

政治稳定指的是不发生全局性的社会动荡和骚乱甚至恐怖主义，不会有公民采取非法手段夺取政权，政府也不需要用暴力手段压制非法行为来维持社会秩序， 即政治稳定是将社会冲突控制在一定秩序以内。关于政治稳定理论的研究兴起于二战之后，而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是该领域研究的代表人物。本文用世界银行中的WGI里的“政治稳定与非暴乱” 指标来衡量一国的政治稳定性。该指标分数越高，表示政局越稳定、越安全，其分数范围为：-2.5～2.5。

2. 政府有效性

政府或者某种形式的中央控制是一个国家得到国际社会认可的最基本的条件之一。对于一个国家的政府有效性的评价是看政府是否真的满足合格政府的标准。本文用世界银行数据库中WGI里的“政府有效性”来衡量。该指标反映了对公共服务质量的看法、公务员的素质、独立于政治压力的程度、政策制定和执行的质量以及政府对这些政策的承诺的可信度。分数越高，则政府有效性越高，其分数范围为：-2.5～2.5。

3. 腐败控制

国家政权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它实现了社会的有序发展。然而，腐败现象的产生为文明社会添加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腐败现已不再只是个人问题，政府腐败也困扰着当今世界各国。腐败最初的含义是事物的腐烂或变质。塞缪尔·P·亨廷顿（1989）① 认为：“腐败是政府官员违背公约的准则以谋取私利的行为。”本文用世界银行中WGI里的“腐败控制”来反映一国对腐败的控制程度，包括大小形式的腐败，分数越高，则腐败控制程度越高，其分数范围为：-2.5～2.5。

（三）经济发展潜力指标分析

1. 经济规模

一个经济体的经济状况越好，其投资环境越稳定，越能够吸引外来投资。国内生产总值（GDP）是用来衡量国家（或地区）总体经济状况的指标。因此，GDP也是用于衡量能源合作潜力的指标之一。

2. 经济发展状况

中国作为人口大国，经济规模很大，但人均GDP排名却不理想。对于印度等经济并不发达的国家而言也是如此。因此，仅用GDP指标可能会对一国的经济发展状况衡量有偏差，于是采用人均GDP来衡量一国的经济发展状况。

3. 经济增速

经济增长率的高低反映出一个经济体在一定时期内经济总量的上升速度，也是用于衡量经济实力发展速度的指标。该指标可以作为经济发展的基础指标，因此，在经济发展潜力指标中考虑加入这一子指标。

4. 贸易开放程度

一个国家（或地区）与国外市场的往来程度可以反映出该国在制度以及政策上对于商品和服务贸易进出口的允许度。对于能源合作而言，一国（或地区）的贸易开放程度越高，其能源合作的潜力也就越大。该指标的计算公式为：贸易开放程度=（进口总额+出口总额）/GDP

（四）与中国关系指标分析

1. 产业内贸易指数

产业内贸易指数可以反映两国间的贸易联系程度。产业内贸易指数越高，表明两国间的贸易联系越紧密，其贸易互补性也越强。某一国某一产业的该指数越高，表示该国该产业与外部市场的联系越频繁、更倾向于进行外部贸易，合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本文计算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中国的能源产业的产业内贸易指数，包括石油和天然气两种能源，天然气转化为油当量。该指标的计算公式为：

2. 石油保障度

“权力与相互依赖”理论刻画了不同国家行為体之间相互依赖的情形。罗伯特·吉尔平（Robert Gilpin）指出，相互依赖指的是“互相的但又不平等的相互依赖关系”。基于罗比特·基欧汉提出的“权力与相互依赖”理论，本文参考赵亚博（2017）的保障度、依赖度、相互依赖度指标，作为衡量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能源合作潜力的指标之一。石油保障度的公式为：

其中，xij为第i年中国从j国进口的石油贸易额;xiw为i年中国的石油总进口贸易额。该指标用于衡量中国从他国的石油进口量，GD越高，表示该国对中国石油资源进口意义越大。天然气保障度的计算与石油一致，将石油贸易额改为天然气贸易额即可。

3. 石油依赖度

石油依赖度则用于衡量国家行为体A对B在石油出口方面的依赖程度，其计算公式为：

式中：yij为第i年j国向中国出口的石油贸易额;yiw为i年j国的石油总出口贸易额。该指标用于衡量他国对中国出口的石油出口量，DD越高，表示中国对该国石油资源出口意义越大。天然气依赖度的计算与石油一致，将石油贸易额改为天然气贸易额即可。

4. 运输距离

在能源合作的过程中，能源运输也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因素。两国石油贸易进出口的运输距离，本文简化为两国首都之间的直线距离。

5. 地理区位关系

地理区位关系在能源合作过程中也很重要。比如，为突破马六甲的运输困境，中国与邻国俄罗斯、缅甸以及中亚等国的陆上管道运输建设有所加强。因此，本文加入一个虚拟变量，即合作国与中国在地理位置上是否相邻，作为衡量能源合作的指标之一。公式如下：

1  与中国相邻

地理区位关系=

0  与中国不相邻

五、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油气资源合作的相互依赖关系

相互依赖度（Mutual dependence degree，MDD）是用于衡量国家行为体A与B之间在某一产品贸易方面相互依赖程度的指标，本文用于衡量中国与他国在油气合作领域的相互依赖关系。其计算公式为：

参考赵亚博等①的（2017）的论文，根据相互依赖度（MDD）的大小，将“一带一路”沿线与中国有油气资源合作的国家分为3类，具体见表1。

（一）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能源相互依赖指标分析

1. 石油相互依赖度

中国主要从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等20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口石油，这些国家对于中国石油的进口保障度存在很大差异。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石油出口能力最大的国家，也是对中国石油进口保障度最高的两个国家。而对于中国石油出口依赖度最高的国家是蒙古，依赖度从2001年的50.87%上升到2016年的98.28%。蒙古的石油出口量不大，且其只有中国和俄罗斯两个邻国，而俄罗斯自身石油资源丰富，所以中国自然就成为蒙古最大的石油出口国，且占比极大。

按照上文中MDD的指标分类标准，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分为两类，具体见表2。由于俄罗斯的相互依赖值在2001—2015年均小于1，2016年是其首次大于1，于是本文仍将俄罗斯划分在对中国主动型一类。单从石油相互依赖度这个指标考虑，大部分国家在与中国石油领域的合作中依赖中国且处于相对被动的地位。

2. 天然气相互依赖度

中国主要从土库曼斯坦、卡塔尔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20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口天然气，这些国家对于中国天然气的进口保障度存在很大差异。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资源十分丰富，随着2006年南约罗坦—奥斯曼气田的发现，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探明储量骤然上升，是中国天然气保障度最高的国家。卡塔尔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也是对中国天然气保障度较高的国家。中国对于天然气的需求不断上升，因此，中国也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重要的天然气出口伙伴国。“一带一路”沿线各国中并没有对中国天然气极度依赖的国家。

将依赖度除以保障度，得到两国之间的相互依赖度，除去一些没有数据的国家，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分为两类，具体见表3。由于俄罗斯的相互依赖值在2016年之前均小于1，2016年是其首次大于1，于是仍将俄罗斯划分在对中国主动型一类。单从天然气相互依赖度这个指标考虑，大部分国家在与中国天然气领域的合作中依赖中国且处于相对被动的地位。

（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日韩、欧盟、美国的能源进口保障度比较

能源进口保障度指的是一个国家从某国进口的石油占其总进口的比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石油资源丰富，其对中国的石油保障度也很高，保持在60%左右的相对平稳的状态（见图13），是中国石油最主要的海外来源。欧盟、日本和韩国等国也保持着高度的石油对外依存度。其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欧盟的石油保障度与中国较为接近，平均略低于中国，而对于公认的能源消费大国日本和韩国的石油保障度极高，在80%以上，甚至超过90%，这说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日本和韩国石油进口的意义巨大。奥巴马政府力推的能源独立革命使得美国的石油对外依存度逐年降低，根据EIA的预测，美国有可能在2020年以后成为石油的净出口国。正是如此，“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美国的石油保障度很低，仅有20%～30%。

中国在2007年成为天然气的净进口国之后，对外依存度逐年上升。2016年，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已达到36.6%。如图14所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中国的天然气保障度保持在很高的水平，在80%上下波动，呈现正弦波动的趋势。“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韩国和日本的天然气保障度一直保持在很高的水平，这说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日本和韩国天然气进口的意义巨大。2000—2008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欧盟的天然气保障基本稳定在20%～25%的水平，在2009—2015年有所上升，保持在40%左右的水平。美国的页岩油气开发使得美國的天然气资源充足，已实现自给自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美国的天然气保障度极低。

六、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能源合作潜力计算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中，能源探明储量、能源产量和能源消费量来源于《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GDP、人均GDP和GDP增长率来源于世界银行;政治稳定性与非暴乱、政府有效性和腐败控制来源于世界银行中的WGI;商品进出口贸易总额来源于UNCTAD;各国从中国进出口的油气以及各国的进出口油气总额来源于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两国首都间的地理距离来源于CEPII。

（二）TOPSIS法

为了更直观地分辨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能源合作的潜力，本文根据能源探明储量，上文所计算的能源保障度、能源依赖度、能源出口能力以及产业内贸易指数（计算过程未列明，该指标越高，说明该国更倾向于与外部市场进行该产业的贸易往来）、广义政治风险（许勤华，2017），用理想点法（也称TOPSIS法）对石油探明储量大于0.5亿吨或天然气探明储量大于500亿立方米的30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进行评估。

TOPSIS 法是一种有效的多指标评价方法。该方法从构造待评价问题的正理想解和负理想解（最优解和最劣解）出发，然后计算每个方案靠近正理想解的程度，对方案进行评价，从而选出最优方案。对于本文的计算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油气合作潜力而言，就是通过构造理想最高分和理想最低分，计算每个国家靠近最高分的程度，从而得出最终的国家油气合作潜力得分。

设多属性决策方案的指标矩阵为A=（aij）m×n，其中aij表示第i个国家的第j个指标的取值，共有m个国家和n 种指标。TOPSIS方法的计算步骤如下：

步骤1： 数据规范化

决策矩阵A=（aij）m×n的规范化矩阵B=（bij）m×n满足：

步骤2 ：加权

设各指标的权重矩阵w = [ w1，w2，…wn ]，其中wj表示第j个指标的权重，那么加权规范化矩阵C=（cij）m×n满足：

cij = wj·bij

若第j个指标的数值越大越好，则取wj为正数，反之，则取wj为负数，即可保证正理想解为最大值，负理想解为最小值，简化理想解的求值。

步骤3 ：求理想解

设第j个指标的正理想解为   ，负理想解为   ，满足：

步骤4： 计算靠近理想解的距离

第i个国家到正理想解的距离    为：

第i个国家到负理想解的距离    为：

步骤5 ：给出TOPSIS评价值

第i个国家的TOPSIS评价值fi为

fi 的值在 [0，1] 之间，  fi的值越大表示第i种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越大。为了让结果更为直观，将所有的TOPSIS评价值放大一百倍，即得分[0，100]之间。

（三）综合合作潜力计算

本文先用TOPSIS方法计算分别得到能源因素指标、政治风险指标、经济发展潜力指标以及与中国关系4项指标得分，再以这4个指标为决策矩阵计算得到最终30个国家的油气合作潜力总分。

根据总分将30个国家分为优能源合作国家、中等能源合作国家和次能源合作国家。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最优能源合作国家。卡塔尔拥有相当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其人均GDP居“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首位，充分体现出该国“小而富”的特征。卡塔尔与中国关系友好，双边关系发展顺利，各领域的合作成果丰硕。卡塔尔表示，要利用好中国日益增长的天然气需求，积极寻求中国在卡塔尔天然气领域的投资，两国在能源合作上有很高的契合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是中国目前在中东地区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和地区内最大市场。2017年2月，中国与其国家石油公司签署能源合作协议，合同期为40年，投资金额达18亿美元。此次协议的签署对两国的能源合作有着优势互补的意义。

中等能源合作国家共有19个， 以油气资源丰富的中东国家和与中国关系友好的东盟国家为主。多年来， 中国与中东各国关系一直非常友好，双方在彼此核心利益关切上都能给予相互支持。2018年1月13—14日， 在上海社会科学院举行的“一带一路： 中国与中东合作的新机遇” 学术研讨会上， 40余位智库专家学者围绕中国与中东各国合作如何实现共赢展开热烈讨论。他们认为，双方有需求进行进一步更紧密的合作，推动经济的转型改革，实现共赢。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多哈中心主任塔力克·尤素福认为，“一带一路” 倡议有潜力进一步助力区域发展与经济转型，从而有潜力实现中东地区的稳定与安全。东盟国家的油气资源不如中东地区丰富，但中国—东盟关系已成为东盟与对话伙伴关系中最具活力、最富内涵的一组关系。特别是在《南海行为准则》框架文件通过后，中国—东盟的关系将更加成熟，更能排除内外干扰。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指出，双方的战略伙伴关系迈入了全面发展并且可持续的新阶段。

次能源合作国家共有9个，分布较为分散，且油气资源不太丰富。也门虽然是一個典型的资源型国家，但又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2015年起，持续至今的也门内战使得多个城市的安全和医疗状况恶化，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也门成为一个风险极高的国家。而叙利亚自2011年内战开始，境内局势彻底失控，冲突不断，中国与叙利亚的贸易往来遭受极大打击。因此，也门和叙利亚是能源潜力得分最低的两个国家。

七、结论

能源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中国能源安全存在常规油气采储量不足、能源生产结构不合理、油气对外依存度仍持续升高、能源主要进口国家太单一和环境问题突出等问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油气资源丰富。其中，石油最丰富的国家为沙特阿拉伯、伊朗和俄罗斯，天然气最丰富的国家为伊朗、俄罗斯和卡塔尔。

本文从能源因素指标、政治风险指标、经济发展潜力指标以及与中国关系4项指标出发，分析了各个指标的含义以及在能源合作中的作用，分层次用TOPSIS法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进行评估。结果表明，卡塔尔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是最具能源合作潜力的国家，资源丰富的中东国家以及与中国关系更加成熟的东盟国家的合作风险较低。社会政治风险很大的也门和叙利亚并不适合投资合作。

但是，能源合作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涉及许多国际政治事务，还与地缘利益相关，并且与能源合作相关的各个因素处于动态的变化过程中。本文由于数据的限制，并没有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做出动态的计算比较，这将是未来可以改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