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东道主：“肥差”还是“苦差”

尹波

世界杯东道主是个大肥差，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国家绞尽脑汁争着当，俄罗斯经济上沦落到比不过中国一个省，西亚小国卡塔尔甚至不惜冒着“贿选”丑闻缠身的压力，也都非要办一回不可。

但世界杯东道主又是个大苦差，特别是像2010年世界杯南非和2014年世界杯巴西这样的东道主，没有1990年意大利、1994年美国、1998年法国、2002年韩日和2006年德国那样的殷实家底，更缺少卡塔尔那种天赐的巨大石油财富垫底，赛事组织能力亦欠缺发达国家的严谨和周全，国内民众的抱怨和国际足球界的诟病就在所难免。

比如巴西，这个几乎没人不会踢球的足球王国，据2014年世界杯开赛前的一次民测，世界杯的支持率竟然只有34%！不是巴西人不喜欢足球和世界杯，他们是对世界杯花钱太多、影响了民生支出不满。南非办了一届花钱和挨骂同样多的世界杯，至少还把南非的名气打出去了，巴西不同，它在足球上的名气根本不需要办一届世界杯来证明，而在足球之外，世界杯只能让它在城市建设和社会管理上的疮疤被无限放大。

俄罗斯是另一种类型。祖上“先前阔”，事实上早就不是当年的超级大国了，心理上依然拿自己当超级大国看。超级大国办一届世界杯还算什么难事吗？然而，他们可以凭借威权的力量把或许不次于南非、巴西的经济和社会疮疤隐藏起来，却无法掩盖貌似强盛面孔下的虚弱内心。他们获得2018年世界杯承办权，与卡塔尔拿下2022年世界杯承办权一样，皆为丑闻缠身的布拉特主政国际足联时的产物。当时输给俄罗斯的英国对此极为不服，今年由他们带头的诸多西方国家政要拒绝出席世界杯开幕式，使俄罗斯通过举办世界杯重振大国雄风的努力严重受挫，东道主的荣誉感和成就感难免大打折扣。

不过，这篇文章的重点并不在此。我想说的是，东道主身份对球队战绩所能起到的微妙作用。一般意义上，东道主球队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有些国家争办世界杯，希望藉东道主之利夺冠或创造史上最佳名次，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然而，近几届世界杯，东道主受益的惯例，出现了逆转之势。

东道主球队获益之例，多分两种。其一，队伍有实力，可距争冠尚欠火候，需要靠天时地利人和来加一把油。比较典型的是1998年的法国，如果世界杯不在本土进行，主队要成为世界冠军大家庭的第七个成员，就颇有难度。其二，队伍实力不足以夺冠，便借主办之优势，力求打出突破性的战绩。2002年的韩国，就把东道主红利施展到极致，用顶多小组出线的实力，完成了冲入四强的“奇迹”。

获益的方式，也基本是两样：分组有利，加之裁判偏袒。2006年世界杯之前，差不多每届世界杯东道主都能分到一个最弱的小组，而裁判吹“偏哨”更是司空见惯，到2002年的韩国达到极端。可是，这两种方式，近几届都在弱化，甚或不复存在。

2010年南非世界杯，东道主球队偏弱，同时和南非同组的3支球队实力相近，又都比南非略强，导致南非成了世界杯自设立小组阶段以来，第一支小组没有出线的东道主，而且裁判也不曾伸手拉他们一把。

2014年巴西在分组上亦未占到便宜。3个小组对手仅喀麦隆稍弱，克罗地亚和墨西哥都不是省油的灯。2006年前在德国，巴西拥有史上最豪华阵容，首役也仅以1比0险胜克罗地亚。而墨西哥是巴西克星，2008年北京奥运会，两队基本以6年后的世界杯人马出战，正是墨西哥打碎了巴西的金牌梦。好在巴西毕竟有着足球王国的底蕴，最终力克喀麦隆、克罗地亚，战平墨西哥，与墨西哥同为2胜1平积7分，靠净胜球优势才拿到小组第一出线。

今年俄罗斯世界杯，东道主看似抽到一支好签，与沙特阿拉伯、埃及、乌拉圭同组，可惜俄罗斯自身实力不济，没有一名队员在欧洲五大联赛效力，相比“史上最弱东道主”南非，大概有不及而无过之。这个小组抽签结果出来以后，4支球队都对晋级前景表示乐观，从一个侧面证明，俄罗斯要战胜其中任何一队，谈何容易！乌拉圭是老牌劲旅，苏亚雷斯和卡瓦尼乃世界一流前锋；非洲翘楚埃及拥有本赛季欧洲最耀眼新锐、带领利物浦冲进欧冠决赛的萨拉赫；理论上最弱的沙特阿拉伯，也一再声称不怕东道主，而他们热身赛的确击败过强于俄罗斯的对手！

更可怕的还不是小组赛。哪怕俄罗斯福星高照果真小组出线，不管第一还是第二，淘汰赛首轮必然要遇到前世界杯冠军西班牙和欧洲杯新科冠军葡萄牙中的一个。西班牙是本届世界杯争冠主要候选者之一，葡萄牙更要为显然是最后一次参加世界杯的C罗封神而战——对俄罗斯而言，这简直是下下签了。面对如此强敌，俄罗斯根本不可能再进一步。靠抽签不行，要靠裁判？恐怕也悬。现在不是16年之前，国际足联早就不是布拉特的天下，俄罗斯本身已是众矢之的，想学韩国怕也学不来。

屡战屡败的中国足球，自从2002年破天荒地僥幸“抽进”韩日世界杯之后，已经连续四届世界杯无缘进入决赛圈了。于是不少国人便寄希望于中国争当一届东道主，让国足能够在世界杯决赛圈再露一回脸。以中国的经济实力和中国人好面子的特点，办出一届“无与伦比”的世界杯有足够的把握。问题在于，即使抽到上上签，国足就有能力从小组出线吗？中国办世界杯肯定不惜成本，假如国足出不了小组，这东道主的代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世界杯东道主，不好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