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如何躲避人类？

文 李泓萤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张，活动频率的增加，全世界范围内的哺乳动物都开始倾向于在夜间活动，以此避免碰到人类——这个在它们看来最危险的“捕食者”。这似乎是在揭晓人类与动物之间的一场竞争结果，其中人类看似“大获全胜”，但很多学者却忧心忡忡。

长久以来，无论是在日常生活还是科学研究中，我们都逐渐意识到了人类活动对动物造成的影响，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一片“净土”，能够让动物在没有人类的影响下生存。除了猎杀动物和破坏动物栖息地等毁灭性的人类活动，一些间接的非伤害性的行为，例如爬山、野营等，都会缓慢地对动物行为活动造成深远的影响。对于动物来说，人类就相当于捕食者，人类的出现给动物带来恐惧并产生躲避人类的行为，就像在躲避捕食者。在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生态系统里，此类躲避风险的行为会对动物的生理、健康、种群以及食物链造成影响。

在最近的一项人类活动对动物昼夜行为模式影响研究中，学者对分布于六大洲的62种哺乳动物（体重大于1千克，考虑到它们相比其它物种需要更多的活动空间，并且数据相对容易获得）的76项研究数据进行了统计分析。分析结果显示，被研究的动物，无论分布、生境、种类或是其周边人类活动是否不同，其夜间活动都显著增加。

研究中的人类活动包括了如猎杀这样的杀伤性活动，也包括了如爬山和采集野生资源等非伤害性活动，还有城市建设、农业耕种等基础设施建设导致土地使用变化等活动。虽然是不同类型的人类干扰，但对动物昼夜活动都有很大影响，并且影响大小无显著差异。即使是非伤害性的活动，在动物看来也是与捕食行为等同的威胁。所有体重的动物都对人类干扰行为表现出强烈的反应，但在较大体重的物种中反应有轻微的增加，这可能是因为较大体型的动物需要更多的空间和食物，也更容易和人类发生冲突，被人类发现或猎杀。即使在一些研究中没有发现人类活动和动物昼夜活动的显著联系，也不能说明影响完全不存在，不同的动物种群、年龄、性别、性格等，都会影响动物对于人类活动的反应。例如有限的食物和生存空间会让动物不得不在日间活动以获得足够的食物。

除了昼夜活动行为模式的改变，人类行为对于动物的其他一些特定的行为模式也产生了影响。在日间，动物们会尽量避免人类活动频繁的空间，如道路或者建筑物，选择更加隐蔽的生境。某些动物甚至会改变在日间和夜间的移动速度和方式，防范捕食者的警觉性也有所变化。或者干脆减少捕食或其他有利于健康的活动，大部分时间在休息。此项研究肯定了对于人类的恐惧是野生动物夜间活动增加的主要原因。当然这种恐惧也和其他很多因素相关，如人工种植庄稼作为食物供给，人工照明的增加等。

从好的方面来看，这些研究结果显示了动物在人类高度影响的环境下具有很强的适应性，这恰好可以帮助人和动物更好地共存。空间上来说，可以更为精确地对人类和动物的生存空间进行划分，为动物提供更多可以适应的生存环境，从时间上来看，人类和动物活动时间的分割可以减少许多有害冲突。然而，动物昼夜活动的变化也会对物种和生态带来深远的负面影响。动物的健康，包括其被捕食者和食物链，以及行为、形态和生理上的进化选择会更趋于夜间活动。

随着动物夜间活动的增加，它们与原本昼行性的环境和自身形态会出现矛盾或冲突，因为形态（例如角膜）、生理（例如视觉蛋白）以及生态（例如群居和捕食风险）和动物在昼夜周期不同时间的行为是相互影响的。虽然大多数哺乳动物都从祖先那里遗传了夜间活动的感知系统，但很多动物都进化得更加适应日间活动，所以一旦昼夜节律变化，这些原本适应日间活动的动物在捕食效率、社交活动、导航能力等方面就会被削弱，最终对动物的繁殖和生存造成不良影响。

同时，在某些物种中，昼夜节律的改变会带来食物链乃至整个生态群落的转变。例如对人类的恐惧所带来的行为变化有可能降低食物链顶端动物的捕食能力，因此无法正常行使其在食物网中的角色和作用。夜间活动的增加也可能让捕食者改变其饮食习惯，捕食在夜间更容易获得的食物，降低了食物链的层级，抛弃在人类居住地附近日间捕食的技能，造成总体的捕食率增加。同时这种行为也在改变着除人类之外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之间的关系。例如捕食者为了躲避人类增加了其夜间的活动时间，所以被捕食者就会减少夜间活动来规避捕食者，或者，某些被捕食者会在夜间选择人类支配的空间，以此来躲避那些规避人类的捕食者。

对于人类活动对地球生态造成的影响，这个研究只是在通过科学的数据述说着其中故事的冰山一角，其他更多无论是地域性或是全球性的影响或变化，我们都尚未意识到或是不能预测到其将带来的结果。就像我们并非确切意识到，即使是非伤害性的人类活动，也会对动物的昼夜活动模式带来如此深远的影响，更难想到其会影响整个生态系统的转变和发展。关于夜间活动的增加对于不同动物个体各方面会带来什么具体的影响，还需更多的研究来进一步发现，进而帮助我们更好地制定相应的策略，在这个人类干扰频繁的地球上，为动物提供合适的栖身之地。同时，鉴于动物中夜间活动增加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需要对人类的活动进行相应的限制，即使是一些非伤害性的活动也需要对日间活动的时间进行一些限制，特别是在动物繁殖和迁徙的特殊季节。

人类站在生态食物链的顶端，践行着“人定胜天”的理念，即使世上没有能和人类“匹敌”的对手，但我们始终还是生态环境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