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教师可以改变教育

唐科莉

教育的质量不能跨越教师的质量；教师是提高教育质量和学习成效的中心，也是影响学生学业成就的关键因素——这些已成为全球对于教师重要性的普遍共识。正因为如此，致力于全球治理的国际组织也日益将“教师教育”作为政策关注的重点。近年来，世界上一些主要国际组织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世界银行、欧盟相继发布系列有关教师教育发展的重要报告、教育决策咨询报告、政策文件及指南，旨在指引全球教师教育发展方向。

从不同国际组织发布的报告中，我们可以了解全球化时代世界教师教育发展趋势、全球教师教育发展的最新理念和最新成果，为我国教师教育改革与发展开拓全球化视野。

一、教师是教育领域保证平等、机会和质量的最有影响力、最强大的力量

投资教师可以改变教育。联合国教利文组织认为，“全面的国家教师政策是一个国家能够在学习者教育上进行的最好投资”。国际组织都将教师教育政策列为教育领域的政策优先事项。

一个教育系统的质量既不能超过其教师队伍的质量，也不能超过教师的教学质量。不同的国家和教育系统的研究都表明，教师是对学生学习影响最大的校内因素，特别是对弱势学生而言更是如此。因此，教师是实现让所有学习者获得高质量、公平教育的核心。拥有足够的学科和教学知识、经过有效培训、对学习者的多样化需求保持敏感的教师，可以在学生的教育历程中（特别是最初几年的学校教育中）产生巨大影响。“如果教师供给及其质量有问题，那么发展教育的所有努力也将会以失败告终”，因此必须“将教师置于各种教育改革努力的核心和前沿”，从而确保教育改革和教育政策的最终落实。

二、教师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不是技术理性行为，而是一种政治过程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与其他政策一样，教师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从来都不是技术理性行为，其本质上是一种政治过程，需要在不同目标与利益需求间进行权衡，对影响教育和教学的复杂和相互关联的因素，诸如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框架、家庭背景、教育和学校制度以及其他学校层面的因素进行通盘考虑，建立起协调机制，以实现教师政策目标。另外，教师政策应力求适用于所有教师、所有地区和各级学校。

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教师政策制定指南》中，特别强调通过国家的教育政策或计划来协调教师政策，提出教师政策应该是战略性的、整体的、可行的、可持续的和与其他政策相关的。实现教师政策目标的主要挑战包括：实现这些目标的经费、学习者数量、人口参数和实现全民素质教育所需要的人力资源，这些都应在一个全面的教师政策中有所反映。

因此，在教师政策制定过程中，所有利益相关者特别是教师的参与非常重要。OECD认为，如果教育者不认可教育政策，教育改革不可能发生，因此各國政府必须将教师与学校领袖置于各种变革努力的核心。

三、教师学习流动逐渐成为嵌入教师教育政策框架的常见概念

教师在学校之间以及教学和其他岗位之间缺乏流动，可能会限制创新想法和方法的传播，导致教师缺乏多样化的职业体验，也可能导致教师分布不均衡，比如教师不愿意从最受欢迎的学校流动出去，所以一些地区可能存在教师短缺，而其他地区存在教师过剩的情况。

支持教师“学习流动”是欧盟教育与培训领域常见的一个组成部分，教师流动的重要性在欧盟很多重要政策中都有所提及。2000年发布的面向欧盟未来10年的经济发展规划——“里斯本战略”中强调：欧盟成员国应该消除教师流动的障碍，积极吸引高素质教师。2009年，欧洲理事会在关于教师和学校领导专业发展的结论中提到，确保学校教育工作者的跨国流动是职前教师培训和教师持续专业发展的核心组成部分之‘。此外，欧盟教育与培训2020框架（ET2020）将教师流动视为欧洲教育与培训战略合作框架的一个关键要素。欧盟委员会开展了岛系列促进师生跨国流动的项目，从这些项目得到的积极反馈和有力证据使得欧盟委员会坚信，教师流动不仅可以提高师资培训质量、增强教师积极性，而且有助于实现更广泛的政策目标，比如提高教育质量、减少早期辍学者数量、提高人口技能水平以及为所有孩子提供高质量的教育。

为了促进教师流动，OECD尤其强调，在有不同教育行政辖区的国家，如联邦体制国家，教师资格证书的相互认可非常关键。此外，认可教师在教育之外获得的技能与经历也是鼓励教师间更大的职业流动的一个重要手段，为该行业提供了灵活的重返路径。

四、比起提升个别教师的质量，提升校长领导力更为重要

OECD认为，校长领导力是引领学校前进并支持教师发展的关键因素。校长领导力包括确保学校办学目标被稳妥执行、促进学生学习、确保教师聚焦教学以及构筑教师教学能力提升的学校环境等。由于校长肩负多重角色，因此比起提升个别教师的质量，提升学校领导的质量更为迫切。

当前，随着全球化竞争的加剧以及国际层面学生学业能力测评的推动，提升学生学业成就越来越成为全球学校的重要职责，这也对校长的教学领导力提出了突出要求。研究表明，教学型校长会在教师评价中增加教学创新方面的标准，并为教学有困难的教师提供支持项目。他们更倾向于将学生表现与学生评价结果用于制定学校的教育目标和教师专业发展计划，也倾向于在课程与教学相关任务中投入更多精力。在多数国家，这类校长更乐于亲自观察课堂教学并将其纳入教师的正式评价中。

提升校长领导力并不意味着校长应该“独揽大权”。由于校长工作的复杂性和综合性，校长懂得分配领导力、进行分布式领导也十分重要。要让学校管理层成员、教师、学校管理机构、地方或国家机构等均在学校相关决策中发挥积极作用。

五、把最优秀的教师分配到最需要他们的社会经济处境不利的学校，并激励教师在具有挑战性领域和低成就学校工作

尽管高质量教学是对学生学习影响最大的因素之州，然而并非所有学生都有机会获得卓越教师的指导。尤其是乡村地区和偏远地区，普遍存在教师短缺和教师经验不足的现象。这些学校的学生比城市学校学生的平均成绩要低。另外，有关教师对学校的偏好研究发现：最不受欢迎的学校通常是乡村及偏远地区的学校，以及处境不利儿童和来自宗教及少数民族语言背景儿童比例高的学校。

由于缺乏吸引力，学校会选择通过降低资格准人、分配教师教他们不具备资格的学科领域、增加教师需要教学的班级数量等措施来回应薄弱学校的教师短缺，但这些学校的教学与学习质量令人担忧。

OECD通过教师分配的相关数据分析发现，纵观PISA2012中排名前三的国家——葡萄牙、波兰和芬兰——都是把最有资质的教师分配到社会经济水平薄弱的学校。因此OECD主张，各国很有必要去审视分配错位的问题，并且思考如何把经验丰富的教师分配到最需要他们的学校，这是促进卓越、公平与包容这三大教育目标的关键。同时，要为高需求的贫困与弱势学校提供更多特殊的、优先的以及大范围持续的支持，帮助学校留住教师。

六、基于学校的教师专业发展活动效率最高，同时高效的专业发展活动应该在教师自身发展、教学责任及学校的目标之间构建起密切联系

国际组织都强调教师专业发展在教师专业化过程中的重要性，OECD通过教师教学国际调查（TALIS）结果分析得出，以学校为基础的教师专业发展活动效率最高。“基于学校的专业发展活动”是指基于学校环境、持续的教师学习活动，在这些活动中，教师与同一所学校的同事合作，重点关注实践中的问题，聚焦真实的学生作业和课程案例。教师此类的专业发展活动，对提升所教学科的知识理解和教学能力、学生评价和评估、学生行为与课堂管理、跨学科教学技能、学生职业指导与咨询等方面的教学实践水平有显著正相关。

尽管基于学校的教师专业发展活动效率最高，但是2013年的TALIS数据显示，与基于学校的合作性专业学习相比（比例为61%），教师更可能参与不以学校为基础的培训课程和工作坊（比例为70%）。同样，教师也更可能参与各种会议和研讨会（比例为43%），而不是教师网络的专业学习（36%），或者观摩其他教师教学（32%）。

为此，OECD强调，应该增加“基于学校的专业发展活动”的数量和种类，包括构建学校教师一起学习的网络，支持教师合作研究与教学问题解决，为教师创造观摩、体验与尝试新教学法的机会。而那些在学校之外举行的专业发展活动可以减少次数，因为它们对于教师教学实践的影响很小。

OECD认为，教师专业发展不是仅仅局限于教师个体知识和能力的提升，而应该是与学校的发展联系在一起，是促进学校持续改进的一系列教师学习活动。学校不能将教师专业发展看成是区别于教师日常工作的活动。高效的专业发展活动必须在教师自身发展、教学责任及学校目标之间构建密切联系。

七、教师绩效考核方式的使用很大可能会导致学业鸿沟的加剧

一些国家或教育系统把教师奖励与他们的业绩挂钩，形式是额外的薪水或奖金。这种政策设计旨在吸引和留住高素质教师，提高教师工作积极性。然而，OECD指出，并没有证据表明教学质量与绩效考评存在正相关，而其负面影响却昭然若揭：加大了学校之间的差距，薄弱学校的教师吸引力更低；教师以“应试教育”保证在标准化考试中取得良好的业绩，导致学习者的技能和知识面变窄；如果考评方式不公平则会破坏团队合作和个体教师积极性。OECD认为，如果使用绩效奖励的方式，那么如何使用才能达到目标至关重要，必须考虑的因素包括：作为奖励基础的教师评价方法、奖励额度大小、奖励经费的可持续性、期望的教师行为和奖励之间正向联系以及奖励的覆盖面，个人、团队以及学校的绩效如何进行区分和比较等。

另外，如果绩效评估与奖金挂钩，那么对于教师的管理和考核标准必须公正、透明和可信。对业绩未达到标准的教师应该给予清楚、建设性的反馈，指出哪些方面需要改进、如何改进，并提供支持以达到目标。评价人员应该具备相应的知识和能力，做到客观、公正地评价和支持教师。如果教师评价由外部人员进行，要避免教师由此产生的担心、焦虑和不信任。外部评价应逐渐减少，转向更加灵活的、基于学校系统的内部评价。

八、教师效能是影响学生学业成就的最重要因素，對教师自我效能感和工作满意度影响最大的是学生的种类（种族、民族、学业成就等差异）而不是数量

世界银行的大量研究表明，教师效能是影响学生学业成就最重要的因素，是学生学习成绩的一个重要预测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越来越关注提高教师工作的有效性。世界银行通过对已有文献的研究和对世界各国教师政策的分析，建构了教师政策框架，确定了影响教师效能的八个教师政策目标和相应的政策杠杆。如第一个政策目标是为教师设定明确的预期。相应的政策策略是：对学生应该知道和有能力做什么以及教师如何帮助学生达到这些目标都应该有明确的期望；在学校层面为教师提供有助于改进教学的实践和有益的指导。第二个政策目标是吸引最优秀的人才从教。相应的四个政策杠杆是：职前培训及在职专业发展机会；有竞争力的薪酬；有吸引力的工作环境，如学校基础设施的质量、生师比、卫生设施等；职业晋升机会等。

通常，班级规模会被认为对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和自我效能感产生重大影响。与小班教学相比，大班额会造成教师工作量加大、课堂管理难度增加。但OECD开展的TALIS2013调查发现，并非班级学生的人数而是学生的类型（例如行为问题学生）对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和自我效能感影响最大。数据显示，如果教师所教班级学力低下、有特殊需求以及行为问题的学生比例超过10%，则会导致教师低自我效能感与低工作满意度，尤其是那些没有接受过职前准备或不受支援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