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兄弟”与“弟兄”的使用

摘 要：汉语词汇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下有着自己的独特性，不同于父子、母女等受伦理纲常对语素序制约，兄弟和弟兄两个词语同时存在。但这一对同素异序同义词的使用频率相差较大，四声的规律、汉字的本义、词语出现时间的先后以及内涵的丰富性都是其语素序的影响因素。

关键词：文化；兄弟；弟兄；平仄；内涵

作者简介：谢汶君（1994.12-），女，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词汇。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2--01

汉语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一部汉语史便是一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汉语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单音节语言，迄今已有至少四千年的历史，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人们为了表意的清楚就创造了数量不菲的双音词。萨皮尔说：“语言背后是有东西的。并且，语言不能离文化而存在。所谓文化就是社会遗传下来的习惯和信仰的总和，由它可以决定我们的生活组织。”汉语这些双音词就包涵着深厚的汉民族文化内涵。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便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儒家学说主张的“三纲五常”等伦理纲常影响着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它表现在语言上，就是不仅制约语素的选用，而且非常重视语序，包括词序、语素序都是如此。在汉语反义词中，有些成对出现的并列结构，它们的语素序是不能任意更替的，如父子、母女。语素序的依据主要是“地位有异”，表现形式有“长幼有序”、“亲疏有别”、“重男轻女”。邢福义在他的《文化语言学》进一步阐述，两个语素如果同辈，要是它们有年长、年幼之分，一般也是年长在前，年幼在后，例如汉语中有姐弟而没有弟姐，有兄妹而没有妹兄。这些词之间的语义范围、使用频率、排列顺序等并不相等，这就形成了词的不平衡现象。在长幼有序的规则体系中，尽管“兄弟”与“弟兄”的使用频率相差较大，但相比于有“姐弟”无“弟姐”的情况算得上特殊了。

以CCL语料库“古代汉语”语料库为语料来源，检索出“兄弟”与“弟兄”的使用频率为20013：4201；“现代汉语”语料库中，使用频率为18673：3387，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兄弟”的使用频率大大高于“弟兄”。在鲁迅的《弟兄》一文中，“兄弟”与“弟兄”的使用率为3：4，可见这对词在“哥哥和弟弟”的意义层面上一般来说可以互换。 既然“兄弟”与“弟兄”的意思都为“哥哥和弟弟”，皆为名词，联合式，词义与词性相同，是什么导致它们的使用频率相差如此之大呢？

首先，汉语骈列的词语与四声的规律。上古汉语是以单音节词为主，后来双音词逐渐加多，有很多词就是用骈偶的单音词作义素而合成的，如同素异序同义词“兄弟”和“弟兄”。周祖谟在《文字音训训诂论集》中指出了一条规律，“在汉语里两个词并举合称的时候，两个词的先后顺序，除了同是一个声调以外，一般是按照平仄四声为序，平声字在前，仄声字在后。如果同是仄声，则以上去入为序。先上，后去、入；或先去，后入。”《康熙字典》中把“兄”归为平声，“弟”归为上声，“兄弟”符合骈列词语平仄合成规律，而“弟兄”不符合，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语言一般也会以平仄规律为基础，因此“兄弟”的使用频率高于“弟兄”。

其次，汉字的本义。《说文解字》中，“兄，长也。”“弟，韦束之次第也。”《尔雅·释亲》中，“男子先生为兄，后生为弟。”鉴于“兄”的本义是兄长，而“弟”的本义是次第，尽管现代汉语中使用“弟”这个汉字时更多地使用同父母的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这个意思，但仍然无法改变在家庭关系方面“兄”比“弟”更早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当汉語词汇渐渐趋向双音化时，人们自然更乐意在频繁使用的“兄”字后面加上借过来的“弟”字，因此，“兄弟”应该比“弟兄”更早地被使用，使用频率就更高了。

更符合中国伦理纲常的“兄弟”一词已经产生，“弟兄”一词为什么会出现呢？邢福义认为“兄弟”可说成“弟兄”说明一方面“长幼有序”对同辈语序的位次排列仍具有制约作用，另一方面这种制约作用在同辈中已有所弱化。邢福义只说明了“弟兄”一词反应的现象，并没有说明原因，可以从“兄弟”和“弟兄”较早的使用得到启发。《今文尚书》，“庶邦享作，[兄弟]方来。”其中较早出现“兄弟”一词；《诗经大雅·文王之什·皇矣》，“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弟兄]。”其中较早出现“弟兄”一词。笔者这样推断，“弟兄”的出现是为了《诗经》的押韵，在《皇矣》中，“王”和“方”压的是阳部韵，“兄”也是阳部韵，为了前后协调一致，古人就把“兄弟”改为“弟兄”，这里的“弟兄”意思是同姓诸侯国，应该是由哥哥弟弟引申出来的。而在不用押韵的《尚书》等古籍中，古人更喜欢使用“兄弟”一词。《诗经》被视作四书之一在中国一直被引为经典，里面的诗篇脍炙人口，“弟兄”一词便普遍地使用开。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兄弟”拥有了两个读音，一个是“xiōng dì”，意思是哥哥和弟弟；一个是“xiōng di”，“弟”为轻声，有三个意思：1.弟弟；2.称呼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子；3.谦辞。“弟兄”读音为“dì xiong”，“兄”为轻声，意思是弟弟和哥哥。汉语词汇在历史发展中总是随着社会需要发生变化，“兄弟”相比于“弟兄”现代内涵就比古代内涵更丰富，这也使得人们使用“兄弟”的频率更高。

现代汉民族共同语是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普通话。既然人们使用的普通话以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而很多白话文学作品为了陌生化也开始使用网络上的新词语，长幼有序的制约作用又在同辈中已有所弱化，与“姐妹”相对的“妹姐”等词语出现不再那么不可能，毕竟历史在发展，现在的白话文学作品在将来也极可能成为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

参考文献：

[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五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2]周祖谟.文字音韵训诂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3]邢福义.文化语言学.武汉： 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