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社会生活中的狗

2018-08-13 03:57孔艺冰
文物天地 2018年2期
关键词:猎犬狗肉小狗

孔艺冰

人类在距今一万多年前就驯化了家犬。河南、陕西地区等中原地带的古代文化遗存中就有很多狗的使用痕迹,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发现了陶犬形壶(图一)。江苏、湖北等地出土了龙山文化的陶狗。到了商周时期,墓葬中也常发现家犬的骨骼遗存。此时狗的使用属于满足原始需求,以食用、玩赏为主,并假以原始祭祀和图腾崇拜。商代甲骨文中有祭祀用狗的记载,如“巫帝一犬一豕”。也有人指出,商代有规模化、商业化的养犬业,也有方国贡犬事件发生。春秋战国时期,除了祭祀陪葬,也有食用狗肉的记载,如《孟子·梁惠王上》载:“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汉魏之际,狗的用处也很多,如《风俗通》卷八载杀狗御灾:“杀狗磔悬四门。俗云狗别宾主,善守御,故着四门以辟恶。”也有表现狗看门的画像石,如南阳邓县长冢店出土的“牵獒门吏”画像石等。

到了唐代,交通便利,丝路发达,人民富足,活动丰富,又引入了众多新的狗的品种,狗的使用也日趋多样化,渐渐可以较为准确地规范类别。

一、作为工具的狗

早在周代,人们就将犬分为田犬(狩猎用狗)、吠犬(看门用狗)、食犬(肉食用狗)。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五十上“狗”载:“狗类甚多,其用有三:田犬,长嚎善猎;吠犬,短咏善守;食犬,体肥供撰。凡本草所用,皆食犬也。”今借此对唐代的工具用犬做一介绍。

(一)警卫作用

“看门狗”是人们提到狗时最容易想到的,从家犬被驯化开始,狗的警卫作用就在历朝历代得以显现,时至今日,仍有大规模的看门用狗和军警用狗存在,足见狗的警卫作用之大。

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李白《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有“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王维《赠刘蓝田》有“篱间犬迎吠,出屋候荆扉”,杜甫《草堂》有“旧犬喜我归,低徊入衣裾”,费冠卿《秋日与冷然上人寺庄观稼》中也有“唯有中林犬,犹应望我还”,寄情以狗,令人感动。这些诗词描绘柴门土狗的看家日常生活,以看门狗的“犬吠”来增加生活情趣,足以看出,在唐代,作为看门之用的狗十分受到人们的喜爱,常咏之以寄托胸中情感,联系生活细微之处,产生平实温暖的情调。狗的灵敏和忠诚等特点,使得狗的看门功用得以一直发挥。

(二)食用与皮用

自古以来,人们认为狗肉鲜美,在祭祀宗庙的过程中,祭祀用狗肉被称为“羹献”,《说文解字》载:“献,宗庙犬名羹献,犬肥者以献。”段玉裁注:“羹之言良也,献本祭祀奉犬牲之称。”这表明,古人认为狗肉味道很好,可以侍奉祖先。《本草纲目》也记载,狗肉有安五脏、轻身、益气、强肾、补胃、暖腰膝、填精髓等功用。古人认为其既可以在冬日御寒,又可以在夏日里发汗,实在是一种食用良品。不过,汉代及其之前食狗肉较多,自汉以后,随着其他牲畜的产量加大,也伴随着狗对于人的陪伴的增多,狗的肉食作用渐渐减小,有关其药用价值的记载也渐少。

唐代的时候,人们偶尔还是会品尝狗肉,并在特定节日聊以尝鲜,形成趣味。而且,狗的皮毛也有功用,可以保暖或作为装饰,不过使用不多,并不常见。

(三)狩猎作用

狗是人们狩猎的得力助手,《说文解字》曰:“禽走,臭而知其迹者,犬也。”狩猎用犬也称细犬,分平原和山地产两种,也有杂交繁育提纯复壮的杂交犬。这种犬体型适中,后腿较高,腰细,嘴阔齿利,奔跑速度较快,韧性强。清代郎世宁《十骏犬图》中的九只为猎犬形态,其力厚积薄发,其形健美壮硕。

唐代的猎犬形象多见,如苏拯《猎犬行》中有“可嗟猎犬壮复壮,不堪兔绝良弓丧”,“猎犬今盈群,狐兔依旧多”之句。文字如此,图像亦然。无论是金乡县主墓、永泰公主墓出土的骑马带猎犬陶俑,还是懿德太子墓、章怀太子墓的墓室壁画中的狩猎图、猎犬图(图二、图三),猎犬矫健流畅的身姿和壮硕轻盈的体态都跃然纸上。很多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如王永平认为,很多唐狗来自波斯,不少大型犬种的引入和使用都意味着唐代与外来文化的交流。这也体现出唐代猎犬的重要性,它们与贵族生活乃至平民的生活密不可分,与外来文化也有很大关系。不仅如此,敦煌壁画中也有猎犬形象出现(图四、图五),它们或走或卧,极为生动,足见当时人们对猎犬的重视与喜爱,也可知狗在狩猎中的功用得到当时人们的极力推崇。猎犬受到人们的推崇,也从侧面证明了唐代军事的强大和体育活动的兴隆。

二、作为文化娱乐之用的狗

家犬除了作为工具使用外,还用于满足人们的精神娱乐和文化需求。其实,自狗被驯化以来,就一直起着宠物的作用,到了唐代,随着外来文化的引入,外来物种也大量在唐代生活,它们的形象以图像和文字的形式流传下来。

(一)作为玩赏宠物

作为玩赏宠物的狗,在唐代绘画中十分多见,如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唐墓出土的《弈棋仕女屏风》的《双童图》中有两个袒露上身、着裥色长裤、红鞋的孩童,其中左边的孩童怀抱一只小狗。学者白适铭认为,右边孩童也牵了一只小狗,画面模糊处有小狗痕迹。整个画面生动活泼,生趣盎然。

不仅孩童喜爱与狗玩乐,成年人亦然。在《宫乐图》(图六)中,众多官乐围绕桌旁,桌下有一可爱小狗,人们动作轻便、情态欢愉,小狗活泼可爱、栩栩如生。而传为周防所作的描绘唐代妇女生活形象的《簪花仕女图》(图七)中,也多处可见小狗的形象。这些小狗与美丽的妇人们形成互动,既显示出唐代贵族的温婉端淑,又表现了妇人与小狗的愉悦动态。从这些绘画中足以看出唐代宠物狗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学者蔡鸿生、商春芳等人均对拂林狗进行了考证,认为其代表了中外文化交流,也足见唐人对宠物狗的喜爱之情。唐代也出土了一些三彩狗俑,也有妇女与狗的三彩俑出土。在陕西长安兴教寺的《捣练图》中,一妇女身着曳地长裙,肩披帛巾,手执纨扇,脚穿云头履,脚前有一宠物小狗在奔跑。陕西宝鸡岐山郑家村的唐垂拱二年(686)元师奖墓甬道中部西侧绘童子牵着拂林狗。这些均表明,在唐代,玩赏用狗十分多见,人们也乐于将此赋予艺术创作和情感表达。狗作为人类的朋友,极大地融入了人们的生活,更显和谐安泰、欢乐富足。

(二)斗犬與御狗

除了日常的陪伴,人们同样喜欢玩一些关于狗的游戏,如斗犬,史书多有记载。如《汉书·食货志》载:“世有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茂陵少年李亨,好驰骏狗逐狡兽,或以鹰鹤逐雉兔,皆为之佳名。”《西京杂记》载:“杨万年有猛犬,名青蛟,买之百金”,中国古代斗犬之风的盛行可见一斑。

在唐代,作为游戏的斗犬也很受欢迎。不仅如此,宫廷中御狗也十分流行。《旧唐书》卷一九八《高昌传》载:“(武德)七年(624)(曲)文泰又献狗,雄雌各一,高六寸,长尺余,性甚慧,能曳马衔烛,云本出拂林国。中国有拂林狗,自此始也。”这种贡犬的行为,又透露出其背后有大型养犬业的支撑。当然,在唐代,也有关于御狗的趣事,如唐玄宗下棋之时,眼看将输,这时杨贵妃将怀中小狗放出,扰乱了棋局,玄宗因此十分高兴。

(三)教化作用

在古代,很多民族有对狗的崇拜。《新唐书·西域传》载:“波斯,居达遏水西,距京师万五千里而赢……多善犬……。”而中亚地区信奉琐罗亚斯德教,崇尚犬神,当时的犬文化信仰被一部分人接受,作为宗教信仰对人们施以教化。这也体现在很多文物上,如盛唐莫高窟45窟中有“犬吞半臂”的守护神武士形象。北方戎狄民族一直有犬狼崇拜,流传至今。

妇女与狗的组合题材绘画也多见于唐代。西方学者多认为,狗的忠诚和奉献的特征,促使狗的形象与妇女构成组合时,既是图像美感的表达,也是对妇女的教化。这种观点虽有待更多证据支持,但《簪花仕女图》、《官乐图》等绘画中的妇女与狗的组合,既代表妇女对宠物狗的玩赏之意,也似乎暗含着古人对妇女的训诫,二者相通,值得深入思考。

(责任编辑:李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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