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子,编辑,自由写手。想认认真真做一个写好文字的普通人,想把心里的话讲给你听。
“都没了。”
“嗯,都没了。”
这是用四个小时转了朝阳区原来的报刊亭之后,我和凛凛口干舌燥面对彼此讲出的第一句话。
我和凛凛都是学新闻的,十几年前她第一次去广州,回来书包里背回一堆《羊城晚报》《新快报》和《广州日报》。
那时候我把《南方周末》的评论版剪出来,遇见喜欢的就再抄一遍,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评论版的评论员。
可是还没来得及毕业,就赶上《南方周末》大换血,原来那一批人带着他们的文风、观点、犀利、才情,从油墨的报纸味道里消失。我困顿了很久,再也没从后来的评论版里找到点燃我文字的药引子,于是,再也没买过《南方周末》。
可是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我仍旧找报摊,看当地的报纸。
你可能没有注意过,家长里短的晚报和新闻,是了解一座城市最热气腾腾的入口。
昨天开了什么会有了什么政策,关于经济的新闻哪一条登上了头版,哪里的水管爆裂,谁和邻里不和,娱乐版的哪个明星被盘点,是不是有副刊,副刊上有没有市民投稿……
这些细枝末节,藏着城市发展的偏好,藏着市民饭后的谈资,藏着你将进入一座新的城市时目光的取舍。
网络的发展让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更加便捷。早晨起来,摸起手机,从本地到国际,从政治到经济,从奶粉到八卦,从时装秀到二手闲鱼,只要能躺住,新闻能刷到地老天荒。
无边界的获取,意味着模糊取舍。一丁点的兴致也能点进去,后台的大数据又根据你此刻的偏好推送无数个相似内容,不知不觉,就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看了无数不知所云的内容。
这是所谓碎片化阅读的随机性。
一份好的报纸,是在有限的纸张内取舍新闻,搭配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经过记者和编辑的层层加工,力图在清晨有限的30分钟内,展示一个相对完整的信息体系。
最重要的是,纸张的触感,油墨的气味,以及翻报纸的声音和动作,都能和人产生一种复杂的悱恻缠绵,是空气一样默不作声的呼吸而后被改变。
什么是一个好的时代?什么又是好时代的引导风向?
随机和全凭己心的自由肯定不是。
一个拿起手机就刷“快手”、刷“西瓜”的孩子,你很难控制手机那端是什么样的人在给他提供信息,他间接在和一些什么样的人分享此刻的审美和品味。
我并不反对城市化进程里讨好快节奏,只是担忧。
我们都想更快、更规整、更现代化,不管政策还是风向,都逼迫每一个阶层的人追着快节奏跑,只是然后呢?我们要跑去哪里?
这个城市的角落暗藏的被遗弃、被锁住的报摊,曾是这个城市的市民最质朴的习惯,是这个城市里活生生的张张面孔的点头交集,是构成城市復杂文化的一个个节点……
人民广场的那句冠冕堂皇的“再见博物馆,再见大剧院”看得我热泪滚烫……
为什么要再见?谁给你的权利要我们和曾经的记忆再见?
我只想要那个夏天走进去冷气就从大理石的地面上升腾起来的少年宫,和那个四楼长长的走廊尽头,半旧着的梦露画像,以及嗑着瓜子儿聊天的售票阿姨。
我只有在那把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才能把长春串起来,串成一部完整的、活色生香的城市文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