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母亲在家乡替张波说好了一门亲事,只等他领了工钱回家成亲了。
张波来自江西偏远农村,和其他进城“淘金”的打工者一样,梦想有朝一日赚上一大笔钱,能在城里安家落户,当个像模像样的城里人。到了城里,张波一连几天奔波在职介所,然而,只有初中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着带来的500元钱快用完了,不得不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了一份工作。然而,城里的钱也不好赚,工地上的活不仅又脏又累,还赚不到钱。就算平时干得再卖力,也只是预借生活费,到年底还要看工头脸色才能讨到一年的辛苦钱。这不,又碰到工头跑路,领不到一分工钱了。
在这个不眠之夜,毫无睡意的张波走出了工棚。他不知道何去何从,毫无目的地瞎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中心。三十多里的乡路,阒无人迹,冷风嗖嗖倒在其次,关键是今天就是小年了,张波还是没有领到工钱,这可怎么办?凌晨4点钟,福建室外气温低到极点,整个城市一片沉静。张波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了下来,他突然就想冒一次险。
张波到周边转了一圈,发现只有四楼和七楼没有装防盗网,他把目标锁定在四楼。凌晨黑暗中,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小区外的堡坎跳下,身轻如燕的张波顺着房子的水管爬进了居民家中,阳台的门没有锁,为了不弄出大的声音惊醒住户,入户时还把鞋脱在阳台上。
张波从阳台进入厨房右拐摸黑进了一个房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帆布包,他把包斜挎在肩上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时听到有人往厨房那边走,一会儿从厨房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张波横穿客厅准备从大门离开,可是防盗门反锁着,只得躲回到房间里伺机离开。等了约莫半个钟头,厨房里的敲击声依然断断续续地此起彼伏,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张波探头看到一个五十多岁女人的侧脸,右手拿着小锤子轻轻地敲打着小鱼片,滚了粉的鱼片在敲打中慢慢张开,一片片呈蝴蝶状,煞是好看,边上已经放着好几盘捶好的蝴蝶鱼。张波想起了母亲煮的蝴蝶鱼,额头微微地冒出了汗,他得想办法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一股寒意袭击了他:“孩子,今天过小年,市场上买菜的人太多,我和你爸都会忙不过来,起早在家多做一些蝴蝶鱼到市场上去卖,我给你煮一碗蝴蝶鱼当早餐吧!”接着,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女人将煮好的蝴蝶鱼端上了桌。
“我的眼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什么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估计没多久就会完全看不到了吧。孩子,坐下趁热吃吧!吃完可以早点去上班,即使是过小年也不能偷懒!”
“嗯。”张波向餐桌走去,女人似乎很惊讶地将围裙解下坐在他对面,看到了他身上油污破旧的斜挎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坐在对面的女人挽起的头发中夹着银丝,面容安详,看她的眼睛没有异样。张波低着头,盛着蝴蝶鱼的碗里撒了几片香菜叶子,宛若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汤鲜肉滑,十分可口,那是母亲的味道。一碗蝴蝶鱼吃完,张波已是泪流满面,顺手扯了张纸巾准备走了。
“孩子,我床头柜上的帆布包有前两天卖蝴蝶鱼的收入,你拿几百元买些过节的菜回家吧!”女人叮嘱着。
“嗯”,张波进了房间,将自己背着的帆布包放回床头柜,拉开拉链,包内有些百元大钞,也有很多零钱,估计有一两千元,但他此刻只想拿200元作为回家的路费。
随后,女人将防盗门打开。
“再见!”张波一边说着,一边沿街走去,街上已经有了行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普照着大地,暖暖的。
女人摸着桌上还有余热的碗,抬头看到墙上自己儿子黑白照片里灿烂的笑靥呆呆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