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单芳靖
作者单位/蚌埠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
初春时节,大家呼朋引伴去踏青,于我最享受的不是去欣赏萌动的初春,而是饱睡一觉后,窝在书房沙发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读书。书架上有一本中国医师协会汇编的《让医院走向人文管理》,光是书名就已成功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大爱,成就大医。面对为疾病所苦的患者,医者只有充满同情,心怀悲悯,才能竭尽其所能,给予精心的诊治和悉心的照护……”品读着知名医学人文学者和医院管理者关于医院人文管理的论述,不知不觉中思绪飘到了我日夜工作的病房。
病房就是一个微缩的社会。
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幕幕真诚与善良,信任和关怀,爱与被爱……
张大福,十多岁时患上肝硬化,由于当时家中经济拮据,病轻时常常被忽略,平时多是经验式对症处理,严重时才去医院。2017年5月初发生消化道大出血、失血性休克,病情十分危急,命悬一线,送到蚌医一附院消化科抢救。
输液、止血、输血……常规的急救措施都用上了,可出血仍没能有效控制,全院紧急会诊,冒险做床边急诊内镜已成为挽救张大福生命的唯一选择。
救兄心切的张大福弟弟、弟媳当场签署知情同意书。很快,科主任带领科里几位擅长急诊内镜下止血的医师为患者做床边急诊内镜……终于,出血停止了,张大福得救了。
当张大福和他的家人表示感谢时,科主任微笑着说:“其实救你的不是我们,是你的弟弟还有弟媳。如果他们不下决心,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呀。是你们的兄弟情谊救了你。”
不久,张大福病情好转出院。
天气转凉,张大福的疾病发作也频繁了,随着张大福入院,出院,出院又入院,张大福一家和消化科的医务人员越来越熟悉,医生护士不仅搜集到了张大福详细而完整的病史,还了解到这位年仅三十几岁的汉子多舛的命运、艰难的生活历程。
张大福12岁时脾脏切除,没有劳动能力,家中因病致贫。父母去世后,他在当地政府、弟弟一家和乡亲们的帮扶下维持生活。张大福有两个孩子,妻子因忍受不了家庭的困顿和他经常发作的疾病,5年前出走了……看着张大福弟弟身上一个又一个破洞的毛衣和他弟媳脚上那双明显不合脚的皮鞋,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家人的日子……
国庆节放假时,张大福九岁的小儿子来了,瘦弱的小身板托着大大的脑袋,明显的营养缺乏,穿着短到腿肚子的裤子、露着脚后跟的鞋子,不停地吸着鼻涕。科室护士纷纷从家里找来合身的衣服、鞋子给孩子穿上。
在张大福疾病稳定期间,经常有护士把蛋糕、水果、牛奶悄悄放在他的床头柜里,对他嘘寒问暖。医护人员还和张大福一起谋划,他出院后可以做点什么事情,能有经济来源,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
一天护理交班,讨论到张大福病情时,护士长不经意间问科室护士:你们都在以不同形式帮张大福,为什么呢?在场的护士几乎同时潮湿了眼眶:“张大福一家没有因为自己生活的压力与家境怨天尤人,一直同患难共担当;对我们医护人员理解、尊重、信任,病情反复、持续加重时从没有对我们抱怨过,更没有说过哪怕一次难听的话;对同病室的患者他都是给予鼓励、热情的帮助;输液时总是挑实习同学给他穿刺……”
入冬后,下了一场几十年罕见的暴雪,连续多日气温达到零下十几度。极端严寒的天气和二十多年的顽疾,张大福的病情再次复发。张大福感觉到了危险,焦虑不安,他担心自己撑不过这个严冬,不能看着孩子长大;和张大福有着同样担忧的还有科室的医护人员。因为张大福十二指肠处畸形的动脉血管不断出血,采取的治疗措施,对于病情的控制不理想。医生打听到上海有所大医院或许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当医生把这一消息告诉张大福弟弟时,弟弟说:“这些年能给哥哥看病,好就好在国家政策,给了我们很多的照顾和扶持,才让我们一家人有了安稳的生活。去上海看病不知道是什么政策?可有了救哥哥的希望,我们也想去试试。”
医护人员理解弟弟的想法,弟弟对哥哥的真情令人感动。医护人员悄悄地商量好,第二天早晨科室交班时先给张大福捐款,让他尽快去上海救治,再和当地政府联系,看看他符合国家的哪些救助办法,使张大福能够得到治疗,陪伴孩子长大。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那天夜里,张大福再次出现上消化道大出血,比任何一次都严重、都危急……
值班的医护人员纷纷来到病床前安慰他、鼓励他,张大福却喊住了医护人员,声音微弱:“我知道我挺不过去了,但我很满足,没有遗憾,尽管我这一辈子活得窝囊,连养活自己和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可你们关心我,不仅给我治病,还想办法帮助我……都说今年的冬天冷,有大家对我的关心与照顾,我反而觉着今年的冬天是那么的温暖……”张大福断断续续述说着,在场的医护人员不忍心直视他苍白的面容,心头一阵阵的悸痛,为自己无法挽救患者濒危的生命、为自己的回天无力,哽咽着说不出话……
张大福去了,带着兄弟深情、带着人间温情,从此不再有病痛……
科室医护人员还挂念着他的孩子,都愿意给予帮助。可被他弟弟婉拒了,他悄悄结清了住院费,他说自己还年轻,有用不完的力气,再加上现在国家政策好,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会照顾好侄子,供他读书,也让他学医,“做你们这样的医务人员。”
一阵风吹来,“哗啦啦”吹乱了桌子上的书……
思绪回转,通过阅读,我忽然明白,原来在我心中神秘的医学人文,其实是一种情怀,一种让善在人与人之间循环,让爱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的情怀。他把深藏于医者内心的向善之心,仁爱之情激发出来,呈现在医疗服务细节中,他用炽热的心,温暖的情医治患者,给寒冬里的人们带来春天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