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CLHLS数据的实证分析

2018-08-29 09:21章,马
西北人口 2018年5期
关键词:空巢躯体家务

乐 章,马 珺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武汉430073)

一、引言

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快、人均寿命的延长和流动人口的增多,城市家庭中老年人“空巢现象”日益突出。第四次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调查结果显示,2015年城市空巢老人占城市老年人口的比例为51.3%。据2017年国务院发布的数据估计,到2020年,独居和空巢老年人数量将增至约1.18亿人,老年抚养比提高至28%左右[1]。抚养比的提高和空巢老人的增多使得越来越多的老年人生活缺乏充分的照料,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空巢老人在家受到意外伤害、去世很久才被发现的新闻报道,这成为了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隐痛。

家庭成员一直是中国老年人的主要照料力量,子女照料角色的缺失将可能导致老年人出现生病得不到及时治疗、丧失行动能力却无人护理的现象。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是老年人正常生活所必需的能力,行动能力的丧失将威胁到老人的生存,因此,对于城市空巢老人这一特殊群体来说,他们的日常行动能力有怎样的特点、如何对他们提供有针对性的生活照料成为社会亟需思考的问题,而目前有关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定量研究较少,就我们目前的直观经验来看,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可能受到其个人、家庭和社会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科学地对老年人的日常行动能力进行分类并分析其影响因素有助于更有针对性地对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照料提出建议。

二、文献回顾

空巢家庭概念的提出源于家庭生命周期理论,其代表人物格里克(1955)根据有代表性的人口事件,将家庭生命周期划分为形成、扩展、稳定、收缩、空巢与解体等6个阶段[2]。空巢期属于生命周期中的一个阶段,李建新、李嘉羽(2012)提出空巢家庭是指子女成长后独自居住,由留下的中老年夫妇所组成的家庭[3],而陈建兰(2009)认为空巢老人不仅是指不与子女同住的老年人,还应包括那些无子女的老年人[4]。本文参照前一种定义方法,将空巢看成是家庭结构动态变化的阶段之一,空巢老人是指不与子女同住,只留下老人独自生活或夫妇二老共同生活的老年人群体。成伟、陈婷婷(2013)、姚楠(2013)指出城市空巢家庭增多的原因主要有家庭结构的变化、人口老龄化速度的加快、人口流动、代际差异与冲突等[5-6]。

关于衡量日常行动能力的指标,Katz日常活动能力评价量表(ADL)是最常使用的日常活动能力评价方法之一,其指标所评价的都是最基本的日常生活活动,包括洗澡、穿衣、饮食、室内活动等[7]。为了评估老年人在现代社会中的日常行动能力,Lawton等人创立了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评价量表(IADL),其指标包括打电话、购物、准备饭菜、做家务等[8]。李建新、李嘉羽(2012)指出年龄大、离婚或丧偶、文化程度低、60岁之前无工作的城市老人生活自理能力更差[3]。另外蒋建英等(2014)提出老年人健康的生活方式如经常锻炼身体和参加社会活动有利于维持和提高老年人的日常活动能力[9],而王伟进、曾毅等(2014)指出吸烟等生活行为极大地增加了老年人日常行动受限的风险[10]。闻瑶(2010)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参加社会医疗保险的高龄老年人有着更好的生理健康状况[11],但于大川、丁建定(2016)认为社会医疗保险对老年人的日常活动能力没有明显的改善作用[12]。伍小兰、徐勤(2004)、蒋建英等(2014)指出影响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因素还包括老人的肢体功能、经济来源、慢性病等[11][13]。陈建兰(2009)、刘晓慧等(2014)、严妮(2015)指出日常行动能力受损的老年人会因机体的衰弱而减少活动,造成身体灵活性的降低[14],对失能空巢老人的生活照料应发挥社会的作用,以提供全面的服务,它不仅包括基本的医疗服务,还应包含提倡健康的生活方式、教授护理和保健知识等服务[15-16]。

总的来看,在有关老年人日常行动能力的研究中,研究的重点是老年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因素、老年人行动能力受限的危害以及对失能老年人照料的改善措施等,其研究目的是根据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特点提出更有针对性的养老照料机制。前人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有益借鉴,但在梳理文献中发现专门针对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研究有限,还没有文献对老人日常行动的各项能力进行分类,由此导致老年人失能的评估指标不够明确。

本文以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为研究对象,以中国老龄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数据(CLHLS)为基础,首先运用因子分析方法归纳出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若干表现,并引入老年人个体、家庭、医疗保障等不同层面的因素对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状况进行实证解释。研究一方面尝试对老人日常行动的各项能力进行分类,完善了老年人养老保障体系建设,另一方面为我国城市空巢老人的生活方式和照料方式提供了可行的建议,以维持并改善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提高其生活质量。

三、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

本文数据来自于2011~2012年北京大学老龄健康与家庭研究中心组织实施的中国老龄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本研究通过对CLHLS中有关老年人日常行动能力的14项指标进行分析来探究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特点及影响因素。基于以城市空巢老人为研究主体的需要以及对数据质量的要求,本文最终整理得到了1885个微观样本,包括1066名男性老人和819名女性老人。

表1 为反映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14项指标的描述统计,总体来看,在对身体素质要求越高的行动能力中,能够独立完成的空巢老人的比例越少。90%以上的城市空巢老人能够独立地穿衣(91.5%)、上厕所(92.4%)、室内活动(93.5%)、控制大小便(96.0%)和吃饭(95.2%)。80%左右的城市空巢老人可以独立洗澡(84.2%)、到邻居家串门(84.2%)、外出买东西(77.8%)、做饭(78.7%)和洗衣服(78.1%),而仅有65%左右的空巢老人能连续走2里路(67.1%)、提起10斤重的东西(69.1%)、连续蹲下站起三次(62.5%)和独自乘坐交通工具出行(62.8%)。

表1 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各项指标的描述统计(%)

四、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指标因子分析

由于涉及的因子较多,考虑采用因子分析的方法来对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的14项指标进行降维处理,即将原来的14项具有一定相关程度的指标,重组成几类新的指标。表2说明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因子分析效果较好(KMO值=0.944,Barnett test=0.000)。3个公因子的累积方差贡献率达到了74.610%,能较好的反映原指标的信息。本文将提取的3个公因子分别命名为“自理能力”、“家务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以待进一步分析。生活自理能力属于老年人所应具备的基本能力,它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空巢老人是否能够在子女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确保基本的生存,家务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则对城市空巢老人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进一步反映了老年人的日常行动能力。

因子分析显示:洗澡、穿衣、上厕所、室内活动、控制大小便、吃饭等反映了城市空巢老人的自理能力;独自做饭、独自洗衣服、独自到邻居家串门、独自外出买东西等反映了老人的家务能力;连续走2里路、提起大约10斤(5公斤)重的东西、连续蹲下站起三次、独自乘坐交通工具出行等反映了老人的躯体活动能力。由此可得出一些初步结论:(1)在自理能力中,独自穿衣(0.831)和上厕所(0.828)指标对于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较大,控制大小便的影响相对较小(0.511)。在家务能力中,影响较大的是独自做饭(0.790)和独自洗衣服(0.739)。在躯体活动能力中,连续蹲下站起三次(0.851)是影响躯体活动能力的主要因素。(2)从整体上看,在三个维度中,自理能力对于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最大(29.886%),家务能力的影响相对较小(20.517%)。

表2 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因子载荷矩阵(旋转后)

五、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实证解释

(一)自变量描述

为进一步探究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因素,本文将上述因子分析中各公因子的因子得分作为因变量,引进城市空巢老人的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患重病和慢性病数量等个体特征;老人是否参加社交活动、每天平均吸烟和饮酒数量、是否吃新鲜蔬菜、是否经常锻炼等生活方式因素;婚姻状况、生活水平、子女是否经常看望等家庭因素;患重病能否得到及时治疗、是否参加医疗保险、每年是否进行体检等医疗保障因素四组自变量。前两组自变量是影响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一些个体因素,后两组则体现了家庭和社会保障因素。表3列出了自变量的名称、定义、总数、均值、标准差及对因变量影响方向的预测。从测量层次来看,自变量分为连续变量和虚拟变量两个类型:年龄、受教育年限、患慢性病和重病数量、平均每天吸烟和饮酒数量属于连续变量,性别、婚姻状况、是否参加社交活动、是否锻炼身体、是否吸烟和经常饮酒、是否经常吃新鲜蔬菜、生活水平、子女是否经常看望、患重病能否及时治疗、每年是否进行体检属于虚拟变量。

通过表3可以对样本情况进行基本描述:被调查的城市空巢老人中57%为男性,平均年龄在81.5岁左右,平均受教育年限较低,约为3.8年。老人的平均患慢性病和近两年患重病数量分别为1.57个和0.42个,城市空巢老人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家庭特征方面,61%的城市空巢老人有配偶,他们对自家生活水平评价均值为2.95,即认为生活处于一般水平;93%的子女会经常看望空巢老人;在生活方式上,仅有23%的老年人在平时参加社交活动,老年人的平均吸烟量约为2支,平均喝酒量约为0.55两,大部分老年人会经常吃新鲜的蔬菜,有接近一半的老年人经常锻炼身体;医疗保障方面,96%的老年人患重病能得到及时治疗,84%的老年人参加了医疗保险,而仅有37%的城市空巢老人定期进行体检。

(二)回归结果分析

根据研究假设和模型,利用SPSS19.0软件计算各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情况。共线性检测显示,本文自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均小于10,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由于因子旋转后所产生的因子得分分布范围较小(均在[-5,5]之间),3个模型中的判定系数R2分别达到了0.051、0.124和0.302,模型具有一定的解释能力。在模型中,因子得分越高,代表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越好。

表3 自变量的描述统计及其影响方向预测

如表4所示,在个体特征方面,年龄的增加会显著提高老人在自理能力、家务能力以及躯体活动能力出现障碍的概率,此结果符合Acta(1980)支持的残障扩张理论,即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高血压、风湿等慢性病的患病率将快速增长[17]。性别对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有显著的影响,具体表现为自理能力和家务能力方面女性老人优于男性老人,躯体活动能力方面男性老人优于女性老人。受教育年限越长的老年人躯体活动能力越强。健康因素显著地影响着老年人的行动能力,“患慢性病数量”对城市空巢老人的各项行动能力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过去两年患重病数量”对空巢老人的自理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重病一般具有发病快、病情严重的特点,对于身体日渐衰弱的老年人来说有导致后遗症的可能,极大的威胁到老年人的生命延续,而慢性病具有潜伏深、病程长、病情迁延不愈的特点[18],同样对老人的身体健康危害巨大,总的来说患病会对老人的行动能力产生阻碍并影响正常生活。

在家庭特征方面,婚姻状况对城市空巢老人的家务能力产生影响,表现为无配偶的城市空巢老人的家务能力优于有配偶老人的家务能力,这可能是因为无配偶的城市空巢老年人由于生活所迫需要独自应对生活琐事,从事家务劳动。而代表城市空巢老人经济状况的“生活水平”对农村老人的自理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有显著影响,经济状况良好的农村老人自理能力更好但是躯体活动能力更差,其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经济状况较好的老人可以获得更充足的医疗服务从而处于更健康的状态,另一方面城市中相对富有的老年人运动量可能较少,从而导致躯体功能的退化。子女经常看望空巢老人将对老人的自理能力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子女的探望会给老人以照料和心理慰藉,这对老人的身心健康发挥着主要的增益作用[19]。

表4 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回归模型

在生活方式方面,积极地参与社会活动促进了城市空巢老人的家务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其原因可能在于参与社会活动是社会交往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社会交往是改善老年人健康状况的有益方法[20]。“是否经常锻炼身体”对城市空巢老人的自理能力、家务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均产生显著的影响,锻炼身体有助于延缓衰老,提高城市空巢老人的健康状况,改善健康资本存量,提升老年人的行动能力。饮食方面由于蔬菜中有着较高的营养价值,经常吃新鲜的蔬菜会提高老人的躯体活动能力和家务能力。经常饮酒会提升老年人的躯体活动能力,其原因可能在于饮酒与否并不是危害健康的关键因素,只有在一次性过度饮酒和经常酗酒时,才会危害健康[21]。另外,研究发现老人的饮酒量普遍较少(平均为0.55两),且有一定数量的老人日常适度饮用米酒和红酒,这可能会对健康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

在医疗保障方面,“参加医疗保险”促进了城市空巢老人更高层次的能力即家务能力的提高,原因可能在于医疗保险可以提高老年人医疗服务的使用率和医疗质量,老年人能够接受更好的服务,从而提高他们高层次的日常行动能力。“是否每年进行体检”影响着城市空巢老人的躯体活动能力,每年进行常规性的体检会降低城市空巢老人躯体活动发生障碍的概率,这可能是因为定期体检服务可以使老人尽早发现健康隐患,从而采取及时的治疗措施。但总体来看,医疗保障层面的因素对于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并不是很显著,其可能的原因在于医疗保障更多的是一种“事后性”的保障机制而非“预防性”的保健机制,其对老人日常行动能力并不产生直接的影响。

六、结论与讨论

我国老龄化形势的加剧和流动人口的增多使得老年人空巢化现象日益明显,对于城市空巢老人来说,他们的生活状态如果得不到及时关注,容易产生行动能力丧失而无人照料的现象,导致健康状况的恶化。本文在对日常行动能力的14项指标进行描述统计的基础上,利用因子分析方法将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分为自理能力、家务能力和躯体活动能力,并从老年人个体、家庭和医疗保障等层面对城市空巢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进行实证解释。研究发现,在对身体素质要求越高的行动能力中,能够独立完成的空巢老人的比例越少。在影响因素上,年龄的增大和患病数量的增加将会对空巢老人的行动能力产生阻碍,子女的经常探望、老年人经常锻炼身体和参加社会活动、吃新鲜蔬菜和适度饮酒有助于改善空巢老人的健康状况。医疗保障方面,参与医疗保险和定期进行体检有利于维持老人的日常行动能力。

通过研究我们可以为改善城市空巢老人行动能力及其照料效果提供一些建议。家庭和社会不仅要关注老年人基本行动能力即自理能力的提高,也要重视发展老年人丧失比例更大的高层次的能力,使老人享有更加优质的晚年生活。改善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需要整合社会各方的力量。首先,城市空巢老人自身应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积极参与适当强度的锻炼和社交活动,多吃新鲜蔬果;其次,子女应经常探望和照料空巢老人,即使不能时常陪在老人身边也应给予充分的精神关怀;另外,政府和社区应重视医疗服务体系中的预防性保健项目的设置,积极开展普及保健知识的讲座、义务诊疗和老年人的定期体检工作等。基于以上研究结论和建议,本研究认为以下三个问题值得进一步讨论。

1.失能的评估标准问题。目前还没有针对性的指标体系来对我国老年人的日常行动能力进行界定,导致“失能”的界定存在着一定的分歧,这不利于对失能老人提供有针对性的帮助和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的建设。如何根据我国的国情和国民特点来制定衡量日常行动能力以及失能的指标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2.失能空巢家庭的支持政策。如何制定优待政策对失去日常行动能力的空巢老人和老年人照料者提供支持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一方面失去日常行动能力的空巢老人需要得到全面长期的照料以实现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照料者也需要获得充足的经济支持和精神支持。

3.受制于调查数据的数量和变量选择偏差,本文中的个别结论有待进一步验证,如“现有配偶”的婚姻状况被普遍认为会对老年人的日常行动能力产生积极影响,但在本文中却对空巢老人的家务能力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再如“患重病能否及时

治疗”对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由于“患重病能否及时治疗”是体现医疗服务可及性的一个重要指标,该指标对于城市空巢老人日常行动能力的影响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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