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卦李半仙

姜帆

大丰镇新兴商业街的拐角处，夹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算卦摊儿：一桌一椅，桌子用黄色缎面罩着，布面上印有五行生克、八卦图案，桌腿处绑着一个竹竿，上边悬挂着一个木制招牌：神卦李半仙。招牌下摆放两个小圆凳，供前来寻卦问事的人使用。

李半仙真名叫李启贤，湖南永州人，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漫长脸、深眼窝。由于家境贫困，外出东莞务工，因生性懒惰，虽几经周折，并未见有大的起色，无奈之下，结合赋闲时读过的几本《周易》《奇门遁甲》，在商业街租下一小块儿地方，着道袍，蓄长髯，摆起一张桌子，开起了算卦营生。卦桌上面放六枚古铜钱，用作六爻测运。李半仙自谓神卦，一副道貌岸然之相，每日所得，倒也温饱有余。

说起这李半仙真正在小镇扬名，得始于“百佳鞋业店”的老板买彩票中大奖一事。

卦摊儿开业不久，李半仙见生意平淡，便常到对面的福利彩票站驻足，只是转悠，却从不购买彩票，几乎每日如是，这正应了人们的好奇心理，开始有个别彩民和他搭讪，问道：“李半仙，今天宜买什么号码”，他也总是金、木、水、火、土的推算半天，然后列出几个数字，有人试探性地拿来投注，偶尔也会有十几、二十元的中奖者。问及李半仙为何自己不买彩票，他会故作神秘地说：时也、运也、命也，天机不可泄露。

商业街尽头，“百佳鞋业店”的刘老板，是一个公认的精明人，也是一位铁杆儿彩民，有一次投注李半仙推算的数字，中了二十元的“安慰奖”，对李半仙的造诣崇信有加，趁周一客少，请其到附近“聚贤酒楼”的包间痛饮了一回，饭毕，又拿出纸和笔，让李半仙推算几组数字，自己花数百元分别投注。

此后，刘老板就去了浙江游玩，顺便为店铺购货，回来已是七日之后。盘点完货物，在电脑前打游戏，才发现键盘下面压着的几张彩票，便逐一查对，先是几张没中的，放一边。接着一张中十元，顺手放到皮夹子里。查到最后一張，他忽然心跳加速，使劲儿用手揉了揉眼睛，又重复对照一遍，不错，自己手里的七个号码，和电脑里同期开奖的号码完全吻合！

随着小镇上一个轰动性的新闻，“百佳鞋业店”的刘老板，也悄然离开了大丰镇，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而坊邻们所能寻觅到的，只是刘老板留给李半仙的一封感谢信，信封里还附夹着五千元钱。这封信后来被李半仙托人装裱，放置于卦桌前，无异于一块醒目的广告招牌，从李半仙那傲人的眼神中，人们更相信，这封感谢信，比那些病愈的患者，为感谢良医所赠送的锦旗更有说服力，李半仙也因此确乎是成了小镇名人。

一日，忽有一人，在卦摊前站立良久，求李半仙指点迷津，连问三卦，绝口称灵。重金打赏之后，虔诚地问李半仙道：“大师，你算卦这么精准，是否因为桌上的几枚铜钱有灵气，能否卖我回去一试？”李半仙闻听，连声说不可，辩称这可是祖上留下的东西。经不住来人的软缠硬磨，最终以六枚铜钱一百八十元的价格成交，见来人略显亏态，李半仙暗赞自己的演技，心中窃喜。

时隔数日，一张破损的彩色报纸，随风飘落在李半仙的卦桌前，他捡起来正准备放进垃圾箱，上面一行黑体字映入眼帘，某古玩拍卖会最新拍卖成果：某古币以二十五万元/枚的价格落锤，创历史新高。待仔细分辨了报纸上的古币图案，李半仙顿时愕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见李半仙在小镇再出现过，像“百佳鞋业店”的刘老板一样，悄然蒸发，不知所向。

选自《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