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高考迷了眼

白帆

我从一场千难万险的测验考中刚刚脱身，就接到了安然的电话。

站在操场上，轻柔的夜风让我因为思考函数关系而死亡无数的脑细胞虚弱复活。触目可及的有亮光的地方，都坐着看书的人，还有人面朝墙壁，大声朗诵英语。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我暗叹一声：这就是高三。

可惜电话那头的人完全体会不到我此刻苦闷的心境，她兴奋地向我描述彩云之南的风情，说起丽江的秀丽、泸沽湖的清澈、玉龙雪山的壮美、蝴蝶泉的神奇，甚至说起各种民族风情，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我完全插不上一句话。直到她意犹未尽地留给我一丝空隙，我立刻说：“昨天挂了高考倒计时出来，还有九十八天。”

天知道我有多受不了她这么轻松快乐云淡风轻，一点也没有身为高三学生的自觉性，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闲情逸致请假旅行。

喋喋不休的话语突然间中断，短暂的沉默让我压抑的心情有些缓和，等了半晌，才听到电话那头情绪不明的声音：“我订了三天后的火车票。”

挂断电话，我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大家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疲于奔命，想置身事外，怎么可能？

安然说过，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那奋不顾身的爱情在高三挣扎了几个月就走向夭折，于是在百花齐放的日子里，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去云南旅行。

“你疯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寝室里的人异口同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不就是疯了，安然花光了她的积蓄，早早地订了票，任我们百般劝阻，还是义无反顾地在高考百日冲刺的重要时刻奔赴云贵高原而去。

我坐在教室里为化学方程式绞尽脑汁的时候，安然打了电话过来。我瞅了瞅安静的教室，人人都在奋笔疾书，于是继续埋头和各种元素斗智斗勇，好不容易做完了整套卷子，才看到安然发来短信说让我去接她。

我皱了皱眉把手机又塞回抽屉里，她又不是不认识路，明知道是上课时间，我怎么可能逃课去接她？再说，我没回短信，她应该会坐车回来的吧。这么想着，我从堆满了书的桌子上又抽出一张物理试卷做了起来。

别人都在努力，我哪敢有丝毫松懈，模拟考的成绩很不理想，再不努力，别说上个心仪的大学，只怕连过分数线都是奢望。

安然“踢”开寝室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画抛物线，手一抖，卷子就被戳了個窟窿，烦躁地丢下笔，冲身上挂满大包小包的她吼了一句：“你就不能轻点！”

安然立刻笑嘻嘻地冲了过来，一边放包一边问我：“其他人呢？”我没好气地答道，“不是在教室做题就是在操场背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宽心！”

“急什么，不是还有九十多天吗？我这是心态好，你们越急躁越学不进去。”

听到这番话，我心里恨恨地想，再过一周又要模拟考了，等成绩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着急！

可是结果出来，我却傻了眼。我的成绩依旧原地踏步，甚至有隐隐下滑的趋势，可是安然却意外地冲进了全班前十，别说在高三，就是整个高中阶段，安然从来都没拿过这么好的成绩。我实在不能置信，我拼命学习的结果竟然比不上荒废了两星期时间，把高考当儿戏的安然。

不只是我，许多人都不能理解，纷纷询问安然的学习方法，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心态要好，越急躁就越学不进去！”

我看着卷子上鲜红刺眼的分数，烦躁地将它揉作一团，拿你那套心态论唬人去吧！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慢慢地将卷子平整地铺开，一道一道地纠错。

我咽下泛酸的眼泪，心里发了狠，每天不停地做题，白天一进教室就不会轻易起身，晚上回了寝室还要挑灯夜战，周末回家更是与电脑电视绝缘，草稿纸和废卷子在我课桌下堆了满满一箱。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起来，走路的时候背公式，早操的时候背英语语法，坐车回家的时候背文言文，我已经急红了眼，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字：学！

以往会跳过去的难题我遇到之后就不断地演算，非要自己逼出一个结果来；错了的文言文我会不停地抄，直到记住为止；我找了历年来的高考真题，反复地做，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被别人超了过去。

即便是这样，我的成绩依旧不理想。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都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想哭也哭不出来。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很拼命了，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一天一天在减少，可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怎么办！？怎么办？

痛苦而无望的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中，我无力地承认这是天赋的问题，是我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一时间，颓废、消沉全部向我涌来，我被淹没在高考巨大的阴影里，像溺水般找不到自救的方法。

我开始看不进去书，做不下去题，甚至陷入在对高考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安然丢给我一面镜子，我才发现，镜中的自己双颊凹陷、眼圈浮肿、双目无神，哪里有刚进入高三那副雄心勃勃士气高昂的模样？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并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因为我不够聪明！

如果不是安然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恐怕我会在高考成绩的打击中从此一蹶不振吧。

她把我叫出去的时候，教室外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完全不是我印象中刚发新芽的模样。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成绩的提高都是因为天赋？”

我点头。

她说：“天赋并不是决定成绩的最重要因素，而是你自身的努力。”

我反驳：“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我还不够努力吗？”

她问我：“你制订复习计划了吗？你整理复习提纲了吗？你调整好考试心态了吗？”

一句一句，问得我哑口无言。

我陷在高考的迷局之中，让自己的恐惧迷了眼，整天在题海里奔波，以为只要吃透各种题型，全面了解考试内容就可以了，居然忘记了一场考试最简单的几个要点。

高考并不可怕，我却如临大敌，还未上场，先怯了三分，自然输得一塌糊涂。

剥开高考神秘的面纱，我才发现，原来题不是很难，量不是很多，范围不是很广，只要平心静气、张弛有度去应对就行。原来，我所畏惧的高考，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