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梅

2018-06-14 21:02刘向阳
四川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程刚护工娜娜

刘向阳

1

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吹落了树叶,吹走了燕子,也吹冷了惠梅的心。

惠梅尽管脸上蒙着纱巾,还是挡不住扑面的冷风。泪水贴到纱巾上,凉凉的,一直凉到心窝里。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板,加上出家门时,没有及时添加一件外衣,寒风很快吹透过了薄薄的衣裳。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又打了个喷嚏。但倔强的惠梅还是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

惠梅来到了公交站牌下,挺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等845路公交车。这趟车好像专门与惠梅作对,都快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踪影。惠梅跺起了脚,试图让体内的血液加快循环速度,产生些热量。

今天,惠梅要去找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高中毕业后便失去了联系的同桌程刚。原因是,程刚考上了大学。惠梅不是没有考大学的可能,论学习成绩,用现在的时髦话讲,绝对是学霸。她是因父亲的病害得家里欠债太多,无力再供她读书,而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惠梅不仅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也放弃了程刚,放弃了初恋。放弃初恋比放弃考大学的滋味还难受。为此,惠梅不知偷偷地哭过多少回。程刚曾经跪下求她,发誓即便惠梅不考大学,将来也一定要在一起。可是,惠梅感觉自己以后肯定配不上他,坚决地回绝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程刚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忘掉你!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来找我,我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的!

惠梅想起找程刚时,犹豫了多少天。她早听人说,程刚已经是区民政局的局长了。惠梅反复想,年少时那些美好的回忆,他还能记得吗?他曾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矛盾的惠梅几次打消了去找程刚的念头。可是,摆在眼前的困境,又让她无法打消找程刚的想法。

惠梅下了公交,眼看着区民政局的大楼,脚就是抬不起来。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猛听到后面有人在问,你是惠梅吗?

惠梅回过头,立刻愣住了,这位满面都是笑容的人不就是自己要找的程刚吗?

程刚握住惠梅的手,热情地说,几十年不见,快到办公室坐坐!

惠梅木讷地跟着进了楼,又坐上电梯,来到程刚的办公室。

程刚将惠梅安坐在沙发上,又给惠梅泡了一杯热茶,才坐到了惠梅的对面。端详了惠梅半天后,说,我们都老了。可是,你不但老了,还很憔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我没猜错,就尽管说,凡是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程刚的话,让正在艰难中挣扎的惠梅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2

屋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墙壁上,挂着张放大成一平方米多装祯精美的全家照。不知情的人走进这个家庭,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六年前,这个家庭确实是一个充满幸福和温馨的家庭。可是,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

不仅变得冷清了,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充斥着房间的角角落落。昔日高大魁梧的老张,如今佝偻在带着护栏的床上,显得那么干枯瘦弱。

干枯瘦弱的老张,看见开门进屋的惠梅,无神呆滞的眼睛有了些许亮色。嘴也在蠕动着,尽管发不出声音,惠梅却能够从中解读出丈夫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不在家时,老张一定感到很孤独,看到她回来了,他的心里就踏实了。惠梅从丈夫的眼神里,还看到了老张对自己的辛苦感到心疼,他在说,梅子,你受苦了!梅子,这是在没人时,也是在丈夫与自己亲热时,经常这样叫她。可现在,却叫不出来了。

惠梅脱掉外衣,将手握住老张的手,她很想通过丈夫的手,取取暖。这是她与丈夫谈恋爱时就形成的习惯动作。结婚二十多年,每当惠梅将手递给丈夫时,老张便会用宽大厚实的双手将惠梅那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握住,惠梅就会感觉丈夫的双手是那么的温暖,便紧紧地依偎到丈夫的怀里,丈夫也会紧紧地搂抱着惠梅,将男人的体贴以温暖的体温传导到惠梅的身上,同时也融化到心里。每当这时,惠梅便会无比陶醉,陶醉在无限的幸福中。幸福的两人便会相拥着倒到床上,将幸福迸发的激情淋漓尽致地宣泄一番。那一刻,惠梅打心眼里感谢上苍赐予的缘分,让她得到了老张这样的男人。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享受不到过去的那种幸福与温暖、激情与陶醉了。惠梅双手握着丈夫那皮包着骨头的冰冷的手,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惠梅流泪不只是因为这些。明天,丈夫就要离开他用血汗钱购置且又是他一手装修的家。惠梅握着丈夫的手,哽咽着说,老张啊,我去找程刚了。咱的情况得到了他的同情。他帮助咱,将你安排到咱区最好的养老院。在家里,我就是拼尽了命也伺候不动你了。这几年,我也添了不少病,心脏不好,总爱犯头晕,大夫说是过于劳累和血压高的结果。我真担心,要是我一旦有个好歹,还有谁来照顾你!不是我无情,是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要是有一分能耐,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个家!

老张好像听懂了惠梅的话,呜呜着不能说话的嘴,神色黯淡的眼睛紧盯着惠梅,又吃力地扬起头,扫视着屋内的一切,半晌,用全身的力气,让头点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这时,惠梅清楚地看到,丈夫的眼角挂着一滴混浊的泪。

3

刚给丈夫穿好衣服,养老院的车就到了。一定是程刚的安排,随车跟来了两个男的。在两个男人那儿,老张的重量根本就不算个重量。两人一抬手,就十分轻松地将老张抬上了车,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床上。几十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养老院各方面的条件确实挺好的。环境优雅得像个大花园。房间也不错,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被,沙发和桌椅都一尘不染。看到这样好的条件,惠梅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安顿好老张,住院的手续也办齐了。该和丈夫告别了。惠梅坐在床边,握着老张那瘦骨嶙峋的手。从丈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惠梅看出几多不舍。惠梅再次流泪了。惠梅轻声说,老张啊,把你送到这里来,是实在没办法了。这里的条件好,服务也周到。看着老张蠕动的嘴唇,惠梅知道丈夫想说什么,接着说,娜娜,你就别惦記她了,她好她歹,随她便吧。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看到丈夫一滴浑浊的泪又挂在了眼角上,便说,你要是想见着娜娜,就好好养病,早晚她会回来的。

惠梅给丈夫揩掉了泪珠,站起身,说,老张,我会天天来看你的。你放宽心,把病养好。养好了病,咱就回家。到那时,娜娜也回来了,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多好呀!

看着淌着哈喇子的丈夫的嘴角有一点上翘,惠梅知道丈夫在笑。便使劲让自己也绽开笑脸,俯下身,亲了一下丈夫的额头。直起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丈夫的房间。

抹着泪的惠梅又思念起女儿娜娜了。

记得刚刚几岁的娜娜是多么的可爱呀!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甜甜的笑脸那么的可爱,活泼、聪明又漂亮的小娜娜,谁见了都想抱上亲一口,都夸惠梅生了个好孩子! 看着女儿一年一个样地长成水水灵灵、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当妈的怎么也爱不够。其实,最疼爱女儿的是父亲。老张从女儿一降生,就不离手地伺候,真的成了手心里的宝儿。孩子哪有不惹大人生气的,可是,老张对娜娜从来没碰过一个手指头,更没说过女儿一句。有的时候,惠梅实在忍不住了,埋怨丈夫对女儿太溺爱了。丈夫便笑呵呵地说,咱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可秧长吧!从小就有舞蹈天赋的娜娜,很轻松地就考上了本市的艺术学院。还没毕业,就给惠梅两口子拿回来好几个奖杯和奖牌。可是,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中的惠梅两口子,做梦都没想到,娜娜会与一伙倒卖非法进口汽车和石油的人搀和到一块。

就在法庭宣布终审判决的庭审大厅,经受不住突如其来打击的丈夫一下子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经过医院紧急抢救,尽管命没有搭上,却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记得刚开始时,丈夫一再逼着自己把房子卖了,换回女儿。自己也多次去法院、找律师,可得到的答复是,卖房子的那俩钱与数额十分巨大的犯罪金额相比较,只是杯水车薪。而且,案子已经通过终审判决,再改判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4

寒冷挡不住惠梅的脚步,每天都要坐第一班车,再倒两遍车,在丈夫老张吃早饭的时候,就来到养老院。惠梅知道,丈夫已经痴呆到不知饥饱的程度。她担心养老院的护工不知道丈夫的饭量,喂多了,会撑着;喂少了,会饿着,所以,總是赶在饭时,来给丈夫喂饭。

养老院的伙食就是比家好,每天的食谱不重样。干稀搭配,荤素搭配,看着丈夫大口吃着,惠梅感到很欣慰。

惠梅每天都要在晚饭后,才离开养老院。惠梅这样坚持着,虽然起早贪黑,心情比以前好多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撑着是不会撑多久的。每天走点路,腿便酸疼得厉害,干活使一点劲儿,心就哆嗦个不停。而且,头晕的毛病犯得更频繁了。她曾去过医院,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惠梅没有同意,自己住院了,丈夫怎么办。医生又劝她要卧床休息,惠梅也做不到。她想,自己卧床了,丈夫每天看不到自己,会想自己的,病情更会加重。思前想后,惠梅还是决定每天坚持到养老院照顾丈夫。

天有不测风云。惠梅在一天早晨赶汽车时,被一辆急驶的电动摩托撞出了老远。惠梅爬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感觉没啥事,加上着急上已经到站的公交,就放走了撞她的人。可是,在下公交时,惠梅努力了几次,都因脚踝骨的剧烈疼痛而无法站立。多亏旁边的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将她搀扶下车,又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将惠梅扶上了车。

上车后的惠梅知道不能再去养老院了,便让司机师傅将她送回了家。接连几天,脚踝的肿痛分毫不消。惠梅十分着急,忍痛打车去了医院。一检查,是关节重度挫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想着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去养老院看丈夫,惠梅落泪了。

左忍右忍,还没到一个月,惠梅就咬牙下地了。

柱着拐杖的惠梅,打出租车来到了养老院。一进门,就发现丈夫变得更加瘦弱,眼神也变得更加痴呆。握着冰一样干枯的手,惠梅心酸得不行。惠梅想,自己要是再在家呆上两个月,恐怕丈夫离死真就不远了。要是丈夫真不在了,自己怎么办?惠梅心下一惊,泪不自禁又默默溢了出来。

护工见她在流泪,便过去轻声安慰。

这一安慰,倒像是积郁的苦楚找到了倾泻的闸门。惠梅把心里的焦灼对护工说了。

护工听了说,俺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惠梅说,好心人,你说说看,可行不可行。

护工说,俺是安徽乡下来的,俺在养老院找到了这份活。俺哥也出来了,暂时还没找到活儿,要不让他去你家,伺候你家大哥,你看中吗?

护工的话让惠梅为难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要是能那样,眼前的愁云不就全散了吗?惠梅立刻采纳了护工的建议,办理了出院手续,打出租车,在护工的帮助下,将丈夫接回了家。

刚到家,护工的哥就来了。可是,看第一眼,惠梅就有些后悔了。心想,这是个好人吗?大冬天,光着剃得锃亮的头,黑黑的眉毛和带着血丝的牛眼珠子,活脱脱个转世的李逵。

看出了惠梅犹豫心思的男人,憨声憨气地对惠梅说,主家大嫂,你别看俺的长相粗俗,俺的心细着呢。只要你给足俺工钱,俺一定能伺候好大哥。

既然事到如此,只能这样了。惠梅一想起以前雇人的艰难,便彻底放弃了刚刚产生的不用这个人的想法。

试用了几天,惠梅觉得这个男人还算可以,伺候丈夫还挺精心。而且,不但伺候丈夫,还把做饭和收拾屋子的活计全揽了下来。

这下,惠梅轻省多了,每天除掉柱着拐买趟菜再就没事了。一个月下来,没用男人提,惠梅便塞到男人手里三千元钱。男人满意地咧开大嘴,哈哈大笑着连声道谢。

5

一天,男人与惠梅商量,说他原来租的房子到期了,能不能让他搬到家里来。惠梅有些为难,虽说是两室一厅,房子挺宽绰。可留一个男人在家住,肯定会带来许多不便。

男人看到惠梅为难的表情,便说,俺最近找了份在建筑工地打工的活,那里开的工资不比你给的少,吃伙饭,睡工棚,都不要钱。你要是不收留俺,俺就去那里干了。

男人的话,顿时让惠梅上火了。现在的雇工太难找了,男雇工就更难找,他要是走了,自己一个瘸子,可怎么伺候丈夫呀!

无奈的惠梅只好答应了男人的要求。男人把他的行李搬来了,还带来个简易折叠床,放到了老张的屋里。看在眼里的惠梅私下高兴了。这样可好了,男人可以二十四小时照顾丈夫了!

那天晚上,惠梅早早地插上卫生间的门,洗完澡,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将门牢牢地插上,便睡了。半夜,惠梅睡得正香,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惠梅问,谁呀?有事吗?

就听见男人急急的答,大嫂,快开门,你看看大哥咋的了!

惠梅不假思索,立刻扭开门插,还没等惠梅反应过来,男人魁梧的身躯一下子扑了进来,又一用力,便将惠梅放倒到床上。紧接着,便压到了惠梅的身上。又惊又吓的惠梅刚要喊,就被男人的大手捂住了嘴。男人幽幽地说,从打俺看见你那天,就被你的容貌吸引住了。俺没想到,大城市的女人都快五十了还这么有风韵。俺太喜欢你了!从第一天起,俺就决心要得到你。只要你从了俺,俺不要一分钱,白在你家干,一直把你丈夫伺候到死,俺都愿意。

惠梅哪里肯就范,仍然拼命地挣扎着。她使尽全力踢他,打他,抓他、挠他,推他。可是,惠梅哪里是男人的对手,男人在惠梅的身上,就像一座铁塔,纹丝不动。绝望的惠梅哭了,眼里闪着哀求的泪光。

可是,男人却不为所动。继续对惠梅说,俺不想强奸你,俺知道强奸是犯罪,俺要进监狱的。可俺还是不能放过你,俺想让你心甘情愿地答应俺。

心甘情愿地答应你?怎么可能!无比愤怒的惠梅尽管挣不脱男人,却坚决不想被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任意侮辱。于是,她拼命地摇头。

男人嘿嘿一笑,说,你不想想,俺要是走了,谁还能来帮你伺候你的丈夫?现在,全国都在闹民工荒,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会雇到人,更不会雇到像俺这样能干的人,你的丈夫不出一个月就得死。如果俺在,俺可以保证让你丈夫吃好,喝好,把已经染上的褥疮恢复好。俺还会陪他聊天,哄他开心,俺可以保证让你丈夫至少还能活个二三年。你不是爱你丈夫吗?你不是不想让你的丈夫离你而去吗?只有俺能帮助你!

男人的話,在惠梅的心里起了作用,可她还是不想答应。男人继续说,俺是真心喜欢你!你答应了俺,俺会加倍地疼你爱你体贴你,虽然咱认识才一个月,俺已经看出,你是个苦命的女人。俺可怜你,俺要让你过上女人应该过的生活,得到女人应该得到的享受。别看俺是个乡下人,没啥能耐,可俺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俺的心肠软,俺不是坏人,你要是不答应俺,俺这就走。

就在男人欲要起身离去时,惠梅伸手拉住了男人,扭过头去,无声地流泪了……

6

那晚,惠梅用被蒙着头,哭了半宿。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有两年就五十的人了,却做出了这样没脸见人的事。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丈夫老张。

惠梅万分讨厌住在家里这个如再生李逵的男人。对于三天两头的骚扰,惠梅倍感厌恶。可是,又不能拒绝。一拒绝,他就要离开,如果他真的离开了,丈夫可真就活不长了。

一天,那个男人不在时,惠梅忍不住拉着丈夫枯干的手,脸贴着丈夫的脸,流着泪问丈夫,老张,你说咱雇来的那个男人是好人吗?

惠梅看到了丈夫在微微地摇头。惠梅流着泪继续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是,咱却离不开他,没有他,你就活不成了!

惠梅看到丈夫眼里冒着凶光,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又变暗淡了。惠梅知道丈夫所要表达的意思,他恨那个男人,可他又没办法。

惠梅擦干了眼泪,强露出笑脸,对丈夫说,你不能死,要死咱俩一块死!

看着丈夫慢慢地闭上眼睛,惠梅心乱如麻。

7

如一支燃尽的蜡烛,老张终于溘然离世了。

惠梅立马将那个男人打发了。看着那个男人背着行李走了,惠梅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夜晚,惠梅望着空旷得毫无生机的屋子,回忆着多年以来丈夫对自己的好,惠梅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丈夫没了,女儿还在。虽然,惠梅曾一度想一死了之,可还是放不下女儿娜娜。自从娜娜被判刑,由于丈夫的牵扯,一次也没有去监狱看望娜娜。这回好了,可以无牵无挂地去看望女儿娜娜了。

惠梅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又给娜娜带了些平时爱吃的零食,还带了些钱。便去了区法院,打听女儿被关押的监狱地址。法院的人告诉了惠梅,女儿娜娜被关押在外省一个县城乡下的监狱。于是,惠梅坐上了通往那个县城的火车。下了火车,惠梅又搭上了通往监狱的长途大巴。最后,终于来到了监狱。

母女四目相对,都止不住流泪了。在女儿的眼里,母亲憔悴得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在母亲眼里,女儿再不是美丽俊俏的姑娘了。看着戴着镣铐的女儿娜娜,惠梅早已忘记了一路上想好的训斥,有的只是心疼。当女儿问,我爸爸还好吗?惠梅再也止不住忧伤,呜咽着告诉女儿,你爸爸生生地想你想死了!

听说爸爸没了,娜娜顿时变得疯狂了,她狠命地用手铐击打头部,口喊着,我不活了,让我死吧,我有罪,我对不起爸爸呀!

女儿的举动吓坏了惠梅,她生怕女儿娜娜也走上丈夫的老路。她劝慰女儿,娜娜呀,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妈妈还等着你早点出来,过团圆日子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还能活吗?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妈妈会常来看望你的!

妈妈的话让女儿的情绪逐渐缓和了。娜娜对惠梅说,以前,我做了对不起爸爸妈妈的事,现在,我的肠子都悔青了,只要你不嫌我这个坏女儿,就经常来看望女儿吧。

自此,惠梅又开始了家与监狱之间的奔波。奔波中,惠梅脸上的皱纹一天天地增多。奔波中,惠梅的头发一天天地变白。奔波中,惠梅的身体一天天地衰老。奔波中,惠梅身上的疾病一天天严重。终于有一天,惠梅躺倒在了奔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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