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果
1
“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
多威武的名字啊!他也不爱说别的,估计也不会说别的,只爱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名字,重重复复。但巷里巷外的人都叫他“疯癫”。他不疯,也不癫,就是傻。巷里人心里清楚,背后无数次叮嘱小孩,“就是傻子一个,打出娘胎就傻,正宗傻,别靠近他。”但当面都不敢说他傻。大家都叫他“阿癫”,他听着还是“阿巅”。除了傻,还恁丑,和灶台一样黑一样粗的脸,额头像是用泥刀刻出的一条条纹路,自小就是黑泥沟,似乎是对平坦人生的不满。招风耳,能听出人话鬼话。
“傻子,帮我修一下单车。”
阿巅似乎没听到。
“哎,我说傻子,叫你呢!”
“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阿癫拿着扳手指着他。本来眼球就爆,现在似乎要弹出来了,杀死对方。
路旁的大姨扯了一下那人衣袖:“不能说他傻。”
“他明明就是傻子!傻子就是娶不到老婆,生不了小孩,生出來的小孩没屁眼!”那人一边说,眼睛瞅着阿巅手里的扳手,声音一边打着颤。
阿巅右手再抓起“手术刀”。这把“手术刀”曾把多少公鸡断子绝孙,弯弯的刀尖割掉鸡卵,插入人心,让人看着心寒。
那人见状,跑得飞快,头也不敢回。
“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阿巅坐回沙滩椅,笑着念叨,像在歌唱着自己的胜利,久久才放好工具。这摊生意是阿巅父亲逢胜的祖业,从阿巅爷爷那辈就开始阉鸡。阿巅的母亲龙姨一辈子都不工作,据说在国外有亲戚,一辈子吃外汇,可供他们老来无忧。龙姨不喜欢这技术活,擦得阿巅满身黑油。技术工出身的逢胜不以为然,人这一辈子,不是单图吃喝。阿巅如何不足,都是一个男人,男人就要干活,拿出干活的本事。况且这活没什么低贱的,没他们,车还走不成呢。当初可能也就是这股蛮劲,逢胜就是和其他好吃懒做的男人不同,才能娶得龙姨这个美人归。于是,他领着阿巅,在巷口空地上,用四根竹竿撑起凉棚,用“红白蓝”、透明胶布、花塑料布等等捡来的防水布,拼凑起摊顶,像是一张不修边幅的百家被。对于别人,那是不能再简陋的修车摊。但在阿巅两父子看来,这里人来人往,钱来钱往,就是一座安宁的城。因为儿子傻,逢胜又生了个女儿。但仍被街头巷尾的人取笑,他一辈子都低着头干活,从不和外人闲聊。阿巅从小读不进书,就跟父亲修单车、阉鸡。这个不用吹,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手艺最好,修的车可日行千里,阉的鸡空前绝后。
“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
有时候没人经过,阿巅也会不由自主地念叨着。
2
阿巅更像是一台机器,一年到头全年无休。
晴天雨天,都是工作天。整天修单车,但从来没有人见他骑过车。没活干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看着隔壁的巷口。别人问他看什么,他嘴角上扬:“在等着林妹妹。”再问他:“林妹妹是谁?”他怎么都答不出来了,只说:“喜欢骑车,喜欢骑车。”林妹妹,这名字听着都足够芳香。还爱骑车,那肯定不傻。邻居们又笑了,这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一天,阿巅看到妹妹在看西片,女主角和林妹妹长得太像。剧情他看不懂,只看到男主角用嘴咬上女主角的时候,女主角就陶醉地紧紧抱住男主角。他突然醒悟过来了。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巷子里一声长长的尖叫,像集合的军号,把所有人都拉到了阿巅的修车摊。
原来,林妹妹是她!新建三巷里的林家独女!新建路共五条巷子,她可说是最美的“风景”。现在,她居然落到了阿巅的大粗手里。阿巅死死抓住“林妹妹”的胳膊,使劲揉捏着她的脸。林妹妹的嘴已被阿巅的嘴唇完完全全地吞噬了。
逢胜赶到现场,拨开捧腹大笑的邻居、惊叹不已的路人、呆若木鸡的陌生人,一巴掌把阿巅扇开。林妹妹的嘴四周都已充血,血丝像一根根即将喷出岩浆,有些地方还渗着血。她连单车都不要了,哭着跑回家。主角跑了,围观的散不去。有的跑来祝贺阿巅终于找到媳妇了,真厉害。有的几个一堆围在一旁嘀嘀咕咕,一下指指修车摊,一下指指林妹妹跑远的方向。
“你们怎么说他傻,傻子也会追女人?”
“猫和狗都会发情,傻子会追女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逢胜仍然一声不吭,低着头准备摊档的东西。他的腰更驼了。阿巅躲在摊档后面的那棵树下,背对着大路,静止得像是从地下冒出的树干,定定呆着,不停念叨:“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
林妈妈来了,一边扶起那辆失败的单车,一边对着修车摊骂:“湿鬼绷!湿鬼绷!” 这里三面环海,要防鬼就防“湿鬼”(水鬼),现在“湿鬼”都像绷带那样缠上你了,还有天理吗?
那以后,林妈妈就不再到单车摊对面打麻将了。“林妹妹”也不再经过单车摊。阿巅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出嫁那天,白纱像云雾,缭绕在她身上。她从此就似个仙女,深深地种在阿巅的心里。头巾盖住了她羞涩的脸,只看到鲜红的浅笑,这笑容和他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这种笑容,可能只有外国人才能办得到。她嫁到美国了。
那一晚,他睡不着,趁家里人都睡熟了,偷出一瓶全是英文的酒,跑到修车摊。酒和他的心情是同一个味道的,浓烈的苦涩。一边喝,一边还是那一句:“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只是随着心情,声音的高低略有不同。
“巅哥,怎么在这里喝闷酒啊。这可是好酒啊。”说着,“白粉强”抢过阿巅手中的酒,狠狠喝了一口,现在他的手比酒瓶的脖子还要细。阿巅踉跄的眼神里,冒出好多个“白粉强”,好多包白粉。“白粉强”的嘴巴还不停地说着“好东西好东西”“吃了就没烦恼”。逢巅知道这是“骨灰粉”,不能吃,只觉得烦、困,踢开他,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父亲摇醒的。
“阿巅,阿巅,发生什么事了?‘白粉强死了!”
逢巅一看,“白粉强”僵硬地睡在他身旁,口吐泡沫。他也僵硬了,仍是呆坐得像一棵树,说不准是什么树,但绝对是棵能生根发芽的好树,不像眼前这棵烂到根的夹竹桃。
警察来了,和附近的人说了几句,和父亲说了几句。逢巅害怕得说不出话。他虽然傻,但知道杀了人是要挨枪毙的。他弄不懂,是不是踢的那一脚,踢死了“白粉强”。也弄不懂,是不是喝了他的酒,喝死了“白粉强”。总之,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杀人凶手。
最后,只听到警察说的两句话:粉仔!傻子!归到一类后,警察对傻子是绝对信任了。
没多久,警察有了定论:吸毒过多致死。接着,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圈,带走死去的肉体,留下一具被审判死亡的灵魂。
3
自从那天起,修车摊后面的那棵龙眼树无缘无故地死了,死得很彻底,树根都被别人拿去当柴了。从此,修车摊就只剩下一个棚,两个人,一个坑。别人每次问起那树是为啥死的,阿巅就一本正经地说:“被毒死的!被毒死的!”大家听了,总是掩着嘴巴,笑着离开。“白粉强”的死,对于新建路的人,是扫掉了一抔尘埃,心里轻松了不少。但奇怪的是,自从他死后,总有人在晚上看到阿巅,一个人在修车摊后面挖树坑,好像是在埋着什么。但又有谁会在乎,毕竟傻子是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
也从那天起,逢胜就不再阉鸡了,毕竟这真是损阴德的事。接着没多久,骑摩托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修单车的生意也淡了。还是龙姨厉害,想出了公共电话这一出。她像是做过调查的样子,新建路的居民有80%的家庭是有亲人出门在外的,只有10%的人家里有电话。不过这回她倒是真的得到了逢胜的认同,因为自从“电话亭”开张后,接打的人一直排着长龙。林妈妈为了能和"林妹妹"取得联系,也迫不得已帮衬他们。
一天阿巅接到了一个电话。
“巅哥啊。”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阿巅,还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这声音把逢巅彻底弄酥了。
“是的,是的。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他幸好没忘记台词,毕竟好久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名字了。
“听龙姨说,你虽然人长得不咋样,但勤快,不喝不赌又不嫖。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嗯,这些的确也是阿巅的优点。
“我的名字……”阿巅一找到知音,又开始重复了。
逢巅还没说完,逢巅妈妈已把电话抢过去。
“珠妹啊,龙姨啊,不是说好今天晚上见面再说的吗?怎么那么心急。你那边电话费肯定很贵吧,今晚再聊。”
说完,“啪”一声,逢巅妈把逢巅的念想给挂断了。正要走回对面打麻将,想想又回头,把电话线都给拔了。逢巅又偷偷把电话线接上,听着一声一声“嘟”“嘟”的回音,心也跟着一阵一阵酥爽。
终于等到傍晚,阿巅早早就收摊了。一路上龙姨一个劲地教育阿巅:“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微笑着就好,别乱碰别人。”
包厢里,逢巅终于见到了“别人”——阿珠。她揉了一脸的胭脂。逢巅还没和她说上一句话,阿珠就伸手拉他去沙滩。在阳光和微风中,阿巅似乎找回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没有人会嫌弃他。他还会做些小手艺,惹来大家的羡慕,当中还有他远方的“林妹妹”。虽然现在他已闻不到“林妹妹”的青涩,但听得到珠妹的娇气。她的声音清脆得像山间泉水。但他实在受不了珠妹脸上的气味,抓起一把海水就要帮她洗脸。逢巅一摸上去,珠妹就抱住了阿巔,闭着眼睛让他洗。他想学着外国人咬嘴唇,但始终不敢。
很快,阿巅的喜事在所有街坊的嘴巴里都旅游了一遍,像是播不完的肥皂剧。
“这样的男人也有人要,是贪钱吧。”
“那个女的我见过,人长得不错,胸大,不知道是不是没脑子的。”
“你才没脑子!听说单单礼金就给了10万,还答应那女的父母,养他们全家!”
婚礼终于在众人的“祝福”中举行了。整个婚宴,阿巅都很幸福,一嘴暴牙始终抢镜。新娘倒像是一个快乐的老鼠,"嘻嘻嘻嘻"笑个不停。新娘就是传说中的"黄蜂腰琵琶屁股",还有那裙褂掩不住的波涛汹涌,样子怎么说都是"一白遮三丑"。和阿巅在一起,就是乞丐服和钻石的搭配。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精彩还在后头,当“大叔”(婚礼司仪)叫他们鞠躬的时候,阿巅直接跪在地上不起来了。这倒情有可原,傻子嘛。谁知新娘也一样。两个人一起表演了一出“长跪不起”。龙姨越看越不对劲,就跑过去拉起了阿巅,新娘也像嫁鸡随鸡似的起来了。到了接吻环节,傻子又拿出了当年的啃玉米绝技,但谁知道新娘更厉害,抱着他的头一起啃。“大叔”使劲拉也拉不开。两个都很起劲,台下观众笑得一浪接一浪。直至卖菜的阿带姐叫了声:“肚子饿了就吃饭,别啃嘴了。”他们才蹦蹦跳跳地回到主席台。那一刻,观众们共同在心里“哦”了一声。
喜酒过后,街头巷尾都开了一通事迹报告会。“编剧们”一直聊到阿巅的房间灯关上,觉得没戏了,才舍得回屋休息。床没躺热,就听到阿巅的怒吼。
“你滚!你给我滚!”
接着,是阿珠的女高音:“啊!别拉我!好凉快!好凉快!巅哥,你摸摸,我打开的胸口可凉快了!”
这话像是嘹亮的海关钟声,把所有的男人都叫醒了。毕竟天气真的太热了,大家都想瞧瞧、摸摸。但在男人们到来之前,龙姨赶到了。把自己的睡袍盖在了阿珠的身上。阿珠见到逢胜陪在一旁,一手把逢胜的头抱到胸前:“爸,你尝尝,是不是特凉快。”龙姨一个耳光抽过去,珠妹终于静下来了。
原来,新娘比阿巅还要傻。
4
按照当地习俗,新娘一般是“三朝回门”,即婚后第三天回娘家。但这个阿珠当晚就被龙姨赶回去了。龙姨说货不对版,要拿回礼金。但被阿珠的母亲顶回去了,你这个不是也一样,傻子别说傻子。
阿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修单车。但这帮热心街坊可不能当没事发生,必须事无巨细地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说要教我,小的时候她叔叔也是这样教她的。先是啵嘴,这个我喜欢,像吃玉米一样,又香又甜。”
“后来呢?后来呢?”
“她说很热很热,突然就把胸围给脱了,抓着我的手死死抓住那两个面团。”阿巅瞬间变成了说书人。
“她还把裤子给脱了,湿漉漉地弄湿了我的裤子,还一个劲地把我的棒子往她那里撸。我当然不肯,就踢开她了。”
一个女人听到高潮处,忍不住冒出一句:“傻子!”
阿巅又来劲了:“你才傻……喜欢她,保护她。我的名字叫逢巅,巅峰的巅,嘻嘻。”
女人继续逗他:“然后呢?不到笋?”
逢巅急得脸红耳赤,鸡鸡鸭鸭地发声。阿珍和街坊们看了,像看着一只和自己抗争的斗鸡,乐得不得了。
大家也附和着说他不到笋。不到笋,实则是“不到榫”。有卯必须有榫,凹凸有致,家具才能稳稳当当地站着、坐着,或者躺着。而榫也是个有学问的东西,比卯长了,插不进。比卯短了,插进去也不稳当。久而久之,本地人讲,不到笋就是指榫短了,和人的智力一样,没到正常值。现在,人们倒觉得这个词用在眼前的傻子上,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再合适不过了。人们都欢腾起来了:"不到笋!不到笋!"渐渐地,起哄的人多了,就成了权威。阿巅也不反抗了,巴掌大的修车摊无处可躲,只能听凭发落。
气氛那么热烈,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林妹妹。林妈妈在场,也笑得前仰后合了,完全忘了等电话一事。每次林妹妹的电话,阿巅都会很认真地偷听。
“什么?”
大家听到林妈妈的尖叫,立马静下来,看来又是一桩大新闻,这次还是国际性的。
“你老公叫你怎样?和他弟弟一块睡?”
“后来你答应没?”
邻居们听到“睡”字,耳朵都竖起来了。但林妈妈明显很着急,完全顾不了那么多,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仨居然还在一张床上?一起了事?”
这一声,整条街都静了,无声里尽是各种揣测的声音。林妈妈逐渐控制住情绪,声音放小了。但接下来的内容,大家已经不再关注,谁会关心别人是哭还是笑?除了心里一直装着林妹妹的阿巅。
聪明的邻居们都猜得到,纯洁的林妹妹在外国,已被彻底污染,不再是那一搭一的单车夫妻。家庭结构已变成了三轮摩托车。有的说,外国人就是精明,娶一个老婆两兄弟一起用。有的说,可能还是姓林的勾引别人呢,以前不是还勾引过我们的巅哥吗?有的说得更恶心,像是亲眼目睹一般。总之,大家坐实了林妹妹的悲惨命运,不嫁傻子,就嫁疯子。一旁的阿巅受不了了,又翻出那把“手术刀”,说要和他们急:“你们不能讲林妹妹!”大家就一边跑开一边丢下:"不到笋!真是不到笋!"
听到"不到笋",阿巅反而舒坦了,骂自己无所谓啊,只要林妹妹不要受到伤害。
5
自从阿巅认领了“不到笋”这个名字后,说他傻的人越来越少。直至他焊起了铁鸡笼,没有人再举证他的傻。比起那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待业在家的人,不到笋真的强多了。有些人还说,不到笋就是用心干活,焊的鸡笼,百子千孙都不坏。
“你看你的汗多大,快脱下,等哥哥帮你洗。”“灰佬文”在骗姑娘了。
“你走开!”
那声音,林妹妹?
“林妹妹……”
不到笋急匆匆地跑出去,果然是林妹妹!以前他保护不了林妹妹,现在一定不能再让她受伤害。他推开“灰佬文”,把林妹妹拉到鸡笼档。“灰佬文”举起拳头,他举起电焊枪。“灰佬文”没见过这么勇猛的不到笋,反而吓跑了。
但眼前的林妹妹,脸上像是被秋风吸干了水分的树叶,黄得憔悴。不到笋缩回手,碰都不敢碰她。
这时,林妈妈来了,抱着个女孩,看到他们俩牵着手,没有骂不到笋。
反而一个大妈肆无忌惮地说起:“你女儿回来了?在国外赚够了是吗?”“赚”字还特别强调了一下。林妈妈不吭声,带着女儿、外孙女回家了。她老得背都驼了,驼得像阿巅的父亲。
自从林妹妹出现后,雨就下个不停。
“那小孩是谁的呢?是哥的还是弟的呢?”
“谁知道呢,谁知道她是和谁生的,反正现在别人连孩子都不要了,听说一美分都没捞着呢。”
“不到笋,说不好还是你的孩子呢。你不是和别人亲过嘴吗?”那些热心的邻居在旁乐得笑开了花。但“不到笋”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的确亲过林妹妹。他说不清……或许这个小孩真是他的。
大家最终还是无法找出孩子的爸爸。不过林妹妹没“赚”什么钱,是真的。回来了找不到工作,也是真的。没脸见人,更是真的。
夜晚,又有人见到不到笋在挖坑。这次他实在挖了太久,对面打麻将的人都忍不住要过去看个究竟。
这坑里還装着东西,不是什么,正是钱!
原来,龙眼树死后,阿巅一直都觉得要种点什么。但树是被“白粉强”的毒给弄死的,必须要种点能解毒的。听说“钱是万能的”,于是他就把外婆每次偷偷塞给他的钱都种下了,反正这钱也不知安哪好。现在,他等不及了,因为林妹妹急着要钱。
龙姨帮他把钱装进袋子里。他挖完坑,起身抓过袋子,穿过风口,走过斜坡,跨过大水沟,头也不回地往林妹妹家跑去。
……
第二年春天,那个坑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芽,阿巅又办起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