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钰
摘 要:电影《穆赫兰道》是美国导演大卫林奇的经典作品,他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营造了女主角戴安的梦境,对于不了解弗洛伊德理论的观众来说晦涩难懂,本文笔者将用精神分析学理论来解析影片中的女主角的梦境片段,探究并实践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中所讲述的释梦方法——梦是欲望的满足,欲望通过伪装的方式闯入意识形成梦。以此还原导演的创作理念,挖掘影片真正的含义。
关键词:电影;梦的解析;弗洛伊德
精神分析学说又称弗洛伊德主义,产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创始人是奥地利的精神病学家弗洛伊德,在心理学界,这个理论是指精神分析和无意识心理学体系,也称为精神病学和深蕴心理学。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包含两个不可分割的内容:第一部分是精神病的治疗方法及其理论;第二部分是关于人的心理过程的理解。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领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的世界,它最深层有着神奇的不能被人意识到的东西。
一、梳理电影结构
电影《穆赫兰道》全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现实,交代故事背景,为之后剧情做铺垫;第二部分为梦境,这也是全片的主体部分,完整的表现出了女主角戴安诡异的“噩梦”;第三部分为现实,这一部分的目的是补充线索,揭示真相。往往观众会误认为主体部分的梦境才是现实,导致对影片的结局一头雾水,即使有观众发现了这是导演埋下的梦境陷阱也无法真正领会梦的含义。下面笔者将详细解析梦境的每一个片段。
首先理清人物关系:梦境中的贝蒂,在现实中是本片女主角戴安;梦境中的丽塔,在现实中是卡米拉;梦境中贝蒂在机场遇到的陌生人老夫妇,在现实中是戴安的姨夫母;梦境中的亚当,在现实中还是亚当;梦境中的可可是贝蒂的房东,而在现实中她是亚当的母亲;梦境中试镜的大牌女演员,现实中在派对上与卡米拉接吻,可能是卡米拉其他的同性恋女朋友;梦境中电影公司幕后势力成员之一(吐咖啡的的男子),现实中在派对上与戴安仅有一面之缘;梦境中的牛仔,在现实中也曾在派对上出现过;梦境中咖啡厅的女服务员叫戴安,现实中她名牌上的名字是贝蒂;梦境中亚当落难时所住旅馆的老板,在现实中是寂靜剧场的表演者之一;梦境中做噩梦找心理医生的男人,在现实中是戴安在咖啡厅与杀手交易时的路人;梦境中墙后的魔鬼,在现实中则是交给戴安蓝色盒子和钥匙的
乞丐。
二、释梦
影片的开场是几对舞伴在虚拟蓝幕前跳舞的画面,他们的影像被复制成了很多份。这时戴安的影像出现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下一个影像中,戴安和她姨父姨母依偎着出现。这一段交待了戴安的身世,她由姨父姨母抚养长大,在一次舞蹈比赛中夺魁,并从此进入演艺圈。这段经历是影片末尾现实部分的戴安自己在派对上透露的。
下面开始梦境部分,镜头淡入,是“穆赫兰道”的路牌,这段梦境场景在现实中其实是戴安坐在轿车里去亚当家的派对途中看到的,不过在梦中,坐在轿车里的换成了卡米拉。车突然停了,卡米拉问了与现实中戴安一样的问题:“你在干吗?我们不该在这停呀?”司机掏出手枪对着她命令她下车。但这时迎面开来一辆坐满飚车族的跑车与卡米拉的车相撞,除了卡米拉之外所有人都遇难了。她踉跄着下山,躲在了一家女主人(就是梦境中贝蒂的姨母)即将外出的公寓里。两位警探在车祸现场开始调查,在得知车祸发生的消息后,电影公司的幕后黑手互通电话并确认卡米拉不见了,而最后一个响起铃声的电话,是现实中戴安家里的电话。 这一段梦境看似匪夷所思,但是通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解析,问题就迎刃而解。弗洛伊德认为,梦在一定程度使得人的本能欲望得到满足,从这个意义上讲,梦是愿望的达成。每一个梦中,都可以找到梦者所爱的自我,并且都表现着自我的愿望。[1]戴安入睡前最强烈的心情和愿望是什么?是后悔和愧疚,她希望卡米拉还没有死,所以在梦中出现了卡米拉躲过一劫的情景。但是戴安还有一个心魔在作怪,她不愿承认或相信自己请了一个蹩脚的杀手杀害了卡米拉,换而言之,她希望杀卡米拉的不是自己,因此,在梦中要杀卡米拉的成了电影公司的幕后黑手。戴安的这一意识一直在梦中延续着,并以此发展出了梦境的另一条主线,即导演亚当的遭遇和选角风波,那又是另有意义的。现实中,卡米拉失踪后,电影公司和警方一直在找她的下落,并把矛头指向了戴安。这点从戴安后来和她邻居的对话中看出来,两个警探一直在找她问话,因此那两个警探和电影公司人员的意象在此出现了。
梦境第二段,贝蒂从加拿大安大略省来到好莱坞,她和在飞机上认识的一对老夫妇在机场道别,老夫妇(特别是老妇人)对贝蒂表示衷心的祝福。随后贝蒂坐出租车前往姨妈留给她的公寓。老夫妇的形象其实是戴安的姨父姨母。不敢面对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并怀有殷切希望的姨父姨母,是戴安最后自杀的重要原因。但这里姨父姨母成了陌生人,这是她希望减轻自己愧疚感的表现,毕竟对自己满怀希望的只是陌生人而已。
梦境第三段,在那家咖啡厅中两个男子在谈话,其中一个是戴安与杀手交易时在咖啡厅见过的男子,另一个人是个心理医生。男子说他在咖啡厅后面的墙后看到魔鬼,他们走出店外,墙后果然出现了一个魔鬼,就是现实中的乞丐。现实中的乞丐是戴安罪行的见证者。戴安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惧怕见到这个人的,她不愿自己遇到这个乞丐,所以在梦中戴安把自己仿同成了一个不知道自己罪行的路人甲,把自己装在路人甲的外壳里,来间接的宣泄自己对那个乞丐的恐惧。“仿同作用”是一种基于同病相怜的同化作用,再加上某些滞留于潜意识里的相同状况发作时所产生的结果,而非单纯的模仿,仿同作用和选择对象在很大程度上是彼此独立的,然而一个人仿同他人时,也可能将二者合二为一。[2]
梦境第四段,导演亚当为他的一部大制作影片寻找女主角,然而制片公司的幕后势力派人送来一个金发女子卡米拉的照片,强迫亚当选她为女主角。亚当愤然离去,回家后又发现老婆和清洁工在偷情,他一气之下毁了妻子的珠宝,但被妻子的情人痛打一顿后赶出家门。亚当是造成卡米拉离开戴安的关键人物,戴安的意识中除了对卡米拉离她而去的恨之外,当然还有对亚当的夺爱之恨,因此在梦中狠狠的报复了他,他被公司胁迫,老婆与人偷情,又被扫地出门。而这段梦境又不单纯的是报复心理造成的臆想,亚当在现实中确有离婚,他在派对上提到:他得到泳池,前妻得到泳池清洁工。其次,在戴安的梦中亚当是被迫选择卡米拉的,这表达了她希望亚当和卡米拉没有爱上对方,亚当完全不欣赏卡米拉的心愿。
梦境第五段,贝蒂来到了姨母留给她的公寓,房东可可来欢迎她,公寓豪华舒适,贝蒂非常满意。现实中戴安的姨母以前是好莱坞演员,后来去了加拿大,然后去世了,这是戴安在派对上说的。在梦中她虚构了一个理想化的姨母,在好莱坞有人际关系(因为在后面的梦里,贝蒂参加试镜时的负责人是姨母的朋友),还留了相当不错的住处给她。而在现实中,戴安其实是非常孤独无助的,她只身来到好莱坞,只住得起简陋的房子。房东可可的形象来自现实中亚当的母亲,舞会上戴安曾与可可有过简单的对话,可可对戴安的际遇颇有一番同情之意,反而当亚当说“我和卡米拉就要(结婚)”时,可可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可可对自己的这一点“知遇之恩”,使得她在戴安的梦里成了对自己颇为热情的房东太太。
梦境第六段,贝蒂发现了躲在浴室里的卡米拉,她以为卡米拉是姨妈的朋友。卡米拉在车祸中失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她只有以丽塔来代称自己。贝蒂了解到丽塔的遭遇后,决定帮丽塔找出真相,她们在丽塔的手提包里找到大量现金和一把蓝色钥匙。梦境中的卡米拉与在现实中的形象是完全不同的。现实中的卡米拉给人的感觉是冷艳的、高高在上的,而在梦境中她成了无助、忧郁的丽塔,这其实是现实中戴安的气质。卡米拉与戴安的强弱关系在梦中对调了,戴安希望自己成为强者,而弱小的丽塔必须依靠着自己才能活下去,让卡米拉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这是她最强烈的愿望之一,而卡米拉只有成为弱者这才有可能。钱的意象来自于戴安付给杀手的钱,现实中戴安只用了一叠纸币雇杀手,而在梦中丽塔袋中的钱远远多于这些,因为戴安很隐蔽的一个愿望是希望即使卡米拉已死,也不要死于自己雇用的廉价杀手。
梦境第七段,贝蒂要去试镜,她先在家里与丽塔对台词。第二天试镜时她完美的演出征服了所有人,被带到片场准备见导演亚当。此时,那個被电影公司力荐的金发女子卡米拉正在试镜,亚当很不情愿的妥协了,他说:“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这时他注意到了身旁的贝蒂,两人眼神接触的刹那一见钟情,但是贝蒂却以要帮丽塔为由,莫名其妙的逃离片场。这是影片中很关键的一段梦境,前面已经说过戴安与丽塔的地位在梦中是有互换的,贝蒂身上有很多现实中卡米拉的气质,戴安想成为卡米拉那样的人。这段梦境在现实中是发生过的,不过成功试镜的不是戴安,而是卡米拉,这里贝蒂的身份更多的成了现实中卡米拉的化身。现实中,是卡米拉在片场与亚当一见钟情,亚当那句“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的确是对卡米拉说的,但戴安希望亚当当初选的不是卡米拉而是其他的女孩子,这样卡米拉就会一直留在她身边了。因此她在梦中虚构了一个在电影公司幕后势力操纵下亚当选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女孩的“选角风波”,这是戴安的 “亚当在试镜时要是没选卡米拉就好了”这个愿望经过选角风波伪装后的
满足。
梦境第八段,丽塔看见咖啡馆一个服务员的名字牌“戴安”,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可能叫戴安。她们找到了戴安的公寓,发现一名女子已经腐烂在床上。戴安那深深的恐惧终于出现在梦中了,那所公寓的确就是现实中她所住的公寓,而那具腐尸,黑色的睡衣,一头披肩的黑色卷发——那是现实中的卡米拉的样子,这其实是戴安想象中卡米拉的死相。而且卡米拉的死与戴安这个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 “卡米拉已经被戴安杀死了”, 戴安的这个意识是这段梦境的成因。再来说梦中她们快到戴安公寓时,看见了几个像是保镖的男子,其中有一个还接走了一个金发女子,因为害怕,她们躲开了这些人。 现实中,卡米拉已经是个名气不小的明星了,因此,她来戴安家时,为掩人耳目总是戴着金色假发并有保镖接送,这是梦中保镖和金发女子意象的来源。
梦境第九段,丽塔在梦中不断地用西班牙语叫着“寂静”一词,贝蒂叫醒了她,她们来到一处叫“寂静”的戏院观看表演。表演的主题是“你所看到、听到的都是假象,是幻影。”贝蒂在台下不停的啜泣甚至出现剧烈的颤抖,丽塔在自己的包里发现了那只蓝色的盒子。 这个噩梦快要结束了,“寂静”戏院其实是戴安和卡米拉在现实中去过的地方,这点从“寂静”剧场的一个演员,那个白胡子老头可以看出来。在前面的梦境里,他是亚当落难时住的旅馆的老板,现实中“寂静”剧场的演员才是他的真实身份。演出的主题是揭露幻象,这恰好对应着:梦境是虚幻的,残酷的现实即将来临。因此意识到这点的贝蒂不停的抽搐。同时,蓝色的盒子也出现了,现实中最突出的矛盾出现在梦中,一切变得越来越真实。“寂静”剧场因为它演出主题的特殊而出现在这个梦中,而且成了梦境与现实的结合点。
梦境第十段,她们回到家里,丽塔拿出蓝色钥匙,这时贝蒂不见了,丽塔一个人打开了蓝色盒子,镜头进入盒子,里面一片黑暗。梦已经接近尾声,贝蒂不见了,这时的丽塔几乎已经完全是戴安的化身,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无助、惶恐的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过,至此梦境结束。
导演大卫林奇的这部影片在首次观看时晦涩难懂,但只要合理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就不难看出其中的含义,特殊文化影像系统的叙事机制的合理性或逻辑性,只能在某种特殊文化学说内才能得到解释,而在一般现实逻辑层面上则不具备合理性。[3]这在《穆赫兰道》的解读中有着很好的体现。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叶凡译.梦的解析.北京联合出版社.2015:27.
[2]弗洛伊德.叶凡译.梦的解析.北京联合出版社.2015:49.
[3]弗洛伊德.陈焕文,翟飚译.梦的解析.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