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的围龙屋

代明

梅州，古称嘉应，地处粤东，位于广东、福建、江西交界，自古为客家人所居，有“世界客都”之美誉。今年1月，由北京作协副主席王升山率领北京作家共15人，至梅州与当地作协同行交流座谈；交流之余，又在客家文学院罗院长的安排下，走访叶剑英故居、三河坝纪念碑、玉庭楼、泰安楼等多地采风，体察民风民情，感慨颇多。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当属最能体现客家人建筑智慧的围龙屋。

在我们的住地“客天下”产业园，有一座观音山。沿着上山坡道，有一段矮墙雕刻的客家文化长廊，上面一块块描绘着客家人的历史、文化、饮食、住宅、方言，价值颇大；而在长长的矮墙尽头，刻着的就是一幅完整的围龙屋模型。我们初看那叠屋架梁、钩心斗角的图形，自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后来听导游一一道来，才略知大概。

原来围龙屋，是客家人独创的一种建筑，它被称为中国五大古民居之一，与北京的四合院，陕西的窑洞，云南的一颗印，广西的干栏式齐名。围龙屋，用简要的几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一个池塘，一个禾坪，一口井，三间堂屋，几座围龙。

一个池塘。是指在每一座客家人围龙屋前，都建有一方半月形的水池，它的功能一是可以养鱼养鹅，一是因为围龙屋大部分为木制结构，很容易着火，它是为灭火而设。一个禾坪。指的是池塘与院落中间有一大块空地，当地人一般用来晾晒稻谷，或是梅干菜；节日里还可以舞龙、舞狮、放烟火。一口井。因为池塘里的水不干净，不能饮用，故而，在每一座围龙屋内都挖有水井。三间堂屋。围龙屋是以中轴线为中心，分下堂、中堂、上堂；下堂用来请客泡茶，中堂用来聚餐议事，上堂供奉祖先，也是做红白喜事的地方。几座围龙。围龙屋主要就是围，小一点的有一围，大一些的能到五围、六围，围的多少根据家族的需要建造；我們看到的这个模型是二围，能住二百多人，都住在围龙屋的一间间横屋里，中间三堂不住人，归大家共用。

围龙屋的外面，一般还竖两根旗杆似的柱子，叫做“功名柱”，只有这个家族出了当官的人才会立它，柱子上面如果雕的狮子，说明是武官，如果雕的笔，就是文官；官做的有多大，柱子立的就有多高。如果仅是中了举人，没有做官，就在柱子下面铸一个小小的石牌。所以，看一家有多兴旺，只要看门口的“功名柱”就能看出来。

尽管导游讲的，我们听着有些懂了，有些还似懂非懂，但这已不重要，因为我们来梅州总共五天，基本上都是在具有客家人特色的围龙屋进进出出；就像第一天，我们去吃晚饭，那个叫“围龙屋星园酒家”的地方，就已经让我们大开眼界。

起初，来到酒店，以为与其他酒店无甚分别，可真等穿过大厅，来到后面，眼界忽然为之大开，一个月牙形的跑马场般的新天地，猝然出现面前。只见一片空旷的地界上，它的右面是两层高高低低的老楼，左面是褐色立柱与灰色屋顶组成的半圆形长廊，廊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灯笼底下是一个个门洞，过去那是一大家族住人的横屋，现在旧物利用，已开发成一个个宴请客人的包间，神秘幽静，奇特瑰丽。

设身处地来到这处独特建筑群，作家们探险寻幽的乐趣，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口腹之欲完全被抛到一边，经过一番交涉，酒店终于同意派出一名女服务员，带领我们去一解心中之谜。

跨过右边老楼的侧门，我们先进入中轴线内长长的天井。天井，是南方特有的建筑，四周覆有顶棚，中间露出镜子一样长方形的天空，以备阳光直射进来；下面摆满了鱼尾葵、槟榔、凤尾竹的花盆，还不时有浮雕着花草山水的四扇屏风，做了院落与院落之间的隔断。再往左手看，是围龙屋第一围的横屋，一般都是大家长和辈分最高的人居住，右手是仅供族人共用的上、中、下三个堂屋。堂屋有的保持祖先牌位祭祀的样子，有的放一领红布覆盖的大花轿，有的还摆放着吃饭用的八仙桌。走出堂屋正门，回首望去，门洞醒目的匾额上是“承德楼”三个字，两边楹联的位置，一处写“承先惟善”，一处写“德厚乃昌”，工工整整，敦重厚实，让人对这个大家族曾经的辉煌充满遐想。

这个家族的繁盛，从大门两侧的旁门也能窥视得出一二，虽然其中一扇门内正处于施工状态，不便参观，但仅凭门口高大的门楣上，绘制的野雉、蝴蝶、菊花、兰草、竹子等图案，纤细素雅，工笔有致，就不是一般人家享用的了的。我们几位作家，在女服务员引领下，走檐过梁，穿针引线般也不知进了多少间房屋，跨过多少个门槛，曲曲弯弯，绕来绕去，直到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家伙，这么多房间，要是一个人住，晚上得有多害怕呀。”

“是呀，这足可以编一部惊悚小说了。”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编，如果以这个为背景编一部，肯定能大火。”

到底是作家，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身子可以在这围龙屋里兜兜转转，但头脑一定要在蔚蓝的天际里翱翔。

“这算什么，这仅是一层，它还有二层，从那里往下看，可以俯视到围龙屋的全貌呢。”

女服务员的一句话，把我们已经吊起的胃口又“吊”得老高，跟着她，踩着木楼梯来到二层。果然，透过一扇扇敞开的窗户，半月形的围龙屋尽现眼前：那山字形的灰墙，密如鱼鳞的瓦片，交叉错落的屋脊，灰蒙蒙的如同江南的黄梅雨，打在地面溅起的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幕，轻如烟，薄似雾；就在这如烟似雾的岁月中，一个围龙屋的鼎盛时代悄然过去，留下一片荒凉壮观的遗迹让后人回味感叹啦。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处保存如此完好的建筑，是出自哪个庞大家族的杰作？其中又发生过多少传奇？如果探究的明白，当真是又一部恢弘长篇巨制的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