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古代才女的创作成就与不足

2018-07-13 01:23郭青青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名作欣赏 2018年36期
关键词:才女诗词创作

⊙郭青青[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0]

明清才女群体在江南地区兴盛一时,作为一种新的社会范畴,“才女”呈现出与“女子”不同的内容范畴,个体性才华成为其重要内容。首先我们先谈谈何谓才女,才女是“才”“德”“色”三者的统一体。才女群体与其他女子的主要区别是能诗词,在有才的基础上还要有“德”,即遵守家庭空间对自身道德与社会规范的规训,在才德兼备的基础上还要有“色”,即“才色”,才色不是单纯的容貌,而是建立在个体性才华基础上的女性对男性的吸引力。最终,“才女”成为才德色兼备的“女子”,“才”成为“才女”与“女子”的分界,“德”成为“才女”与“青楼”的分界。才女历来是人们仰慕的对象,她们的才名得以远播终究离不开她们的创作。那么她们创作的动力何在呢?

一、才女创作动力的来源

(一)家族才女群的文化传承

众所周知,从构成上看,才女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仕宦人家的妻妾,或者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部分妓女。她们要么出身名门,自幼年起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要么幼年被卖到青楼,被百般调教,早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她们自身深厚的文学底蕴也为她们的创作提供了很有利的条件。现实生活中的才女群以江南地区居多,经济的发达、社会的开放、家族的培养与支持,明清两代是才女文化的鼎盛时期,才女辈出,成为社会的一道风景。甚至有一家中几代人全是会诗赋的,譬如吴江叶氏(沈宜修,女儿叶纨纨,叶小纨,叶小鸾)、沈氏(沈智瑶,沈倩君,沈静专,沈淑女)、桐城方氏(方维仪,方梦式,吴令仪)、云间张氏(王凤娴,张引元)等。

(二)借创作以抒发心中情愫

诗词曲赋历来都是文人墨客不离手、不离口的宝贝,才女亦然,偶有所思、有所感便寄情于诗词,借诗词来尽抒心中块垒。卓文君面对司马相如喜新厌旧、“无意”于己之时,含恨写下《怨郎诗》痛斥司马相如,一句“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把心中的所有不平和怨恨倾诉出来,连司马相如读到此诗时也不得不感叹卓文君绝妙的才华,愧疚不已,打消了休妻娶妾的念头。一首《怨郎诗》不仅将卓文君满腔的怒火喷射出来,在显露卓文君过人的才华的同时挽回了两人之间的爱情。住在平康坊棚户区的唐代才女鱼玄机是李忆的“外宅妇”,李忆出仕后首次回家,鱼玄机便独守空房,她相思日深,于是作《江陵愁望寄子安》,其中写到“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足见她对李忆思情之深。无论是喜怒哀乐,才女们都已习惯作诗来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世界。就大多数女性作者来说,她们写诗填词主要是抒发比较狭隘的个人情怀,而无政治方面的考虑,但是越纯粹就越深入,她们的诗词能够细致地反映中国古代女性尤其是才女的生活状态,读他们的诗词可以进入她们的内心世界。

(三)通过创作来获得男性认可

卞玉京对江南才子、当朝榜眼吴梅村一见钟情,在即将赴任成都知府的吴继善的饯别宴会上,吴梅村以诗赠别吴继善之后,她抓住时机,即席赋诗一首:“剪烛巴山解思遥,送君兰楫渡江皋。愿将一幅潇湘种,寄与春风问薛涛。”表面上是赠别吴继善,实则是向吴伟业暗送秋波,显示自己的非凡才情,以博取吴伟业的关注及好感。

杜秋娘在镇海节度使李锜府中做歌姬时,不甘埋没,自写自谱《金镂衣》在家宴上演唱,年过花甲的李锜听了这首魂断人肠的乐府诗之后,再度燃起青春热焰,把杜秋娘收为侍妾。凭借自己的才华,杜秋娘获得了李锜的宠幸。才女们不仅有才,而且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才华去博取风流才子们的青睐和赞赏。

二、才女的创作成就

才女们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入诗入画,在创作上她们也有很大的成就。就社会层面来说,才女文学作品的流传打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挑战了男性权威,对社会角色分工下的文学话语权发起挑战;就文学作品本身来说,拓宽了诗的表现内容,用温婉的笔调写尽了闺中秘事,将艺术的笔触延伸到男性不曾涉及的生活领域。

(一)冲击传统观念,打破文化格局

传统诗词创作以男性为主,其站在女性视角下所写的诗句,如王昌龄的《闺怨》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就是强行主观臆想闺妇的情感色彩。男性诗人笔下的“闺怨”,多是越俎代庖,难免有隔靴搔痒之憾。而李清照的作品却是真性情的流露、真生活的写照。其情感、生活与作品合为一体,具有浓烈的女性创作主体色彩。李清照所写情词,写离别、寂寞、伤感、相思,都是真实的情感,女性成了抒情主体,表现出女性对生命意识和价值的内省和感悟。自我女性意识的觉醒,不仅打破了原有的文化格局,也塑造了一个个属于女性自己的真实的灵魂。

吴中名妓柳如是作为秦淮八艳之一,虽沦为红尘女子,但才情不减于男子,徐佛经营的“归家院”就是因为她的才气而得以重振,更名为“十间楼”,她虽为“扬州瘦马”,但她凭借自己的才情,摆脱了“瘦马”的束缚,活出了自己的个性和风采。最后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一代名儒钱谦益,他以匹嫡之礼迎娶她,两人惺惺相惜,过着美满而幸福的生活,她最终也达成了“我非才如虞山钱学士者不嫁”的愿望。

(二)开拓诗歌新题材,展现女性的柔美

中国传统文人的创作或抒发怀才不遇的苦闷,或讴歌寄情山水田园的惬意,或展现渴望建功立业的理想与抱负,或流露出忧国忧民的感伤……而中国古代才女的创作为中国古代文学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她们将艺术笔触延伸到男性不曾涉及的生活领域。她们抒发春闺离别之怨(如鱼玄机写给李忆的《江陵愁望寄子安》)、空房寂寞之愁(如薛涛的“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何处江上有笛声,声声尽是迎郎曲”)、病榻无眠之苦(如杜秋娘的“红颜薄命实堪悲,况是秋风瑟瑟时。深夜孤灯怀往事,一腔心事付阿谁”)、恩夫爱子之意、私订终生之喜(步非烟与赵象鱼雁传情)。避暑、纳凉、弄箫、题画、早起、晚行、写字、读信甚至见新月升起,闻蟋蟀鸣叫也成为写作缘由。

唐懿宗时期洛阳城中著名的美女诗人步非烟因为嫁了一个给不了她柔情蜜意,也不能与她诗词互答的粗悍武夫,新婚后的她总是偷偷地对窗落泪,久而久之她发现隔壁赵家的儿子经常吟诗作画,还能领略乐曲中她的心曲,于是她将秋千一次荡得比一次高,慢慢地她和赵象以诗传情。在两人神契魂交之时,步非烟传诗道“画檐春燕须同宿,兰浦双鸳肯独飞”,赤裸裸地表达了她对赵象思之如狂的感情,这样的诗将一个想要红杏出墙的女子躁动不安的内心暴露无遗。

三、才女创作的不足

中国古代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传统观念影响深远。相比于男性作家,才女的作品较少且很少流传后世,作品内涵也不如男性作品。闺阁才女们虽受到良好的教育,但是传统礼教的束缚仍局限着她们的创作,抒发的无非是“愁怨”之情。

(一)社会环境的桎梏限制了女性作家的成长

中国传统文化把“四德”作为对女子的衡量标准,认为女孩子只要会女红、认识自己的名字就好了,而中国古代的男子一直以中科举为目标,加上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的影响,男子在学识上自然远远胜过女子,所以,从数量上来看,才女就比才子少很多。况且如果她们没有把自己的诗词编集成册,那么她们的作品在流传时很可能就散佚了。而男子一般都有整理诗集文集的习惯,因此,我们看古代的书籍通常是以男性作家的作品为多。《唐诗三百首》里面收录的基本上都是男性诗人的作品。当然,这也表明男性作家的创作成就要远远大于女性。一是他们接受教育的程度更高,二是他们的视野更广阔,三是他们的思想更深邃更独特。

(二)才女的创作题材狭窄只限闺阁之内

才女的创作由她们的生活圈子和眼界决定,她们要么生活于豪门大宅,要么居住在青楼,不能随意出行,只能待在固定的场所,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们的视野,由此她们只能以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入诗。她们没有征战沙场的经历,由此写不出如“不破楼兰终不还”这般豪气冲天的边塞诗;她们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因此也不知官场的险恶;她们没有被贬谪的可能,由此也体会不到苏轼的“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的悲戚与痛楚。她们只能站在自身的立场上,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

四、结语

综上所述,才女创作的动力来源于家族式的文化血脉传承,通过文学创作不仅能够抒发个人情感,也更容易获得男性作家的社会认同。女性作家的作品流传具有深广的社会和文化意义,打破了固有的文化格局,挑战了以男性为主导的话语权,拓宽了诗歌的内容,增强了细腻情感的表达。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女性的文学创作受制于封建的社会环境,封建礼教在一定程度上扑灭了她们的文学火焰,但是其在历史长河中所留下的文学遗产值得我们反复体味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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