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作为北京的中心城区,有着雄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历史资源更是比比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一些具有老北京特色的传统文化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曾经胡同中悦耳的吆喝声逐渐被埋没在高楼大厦之下;老天桥地区的撂地表演也被各种艺术团取代;庙会里的高跷秧歌更是因广场舞的普及而销声匿迹……若如今您再想寻找一下那个时代的乐趣,还真是挺费劲的。
为了让这些即将消失的文化资源重新走进人们的视野,在政府的支持和扶植下,越来越多的传统民间文化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被保护起来。而这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便是非遗传承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如何将传统文化继续发扬光大的伟大使命。
我有幸采访到了传承人田学明大师,田大师1996年从河北梆子艺术团辞职下海,一直在民间从艺。2000年,成立学明艺术团,是北京第一家民营专业文艺团体。
田学明目前是5项非遗项目的传承人,以民间传统艺术为主,并深深扎根于老百姓的生活当中。多年来,田大师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5项非遗项目拂去了历史的尘埃,使它们重新得到了传承与发扬。
五斗斋高跷秧歌被评为市级非遗保护项目,它起源于清乾隆年间,曾为慈禧60岁祝寿表演时,获得慈禧的赞赏,从此名声大作。
其中所指的“五斗斋”原为大栅栏地区的一条街巷的名称,旧京时期的大栅栏不仅是繁华的商业区,还是集中的娱乐场所和民间花会活动场所,因该花会的创始人居住在五斗斋,故取名为五斗斋高跷秧歌并沿用至今。田大师说:“当时五斗斋高跷秧歌会是属于自发的民间组织,不以营利为目的,就像现在的广场舞一样。”
但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这一活动被叫停。说起五斗斋高跷秧歌,不得不提的一人是张全增先生。在1978年,由张全增等人组织并重新恢复了秧歌会。秧歌里的跷分为高低两种,高的有3尺到4尺,张全增先生曾指出,演员必须通过上身的晃动保持身体的平衡,并要在表演中加入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由于难度系数过大,五斗斋高跷秧歌开始在京城濒临绝迹。直到2004年4月,在当时的宣武区文委推荐下,年届七旬的张全增先生来到学明艺术团,并举办了拜师仪式,从此,有着200多年历史的五斗斋高跷秧歌终于有了新的传人。
作为学明艺术团团长的田学明在传承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他觉得京味儿的东西不能丢,他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在传统五斗斋高跷秧歌的基础上发掘新的闪光点,让现在的老百姓更容易接受和认可,让五斗斋高跷秧歌重新赢得市场。
中国戏法的历史源远流长,宫廷里的戏法叫作“幻术”,民间的叫“戏法”。古彩戏法讲究平中出奇,运用巧妙的手法将事物从无到有变幻出来,是中国戏法重要的艺术特色之一。
一般宫廷中的戏法在民间是见不到的,田大师说:“宫廷戏法都是为皇宫里的王公大臣们表演的,其中包含很多的寓意。比如:变一个半人高的掸瓶,寓意为四平八稳;里边插着三个戟,四个角有如意,称为事事如意;有穗子,寓意为岁岁平安;有旗子,旗开得胜。可见,一个瓶子里的寓意就这么深,大家都很爱看,马上拍手叫好。”
康乾时期,戏法开始在民间得到广泛流传。田学明的师祖穆文庆先生文武双全,凭借一身本领在吴桥、天津一带大有名气,偶然一次到宫廷表演戏法的机会拜了在宫廷当差的张宝清为师,从此更是名声大振。后来穆先生东渡日本,向日本的魔术师(天一派)切磋技艺,取长补短。回国时带了很多大型魔术道具,将日本的魔术与中国古彩戏法相融合,并在国内成立了“大天一魔术团”。
“大天一”成立后,迅速在京津冀一带轰动起来,越来越多喜爱魔术的人纷纷拜师学艺,穆派戏法从此有了传人。
田大师说:“干我们这行的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没有君子不养艺人,过去撂地表演,给第一把钱的叫君子,表演完向观众求钱,一定要手心朝下拿着笸箩,手心朝上的是乞丐要钱的方式,所以我们的手心要向下,抬着头。”
据他介绍,张宝清先生有很多徒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发展形式。迄今为止,穆派戏法在国内是影响最大的一支门派,穆派的学员遍及全国各地。
田学明最喜欢的就是古彩戏法,他从1991年开始接触学习,目前是穆派戏法的第四代传人,多年来他曾无数次带领团队走出国门到世界各地演出,还经常当作特邀嘉宾到各大电视台表演戏法。古彩戏法在田学明大师的努力下得到了最好的传承。
老北京叫卖,也称为“吆喝”。声音中带有一定的韵律和别有情感的叫卖调,从语言、内容和所反映的民俗风情中来看,完全具有强烈的京味特征。田大师告诉我:“以前没有人学叫卖,叫卖只是生活中的一种形式。和现在不同的是,过去有钱的人家很少有人走出去买东西,并且女人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這就导致小商小贩到胡同里吆喝卖东西。”
说到这,田大师随口就来了一段:“香菜辣青椒,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胡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蒜,来好韭菜呀。”一字一词都有韵有辙、字正腔圆、悠扬悦耳。他接着说到:“只要听到这种吆喝,大家就知道卖菜的来了,纷纷出门买菜。”
随后,田大师又表演了很多种吆喝的方式,让我一饱耳福。1992年,田大师在天桥乐茶园(现德云社)演出,为了把老北京叫卖这一种濒临灭绝的艺术形式拾起来,可谓下了大功夫。由于条件有限,没有录音设备,只能一一向老一辈人请教、学习各种形式的吆喝,就这样,通过日积月累的挖掘,大部分的老北京叫卖得到了恢复。从此,老北京叫卖艺术团成为了学明艺术团的一个组成部分。
2004年恢复了厂甸庙会,光叫卖就有29个行当,使老北京叫卖声又重新原汁原味地展现在了京城百姓的生活中。由于政府很重视老北京叫卖这一传统文化,于是,在2007年,老北京叫卖被正式列为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双簧是由“大狗熊”孙宝才先生创作的一种表演形式,始于清朝末年。它属于曲艺的一种,两人需配合默契,一人在前面表演动作,其自身一定要具备戏曲的身段,一些男扮女的动作才能做到位;另一人在其身后或说或唱,嗓音一定要好,因为过去没有话筒,撂地表演时人多声音杂,有一副好嗓子才能把声音放出来。
双簧曾是由一位老先生传承,但却后继无人。恰好田学明在艺术团期间说过很多年的双簧,并且这其中的典故、历史以及很多传统段子他都轻车熟路,因此这双簧的传承人便落在了田学明身上。田大师说:“双簧的表演比相声要快,表演者的脸上有三大块白,头上扎上小辫就开始表演,样子很滑稽,因此很容易被观众所接受。”
双簧虽看着逗乐,但对于表演者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技艺,背后需要付出很长时间的锻炼才能达到舞台上完美的表演效果。据田大师回忆:“因为我一直在戏班待着,对于唱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第一次上台表演双簧,是真的紧张,嘴特别的干,舌头都打不了弯儿了,老师还会一直在底下说把笑肌抬起来。等到下台了以后,我的笑肌还一直抬着,用手扒拉才能下来。那时候每天要演六七场,一演就是15年。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双簧表演锻炼出来了。”
这种扎根于老百姓生活的表演形式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表演不同,老百姓非常爱看,每一场演完都会引来大片的掌声,甚至有的观众喊着再来一场。看着观众对双簧的认可和赞赏,田学明心里很是欣慰。
“赛活驴”原名关德俊,被誉为第三代“天桥八大怪”之一。他靠自己制作的一副驴形道具,在天桥撂地表演各种驴的动作,如“驴子撒欢儿”“驴尥蹶子”等。表演时,他的妻子乔金凤化妆骑在驴背上,手打一副3寸长1寸宽的竹板唱莲花落子,与道具浑然合为一体,引得观众纷纷喝彩。
因关德俊把毛驴表演得活灵活现,如同真的一般,故取艺名为“赛活驴”。关德俊与他的妻子因表演“赛活驴”在京城名声大作,一举成名,被传为佳话。
1992年,北京民俗艺术团成立,田学明在团里学习了“赛活驴”中的驴,各个动作技巧掌握后开始上台演出,也是从那时起,“赛活驴”这一民间艺术扎根在了田学明心中。
2001年,在宣武区文化委员会的支持下,北京学明艺术团传承并发展了此艺术项目。田学明在编创动作时花了很多心思,他说:“让这些传统的老玩意儿以嶄新的姿态重新回到舞台上,才是作为传承人应该做的。其次,也希望政府多给一些表演传统民间艺术的平台,只要有平台我们就可以让这些老玩意儿重新回归到大家的视野中。”
非遗项目不能把它封锁起来守着,而是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发展,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解它。关于5项非遗未来的发展,田大师说:“首先很感谢西城区非遗保护中心,他们非常重视非遗的发展,并为我们搭建了很多的平台,包括我平时直播的平台,每次在直播中表演古彩戏法能获得很多人的关注,通过这个方式让全国各地的人了解了我们北京的非遗项目,这也算一个很好的传承。
“其次,应该让非遗走进校园,把双簧、‘赛活驴、老北京吆喝,这些孩子们喜欢看的、喜欢听的呈现在他们面前,若有孩子感兴趣就可以来学,这样一来,非遗项目无形中就在校园得到了传承。
“另外,我们每年都要去敬老院慰问,其实老人在养老院很孤独,我们每年去给他们表演一些节目,他们都非常爱看,并且觉得很亲切。表演完了再送他们一些生活用品,每次走的时候都恋恋不舍。
“有时候还会给在北京打工的子弟表演,通过他们的途径把老北京的传统文化带到全国各地,这也是对非遗很好的宣传方法。”
(编辑·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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