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南齐宗室的起家

袁庆

摘 要：萧齐君主为了适应统治的需要，实行重用宗室策略，积极地推进宗室士族化进程。萧齐君主注重宗室的起家，即宗室起家年龄、起家官类型、起家官品。细绎发现，萧齐宗室的起家年龄未及弱冠，起家官多以清显为主，起家官品级亦颇高，彰显了顶级贵胄之气势。

关键词：宗室 起家年龄 起家官类型 起家官品级

中图分类号：K23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8）02-41-48

南齐君主为了适应统治的需要，实行重用宗室的策略，通过授予宗室官爵的方式，维护王朝统治的稳固。学界对于南齐宗室任官的探讨，多集中在宗室担任三省官、禁卫武官等方面，但对于宗室起家的相关问题研究似有不足。诚如日本学者宫崎市定所言：“起家是一种诞生，起家官如何决定了在贵族官僚社会中贵族性的高低。”1因此，对南齐宗室起家的探讨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笔者拟从宗室起家的年龄、起家官、起家官品级三个方面来论述，从而加深对南齐宗室仕宦的认识。

一、宗室起家的年龄

南齐君主对宗室起家的年龄颇为看重，宗室起家年龄早，可以在仕途上抢占先机。南齐君主希冀宗室尽早步入仕途，参与到国家事务之中。现将南齐宗室成员起家的年龄考察于下：

安成恭王萧暠，齐永明九年（489）病逝，时年龄二十四。2萧暠于“建元二年（480），除冠军将军，镇石头戍，领军事”3，可知萧暠起家年龄为十五岁。

鄱阳王萧锵，“建元四年（482），世祖即位，以锵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4。萧锵于齐隆昌元年（494）被害，时年二十六，萧锵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桂阳王萧铄“永明二年（484），出为南徐州刺史，镇京口”5。萧铄于齊隆昌元年（494）被杀，时年二十五，萧铄起家年龄为十五岁。

始兴简王萧鉴，“永明二年（484），世祖始以鉴为持节、都督益宁二州军事、前将军、益州刺史”6 。永明九年（491）病逝，时年二十一，萧鉴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江夏王萧锋，“永明五年（487），为辅国将军，南彭城、平昌二郡太守”7。齐隆昌元年（494）见害，时年二十，萧锋起家年龄为十三岁。

南平王萧锐，“永明七年（489），为散骑常侍，寻领骁骑将军”1。齐延兴元年（494）被害，时年十九，萧锐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晋熙王萧銶，“永明十一年（493），除骁骑将军”。“延兴元年（494），进号征虏将军。寻见害，年十六”2。萧銶起家年龄为十五岁。

河东王萧铉“隆昌元年（494），为骁骑将军”。“永泰元年（498），上疾暴甚，遂害铉，时年十九”3。萧铉起家年龄为十五岁。

衡阳王萧钧，“永明四年（486），为江州刺史，加散骑常侍”。“隆昌元年（494），改加侍中，给扶。……寻遇害，年二十二”4。萧钧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庐陵王萧子卿，“世祖即位，为持节，都督郢州、司州之义阳军事，冠军将军，郢州刺史”。而齐武帝即位是在齐建元四年（482），又“隆昌元年（494），转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置兵佐。……寻复见杀，时年二十七”5。萧子卿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鱼复侯萧子响，“世祖即位，为辅国将军，南彭城、临淮二郡太守”6。萧子响因叛乱，于齐永明八年（490）被杀，时年二十二，萧子响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安陆王萧子敬，“永明二年（484），出为持节，监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7。齐延兴元年（494）被杀，时年二十二，萧子敬起家年龄为十二岁。

晋安王萧子懋，“永明三年（485），为持节都督南豫、豫、司三州，南中郎将，南豫州刺史”8。“延兴元年（494），加侍中。……时年二十三”9。萧子懋起家年龄为十四岁。

随郡王萧子隆，“永明三年（485），为辅国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10萧子隆于齐隆昌元年（494）被杀，时年二十一，萧子隆起家年龄为十二岁。

建安王萧子真，“永明四年（486），为辅国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延兴元年（494），转镇军将军，领兵置佐，常侍如故。其年见杀，年十九”11。萧子真起家年龄为十一岁。

西阳王萧子明，“（永明）六年（488），为持节，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冠军将军，南兖州刺史”12。“（建武）二年（495），诛萧谌，诬子明及弟子罕、子真与谌同谋，见害。年十七”13。萧子明起家年龄为十岁。

南海王萧子罕，“永明六年（488），为北中郎将，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建武）二年（495），见杀。年十七”14。萧子罕起家年龄为十岁。

巴陵王萧子伦，“永明七年（489），为持节，都督南豫、司二州军事，南中郎将，南豫州刺史”15。齐延兴元年（494）被杀，时年十六，萧子伦起家年龄为十一岁。

邵陵王萧子贞，“永明十年（492），为东中郎将、吴郡太守”。“建武二年（495），见诛。年十五”16。萧子贞起家年龄为十二岁。

巴陵王萧昭秀，“（永明）十年（492），为宁朔将军、济阳太守”。“永泰元年（498）见杀，年十六”17。萧昭秀起家年龄为十二岁。

桂阳王萧昭粲，“延兴元年（494），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18。“永泰元年（498）见杀，年八岁”19。萧昭粲起家年龄为四岁。

然而，齐明帝诸子起家年龄可考者仅有建安王萧宝夤与南康王萧宝融。《魏书》卷五九《萧宝夤传》载：“萧衍既克建业，杀其兄弟，将害宝夤……宝夤假为钓者，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景明二年，至寿春之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也，以礼延待。……时年十六。”20而许福谦在《<南齐书>纪传疑年录》一文中认为，“景明二年”恐误，当作“景明三年”。1而“景明三年”亦是南齐中兴二年（502）。可知萧宝夤出生于南齐永明五年（487），“（建武）二年（495），为北中郎将，镇琅邪城”2。可知，萧宝夤起家年龄为八岁。

南康王萧宝融，“（建武）三年（496），为冠军将军，领石头戍军事”3。齐中兴二年（502）死，年十五。4萧宝融起家年龄为九岁。

值得注意的是，鲁力在《南朝“行事”考》一文中认为齐明帝诸子出镇时年龄约为十岁，5而齐明帝诸子在出镇之前，大多已担任起家官。如，江夏王萧宝玄为“征虏将军，领石头戍事”6，后为郢州刺史；晋熙王萧宝嵩，“永元二年（502），为冠军将军，丹阳尹”7，后为南徐州刺史。因此，笔者认为在齐明帝诸子起家年龄应不大于十岁。在此需要指出的是，齐明帝长子巴陵隐王萧宝义由于残疾，虽然起家官为扬州刺史，但由萧遥光代领，故不在讨论范围之内。8

笔者通过整理大部分南齐宗室起家年龄发现，南齐宗室起家年龄存在一定的差异，根据上文考察的结果，现将相关情况列表如下：

表一：南齐宗室的起家年龄简表

比较上述各组数据及其内部的细微差别，可以了解宗室起家的某些阶段性特征，试论如下。

南齐宗室起家的年龄没有超过十五岁的，几乎未及弱冠。从“甲族以二十登仕”来看，门阀士族起家年龄一般在二十岁左右的弱冠之年。因此，南齐宗室在起家年龄则是领先了门阀士族，此举确保了南齐宗室仕进的优势，是门阀士族无法比拟的。《通典》卷五六《禮典·嘉礼一》载：

（晋武帝）泰始六年，南宫王承年十五，依旧应冠，有司议奏：“礼十五成童。国君十五而生子，以明可冠之仪。又汉魏遣使冠诸王，非古典。”于是制仪，王十五而冠，遂革使命。9

宗室改在十五岁行加冠礼，起家年龄也可以名正言顺地随之而调整。南齐宗室之中有的起家年龄为十五岁，可知南齐对前朝之例得以贯彻实行。然而，从表中数据分析来看，南齐宗室起家年龄大多低于十五岁，尤其在齐武帝与齐明帝时期较为明显。其中，萧铄、萧銶、萧铉、萧锵、萧鉴、萧锐、萧钧起家年龄一般在十四至十五岁。而在齐武帝诸子中如：萧子卿、萧子响、萧子懋三人年龄较长，他们起家年龄为十四岁。除去三人之外，其余诸子年龄尚幼。齐武帝甚至大幅度将宗室起家年龄提前到十五岁之前，应是主要为了确保宗室在仕进中拥有一定的优势，从而加强皇权。

在齐明帝统治时期，齐明帝大幅度将子嗣起家年龄提前至十五岁之前，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加强统治之需。然而，齐明帝却大肆诛杀高武子孙。一些宗王由于年幼，暂且得以幸存。至齐明帝统治后期，终将他们诛杀。《南齐书》卷四〇《武十七王·临贺王萧子岳传》载：

高宗诛世祖诸子，唯子岳及弟六人在后，世呼为七王。朔望入朝，上还后宫，辄叹息曰：“我及司徒诸儿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长大。”永泰元年，上疾甚，绝而复苏。于是诛子岳等。1

在齐武帝诸子之中，萧子岳等六人年龄尚幼，对于齐明帝威胁较小，故而齐明帝并没有将他们诛戮。然而，随之他们年龄日益长大，齐明帝不得不铲除潜在的威胁。齐永泰元年（498），齐明帝诛杀了临贺王萧子岳、西阳王萧子文、衡阳王萧子云、南康王萧子琳、湘东王萧子建等宗王。值得注意的是，齐明帝诛杀诸王之中，萧子岳、萧子文、萧子峻、萧子琳为十四岁，萧子建为十三岁，他们被诛杀时尚未起家，随着时间推移，按照前朝之例，诸王起家年龄为十五岁左右。一旦萧子岳等诸王步入仕途，那么将威胁齐明帝的统治。故而，齐明帝表达出“我及司徒诸儿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长大”的担忧。

综上所论，在南齐时期，宗室起家年龄一般不超过十五岁。南齐统治者依然继承了前代制度，因时而变，虽有些差异，但可以了解宗室起家的某些阶段性特征。

二、宗室的起家官

两晋南北朝时期，门第观念盛行。婚宦是士族门第高低的重要标志，所谓的“宦”主要体现在官的清浊、官位的高低和起家官三个方面。2因此，南齐君主格外重视宗室的起家官。起家官的不同，不仅体现了皇帝与宗室亲疏之关系，而且与最高统治者对宗室的任用政策密切相关。一方面，南齐君主提升宗室的起家官，以确保在仕途上占据一定的优势。另一方面，南齐宗室起家官的类型以职闲廪重、位望通显的清官为主。如何判断南齐宗室的起家官？杨恩玉认为：“当时（两晋南北朝时期）的习俗格外看重起家官，史书一般都不厌其烦详加记载。没有注明‘解褐或‘起家的，传主的第一个官职一般即为起家官。但这一判断并不完全准确，大致如此而已，特别是《南史》的记载多有省略，很难如此判断。”3有鉴于此，下文对南齐宗室起家官的论述，主要以《南齐书》的记载为主，《南史》等材料有选择性的引用。笔者现将南齐宗室起家官列表如下：

表二：宗室的起家官简表

以上是笔者对南齐宗室起家官的整理，主要是为了加深对南齐宗室担任不同起家官类型的认识。

高门士族所青睐的清官也令南齐宗室成员趋之若鹜。如著作佐郎、散骑常侍、给事中、员外郎等官成为宗室的主要选项。其中，有五位宗室起家担任秘书郎，《梁书》卷三四《张缅传附张缵传》载：“秘书郎有四员，宋、齐以来，为甲族起家之选，待次入补，其居要职，例数十百便迁任。”1秘书郎乃是清官之望，非门阀士族勿居，门阀士族往往凭借起家之优势，“平流进取，坐至公卿”2。当然，南齐统治者不会允许门阀士族过多的对清官资源的掌控，于是提升宗室起家官则成为必要的手段，这对于南齐宗室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如所周知，南齐宗室起自寒门将帅，以军功武力建国，家族地位原本就不高，不为当时社会所重。南齐建国后，宗室虽然封王封侯，但在门阀士族面前，仍然难免有自卑之感。因此，南齐君主重视宗室的起家，从而提升家族地位，宗室的起家官较高正是为此。

在南齐宗室起家官中，以武散阶将军号起家的宗室占据主导地位。刘军认为：“军号不等于军官，虽有名号，而是无职司的将军，也是领兵将军之外的一种单纯身份等级制度，其只是起到核算年资考绩、划定薪酬待遇等作用，文武官员均可以加授，与清浊无关。”3

南齐宗室以武散阶将军号起家的同时，还兼领州郡长官，这一安排占据了大部分，共有22人。张鹤泉先生认为：“南朝都督诸州军事的任职是与将军职密切结合在一起，二者之间相互产生影响。”4将军官品级的大小代表了都督地位的高低。5

南齐宗室担任州郡长官时，多年幼，故而出现了幼王出镇的现象。幼王出镇虽使得宗室地位得以提升，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陈长琦认为，由于出镇的幼王没有从政、治军的能力，方镇军政大权例由军府长史摄理，或由“行府州事”（簡称行事）代理，造成了形式权力中心与实际权力的分离。6幼王出镇带来的弊端在南齐后期得以凸显，尤其在齐明帝篡位时，对维护皇权起到的作用甚微。

三、宗室起家的官品

起家官品是仕途起步关键的阶段，在六朝士族体制中，不同的身份等第对应相异的起家官品，居中起到调节作用的乃是中正评议的仕宦资格——乡品。关于起家品级与乡品之间的关系，日本学者宫崎市定认为：“起家的官品大概比乡品低四等，当起家官品晋升四等时，官品与乡品等级一致。”7有学者进一步指出：“具体而言，当门第固化之后，士族乡品一至二品，例以五、六品官起家；寒士乡品三至五品，例以七品至九品起家官；寒人乡品六至九品，例以流外勋位起家。”1除此之外，还存在中正管辖范围之外，由宗正卿或宗正师执掌的“宗室选”，其家起家官高居四品以上，对应的乡品则称为“超品”2。笔者试图以萧齐宗室起家官品为依据，3并逆推萧齐宗室乡品档次，进而加深对南齐宗室实际地位和发展的认识。现将南齐宗室起家官品列表如下。

表三：宗室起家官品简表

南齐宗室起家品级多在六品之上。如按照九品中正人法的操作原则，六品起家匹配二品乡品，而这正是标志士族门第的下限。由此可见，作为当时社会的第一家族的南齐宗室成员，他们的中正品第也就是二品。南齐宗室轻而易举地获得上品，取得入仕资格，整体跨越资格线，从而具备了迈向士族化的条件。

如果将南齐宗室起家官继续细分，则会形成起家官品高低之分。细绎发现，南齐宗室起家官品高低与王爵有着紧密的联系，南齐宗室起家官三品的有25人，其中23人有王爵。起家官四品的有7人，其中5人有王爵。起家官五品、六品的有10人，其中4人有王爵。可以说宗室爵位是宗室入仕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数，高爵位者就有较高的起家官品。需要指出的是，萧映、萧晃、萧嶷等人起家官品较低，因为他们起家是在刘宋时期，当时萧氏家族地位还相对较低。

南齐统治者为了区分皇统亲疏，采取了针对性的措施。《南齐书》卷二二《豫章王萧嶷传附子子操传》载：

王侯出身官无定，准素姓三公长子一人为员外郎。建武中，子操解褐为给事中，自此齐末皆以为例。1

“员外郎”与“给事中”在官品上不会太低，南齐君主确保了宗室成员仕进的资格线，后代子孙不至于沦为下品。众所周知，两晋南北朝是森严等级的社会，规划了细密的身份等级，时人按照家世地位对号入座。当然，作为新贵的萧氏家族，更要维护等级、亲疏的差别，从而确保家族优崇的地位。

南齐宗室起家官品顶点不超过二品，一方面，由于南齐宗室起家时年龄幼小，难膺重任，少有起家即位极人臣之事例。另一方面，南齐宗室因血缘关系更加容易获得高的起家官品，这为他们以后升迁高位，担任要职准备了条件。

通过对南齐宗室起家的年龄、官、官品的探讨，可知三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南齐宗室起家年龄普遍较小，却担任较高官品的起家官，借此得以“平流进取，位至公卿”。由此可以反映出宗室尊崇的地位，也体现出了南齐时期重用宗室的既定国策。唐长孺先生对此曾作了深刻地阐释：“西晋以后，除了东晋皇室在流离之余，十分衰弱，无法争取强大权势以外，南北诸皇朝纵使其皇室本非高门如南朝，或出于鲜卑如北朝，其政权结构依然以皇室为首的门阀贵族联合统治，皇室作为联合统治中的一家族驾于其他家族之上的基本特征并没有变化，重用宗室的政策就得延续下去。”2南齐宗室依靠皇权成为一流门第，获得较高的礼遇，在士族进化过程处于领先地位。

The Outline of the First Royal Clan Founding System on the Rising of Nan qi Clan

Yuan Qing

Abstract： 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need of rule， the emperor of xiao qi carried out the strategy of reusing royal Clan， and actively promoted the process of gentry . In particular， the emperor of Xiao Qi paid attention to the First Clan Founding System， the age of the royal clan， the type of the officials， and the official grades.Careful discovery， first royal Clan Founding age is young， Leisure officials，the type of the high officials.It shows the grandeur of the aristocracy.

Key words： royal Clan ；First Founding age； The type of starting official； the type of high official grad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