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懿王的始年

2018-06-25 05:41
殷都学刊 2018年2期
关键词:年数断代日食

刘 桓

(黑龙江省地方志办公室,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小引

拙作《西周金文历谱述略》(上篇)[1]提到周朝总年数为856年(从文王受命之年算起为867年),这一数据传承先后出自《战国策》吕不韦说、《汉书·律历志》载刘歆《世经》说,所载的周朝年数应是可信的。我国作为文明古国,很早就有历法,《尚书·尧典》说 :“敬授民时”,后来在周朝演变为告朔制度;我国起码在商朝就有史官制度,周朝史官制度更加完备,重要史事的纪年尤其重视,史书均有记载。公元前256年(周赧王五十九年)周朝灭亡,此时距离秦朝建立的前221年,不过35年。周朝的总年数并非失传,史官必有相关的文字记载,当时必有知情者,有关资料由秦到西汉还有保存。《文选·西征赋》 :“惟泰山其犹危,祀八百而余庆。”李善注引《战国策》吕不韦说“周凡三十七王,八百六十七年”,应是有依据的说法。《汉书·律历志》引刘歆《世经》也载六国时鲁国世系,“顷公,表十八年,秦昭王之五年也,秦始灭周。周凡三十六王,八百六十七岁。”(按37王与36王的区别,应是前者算入了幽王末年形成的二王并立),所载周朝有867年,虽未著出处,然与吕不韦说不谋而合,乃传承有序的说法。武王伐纣之年在公元前1111年(庚寅),唐代一行最先考证出来(见《新唐书·历志》),近人董作宾主此说[2],拙作在此基础上开掘史料,引用清代陈乔枞关于商周之际古文、今文年代的差异的考述,并就西周年代有所论列,初步排列出一个西周金文历谱,同时对相关历日做了一些验证。不过该历谱年代框架初定,因为所论年代问题较为复杂,特别是古已失传的恭王、懿王、孝王、夷王的在位年代是暂拟的,当时就想到今后不排除对该文的补正,以上四王的王年年历会有所调整,或者内容有所补充。经过两年多的读书思考,反复琢磨获取新知,对懿王的即位年代略有所悟,遂重考恭王、懿王、孝王、夷王的在位年代,谨对前文作一些补正。不当之处,尚望读者不吝赐教。

一 、西周的总年数、历谱

近些年来,有的上古年代学研究者动辄言天文星象,联系考古,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试图以此途径解决武王克商的年代问题,却往往忽略了西周总年数这个基础问题。其结果必然是假说滋多,而不能获得实证。而有传承的传统年代周朝总年数从文王受命之年算起总共为867年,从武王克商算起为856年的說法,可以得到验证。这一年数并非是汉代刘歆推算的,传承实始于吕不韦,拙作《西周金文历谱述略》强调历日验证法,已经列举金文做出验证,说明了传统年数的可信。而且本人对商代、夏代纪年问题做的研究,已经完成,文章有待发表,将继续证明这一年数的可信。刘歆《世经》说夏朝432年,商朝629年,晋皇甫谧仍在传承,应可信据。本文所要强调的是,考证历史事实不能忘记占有第一手资料,上古年代学验证方法并非单一,周朝年数问题与先秦古书记载相参证也很重要,循此以求起码也能接近真相,而排除远离事实的数据。在此可以补充一条大家都忽略了的史料,《战国策·燕策二》载望诸君(乐毅)乃使人献书报燕王曰,其中说到“臣闻贤明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于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於后世。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夷万乘之强国,收八百岁之蓄积。(下略)”鲍本注 :“通太公数之。”意思是算齐国年数从姜太公吕尚建立齐国说起。这里的“先王”指燕昭王,说的是公元前280年(燕昭王三十二年),燕将乐毅下齐国70余城的事。《史记·乐毅列传》说 :“乐毅留徇齐五岁,下齐七十余城。”这次战争,掠获齐国的宝物和各种物资非常多,故言“收八百岁之蓄积”。八百岁只是一个约数,也是整数,按照古人说数字的习惯,可能省略了零数。我在前文曾经说到古人说数字习惯于说整数省略零数,也还可以补充一个例子,如《逸周书·克殷解》明言 :“周车三百五十乘,陈于牧野。”而《书序》说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孟子·尽心下》 :“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吕氏春秋·决胜》 :“武王虎贲三千人,简车三百乘,以要甲子之事于牧野,而纣为禽。”车数由三百五十乘变成三百两(或“乘”),就是只举整数,略去零数而言。由齐国年数推算周朝年数,即从公元前280年这一年向前推800年,齐国始建看推算为为公元前1080年(实际上要比这早若干年,此分封应该在周武王后期,或成王初年,乃因800年未说零数之故),而周朝亡於前256年,公元前280年距离周朝灭亡还有25年,显然据此推算,周朝总年数已经有825年或者830年之多,距离856年已经比较近了。而“八百岁”应该有未举出的数十年零数,可能即达856年这个年数,至少这不是一个无根据的推测。史书《战国策》所载这一年数是以当时人说当时事,属于第一手资料,明确无误,至少可以否定周朝总年数少于825年的几种说法,较著者如前些年一度颇为流行的用天象结合考古资料推算的周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045年说[3]前1046年(周朝总年数为790年)之说[2];还有前1075年(引用纬书记载周朝总年数820年)之说[3],显然这些说法在年数上都不足,故皆不可信据。凡周朝总年数不到825年的说法,都无法找到这样的第一手资料来证明其年数的真实,更不会得到历日验证。总之,这条史料有利于证明西周总年数856年(加上文王受命至武王征商的11年,为867年),应该是正确的年代传承数据。

从文王受命到武王去世,这18年已经形成一个历谱(清人陈乔枞揭出,其中有今古文经学年代的差异)。从武王克商到康王十二年,这56年又形成一个历谱(唐人一行证明过,见《新唐书·历志》引《大衍历》),二者都包括在文王受命到穆王继位的100年(此数据见《古本竹书纪年》)之中。当然18年历谱与56年历谱之间有几年存在交叉。古书所载的朔历实际上已经构成一个周初的历谱,唯有与此历谱相合,其年代才能成立,故验证十分必要。

二、关于懿王的始年及恭王在位之年

先秦古书关于周朝恭王、懿王、孝王、夷王的在位年代的记载早已失传。诸家探索,众说纷纭,难得要领。我最近终于认识到,期间主要的年代线索有二,一是《古本竹书纪年》载“懿王元年天再旦”,诸家都认为是年曾发生过一次日食,以此定懿王始年,这是很正确的。一是《太平御览》引《史记》说“周孝王七年,厉王生”,这条史料亦非常有助于推算孝、夷年代,可惜虽重要,却一直被忽略,不见有人用来考年。过去学者只凭前一条线索,以为考证出懿王在位元年,就可以解决恭王、孝王、夷王的年代问题。因为不知其间面临多个年代选择,亡羊多歧,即便掌握西周年数,还是难以锁定目标。若是西周年数不明,不在年代范围内考年,准确年份更是渺不可得。为了攻克这一旷世难题,笔者反复推求,认为必须通盘考虑,先用后一条线索,结合金文历日,推算出孝王、夷王年代,再考懿王日食年份,上下结合通过金文资料推算年历,重新确认穆王末年、恭王元年的年份,才能解决问题。

拙文《西周金文历谱述略》(下篇)定懿王的始年为前948年,是暂拟的,因为当时纠结于前953年和前948年、前941年等年份,疑不能决,而未能结合《古本竹书纪年》“天再旦”的记载,进一步考证日食问题进行判断,未为得之。近时重新研读张培瑜先生《西周天象和年代问题》一文(以下简称张文)后,对此产生新的认识。张文对《古本竹书纪年》所载“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是为日食的问题,做了不少研究。如他计算了前1000年至前841年共160年间的全部日食,其中镐京、西郑可见者60次,列于该文的表2。他推敲认为食甚发生在中午以后的33次,似不宜称作“天再旦”。又,只有全食或大食分日食,才有可能指这次日食。以此又排除了9次三分以下的日食。因此,他在表3列出18次发生在上午食分大于三分日食的详细见食情况。他接着又从中排除了时代过晚的前849年8月4日、前872年4月22日、前871年10月6日这三次日食,前877年以后的9次月食也均予以排除。还有时代过早的前969年7月12日日食,前979年日食也可不算。这样可能是懿王元年天再旦日食仅剩下7次。这七次日食中,张先生认为比较可能的是前925年9月3日,或前899年4月21日的日食。[6](P44—48)后一年份正是夏商周断代工程所采用的说法。可是事实上,凡周朝总年数不到800年的说法,明显不符合文献记载,诸王在位年数也不敷分配,故此年份不免落空。可以肯定,前925年和前899年两说,都不在懿王元年年代范围中,均不可从。在剩余的几次日食中,张先生分析说,“前953年3月19日与前941年1月8日日食都在日出前后不久初亏,食分皆为五分左右,称‘天再旦’似也有可能。”[6](P47—48)现在重新考虑如何结合日食研究解决懿王始年这一疑难问题,循此思路反复查考,我认为懿王元年“天再旦”的时间还是以公元前953年3月19日为是。这次日食干支为辛未,食分0.55,0.54,初亏7:50,食甚8:58,复圆10:13、10:14。因为张文对《古本竹书纪年》“天再旦”是为日食,判断为“发生在上午食分大于三分日食”,此说深为合理,这次日食发生在日出前后,合于上午;食分为五分多,合于食分大于三分日食。除了日食年份之外,这里做出这一判断,还参考后一条年代学数据,即《御览》八七八引《史记》 :“周孝王七年,厉王生,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厉王于前878年即位,在位37年,无论如何他即位时不大可能超过40岁。以此推算,孝王七年以不超过前878+40=前918年为宜,这就限定了孝王在位年代应该较短,原来说夷王在位39年也稍长。

那么,懿王的始年,我为什么不选择前941年,而定前953年较为适宜呢?因为如果选择前941年为懿王始年,那就只能采用前967年为恭王始年,则懿王在位年代由前941年向下排列,我发现历日相合者较少,得不到金文纪年资料的支持。通过这一年数的推算通盘考虑,可知《史记·周本纪》载穆王在位55年说并不可信。故认定懿王即位于前953年,依穆王在位40年(前1022——前983)年数推算,恭王即位在前982年,从公元前982年到厉王元年(前878年)中间104年,有恭、懿、孝、夷四王相继即位。前文已经指出,金文研究者估计恭王在位30年左右,夷王在位30多年,这二王在位时间长达60多年,这还不是精确的推算,剩下约40年,二王分配,能够经得起历日验证的年代,就是可以确定的年份。则根据日食发生之年为懿王元年的线索分析,懿王于前953年即位是合理的选择,懿王元年既不可能是发生日食的前925年(恭王不可能在位50多年)和前941年(恭王也不可能在位40多年),这两个年份都靠不上,前925、前941年显非懿王始年。我原来担心采用董作宾说恭王即位于前982年,造成懿王以下在位年数过多,得不到有纪年的金文资料的支持。董作宾先生凭金文历日推算穆王在位41年(前1023——前983年),以日食年份定懿王元年为前966年,可能无法通盘考虑恭、懿、孝、夷四王在位年数,而当时金文断代研究还判断不了恭王、夷王的在位年代。但是现在通过历日验证可知前982年为恭王始年,历日相合者多,还是可信的、推不倒的,看来我的担心是有些多余。

懿王元年为前953年这一年份的判定,亦有赖于下面谈到的孝王年代(前920——前913年)、夷王年代(前912——前879年)的推定,知懿王在位的年代是前953——前921年。而恭王在位的年代便为前982——前954年。前954年乃恭王在位的最后一年,恭王在位29年。皇甫谧说恭王在位25年,与此推算差4年。懿王在位33年,与金文资料对照没有大的出入,较为可取。

懿王即位后,根据《史记·周本纪》载 :“懿王之时,王室遂衰,诗人作刺。”《汉书·匈奴传》 :“至穆王之孙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 :‘靡室靡家,猃允之故;’‘岂不日戒,猃允孔棘。’”《世本·居篇》 :“懿王居犬邱。”懿王已经不能像恭王那样平稳地执政,戎狄特别是猃狁的来犯,是他必须面对的事情,为了避猃狁军队的锋芒,他选择了徙居犬邱(今陕西兴平)。根据这一情况,原定于恭王30年的虎簋,应归懿王30年下。

三、孝王、夷王在位之年

前文拟定孝王即位之年是公元前936年是错的,应改为前920年才对,因为此年份更合建子的周历。《御览》卷八七八引《史记》 :“周孝王七年,厉王生,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按《御览》所说《史记》,有的并非司马迁的《史记》)《御览》卷一四天部引《纪年》曰 :“夷王七年,冬,雨雹,大如礪。”这两条史料均说雹灾,前者说“牛马死,江汉俱冻”,严重程度为后者所无,应该是真实的。故知周孝王七年、夷王七年冬天都发生过雹灾。前者说“周孝王七年,厉王生”,是可以相信的。是厉王于前914年生,前878年即位,时年37岁。孝王在位年代不长,为前920年——前913年,在位8年。夷王的元年,根据师询簋等可以判定是前912年。

师询簋(912)隹元年二月既望庚寅癸酉朔,庚寅十八日,可合。郭沫若先生《大系》列此器为宣王时。 李学勤先生通过与《逸周书·祭公解》对读将此器列在恭王元年[7],何景成释读铭文“亡承于先王”,认为“该语中所说的王位不是直接承自先王的王不是指宣王,而是夷王。”[8]从历日看,宣王年月无法相合,恭王年月亦无法相合,只有夷王说能相合。师询簋铭云 :“首德不克规,故亡承于先王”[9],盖谓上面不守规矩(指王位父子相传之制),显然是说恭王弟辟方即位为孝王,妨碍了懿王太子燮继承懿王的王位而言。属于夷王的青铜器,元年师事簋、五年师事簋的历日可以相合,还有伯窥父盨(前885)隹卅又三年的历日均能相合,可以证明这点。白川静认为夷王在位39年。李学勤先生最初认为前917年为夷王始年,后来改变看法。彭裕商谓夷王在位33年是可能的。现在看来,后两说的判断是对的。前912——前879年为夷王在位之年,夷王在位34年。

以上关于周朝恭王、懿王、孝王、夷王在位年数的考证,诸家也有相同的,唯具体考年、方法存在差异,所指年份亦不相同。例如周法高先生推算恭王在位29年,推算夷王34年;也有推算年数较为接近的,如谢元震先生推算懿王在位29年,丁山、叶慈、夏含夷先生推算孝王在位7年*以上诸家关于周王在位年数的说法,皆见《西周诸王年代诸说一览表》,朱凤瀚,张荣明 :《西周诸王年代研究》,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32页。,如此等等,无庸赘述。

四、恭王、懿王、孝王、夷王时期金文历谱述略

至此,周朝恭王、懿王、孝王、夷王的在位年代,通过寻找古文献线索,推算年数及与金文历日相互验证,总算有了一个可靠的结果,可以说是初步解开了这一千古谜团。

下面便是重新排列的恭王、懿王、孝王、夷王时期金文历谱。

恭王(前982—前954)

郃夗(下端有口字)簋(前982)隹元年三月丙寅,康公庚申朔,初七。陈梦家说康公是密康公,韩巍从之,应是。

师遽簋盖(前980)隹王三祀四月既生霸辛酉周 、新宫、师朕 戊申朔,辛酉十四,可合。董作宾、李学勤先生均认为恭王三年器,可从。陈说懿王三年器,非是。

尹姞鼎(前980或前970)隹六月既生霸乙卯前980六月丁未朔,乙卯初九。前970六月己酉朔,乙卯初七。二者均可合。

七年趞曹鼎(前976)隹七年十月既生霸,周、般宫、井伯

师汤父鼎(前971)隹十又二月初吉丙午,王在周新宫丙午朔,可合。

走簋(前971)隹王十又二年三月既望庚寅,司马井伯、作册尹丙辰朔,建丑,庚寅在下月初五,难合。董作宾说司马井伯“与恭王组趞曹鼎一之井伯职位相同,当是一人。”(296页)陈梦家列为共王时器,皆是。

望簋(前970)隹王十又三年六月初吉戊戌,周康宫新宫,宰倗父、史年 己酉朔,迟十一日。

十五年趞曹鼎(前968)五月既生霸壬午,周新宫、射卢戊辰朔,壬午十五日,可合。郭沫若、董作宾诸家列为恭王器,可从。

士山盤(前967)隹王十又六年九月即(既)生霸甲申,在周新宮己丑朔,迟甲申五日,不合。李学勤、朱凤瀚均谓恭王时器。

伯克壶(前967)隹十又六年七月既生霸乙未,伯大师 庚寅朔,乙未初六,可合。

史懋壶(前966)隹八月既死霸戊寅,方京、湿宫、伊伯甲寅朔,戊寅廿五日,可合。

驹尊(前961)隹王十又二月,辰在甲申,师遽 甲申朔,“辰在甲申”指朔日初一。

廿七年裘卫簋(前956)隹廿又七年三月既生霸戊戌 南伯、裘卫、内史己丑朔,戊戌初十,合于既生霸。彭裕商以为此器作于夷王二十七年,其它衛盉等三器有可能作于夷王早年(352页),不合。

懿王﹙前953—前921﹚

懿王,《史记·周本纪》 :“共王崩,子懿王囏(《世本》作堅)立。”说懿王是共王子,《汉书·古懿王始年,诸家多取《古本竹书纪年》“懿王元年天再旦”的记载,以日食之年断代定年。

董作宾断前966年,韩国方善柱认为相当于西元前899年4月20日之环食,推算899年是懿王始年;夏商周断代工程计算出899、925两个年份,而取899年为懿王始年。以上年份对照历谱,均与此历谱不相合。前921年即是懿王在位的最后一年,则他在位33年。懿王即位后,根据《汉书·匈奴传》 :“至穆王之孙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 :‘靡室靡家,獫允之故;’‘岂不日戒,獫允孔棘。’”为了避猃狁军队的锋芒,他徙居犬邱(今陕西兴平)。

伯吕父盨(前953)惟王元年六月既眚(生)霸庚戌 建丑,庚子朔,庚戌十一日,可合。

三年卫盉(前951)隹三年三月既生霸壬寅 前952年十三月辛卯朔,移作本年为正月,三月庚寅朔,壬寅十三日,可合。

五祀卫鼎(前949)正月初吉庚戌,邦君厉、丼白(邢伯)、 白(伯)邑父、定白(伯)、白(伯)、白(伯)俗父、龏(恭)王 庚戌朔,董书己酉朔,差一日,可合。李学勤先生《西周中期青铜器的重要标尺》指出五祀卫鼎为懿王时器,可从。

鲁方彝(前946)隹八年十又二月初吉丁亥 丁亥朔,相合。朱凤瀚认为昭王八年(前1034)十二月丁亥,似未允。

九祀卫鼎(前945)隹九年正月既死霸庚辰 前946年十三月丙辰朔,移至本年为正月,庚辰为二十五日,可合。

畯簋(前944)隹十年正月初吉甲寅,康公、作册尹、朕不显考龚王 建丑,庚戌朔,甲寅初五,出现小的误差。

卯簋蓋(前944)隹王十又一月既生霸丁亥,榮季、榮伯 丙子朔,丁亥十二日,合于既生霸。

师永盂(前942)十又二年初吉丁卯,益公 四月丁卯朔,董书五月丁卯朔,均可合。唐兰先生断恭王时器,李学勤先生断懿王时器,后说是。

询簋(前937)唯王十又七祀,益公 此与师询簋为同人之器,暂列于此。

匡卣(前926)隹四月初吉甲午,懿王在射卢 甲午朔,可合,暂定此年。

效卣(前926)隹四月初吉甲午,东宫、效 甲午朔,可合。郭沫若《大系》说 :“东宫当即舀鼎之东宫,效即效父,故知二器同时。

虎簋盖(前924)隹卅年四月初吉甲戌,新宫,密叔 四月癸未朔,已经迟10日。从年数分析,虎簋盖与虎簋的制作年代相隔较短,较为合理。断代工程定虎簋盖为穆王三十年器,可能是因为当时仅知穆王纪年超过30年。

吴盉(前924)隹卅年四月既生霸壬午 癸未朔,壬午早癸未一日,可能有10日左右的误差。韩巍定恭王三十年,但恭王无三十年纪年。

孝王(前920—前913)

《史记·秦本纪》 :“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以下金文断代,与李学勤先生的断代和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金文历谱有所不同。

师虎簋(前920)隹元年六月既望甲戌,王在杜居,井伯,内史吴 六月己未朔,甲戌十六日,可合。郭沫若、董作宾、陈梦家均将此器列在恭王时,断代工程定懿王元年。断代工程定虎簋盖为穆王三十年器,其实应为,距此已经50多年。

曶鼎(前920)王元年六月既望乙亥,井叔 六月庚申朔,乙亥为十七日。

王四月既生霸,辰在丁酉 前919年建丑,四月甲申朔,丁酉十四日,可合于既生霸。王国维认为此系同年发生的事。 郭沫若《大系》说“次段乃第二年事”。陈梦家认为此器前后两铭属于几年之事,未可一定(《西周铜器断代》第58页)。当以郭沫若说为是,此是六月既望乙亥后第二年事。郭说从叙事逻辑和历日来看,较为合理。张经认为匡就是匡卣(懿王)之匡,定为懿王器;断代工程将曶鼎定在懿王元年,历日验证不合。

二祀吳方彝蓋(前919)二月初吉丁亥,宰朏、作冊吳、史戊 建丑,甲申朔,丁亥初四,有误差。断代工程定懿王二年,韩巍从之。

孝王七年(前914),厉王生。

七年牧簋(前914)隹王七年十又三月既生霸甲寅 辛亥朔,甲寅初四。按从金文看既生霸,早者每月初七、初八,晚者以十四日为下限,此处差三、四日有误差,大致可合

夷王(前912—前879)

《古本竹书纪年》 :“夷王二年,蜀人、吕人来献琼玉,宾于河,用介圭。三年,王致诸侯,烹齐哀公于鼎。夷王猎于杜林,得一犀牛。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七年,冬,雨雹,大如砺。”《史記·齐太公世家》 :“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彭裕商认为夷王在位年代有33年[10]。

师询簋(前912)隹元年二月既望庚寅 建丑,甲戌朔,庚寅十七日,可合。何景成释读铭文“亡承于先王”,认为“该语中所说的王位不是直接承自先王的王不是指宣王,而是夷王。”从历日看后说是。该铭云 :“首德不克规,故亡承于先王”,盖谓上面不守规矩(指王位父子相传之制),显然是说恭王弟辟方即位为孝王,妨碍了懿王太子燮继承懿王位而言。[11]

蔡簋(前912)隹元年既望丁亥 五月癸酉朔,七月壬申朔,均可合

元年师事簋(前912)隹王元年四月既生霸,王在淢居,甲寅 四月甲辰朔,甲寅十一日,可合。五年师事簋(前908)朔历全合,可以与此互证。关于此二器反映的史事,參考李学勤、王恩田的考证

达盨(前910)隹三年五月既生霸壬寅 辛卯朔,壬寅十二日,可合。

师酉鼎(前909)隹王四祀九月初吉丁亥 师俗 甲申朔,早四日,大致可合。

五年师事簋(前908)隹王五年九月既生霸壬午 戊寅朔,壬午初五,大致可合

宰兽簋(907)六年二月初吉甲戌,周师录宫 二月乙亥朔,差一日,可合。李学勤先生将此器排在夷王六年(《坚实基础》),可从

小克鼎(900)隹王十又三年九月,宗周 据下文克盨推算克盨(895)隹十又八年十又二月初吉庚寅,周康穆宫,尹氏 建丑,庚寅朔,正合

梁其鼎(前893)隹五月初吉壬申 辛未朔,壬申初二,可合

伊簋(886)隹王廿又七年正月既望丁亥,周康宫穆大室,申季 壬申朔,丁亥十四日,可合。

伯窥父盨(前880)隹卅又三年八月,既死,辛卯,王在成周 建丑,乙丑朔,辛卯廿七日,“既死”谓既死霸,历日可合。

以上排列,不单是因为其中有的铜器发现前文断代有唐突之处,此处做了修改;大多数的铜器的调整基本上是从铜器断代、定年两方面同时考虑,反复验证,以求其是的结果。

五、小盂鼎等器“隹某月既望(或既生霸、既死霸),辰在某日(干支名)”的解释

西周金文“隹某月初吉,辰在某日(干支名)”,初吉就是朔日,所以这两句铭文大意是指该月的朔日,这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西周金文“隹某月既望(或既生霸、既死霸),辰在某日(干支名)”,若是指该月的朔日,现在发现是有问题的。张闻玉先生在《西周铜器历日断代条例》一文说 :“曶鼎,‘四月既生霸,辰在丁酉’必须理解为 :四月丁酉朔,既生霸十五,为辛亥。虽不书辛亥,既生霸之干支亦明白无误。”[12]我在《西周金文历谱述略》(下篇)原从此说,现在看来不确,必须要有所修正。《左传·昭公九年》 :“辰在子卯,谓之疾日。”杨伯峻注指出“甲子为商纣灭亡死日”,“乙卯为夏桀亡日”。乙卯历日不详,甲子是周历二月初五,仅此一点可见“辰在……”,不一定就是朔日。

小盂鼎(前1043)即二十五祀盂鼎(前)隹八月既望,辰在甲申 此器诸家皆以为是康王时器,为康王二十五年作。“辰在(某日)”,原先以为是指朔日在那一天,现在看来不确。二十三祀大盂鼎、二十五祀小盂鼎都是康王时器无疑,前者文中说到文王的“二三正”,说明此时的盂应该是一位有威望的老臣,才可以与文王“二三正”相提并论;二十五祀盂鼎的盂是率军出征打仗的统帅。

“辰在(某日)”,这一术语所指,必须结合铭文来看,小盂鼎铭文记述 :“雩若翌日乙酉,□三事□□入服酒,王格庙”云云,显然此处“乙酉”是承“甲申”而言,故“辰在甲申”就是甲申日为既望,也就是甲申是8月15或16日。康王二十五年是公元前1043年,是年八月壬午朔,既望已经迟了13—14日,盖因为失闰未及调整之故。关于此器年代问题,郭沫若先生释作“廿又五祀”(《大系》录19),唐兰先生亦释为“廿又五祀”(《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征》),然有拓本作“卅又五祀”(《三代吉金文存》),陈梦家先生倾向于“卅又五祀”的释读,并不妨碍本文采用郭沫若二十五祀说。因为今文家说,文王受命7年,武王即位4年,征伐商纣,随后在位7年,周公摄政7年,成王在位30年,康王在位26年,昭王在位19年,到穆王元年正好是100年。故只有康王在位26年,才合于从文王受命到穆王为100年之数。从年代学来看,断代康王三十五祀则不能相合。

由于“辰在(某日)”这一释义的改变,举一反三,以下铜器铭文的年月历日应作如下改变。即 :

庚赢卣(前1042)隹十月既望,辰在己丑 十月乙亥朔,己丑十五日,可合。是器属于康王末年,原以为康王前期(前1060)器,不确。相应的庚赢鼎的隹廿又二年四月既望己酉,原定年前1050年,年数不对,应是前1046年,建丑,四月庚子朔,己酉为初十,日期差五、六天。商尊应是康昭之际器,隹五月辰在丁亥,原定前1059年,似嫌早。

豆闭簋(前978)二月既生霸,辰在戊寅 陈梦家先生列为共王时器,李学勤先生列在穆王下。求之历朔,前978年二月丁卯朔,戊寅十二日。

前973年二月戊辰朔,戊寅十一日。

这两个年份均有可能,前978年可能性较大,原列穆王下,今改为恭王下。

至于前面曶鼎铭文,“王四月既生霸,辰在丁酉”,释义同此,不必赘述。

六、结语

通过排列西周金文历谱,反复修改探求验证,可以初步明白这样的道理,在上古年代学的关键年代(周朝总年数856年、武王伐纣之年在公元前1111年)问题弄清楚之后,就可以发现西周金文历朔与张培瑜先生编著的《中国先秦史历表》所载基本相合。但是欲求西周金文历朔与《中国先秦史历表》一一完全相合,则是不大可能的,反复验证也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不符合当时历法的实际情况。大家知道,周朝固然有告朔制度,可是关于置闰的规律问题,直到春秋时期还没有完全掌握,历日还有失闰错乱,遑论西周?惟当周朝政治稳定时期,朝廷按部就班行告朔之礼,一般发现历朔有问题,大都能够做到及时调整;至于张培瑜先生编的《中国先秦史历表》固然是科学的历表,但是也有一个缺点,置闰是经过科学计算的,可是不甚清楚当时的置闰的具体情况,例如西周既有年终置闰,也有在年中置闰的情况,《中国先秦史历表》就只有年终置闰,故此表闰月未必与西周历法相合。这正是研究西周历谱的困难所在。所以此表与西周金文反映的历谱,二者基本相合的为多,仍有少数无法相合。

至于后来政治出现危机,西周灭亡后,《汉书·律历志》说 :“周道既衰,幽王既丧,天子不能班朔,鲁历不正,以闰余一之岁为蔀首。”可见沿袭周历的鲁历出现错误时,延续下来已经得不到及时纠正。本此认识,可知如果铜器年份排列正确,即使历日有出入,也不能反过来怀疑年份有错误。不能认为有的器物排不进去(例如二十五祀盂鼎),就是年历不对。须知总有少数器物铭文的历日是有出入的。问题是如何正确判定那些器物铭文历日是合历的,掌握大多数相合与极少数不合的数量原则及与文献相印证都是非常重要的。通过验证,由已至于后来政治出现危机,西周灭亡后,《汉书·律历志》说 :“周道既衰,幽王既丧,天子不能班朔,鲁历不正,以闰余一之岁为蔀首。”可见沿袭周历的鲁历出现错误时,延续下来已经得不到及时纠正。本此认识,可知如果铜器年份排列正确,即使历日有出入,也不能反过来怀疑年份有错误。不能认为有的器物排不进去(例如二十五祀盂鼎),就是年历不对。须知总有少数器物铭文的历日是有出入的。问题是如何正确判定那些器物铭文历日是合历的,掌握大多数相合与极少数不合的数量原则及与文献相印证都是非常重要的。通过验证,由已知求未知,必须遵循正确的方法,发现错误及时调整纠正,尤其至为重要。上古年代学研究固然与历日验证密不可分,但有时二者出现矛盾,还是首先要坚持那些有传承的传统年数数据考证的结果。

总之,通过多次反复验证修改,如果周朝懿王元年确实发生过日食,其年代就是本文所述的前953年。我相信拙文《西周金文历谱述略》经过这次修订,改正几处错误后已经可以成立。这就意味着一个初步的、基本可信的上古年代框架结合西周金文历谱已经初步从一团乱麻中整理出来。我深信有传承、可验证的传统年代学数据一定靠得住,只要这一历谱能够不断地经受考验,自然就可以立得住。我还相信它可以在不断验证的基础上继续精雕细刻,纠误补遗,恢复旧观,使得其内容更加丰富,自身错误更加减少。我特别寄希望于来哲,不惑于流行说法,假以时日,深钻细研,攻错拙文,在此基础上形成更为详尽的西周金文历谱,嘉惠学林,是所至盼。

[附记]本文历谱因为体例限制恕不能一一详注,有关参考文献皆见《西周金文历谱述略》(下)一文。

[参考文献]

[1]刘桓.西周金文历谱述略(上篇、下篇)[M].北方论丛,2015,(4-5).

[2]董作宾.武王伐纣年月日今考[A].董作宾先生全集(甲编第一册)[C].台北 :艺文印书馆,1978.82、83.

[3]赵光贤.武王克商与西周诸王年代考[A].陕西历史博物馆.西周史论文集(上)[M].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1—3.

[4]夏商周断代工程公布的《夏商周年表》[J].光明日报.2000-11-12(1).

[5]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征(简称《史征》)[M].北京 :中华书局,1986.2—4.

[6]张培瑜.西周天象和年代问题[A].陕西历史博物馆编.西周史论文集(上册)[C].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

[7]董作宾.西周年历谱(简称董谱)[A].董作宾先生全集(甲编第一册简称《甲编一》)[C].台北 :艺文印书馆,1978.

[8]李学勤.师询簋与〈祭公〉[A].中国古代文明研究[C].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51-53.

[9]何景成.论师询簋的史实和年代[J].南方文物,2008,(4).104.

[10]彭裕商.西周青铜器年代综合研究(简称《综研》)[C].成都 :巴蜀书社,2003.

[11]何景成.论师询簋的史实和年代[J].南方文物,2008,(4):104.

[12]张闻玉.西周铜器历日断代条例[A].陕西历史博物馆.西周史论文集(上册)[C].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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