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东平
通常,在我走出地铁车厢之后,会有两条路摆在我面前:一条是随拥挤的人流麻木地走上循环攀升的电梯,站定,然后等待被送达;另一条是走一栏之隔人迹罕至的楼梯,费力还略显张扬。有一天我突然猛醒,这一细微选择,其意义之重大,并不亚于選择信仰。
为什么要乘电梯?你可曾问过自己,或者,由我来替你进行这个苏格拉底式的诘问。有人会说,机械装置本就为便利人类而生,为何不乘,傻吗?不乘白不乘。有人会说,通勤路上太疲惫,乘电梯省力。还有人会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出了地铁,大家都流向电梯,跟着人流走踏实。甚至还有人会说,问这种问题,神经病吧你。
其实地铁的换乘通道和出口是一个颇具启示性意义的地方,你看,两条迥异的道路并列着摆在人潮之前,供自由选择,这样直观鲜活的场景哪里还能找到。一条以电力机械驱动来克服重力,送人于几米之上的高空;一条以生物力学驱动,通过双腿交叉摆动,克服重力,踏上层层台阶。结果大家都清楚了,第二条路惨遭抛弃,据我长期观察,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了。
作为一名体育人文社会学硕士,我展开了对一条电梯和两条腿的思索。思索的答案是反叛。现把我的思索附录如下:没有特殊情况基本没必要搭电梯,你得反抗。惰性和机械已狼狈为奸,体育在当代最大的意义已经变成反抗和唤醒,各种机械和案牍不断麻木肉体,体育再努力去消除麻木,恢复其活力。体育作为对身体的教育,这种生活中的反叛精神是最基本的。对电梯,就该有一种人类学的批判,不能一味麻木地顺从,这是在一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对身体本身价值的返回。
批判之后,我也有一些建设性的思索。我们何不把生活中的细碎时间带入体育的视野,比如爬楼梯、走路、骑车等等。难道体育必须要在装有日光灯、看台和塑胶跑道的运动场里进行吗?或者体育必须要在特定的时间?难道日常生活中就没有一种体育存在的空间?我保持怀疑。或者说这条路至今还未被人注意和发掘。借着对电梯的批判,我们能否就此重塑大腿的当代意义,想象体育的另一种可能呢?让人的身体在生活日用之中恢复其价值和活力,反正我是从此不乘电梯了,当作出行途中的健身小品,也没见得有多累。
如果这果真能成为一种生活理念,我暂且叫它不乘电梯主义,毕竟缘起于电梯。我想这个主义它也还在萌芽之中,会继续成长,它的种子里蕴藏着一种新鲜的价值观和方法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