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对艺术的影响

摘 要：古往今来，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一直是影响艺术创作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与之相关的探讨，也一直是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本文主要討论电影艺术与游戏艺术这两大当今时代在大众群体中广泛传播的艺术形式门类是如何受到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的影响而发展的。

关键词：《银翼杀手》;《合金装备》;电影艺术;游戏艺术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有着许多不同门类的艺术作品来填充我们的精神需求。而电影这一艺术门类自诞生起，就在丰富人类的精神世界这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它相较于其他艺术如戏剧、摄影、绘画、音乐、舞蹈、文字、雕塑、建筑来说，更加强调多元化的结合，是一种综合性极强的艺术学科。上述任何一种艺术类型都能在电影中找到相应的体现。

电影是现代人类文明思想结晶的载体，因此，电影也称得上是艺术。通过观看电影，人类可以作出思考，而在思考中，人们的思维将接受洗礼，这个洗礼的过程就是思想上的成长。例如，观看科幻电影，我们在神游科幻世界的同时，还会对片中的故事、角色关系作出思考，以此获得一些现实中的启示。

科幻片是类型片的一种，该类作品采用科幻元素作为题材，以建立在科学上的幻想性情景为背景，在此基础上展开叙事的影视作品。

如若细研科幻电影的话，我们会发现其在题材方面有着不少子分类，如太空歌剧、废土、赛博朋克等。虽然科幻电影都有一个共性，就是通过一个构想出来的、科技领先于现世代技术的世界，来反思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如政治、人文、哲学问题等。但每种子类型所思考的问题、所表达的内容都会有所不同，以赛博朋克题材为例，其探讨的多为自由意志与控制论的相对关系。

赛博朋克，英译“CyberPunk”，是由英文“Cybernatics（控制论）”与“Punk（朋克）”组合起来的一个复合词，又称数字朋克、网络叛客（皆为带有意译的音译），是科幻艺术作品的一个分支。该类作品常常把故事舞台设置在反托邦社会的地球，而故事中产生冲突的矛盾双方往往都是人类自身，鲜有外星文明。在赛博朋克的世界观里，我们往往会看到一个具有高新技术的跨国公司或政府机构对其管辖的地区进行高度集权的统治。而主角则往往作为“自由意志”的觉醒方与代表“控制论”的集权方发生冲突。因此，我们不难看出，赛博朋克电影的思辨主核是探讨自由意志与控制论的相对关系，既“控制方”如何压制“自由意志”的觉醒，来避免其对自身存在构成威胁，以及“自由意志”如何摆脱“控制方”的控制来达到真正的解放，以此探讨人类未来的命运。

本文要分析的案例，就是赛博朋克电影的开山之作——《银翼杀手》。

《银翼杀手》是一部上映于1982年的电影，在片中，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具有AI威胁、社会阶层固化、脏乱差社会环境等问题下的未来洛杉矶。仿生跨国技术公司泰瑞公司生产出了比人类体能、智能优越得多的仿生人来代替人类进行危险的外太空殖民活动。而为了完全控制这些仿生人，泰瑞公司对其寿命进行了限制，因此，故事中的“连锁六型”仿生人只有4年寿命。在领袖罗伊的带领下，部分仿生人的自由意志觉醒，发动了叛乱，从外太空殖民地逃回了地球。而故事的主角——“银翼杀手”戴卡徳的目标就是追杀这些叛逃的仿生人。

在观影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些被制作出来被当作工具使用的仿生人，有着和人类一样，甚至比人类更加丰富的情感，以及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么由此来看，这些仿生人到底是寻常意义上的人类，还是一个和电脑、衣服、箱子没什么区别的工具呢？

怀着这种思考来观看此片，我们不难发现，这群仿生人毫无疑问是我们人类种群中的一员，而威胁到他们的，则是人类自身。飞速发展的科技，到底是给我们人类社会带来了福音，还是带来了毁灭？

《银翼杀手》凭借对这方面的深刻思考，被誉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科幻电影之一。但在当年上映时，该片获得的评价并不理想，甚至可以用“失败”二字来概括。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银翼杀手》的思辨内容过于超前。AI、仿生人、伦理等问题的思考，对于当时习惯了观看《星球大战》式娱乐爆米花电影的观众来说，毫无疑问是一本天书。再加上其看似缓慢冗长的叙事节奏、角色形而上的演出形式，更是令普通观众摸不着头脑。电影的主演——哈里森福特本是一名商业动作电影演员，以饰演硬汉角色闻名，在此片中，他所饰演的戴卡徳的打戏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而这一切都导致了当时的观众无法接受这部电影，纷纷给出差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导演剪辑版、终极重制版的上映，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与影评人开始对该片作出好评，以至于渐渐地，该片荣获了不朽科幻名作的成就。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是因为好的东西总会经得起岁月的洗礼，为世人所铭记。《银翼杀手》中出色的美术设计，对整部作品的氛围起到了极强的侧面烘托作用，并奠定了赛博朋克的视觉美学表征，即“高科技、低生活”与“多元文化的融合”这两点，之后的所有赛博朋克题材的电影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都有向该片学习或致敬的地方。因此，《银翼杀手》的美术设计在电影史上是具有开创性的。而电影中的角色演出，也是尤其值得称道的。仿生人领袖罗伊的演员鲁特格·豪尔将罗伊塑造成了一个“有血有肉，引人同情”的反派。他的演出看似节奏冗长、表面造作，但实际上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与电影的剧情息息相关，片尾他所朗诵的那首《雨中之泪》更是经典中的经典，为粉丝所铭记。

时隔多年，该片的续作《银翼杀手2049》终于上映了。在已知晓前作为不朽名作的情况下，观众奔赴影院，准备观阅这部续作，以洗礼自己的精神。但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接受这部电影的表演形式。《银翼杀手2049》是一部继承了前作衣钵，质量上乘的续作，其演出形式为了致敬前作，同样适用了大量抽象、形而上、侧面烘托的手法来进行故事陈述与角色塑造。大部分观众在观后纷纷表示“看不懂”“太长、太闷”，而专业人士则纷纷给出好评。

导致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只能说明像《银翼杀手》这样的电影作品虽然能获得精英阶层的认可，但其过于学术、严肃的内容不符合现今时代市场的需求，加上大众的认知程度有限，因此，《银翼杀手》与其续作的票房不佳但仍获好评，代表着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冲突。

其实这种冲突不仅存在于电影市场，还存在于绝大部分艺术学科中，如新兴的第九艺术——电子游戏。

游戏在常人眼中只不过是消遣用的娱乐品。但随着技术的进步，电子游戏图像具象化的技术愈发成熟起来，使得电子游戏有了与电影比肩的叙事功能与艺术感染力。游戏与电影之间的界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日本著名游戏制作人小岛秀夫。他所创作的动作谍报潜入类游戏《合金装备》系列是游戏电影化的先驱之作。该系列以其庞大的故事背景、深邃的思想性、极强的艺术感染力俘获了全球大量玩家的内心。而小岛秀夫又是一个喜欢创新的艺术家，他的每一部《合金装备》作品都体现出了他对游戏性、对艺术表现方面的全新尝试与探索。以系列最新作《幻痛》为例，其长镜头、哑剧式的过场动画演出将整部作品的艺术性拔高到了超越游戏之外的程度，更印证了一个道理——游戏，想要上升到艺术层面，就需要融合大量超脱于“有趣”层面以上的元素才可。

但就是這样一部艺术性极强、具有先锋性、探索性的作品，遭遇了与《银翼杀手》一样的境遇，就是商业上的不成功。《幻痛》在还未完成之时，小岛秀夫就被其母公司科乐美开除，手下的工作室也被解散。原因是其开发理念与日本游戏市场规律、科乐美公司的商业需求不符。科乐美公司需要生产大量低质量、成本低廉但回报率高的手机游戏来盈利，而小岛秀夫是一个在艺术上有着至高追求的完美主义者，二者之间的冲突是迟早的事情。而《幻痛》本身深邃的内涵、充满诡计的叙事结构、形而上的演出形式导致大量初次接触此作的用户产生认知困难，销量不佳。这个案例既代表着完美主义与商业的冲突，也代表着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冲突。

尽管如此，游戏产业不会忘记小岛秀夫，也不会忘记他在科乐美留下的这部遗产之作——《合金装备V幻痛》。他凭借该作在2016年的TGA颁奖典礼上获得了产业标志奖，足以证明在整个产业、整个玩家群体中，小岛秀夫的地位与艺术成就是多么伟大。

说到这里，我们不妨思考一下，是不是整个产业只能拥有像《银翼杀手》《幻痛》这样的作品呢？显然不是。一个产业想要得以健康的运转，就必须有足够的资本。而资本的积累需要商业的营销。面向大众生产出来的产品在这方面起到的作用无可替代。我们无法想象，没有了商业电影导演的好莱坞电影体系会变成什么样子，很有可能得来的是大量电影人穷困潦倒，整个行业垮掉的结局。在有了足够的资本后，优秀的、代表着精英文化的艺术作品才能得以生产。而这些作品将成为整个产业艺术性的旗帜，引领着业内工作者不断向前，创作出更多优质的艺术作品，来使我们的人类文明获得精神上的进步。

总而言之，对于传统市场来说，普通的代表着大众文化的商业作品是必不可少的，而对于行业从业者与整个艺术学科来说，精英文化是不可或缺的。

作者简介：李然，男，上海大学数码学院艺术设计专业硕士，初级职称，上海视觉艺术学院艺术与科技专业教师，研究方向：CG艺术与科幻概念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