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技术资本理论研究进展:1915—2015年

2018-06-14 01:09罗福凯杨本国
中国科技论坛 2018年6期
关键词:要素资本研究

罗福凯,杨本国

(中国海洋大学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0 引言

本文采用文献综述和历史分析方法,以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起点,探寻西方技术资本理论一百年以来的发展路径和特点,厘清技术资本的发展脉络,发现技术资本新的特征,并探寻未来的发展趋势。

1 1915年之前早期学者及研究贡献

社会文明史表明,科学和技术一直是人类经济社会的生产要素。1690年第一颗活塞在法国诞生,1705年活塞式蒸汽机在英国诞生,1733年英国人发明了飞梭,均表明技术进步释放了巨大的生产力。对此,早期睿智的学者从传统手工作业中认识到技术和机器在经济增长过程中的作用。技术通过将人性、制造和贸易结合在一起,在国家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休谟认为,技术的重要性来源于人们的技术经验[13]。虽然休谟对技术的认识局限于经验,但他还是认识到了技术的重要作用。20年后,珍妮纺纱机的发明和运用成为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重要标志,由此拉开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序幕。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在研究西方机械生产之后提出了“分工”的理念:分工越多,生产力越高。并指出“分工”受技术的约束,比如十八世纪航海技术的发展使海洋文明发展速度远远高于内陆文明,分工因此更加科学[14]。亚当·斯密经济理论中经济发展的源泉是技术进步和创新带来的劳动生产力的提高,技术进步和科学细致的分工将促进专业化程度的提高。研究发现,技术进步、分工和生产力发展之间的关系非常清晰,他们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然而,亚当·斯密更强调分工的作用,对技术进步缺乏足够重视和解释,没有阐述技术进步促进分工和经济发展的机制。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大机器生产下的资本积累、资本对殖民地商品输出和掠夺,以及科学知识不断取得突破性进展并快速转化为技术,第二次工业革命席卷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此时,发电机、炸药、汽车,以及越来越多的自然科学知识,迅速转化为新技术进而形成新的生产力。马克思从生产关系的角度提出了技术创新在生产力增长过程中的扮演的重要角色,论证了19世纪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世界发挥的重要作用[15]。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的发展归因于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的结合[16]。虽然在马克思的著作里,技术包含了科学技术、科学、机械等各个术语的含义,而且马克思在研究公有制经济时甚至否定资本、价格的存在,但马克思从未否定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再生产中的作用。经济学大师马歇尔提出,国民生产总值决定于:①劳动者的数目和平均效率、积累的财富量;②自然资源的多少、丰歉和便利情况;③生产技术水平;④公共安全状况和作为劳动与节制成果的产业与资本保证五个方面[17]。当时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最为鼎盛的时期,马歇尔指出了由于技术快速进步和资本积累的迅速扩大而促成生产中的报酬渐增趋势,这与马克思的观点很接近。马克思偏向对制度的研究并认为这种趋势将因外在经济的出现而加强。但是,马歇尔仅将技术作为一个总量来看待,未将其列入资本范畴,没有具体研究各行业或者部门的技术状况;而且提倡垄断,否定技术转移对收益的扩大作用。

早期学者对技术资本的研究,主要局限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历史条件而展开,其共同观点是技术进步极大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和西方国家的资本积累。学者们认识了技术在生产力发展和经济增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由于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效率较低,经济学家对技术的研究尚未系统全面展开。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对技术的研究反而很积极。总之,经济学家对技术的认识尚不够明确。这是早期学者技术研究的主要缺点。大卫·休谟将技术理解为生产经验;亚当·斯密对技术的解释仅限于提高了生产效率;马克思将技术理解为技术和科学的合一。事实上,科学转化为技术需要很长时间。马歇尔只是将技术作为一个总量来进行研究,认为生产技术的整体进步不能改变所有部门的报酬递减趋势。经济学家对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机制和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途径缺乏认识,则是早期学者技术研究的第二个缺点。大多数学者仅仅将技术作为偶然因素来对待。人类早期的企业没有专门的研发部门,交通运输落后,也没有信息产业,技术转移基本不存在。所以,经济学家对技术来源的研究比较少,加之产权无法确认,技术很难进行定价和转移。

2 1915—1986年:技术创新理论发展期

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战争成为一系列技术的催化剂,经济学家开始对技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由此拉开了人们对技术资本近百年系统研究的序幕。也是1915年,中国开始了新文化运动。闭关锁国的中国人开始学习西方先进技术。此后的半个多世纪,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和第三次工业革命文明。世界的动荡发展使学者们对科学技术的认识越来越深刻,理论研究者对技术资本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在经济日渐繁荣的美国,技术资本研究可分成技术资本理论萌芽期和外生资本主义期两个阶段。技术资本理论萌芽期的标志是熊彼特提出的技术创新理论[18]。熊彼特提出资本主义发展的本质和特征在于技术创新。创新包含了技术、产品、资源配置、市场和组织创新等五个方面,强调只有将技术创新投入到生产经营之中,才会发挥其资本的效用,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技术创新理论意味着技术资本理论的萌芽。技术创新理论对技术转为生产力的机制进行了初步探讨,内生增长理论、新贸易理论等均将熊彼特作为技术创新理论的先驱。但技术创新理论对技术所有权特征没有进行研究,仅仅认为技术的生成只靠内部研发,局限于单个企业内部的技术过程。所以,技术创新理论存在一定的局限。

经济学家Solow在1956年提出了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19],标志着外生技术资本时期的来临,Solow分析了1909—1949年美国经济生产效率的增长,传统模型既无法说明一定时间内生产力的巨大的提高,也不可以解释不同国家间的单位资本收益率的巨大差异。这个模型解释了一切,却唯独不能解释经济增长的长期性[20]。研究表明,这40年间的美国生产效率提升一倍,其增长额中大约7/8可归功于技术进步。索罗将技术运用到美国经济的实证分析当中,虽然只是将技术作为突变因素和偶然因素,但技术的作用在实证中得到了证明。后来,经济学家对技术资本收益贡献的研究大多在Solow模型的基础上进行。尽管新古典增长模型同样认可技术的重要性,但将技术作为经济增长外生因素来研究,显然过于简单,并且不符合事实。

20世纪初至80年代,经济学家对技术资本的研究主要分支在三个方面:第一是新制度经济学派的研究。该学派将技术资本作用机理纳入制度经济学范畴。于是,技术具有生产潜能,技术配置成为生产理论的核心;只有将技术应用于生产过程中,技术资本的功能才得以发挥[21];技术发展具有独特作用,尤其是在“技术管理知识”方面[22],技术创新成为制度创新的一个重要领域。显然,制度经济学的研究已经具备技术转化为资本的初步思想。第二个分支是在熊彼特研究的基础上利用技术理论对经济周期进行分析。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停滞直至进入大危机,会进入“技术僵局”,只有通过技术变革才能带动经济进入新的繁荣周期[23]。冯·丹因从需求的角度研究技术推动经济增长的周期,并认为技术具有开发新产品、降低成本等作用。经济周期是很多经济模型难以解释的现象,显然对技术的重视或者将技术纳入经济模型有利于对经济周期的理解。第三个分支是经济学家把熊彼特的技术创新运用到微观经济学领域,形成技术创新经济学。这是对技术资本研究的一大进步,因为只有将技术具体到各行业各企业各部门,才会更好的理解技术转化为资本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机理。舒尔茨在研究美国农业产量变化时,将技术、人力等对收益有贡献的资源视为资本,但舒尔茨的技术包含在人力资本中,而非独立的资本[24];Kamien通过研究企业经营,认为企业技术创新与竞争程度、垄断力量和企业规模相关[25],虽然对技术创新的定义与现代有出入,但在企业层面上进行研究有了很大的进步。随着计量经济学的发展,Kaplan讨论了运用DCF模型衡量企业技术投资的问题[26],为技术资本的微观计量提供了依据。

两次世界大战和第三次工业革命使学者对技术更加重视,对技术的研究呈现出系统化、多元化和分散化的趋势,技术转变为资本的研究达到较高水平。技术开始成为人力资源、货币资本、物资设备等生产要素之外的另一个独立的生产要素。技术资本理论初步形成。熊彼特的技术创新理论和索罗的新古典增长模型是技术资本化研究的重要步骤。这一时期,经济学家对技术研究的进步之处在于生产要素资本化思想已经产生,只有将技术投入到生产运营中才能发挥作用的意识已被学界接受。技术产品、技术资产和技术产业已经形成,技术、知识和信息成为最先进的生产要素。并且,人们对技术外生理论的研究,也试图使用技术来解释经济现象,并从微观层面对企业技术创新进行研究。但此时的研究并没有明确将技术作为经济增长的内生因素。

3 1986—2000年:内生技术资本诞生期

在世界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从亚太经合组织(APEC)的成立、欧盟的成立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的签订,经济学家开始站在更高的平台上研究技术资本。Romer提出了一个新的增长模型-内生增长模型,他将技术作为内生变量加以研究,展现了一个颠覆传统的收益递增模型[27]。内生增长模型强调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这一经济模型打开了对技术资本的研究视角,技术真正成为独立的生产要素,并与劳动、设备和资本等要素共同推进经济增长。技术进步使得传统理论摆脱马尔萨斯阴影,很好地解释经济如何长期增长。将技术作为内生因素,一方面有利于技术在劳动生产中成为与人财物并列的重要生产要素,企业会更加重视对技术要素的开发;另一方面打开了将技术作为生产要素进行研究的新路径。但是,内生经济增长模型还存在很多不足,尽管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技术的很多特点,但在模型中没有体现“创造的牺牲品”,即熊彼特提出的新产品驱赶旧产品。在此之后,Aghion等考虑了熊彼特的“创造性破坏”,从而建立中间产品质量改进的内生增长模型[28]。我们对内生增长模型的发展路径进行了回顾,如表 1所示。

随着内生技术模型的发展,学者们开始围绕企业家精神、技术转移、技术的范围和与企业价值的关系展开论述,技术问题开始被管理学界重视,管理学大师德鲁克在《创新和企业家精神》著作中提出,“创新和企业家精神即使日本人现在也不得不超越模仿、进口和采用他人技术的阶段,学会由自己来进行真正的技术创新”[29]。企业的技术资本与企业家精神和企业的文化等知识资本是可分离并且密切相关,此书强调“管理的经济”向“创新的经济”的转变,企业家对创新转化为技术资本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试想如果只有爱迪生没有企业家,再多的发明专利也不能转到实体经济中,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因此技术资本是技术和资本的结合,是科学家和企业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自由经济学派领袖Krugman针对东亚各国经济发展的状况,提出了克鲁格曼命题[30],他针对东亚经济的发展模式,提出了由于技术的欠缺,东亚经济很难持续健康发展。可见,众多经济学家都认为技术是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因素,并且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在一定程度上为克鲁格曼命题提供了证据。在《国际经济学杂志》第50期的首刊上,Krugman和Leamer对技术进行了一次大争论,他们在技术进步到底是产业偏向还是要素偏向存在很大争议,即在技术对工薪差距的作用机制上存在分歧。虽然只是分析在南北贸易中发达国家的情况,但是他们对于技术的作用机制的研究十分深入,尤其是要素含量分析法的运用具有很高的借鉴意义,对于发展中国家研究技术问题具备很高的参考价值。在技术转移的研究方面,Klokko对技术的转移方式进行了研究,对直接技术引进的利与弊进行探讨[31],Blomstrom则认为技术贸易、进口和利用国际直接投资三种途径中先进技术转移最显著的途径是国际直接投资,而不是专利转让[32]。跨国企业可能采用先进技术进行生产,本地雇员就会更容易学习到这部分技术。

在微观层面上对技术资本的研究主要是对技术的范围和其与企业价值的关系两个方面的讨论。在第一方面学术界的分歧较大。Aghion等将研发理论与不完全竞争整合,提出技术是人们有目的的研发活动的结果[28]。我们知道,技术并不只是来源于研发,也可能来自市场交易所得。因此,这种认识是片面的;Sharif认为,技术包含了设备、人员、信息和组织四个方面[33],这样的定义显然存在混淆和不清晰。技术、信息和知识是不同类型的新兴异质生产要素;Helpman认为,技术发展进步和资本的积累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34],在微观层面,将技术纳入内生增长理论后,我们可以很好地理解技术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进而提高生产率,很多企业因此对内部研发重视起来。在技术资本与公司价值之间关系研究方面,Pakes发现技术资本和公司价值存在正相关的关系[35],Greenwood的研究发现,技术资本存量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存在滞后作用[35]。在这一时期,很多学者诸如Kumbhakar利用随机函数法对C-D生产函数进行改进[37],对技术因素进行实证研究,但对其资本化问题还不够深入。

短短十几年间,经济全球化迅速发展,资本市场越来越完善,很多跨国企业都开始重视技术问题,包括技术转移、技术研发等。虽然技术资本的涵义还不明确,但是技术对经济发展的作用和企业价值的关系已经被实证证明;虽然对生产要素的资本化、技术的资本化研究还不成熟,但对技术的转移研究已经非常深入。

4 2000—2015年:技术资本理论形成期

人类进入21世纪之后,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社会生产力极大提高,大型跨国公司成为社会生产的主要组织者。然而,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仍然面临巨大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赫尔南多在《资本的秘密》一书中,深刻反思资本主义为什么在西方获胜而在其他地方失败的问题[38],索托探究了资产转化为资本的重要一步——产权确认和登记,这对企业重视生产要素的产权保护,将资产资本化具有重要启示。发达国家完善的法律体系和制度保障为资产资本化提供了保障。资产资本化之后,资本将释放出巨大的潜能,推动经济的发展。确认产权是技术资本化和科技成果产业化的重要环节。只有将技术资本化,技术在生产中的作用才能真正发挥出来。在这一时期,技术资本理论更加完善,学者们在各个行业领域综合运用理论研究和实证研究方法,广泛开展技术资本理论研究。根据研究内容的差别,我们将这些研究分为技术资本基础范畴研究和技术资本作用机制研究两个方面。

4.1 技术资本基础研究文献评论

技术对经济发展主要有三大作用途径:要素替代效用、产出扩大效用,以及技术改进效用。技术资本对人力、设备等其他生产要素具备很高的替代作用[42],随着技术资本价格的降低,技术要素替代效用越来越明显。我们认为这与技术资本的均衡配置有关,技术资本存量越低,离均衡点越远,技术对其他生产要素的替代作用就会更明显。我们进一步研究发现,技术对劳动的替代远远高于设备对劳动的替代[43]。技术资本所导致的开放程度和开放产生的收益的正相关关系[3],一旦技术资本化成功,伴随着资本的积累和规模效应、学习曲线,将会有效地扩大产出。技术的改进效用是指技术资本化对其他生产要素存量起着盘活和带动作用,技术资本提升利于全要素生产力的提升[44]。

通过以上研究,我们认为:技术、信息、知识、技术确认、技术产权、技术资产,以及技术转移和技术资本等基础范畴的创建,是技术资本研究的前提。技术生产属于生产资料生产,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时代,技术资本表现出两个趋势特点:一是作为生产要素价格越来越低(而人力等其他生产要素越来越高),边际成本越来越低;二是对其他生产要素的高替代性。随着技术需求不断增加,产权保护机制更加完善,要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必须重视技术研发行业的发展。

4.2 技术资本作用机制相关文献评论

技术资本开放产生收益,在理论上已得到证实[1],技术资本和其他资本的主要区别在于技术的载体是轻资产,可同时应用于国内和国外不同地点。在开放的环境中,技术资本更容易转移和有效利用,对于经济增长具有更明显的促进作用。在开放的环境中,国外直接投资是技术资本转移的重要途径。但是,技术资本转移过程中需要注意不同东道国对技术学习能力和政策等存在的差异[45-46]。当然,仅仅用FDI来衡量技术资本的转移是不够的,技术资本转移的方式越来越多样化。McGrattan和Prescott在多篇论文中论述技术资本,他们对技术资本的理解也与我们的理解相近。开放环境下技术转移对技术收益的放大效应,其原因在于技术资本在主体经营范围内的非排他性的特点,即可以近乎零边际成本同时运用于不同的地点。这正是在全球化背景下技术资本的经济贡献机制。目前此领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宏观角度,在微观角度上对技术资本的研究较少。不仅在新兴领域,在传统领域中学者也展开了对技术资本的研究[44]。此时,人们对技术资本中资本的概念非常明确,即技术资本包含了两个维度:一是引进新技术或者对新技术的研发能力;二是技术资本使用者在劳动中掌握技术并运用的能力。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技术只有被掌握、被投入到生产过程,才能真正转化为资本。至此,技术转化为技术资本的过程被完善,技术转化为技术资本需要经过生产劳动、登记产权和投入生产三个阶段。可见,技术资本生成机制的研究,中外学者的观点极其接近或相同。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技术资本并不完全靠自己研发,而是在进口先进设备和引进成熟技术的基础上边引进边自主研发,渐进地进行研发投资和改造,形成对进口设备的模仿性资本高投入发展模式,技术和资本相融合,保证经济持续高速增长。技术资本促进经济增长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得到证明,这对发展中国家具有很好的借鉴意义。过去30多年来,中国经济发展主要依赖于资本的投入,TFP的贡献很小,转换这种粗放的经济发展方式需要技术资本的投入。中国的发展模式引发了学者对技术资本转移方式的研究,McGrattan和Prescott认为,中国自1978年以来取得飞速发展的原因主要得益于技术资本[47]。中国技术资本的来源有两个:收购国外技术和复制学习国外技术进而提升转化。第一种方式伴随着产权的转移,第二种则不会。结合前期学者的研究,技术资本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渠道主要有要素替代作用、技术资本转移、国外投资,以及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等方面。这些作用的实现均以所有权机制健全为财务基础。我们认为,中国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从制度优势中获益最大的是技术资本。经过30余年的发展,中国科技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达到新的高度——从技术学习引进阶段,到“一带一路”中部分行业进行技术的输出,技术资本的低复制成本和高边际贡献,势必成为中国企业新的增长源泉。

在赫尔南多·索托的《资本的秘密》翻译到中国以后,各地学者对资产资本化研究开始重视起来,技术资本是资本研究的新领域。一方面学者们将技术作为资本化资产来对待,探究技术的涵义,企业更加重视技术资本的来源方式,不再盲目自行研发或者技术引进,而是从企业资本配置结构出发,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来考虑多种资本配置方式的利弊;另一方面学者们加强产权方面的研究,更加重视保护技术产权。由于市场法律制度不断完善,技术的产权保护意识得到加强,技术资本转移定价的市场更加成熟和有效。技术资本化过程的逐步完善,尤其是登记产权和投入生产这两个阶段,被视为技术资本形成的关键。如今,技术在经济发展中的贡献越来越大,但从资本的均衡配置角度来讲,相比于其他生产要素,技术资本的配置程度很低,还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在未来,美国经济趋势基金会总裁Jeremy Rifkin在《零边际成本社会》著作中,向我们展示了新技术带来的美好未来。技术资本可以强大到使社会生产的边际成本接近于零,人类将会进入协同共享经济时代[48]。

5 结论与进一步思考

本文的研究结论如下:

(1)技术资本的客观存在有目共睹,技术已经成为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内生要素;技术产权问题在全球化背景的技术转移和外溢条件下得到全社会前所未有的关注。新古典经济学资源禀赋、偏好和技术不变的假定,以及技术外生性假设,开始被打破。技术与资本一样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核心生产力因素。资本家族除了人力资本、财力资本和实物资本外,又增添了技术资本新成员。并且,技术替代劳动的程度远远大于设备替代人力的程度,技术的边际贡献远远高于传统的生产要素,技术投资呈现出边际收益递增、边际成本递减的迹象。

(2)依据技术资本理论和借助计量经济学方法,学术界已证明了技术资本的收益贡献和资本配置机制存在均衡性。不仅如此,在管理学领域,技术资本也得到了公司财务经理重视。企业开始在财务报表中披露专利技术、软件、专有技术和非专有技术等技术资本存量。技术管理与知识管理开始分离。知识的商品化程度及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也开始被人们重新认识。技术作为内生的生产要素,已被纳入经济增长模型研究之中。

(3)技术转化为资本形成生产力的过程需要经过生产劳动、确定产权和投入生产三个阶段,技术资本产生过程及其原理的发现重新激活了资本理论的基础研究。技术资本理论是资本理论研究的新进展、新方向。公司财务工作不再局限于人力、财力和物力的配置,而是更关注于企业技术资产存量及其市场价值实现问题。

(4)技术的生产主要属于生产资料生产,技术产品的交易主要通过要素市场流通加以实现。同采矿、钢铁冶炼、机械设备加工、生物制药、食品与服装加工业一样,技术研究开发也是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行业。特别是随着新能源、深海开发、航天航空飞行器工业的发展和机器人智能生产的广泛普及,经济和社会发展对技术的需求将日趋增加。技术研发行业将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行业之一。

虽然技术资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仍然存在很多问题,本文根据已有研究,找出技术资本研究中的一些问题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第一,虽然西方哲学界和知识界早已将技术与知识分离开来,但我国经济学界尚未彻底将技术与知识分离,智力资本理论的研究就是例证,这可能与社会制度及价值取向有关。迄今为止,从技术资本研究开始,技术资本的内涵一直处在变化之中。西方学术界长期对技术资本的模棱两可表述和研究分散化,极其不利于技术资本理论研究的发展。

第二,技术产权确认的法律规定亟待改进。企业自主技术研发成果的产权属于个人产权、集体共有产权,还是全民公有产权(对国有企业和国有研究机构而言),科学技术法、公司法和会计法,以及民法通则等法规,均应该有规定。只有企业的技术资本产权归属明确清晰,企业要素资本均衡配置才可能实现。公有制经济的技术资本配置、国有企业技术资本公有产权、共有产权和个人产权的划分,将成为我国法财务学研究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三,同货币资本(金融资产)、实物资本(K)一样,我国技术资本存量测算是经济学者当前需要亟待开展的一项工作。这对宏观经济决策的制订至关重要。而且,我国企业计算人力资本、货币资本、实物资本和技术资本的各自配置比重是企业财务管理的基础工作。国有企业并购重组不计算技术资本,不将专利技术计入资产总额,是国有企业的最大损失。当前中国传统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供需问题,一方面存在产能过剩;另一方面技术创新不足不能满足长尾市场日益多元化的需求。这正是中国“供给侧”改革面对的问题,也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要解决的问题。技术资本是长尾效应中由长尾过渡到生产的关键一环,只有继续鼓励技术创新,完善技术资本化的渠道,中国才能更好更快地进入发达经济行列。

第四,很多技术资本虽然在企业的财务报表附注中披露,也有账面价值,但会计准则未对技术资本给出解释和规定。虽然企业财务报表对专利技术和专有技术等技术资产有披露,但技术研发支出转化为资本需要较长时间,而且转化率低。因此,关于技术资本的确认、计量、记录和披露,应是企业会计工作的重要方面。同时,加强会计学基础研究,将技术及其成本收益纳入会计核算系统,则是当前企业会计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五,随着要素资本理论的兴起,技术资本理论究竟是财务学的研究内容,还是会计学的研究内容,抑或理论经济学的研究范围?亟待经济理论工作者给出答案。对于企业技术资本投资的财务分析、技术资本配置机制、技术产权问题、技术资本定价,以及技术资本边际贡献率和边际替代率的计算等方面的研究,将是未来公司财务面临的实际问题。

[1]MCGRATTAN E R,PRESCOTT E C.Openness,technology capital,and development[J].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2009,144(6):2454-2476.

[2]MCGRATTAN E R,PRESCOTT E C.Technology capital and the US current account[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0,100(4):1493-1522.

[4]罗福凯.论技术资本:社会经济的第四种资本[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1):63-73.

[5]许秀梅.技术资本、高管团队异质性与企业成长——国有与民营企业的对比分析[J].中国科技论坛,2016(2):81-85.

[6]徐瑛,陈秀山,刘凤良.中国技术进步贡献率的度量与分解[J].经济研究,2006(8):93-103.

[7]国务院.“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EB/OL].(2016-08-08).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08/08/content_5098072.htm.

[8]罗福凯,连建辉.生产要素的重新确认与国有经济结构调整[J].学术评论,2001(6):10-14.

[9]罗福凯.论要素资本——由一则故事引发的思考[J].财经理论与实践,2009,30(1):3-8.

[10]罗福凯.要素资本平衡表:一种新的内部资产负债表[J].中国工业经济,2010(2):89-99.

[11]HICKS J.Capital and growth[J].Revue Tiers Monde,1968,9(35):956-957.

[12]罗福凯.论新兴要素资本的配置规则及收益特征——基于技术与知识分离的视角[J].财务研究,2016(1):55-64.

[13]大卫·休谟.人类理解研究[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14]亚当·斯密.国富论[M].郭大力,王亚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15]马克思.资本论[M].中共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16]谢勒.技术创新:经济增长的原动力[M].姚贤涛,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

[17]阿尔弗雷德·马歇尔.经济学原理[M].文思,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

[18]约瑟夫·熊彼特.经济分析史[M].朱泱,李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19]SOLOW R M.A contribution to the theory of economic growth[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56,70(1):65-94.

[20]BARRO R J,SALA-I-MARTIN X.Technological diffusion,convergence,and growth[J].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1997,2(1):1-26.

[21]VEBLEN T.On the nature of capital[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08,22(4):517-542.

[22]GALBRAITH C S.Transferring core manufacturing technologies in high-technology firms[J].California management review,1990,32(4):56-70.

[23]MENSCH G,COUTINHO C,KAASCH K.Changing capital values and the propensity to innovate[J].Futures,1981,13(4):276-292.

[24]西奥多·舒尔茨.对人进行投资:人口质量经济学[M].吴珠华,译.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2.

[25]KAMIEN M I,TAUMAN Y.Fees versus royalties and the private value of a patent[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86,101(3):471-491.

[26]KAPLAN R S.Accounting lag:the obsolescence of cost accounting systems[J].California management review,1986,28(2):174-199.

[27]ROMER P M.Increasing returns and long-run growth[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6,94(5):1002-1037.

[28]AGHION P,HOWITT P,MAYERFOULKES D.The effect of financial development on convergence:theory and evidence[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4,120(1):173-222.

[29]彼得·德鲁克.创新和企业家精神[M].蔡文燕,译.北京:企业管理出版社,1989.

[30]KRUGMAN P R.Development,geography,and economic theory[M].MIT Press,1995.

[31]KOKKO A,TANSINI R,MARIO C.Local technological capability and productivity spillovers from FDI in the Uruguayan manufacturing sector[J].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1996,32(4):602-611.

[32]BLOMSTRÖM M,KOKKO A,GLOBERMAN S.The determinants of host country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a review and synthesis of the literature[J].Ari Kokko,1999,14(2):241-254.

[33]SHARIF N.Understanding and acquiring technology assets for global competition[J].Technovation,1995,27(11):643-649.

[34]HELPMAN E.R&D and productivity:the international connection[J].Advanced materials research,1997,233-235(1):2849-2854.

[35]PAKES A.On patents,R&D,and the stock market rate of return.[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5,93(2):390-409.

[36]GREENWOOD J,JOVANOVIC B.The IT revolution and the stock market[J].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1990,3(3):78-90.

[37]KUMBHAKAR S C,LOZANO-VIVAS A,HASAN I.The effects of deregulation on the performance of financial institutions:the case of Spanish savings banks[J].Journal of money credit & banking,2001,33(1):101-120.

[38]赫尔南多·德·索托.资本的秘密[M].于海生,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

[39]GRIGORIEV S N,YELENEVA J Y.Technological capital:a criterion of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nd an object of transfer in the modern economy[J].Procedia CIRP,2014,20:56-61.

[40]罗福凯.论新兴要素资本的配置规则及收益特征——基于技术与知识分离的视角[J].财务研究,2016(1):55-64.

[41]STIGLITZ J E.Equilibrium in product markets with imperfect information[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9,69(69):339-345.

[42]CHUN H,MUN S B.Substitutability and accumulation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capital in U.S.industries[J].Southern economic journal,2006,72(4):1002-1015.

[43]罗福凯.异质资本边际替代率与技术资本配置水平分析——来自沪深两市高新技术企业的财务数据[J].财务研究,2015(1):65-75.

[44]EVENSON R E,FUGLIE K O.Technology capital:the price of admission to the growth club[J].Journal of productivity analysis,2010,33(3):173-190.

[45]KAMINSKI B,RIBOUD M.Foreign investment and restructuring[J].World bank,2000(453):1-35.

[46]DRIFFIELD N.Multinational firms and the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trade[J].Economic journal,2004,114(493):F163-F164.

[47]HOLMES T,MCGRATTAN E,PRESCOTT E.Technology capital transfer[C]// 2011 Meeting papers.Society for economic dynamics,2011.

[48]RIFKIN J.The zero marginal cost society[M].Palgrave Macmillan,2015.

猜你喜欢
要素资本研究
FMS与YBT相关性的实证研究
资本支出的狂欢:投资潮即将到来 精读
辽代千人邑研究述论
金茂资本 上地J SPACE
掌握这6点要素,让肥水更高效
视错觉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与研究
EMA伺服控制系统研究
资本策局变
观赏植物的色彩要素在家居设计中的应用
论美术中“七大要素”的辩证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