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仙
戏曲是中华民族的动态遗产,戏曲文化的传承离不开戏曲编剧的传承与培养,本文对山西戏曲编剧2007 年到2017 年的创作情况进行了调查,并针对青年戏曲编剧发展提出了一些建议。
山西省内戏曲编剧大多集中于当地文化局下属创作室或艺术研究院,专职戏曲编剧整体数量不足百人。如:山西省文化厅创作室共15 名在职编剧,其中,有6 名专职编剧能够独立完成戏曲创作或已有戏曲作品搬上舞台;阳泉市艺术研究室编制7 人,在职5 人中有2 名专职编剧能够独立完成戏曲创作或已有戏曲作品搬上舞台;孝义市艺术研究室编制5 人,在职5 人中有1 名专职编剧能够独立完成戏曲创作或已有戏曲作品搬上舞台;太原市艺术研究院编制22 人,在职18人中有8 名专职编剧能够完成戏曲创作或已有戏曲作品搬上舞台;晋城市上党戏剧研究院编制32 人,在职27 人中有2 名专职编剧能够完成戏曲创作或已有戏曲作品搬上舞台,大同市艺术研究所目前已无在职戏曲编剧,其他地市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同时,随着省内戏曲院团的改制,院团负责人在人员设置上考虑经济成本,除省级院团外很少设立专职编剧的岗位。一时间,“只求所用,不求所有”成为各大戏曲院团的“共识”。这样一来,省内的专职戏曲编剧数量就更少了。
二十年前,在中国戏曲学院主办的“首届全国戏曲编剧高峰论坛”上,参会的魏明伦、盛和煜、曹路生、周长赋、邹忆青、罗怀臻等18 位戏曲编剧被称为中国戏曲界的“十八棵青松”。而他们当时的年龄大多集中于40 岁到60 岁之间,“青松”的称谓也恰恰体现出了戏曲编剧后继乏人的尴尬现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山西戏曲编剧老龄化仍然严重,戏曲编剧后继培养更为紧迫。
通过梳理2007 年至2017 年间的省内展演②的戏曲剧目时发现,获奖编剧大多或已退休或已渐近退休。在省级以上获得展演的剧目中,戏曲编剧年龄区间在50 至80 岁左右。如多次荣获“杏花奖”最佳编剧的张晓亚,代表作有《走西口》《清风亭》(改编)《狄仁杰与武则天》等,现已步入花甲之年;再如曾创作《杏花酒仙》《寇天官》《传宗接代》《丁果仙》等作品的赵爱斌也已64 岁。梁波是省内著名的戏曲编剧,今年也已步入古稀之年,创作的戏曲作品曾多次荣获“杏花奖”最佳编剧,其最新创作的晋剧《巴尔思御史》不仅获得第十四届“杏花奖”最佳编剧奖,也获得了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82 岁高龄的曲润海多年来笔耕不辍,其创作的戏曲作品多次在省内展演、获奖。
除却以上这些多年来笔耕不辍的戏曲老编剧外,省内还有一些成熟优秀的戏曲编剧,如60后的王辉、安兰、田伟鸿等,他们共同构成了山西戏曲编剧的中流砥柱。
然而在省级展演的剧目中,却很难看到更多70 后、80 后乃至90 后的身影。戏曲编剧老龄化,青年戏曲编剧青黄不接成为山西戏曲的又一现状。
山西戏曲编剧严重短缺,青年戏曲编剧自身快速成长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如何成长,作者提出以下两点思考。
1. 坚守戏曲“写意”抒情特质
戏曲的本体特征是写意与抒情,戏曲剧本的创作要牢牢把握这一特征,青年戏曲编剧更应该有意识地坚守这一品质和宝贵的财富,在剧本构思时充分考虑戏曲舞台的写意特质,给导演留下二度创作的空间,给演员留下表演的空间,能用形象和表演展示的内容尽量留给导演和演员。例如:戏曲对时空转换的处理很灵活,一束光、一个转身、一个趔趄,都是一个特定时空场景,演员在细腻流畅的唱念做打中都可以把时间、空间感很美地展现出来。另外,青年戏曲编剧要多多从折子戏里学习精华。例如:《烤火》通过一盆火来演绎一段爱情,《挂画》通过椅子功来展示一种少女的紧张心情,《打神告庙》通过打神的动作和唱来表达一份世人难解的委屈。这些折子戏是戏曲情感的写意化和极致表达,可以巧妙化用到戏曲剧本的创作中。
戏曲的抒情方式丰富多彩,文学中的托物言志、借景抒情、拟人甚至拟物等手法在戏曲剧本中都能淋漓尽致地运用。例如:《徐九经升官记》中,一棵歪脖子树与主人公徐九经因驼背而不被重用的形象相呼应,主人公借景抒情,以树自喻,表达了一份知己知遇之情。再如《傅山进京》中,傅山与康熙之间的交流多用物来传达,如一个药方、一个福字或者雪天论剑,都在托物言志。戏曲的抒情、言志功能在双方的一进一退间巧妙曲折地展示出来,演员表演得有趣,观众看得过瘾。青年戏曲编剧可以在戏曲抒情特质上,放开手脚,大发才情,大做文章。
2. 传承戏曲文本的简单叙事结构
戏曲文本的叙事多采用一人一事一线到底的顺序结构,而倒叙和插叙相对较少,这和戏曲音乐的流畅性、观众的审美顺时性有关,也和舞台表演的现场一次性有关,能否尝试几人几事几线发展呢?我个人认为应该传承前人总结的宝贵经验,坚持戏曲简单的叙事结构,将笔墨放在写意和抒情上。现在有很多编剧进行尝试,比如评剧《母亲》以双线前进,豫剧《铡刀下的红梅》用插叙结构,蒲剧《青丝恨》是倒叙结构,这些都是有益的尝试,但是山西的戏曲剧本大都是顺序结构,而且大多是一人一事一线到底。这说明戏曲文本自身的容量有限,戏曲编剧要找到最有戏的小事,一次性引爆整个剧场,通过小事放大内涵。例如:《打金枝》切入口是一巴掌,但是很准确,把君臣关系,两个家庭都搅在一起,爆发出国家安危在一念间的道理。《清风亭》切入口是一个弃婴,把接受孩子与抛弃孩子的两个家庭搅在一起,爆发出孩子嫌贫爱富的社会思考。如果写大事,很容易流于外在的表达与交代,难以深入人物复杂矛盾、细腻纠结的内心,也就难以达到极致的表达与情感呈现。现在很多戏留不住、传不开,就是因为戏的切入口太大,爆发不出内在不为人知的力量。
1. 有机融合中国民歌、地方戏等艺术的优势
山西的民歌从体裁上分,大致可归纳为五大类:山歌、号子、小调、秧歌、套曲,其曲调优美,感情真挚,情真意切,易于传唱,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和鲜明的地方特色。尤其是山西民歌的歌词,极其生动,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这种来源于生活的生动歌词令专业编剧都赞叹不已。山西戏曲编剧应广泛采风,收集各地县志,将通俗而真挚的百姓语言融入自己的剧本中。
依据最近一次的全国戏曲普查统计结果,全国现有348 个剧种,其中山西拥有38 个,位列榜首,这些剧种多年积累了很多优秀的剧目。青年戏曲编剧应该整理这些优秀剧目,在保持本剧种声腔特色适合编创的题材基础上,适当融合其他剧种的长项,比如晋剧在写才子佳人方面相对较弱,但是《富贵图》突破了这一空白,刚柔结合,成为国家重点保留剧目;二人台表现喜剧相对擅长,但是《走西口》进行了新的尝试,也成了保留剧目;蒲剧唱腔擅长家庭伦理题材,而《西厢记》写了男女爱情故事,既保留了传统,又挖掘出了新意。
融合发展是戏曲发展的一种思路。最近有很多戏曲编剧将话剧的哲理思辨和戏曲进行融合实验,也有编剧将民歌民舞甚至街舞等艺术形式与戏曲融合,这些都是新时代戏曲编剧应该进行的探路与思考,需要肯定和鼓励。
2. 尝试融合西方戏剧的优势
西方话剧、歌剧、音乐剧进入中国已经近百年,西方戏剧的精华是什么?戏曲编剧如何取其精华发展自己呢?这对我国传统戏曲是一大弥补,更是一个挑战。戏曲如何进行科学合理的融合呢?这是我们在提高文化自信,繁荣中华文化大时代中需要解决的历史课题。正如当年徽班进京,根据市场、剧场与百姓的审美需求进行自身内在蜕变一样,戏曲也需要认识自己,认识西方戏剧,与世界接轨。西方戏剧精华是什么?剧情注重写实和逻辑推理,结构严谨,矛盾集中。我们应该学习其优点,在严密的逻辑框架中进行戏曲写意的表达。目前有很多小剧场戏剧在进行尝试,山西目前还没有戏曲编剧进行过这样的创作尝试,青年戏曲编剧应该进行大胆探索和实验。
山西戏曲的未来在人才,戏曲人才的第一梯队是编剧,有了好的戏曲编剧人才,才会有好的戏曲剧本,从而才会有好的戏曲作品,最后推出好的戏曲演员。通过调查发现,山西戏曲编剧缺乏,老龄化严重,要解决这一问题,政府必须紧抓青年戏曲编剧培养这一重要工作,而青年编剧更应该有清醒的责任意识,敢于担当,勇于钻研,勤于学习,坚守传统,融合发展,积极探索,这样才能推进山西戏曲艺术事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注释】
①以下数据截止于2018 年9 月28 日。
②包括历届“杏花奖”、省里调演、国家艺术基金资助项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