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影响分析*

黎莉莉

(重庆市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乡村发展研究所，重庆 401329)

0 引言

农民合作社是一种特殊的经济组织，具有带动散户、组织大户、对接企业、联结市场的作用，在推动农民持续增收、提升市场竞争力、促进现代农业发展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实施以来，特别是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又首次提出农民合作社的概念，重庆市农民合作社得到快速发展，运行质量和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全市农民合作社大多依托当地主导产业、支柱产业和特色产业发展，基本覆盖全市所有农业产业，主要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截止2016年，全市农民合作社达到2.87万家，比2015年增长11.7%，入社农户352万户，农民参合率54.5%，结合柑橘、蔬菜等组建联合社195家。拥有注册商标2 102个，获得农产品质量认证854个，有的还获得了出口农产品备案基地证书。入社农户收入比普通农户一般高出10%～30%，有的甚至高出50%以上。但是农民合作社普遍经济实力不强，运作效率不高，还存在农户被参与、空壳化等现象，金融、技术、信息支持以及标准化生产等带动效应尚未充分体现，农民合作社的持续健康发展依然任重道远。

关于农民合作社的研究是三农问题研究的重要主题之一。国内外学者采用不同的研究视角和方法对农民合作社进行了大量研究，主要涉及农民合作社的成长机理、制度安排、效率评价、扶持政策、发展路径等方面[1]，其中关于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研究的文献相对较少。Egerstrom[2]运用波特的竞争优势理论全面分析了影响合作社成长的外部环境因素。Pulfer等[3]通过多元线性回归分析了合作社成功成长的影响因素，指出社员对社长的信任程度、人力资源状况和成员组成结构的重要性。黄祖辉等[4]基于浙江省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发展现状的调研，从理论上提出影响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发展的因素。姜长云[5]通过对全国各地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发展态势的比较研究，提出影响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发展的多方面因素。郭红东等[6]运用资源基础理论，以浙江省246家农民专业合作社为例，实证分析了影响农民专业合作社成长的因素。徐旭初等[7]基于浙江省526家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实证分析认为，合作社牵头人的情况对合作社的发生、发展及绩效具有关键性作用。李旭[8]从利益相关者的视角分析了农民专业合作社成长的影响因素。

农民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是一个长期过程。由于区域经济发展的运行环境存在差异，不同区域的农民合作社所处的发展环境和阶段不同，影响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因素也存在差异。文章以重庆市的农民合作社为调查对象，在相关理论研究基础上，通过问卷调查和实地访谈，分析影响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各种因素，并以此为基础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为推动西部地区乃至全国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提供重要的理论和实践参考。

1 数据来源与统计描述

1.1 数据来源

该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在重庆市15个区县、180个乡镇、305个行政村对农民合作社进行的实地调研。调研采取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的形式，调查对象为农民合作社的负责人(理事长或社长)以及当地经管站负责人。调查共计发放问卷334份，其中有效问卷323份，问卷有效率为96.7%。

1.2 样本描述

样本调查统计结果显示，农民合作社负责人的平均年龄为45岁， 82.6%为男性， 98.1%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 70.9%的社会身份为农民，其中75.2%由技术或经营能手、专业大户、村或乡镇干部等农村能人担任，大多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广阔的人脉，在物资购买、产品销售以及关系沟通方面具有优势。理事会成员人数平均约为5人，年龄以36～60岁为主， 97.5%具有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

农民合作社为成员提供的服务以生产和销售领域为主，包括技术培训和指导、统一购买生产资料、产品销售服务、统一制定生产计划、推广新品种、统防统治、品牌建设、农产品加工、农机服务、农村供水等方面，其中技术培训和指导最多，占84.5%。

农民合作社对政府扶持政策的满意度比较高， 92.3%的农民合作社享受过政府的支持，包括财政补贴、税收优惠、贷款贴息、人才技术培训、土地或其他物资补贴、项目支持、销售支持、成功范例的引导、创设资金拨付、农产品检测、基础设施建设、示范社申请等方面。

2 理论框架与模型构建

2.1 研究假说

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成功经验表明，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受外部和内部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9]，其中关键取决于合作社自身的发展能力。借鉴已有研究成果，运用企业成长理论，结合调查区域特点，该文将影响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因素分为人力资源、运行机制、经营效果和外部环境4类，并提出如下假说。

(1)假说1：人力资源因素包括普通成员素质和管理者能力两个方面。一般而言，普通成员是合作社的投资者和惠顾者，其素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文化程度，文化程度越高的合作社成员，更容易接受新生事物，掌握运用农业新技术，具有必要的契约和合作意识，更有利于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管理者是合作社的带头人，在引领合作社发展、带动成员增收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管理者能力越强，更有利于提高合作社绩效，推动合作社可持续发展。

(2)假说2：运行机制是衡量合作社内部肌体健康与否的重要指标[10]，是提高合作社运行效率、推动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11]，主要体现在合作社的组织结构、决策制度和利益分配[12]等方面。一般而言，合作社的组织结构越完善，决策制度越民主，利益分配越公平，更能体现合作社的合作价值，越有利于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

(3)假说3：经营效果是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评价时既要考虑经济效益，又要考虑社会效益，主要表现为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合作社的盈利能力及带动能力等方面。一般而言，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越高，合作社的内部凝聚力越强，组织管理成本越低，合作效率越高，越有利于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盈利能力越强，合作社的经济效益越好，对成员的吸引力越强，越有利于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带动能力越强，说明合作社的后继之力越强，成员越愿意扩大生产规模、向合作社入股、稳定惠顾合作社，为合作社的发展壮大奠定基础，越有利于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

(4)假说4：外部环境是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外生动力，主要来源于政府。研究表明，政府在政策、法律、资金、技术、税收、人才等方面的支持对合作社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推动作用，尤其在合作社发展初期。当合作社发展步入正轨后，则以合作社自力更生为主[13]。但政府的过度干预容易产生新的政企不分，扭曲合作社自身特质，改变合作社成长路径，增加合作社发展负担[14]。一般而言，政府支持作用越大，合作社的成长动力越强，越有利于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政府对合作社内部事务管理的干预越多，合作社的依赖性越强，发展活力越弱，不利于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

2.2 变量选择

根据研究假说，该文选取4类10个变量，作为影响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待验证因素，变量定义采用Likert量表方式设计，详见表1。

表1 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变量因素分析

类别变量名称变量定义预期方向人力资源普通成员的文化程度(x1)1=很低; 2=较低; 3=一般; 4=较高; 5=很高+管理者能力(x2)1=很弱; 2=较弱; 3=一般; 4=较强; 5=很强+运行机制组织结构完善性(x3)1=很不完善; 2=较不完善; 3=一般; 4=较完善; 5=很完善+决策制度民主性(x4)1=很不民主; 2=较不民主; 3=一般; 4=较民主; 5=很民主+利益分配公平性(x5)1=很不公平; 2=较不公平; 3=一般; 4=较公平; 5=很公平+经营效果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x6)1=很差; 2=较差; 3=一般; 4=较好; 5=很好+合作社的盈利能力(x7)1=很弱; 2=较弱; 3=一般; 4=较强; 5=很强+合作社的带动能力(x8)1=很弱; 2=较弱; 3=一般; 4=较强; 5=很强+外部环境政府的支持作用(x9)1=很小; 2=较小; 3=一般; 4=较大; 5=很大+政府对内部事务的干预(x10)1=很小; 2=较小; 3=一般; 4=较大; 5=很大-

2.3 模型构建

以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作为因变量，属于二分类变量，其自变量以离散型数据为主。采用二元Logistic模型[15]，构建回归方程，对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假定农民合作社发展“可持续”的选项赋值为“1”，“不可持续”的选项赋值为“0”，建立模型：

(1)

式(1)中，P为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概率；xi(i=1， 2，…，m)为影响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第i个因素；βi为第i个影响因素xi(i=1， 2，…，m)对应的偏回归系数；β0为常数项；m为影响因素的个数。

3 实证分析

利用SPSS软件，采用逐步向后回归方法，首先将所有变量全部引入方程，然后进行回归系数显著性检验，将显著性水平不好的变量逐个剔除后重新拟合回归方程，直到回归方程中所有保留的变量都通过显著性检验为止，回归运行结果见表2。回归模型显著性检验和拟合优度检验结果显示，回归模型合理，拟合效果较好，预测效果理想。根据模型参数显著性检验结果，将各因素对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影响进行分析。

表2 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影响因素的二元Logistic模型估计

变量模型I模型Ⅱ模型ⅢBExpBBExpBBExpB普通成员的文化程度(x1)0.469*1.5990.472*1.6030.504*1.655管理者能力(x2)2.586***13.3332.523***12.500 2.457***11.628组织结构完善性(x3)1.001***2.7200.976***2.654 1.027***2.793决策制度民主性(x4)0.0981.103————利益分配公平性(x5)0.2891.3350.2751.317——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x6)0.521**1.6840.492**1.6370.478**1.613合作社的盈利能力(x7)1.169***3.2191.152***3.1641.117***3.054合作社的带动能力(x8)0.4441.558 0.4571.580 0.534*1.706政府的支持作用(x9)0.481**1.6180.477**1.6100.467**1.596政府对内部事务的干预(x10)0.370*1.4470.368*1.445-0.382*1.465常量-7.950***0.000-7.800***0.000-7.347***0.000 注:***、**、*分别表示在1%、5%、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 B、ExpB分别表示Logistic回归方程中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和发生比率

(1)人力资源特征的影响

普通成员的文化程度在10%统计水平上对农民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普通成员的文化程度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65.5%。管理者能力在1%统计水平上对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管理者能力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10.628倍，表明管理者是合作社运营的核心支柱。

(2)运行机制特征的影响

合作社组织结构的完善性在1%统计水平上对农民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组织结构的完善程度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1.793倍。决策机制的民主性和利益分配的公平性对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但影响不显著，不具有统计学意义。

(3)经营效果特征的影响

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合作社的盈利能力和带动能力分别通过了5%、1%和10%显著性检验，对农民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都具有正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61.3%。盈利能力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2.054倍。带动能力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70.6%。

(4)外部环境特征的影响

政府的支持作用在5%统计水平上对农民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的支持作用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增加59.6%。政府对合作社内部事务的干预在10%统计水平上对合作社的可持续发展具有负向影响，与假说一致，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对合作社内部事务的干预程度每提升1个水平，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发生比将降低46.5%。

4 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主要结论

回归分析结果表明，人力资源特征、运行机制特征、经营效果特征和外部环境特征对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具有显著影响，其中普通成员的文化程度、管理者能力、组织结构完善性、成员对合作社的信任度、合作社的盈利能力、合作社的带动能力、政府的支持作用对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特别是管理者能力的影响远远高于其他因素。政府对内部事务的干预对农民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4.2 政策建议

(1)规范内部治理机制。规范的内部治理机制是促进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一是规范各种管理制度。严格按照章程制度，规范合作社的组织机构、民主管理、财务管理、盈余分配、服务内容、内部监督和档案管理，科学构建成员间的包容性利益分配体系，提升内部管理水平。二是正确处理合作社发展中的重大关系。包括合作社与政府、龙头企业、家庭经营的关系以及核心成员与普通成员的关系等。三是规范合作社的内容管理。合作社的运作要符合合作经济的一般规律，防止个人力量过于强大导致合作社演变成私人企业或合伙企业。

(2)提升人力资源素质。合作社的人力资本素质包括管理者的综合素质和普通成员的整体素质两个方面。一是提升合作社管理者能力。对管理者进行市场营销、企业管理、法律制度等专业培训，提高其社会关系能力、经营管理能力和为成员服务意识，以适应千变万化的市场需求。二是提升合作社成员素质。结合农时、农情，采取面对面技术指导、院坝宣传、田间指导以及外出参观学习等不同形式，对合作社成员开展定期和不定期技术培训以及合作意识培育，提高整体素质[16]。三是加强人才引进。鼓励各类科研人员、科技工作者和农技推广人员到合作社中任职、兼职或担任技术顾问，合理引导大学生进入合作社，聘用相关经理人才，增强合作社管理运营能力。

(3)完善危机预警机制。农民合作社从事的大多是与农业相关的弱质产业，其生产经营受自然环境和市场波动影响较大[17]，而目前合作社总体上仍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实力不强，规模不大，市场化滞后，面临的风险不容忽视。一是建立相关危机预警机制。依靠信息技术，建立危机预警信息技术系统，根据相关农业政策变化和行业发展动态及时预测风险。二是做好应对预案。整理相关危机管理案例，对可预见风险制定预防制度和化解预案。三是设立风险保障金。每年从收益中提取一定比例的资金作为风险保障资金，用于弥补成员在生产经营中遭遇的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

(4)优化外部发展环境。任何组织的产生和发展都需要一定的外部环境。作为公共服务的提供者，政府的作用是为合作社可持续发展创造良好的发展空间，其支持重点在合作社发展的不同阶段应有侧重，适当定位政府行为，避免政府行为的缺位、错位和越位。一是增加财政支持。整合财政资金，优化扶持环节，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二是创新金融支持。探索多种融资渠道，创新建立符合合作社特点和要求的信用贷款与抵押担保制度，提升合作社自身筹资和融资能力[18]。三是加强宣传示范。优化政府适当参与和合理引导，通过培育示范社，增强成员信心和投资热情，建立合作社与政府的良性互动关系。

(5)加强合作文化建设。合作文化的建设是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底蕴所在。一是加强成员契约精神培育。推进成员严格履行合约，遵守标准化生产规范。二是注重合作文化培育。对作出重大贡献的成员进行特别奖励，对遭遇重大意外风险的成员进行捐助，对困难成员进行帮扶，让成员间形成温暖有爱、亲情互助的合作氛围。三是树立合作共赢的发展理念。弘扬合作精神，摒弃单打独斗的传统经营模式，形成互利互惠、互助协作、共同发展的良好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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