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雨彤
千百年来,文人雅士的诗词歌赋让华夏历史格外璀璨。有李白的三分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有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飘摇了南宋;也有纳兰的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伤怀八旗满清。但不知何时起,流觞曲水,对月长吁,成了风雅文人们的专属作为?
世间荒芜的道路太多,交错纵横,偶尔有一陌上花繁,人们便闻风而至。有人骂,有人叹,有人赞。骂他们附庸风雅,叹他们随波逐流,赞他们上进之心未泯。在我看来,白昼之光渐趋黯淡,正是因为多数人的碌碌无為,在诗意的人世,却选择了枯燥的栖居方式。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都有诗意栖居的权利。只要不是虚荣心作祟,被冠以附庸风雅之名又如何?至少他们的生活不只有当下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诗不是文人墨客们的专属游戏,它不仅仅属于一支笔、一张纸。诗属于万里百川,属于远黛清溪,是高尚者的寄托。“春花秋月入诗篇,白日清宵是散仙。”春花秋月不只存在于李煜的梧桐深院里,不只映在文人的眼里,于芸芸众生,亦是靓丽风景。或许他们没有填词作赋,但他们依旧有着憧憬诗意的心,有着感伤世事或潇洒自如的姿态。“人间有味是清欢。”如苏轼所言,把扇摇清风,清水煮白莲,感受尘世之外的超脱清幽,雅致自我,纵无“春花秋月入诗篇”的能耐,却依旧能有着别样的风流。
古人爱花、惜花,却唯有黛玉给予了花以人的待遇,用悲凉的心去祭奠美的消逝。黛玉葬花,在很多人眼中不过是伤春悲秋,但在真正风雅的人眼中,则是别样的风情。或许宝玉便是钦慕她这颗雅致玲珑的心吧。没有“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悠然闲情,没有“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的孤寂伤春,没有“世事茫茫,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的哲思叹息,葬花的风雅是一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清流。史湘云心直口快,曾直言:“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在我看来,无论是湘云还是黛玉,都自有一种风雅。黛玉不随流俗,愁情满怀;而湘云则是在自然而然中显示出超脱与不羁。她们都是世间奇女子。 红尘万丈,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沧海一粟。自成风流,于物欲横流的时代中更显难能可贵。风雅没有统一的定论,它总是在自然的磁场中衍生,不是谁的专属。
然而,风雅却独独不属于虚荣的人,它不是谁用来博取眼球的工具。如今的社会千疮百孔,纸醉金迷,不少人为了他人的赞许、仰慕或无谓的虚名、地位而效仿风雅之士,在朋友圈、交际场,模仿“一汀烟雨杏花寒”的惆怅,效仿“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愁肠,佯装自己是那“人间惆怅客”,但那一切不过只是一次东施效颦的丑剧。倔强的梵高,坚守的苏格拉底,阳光的巴尔蒙特,深邃的王尔德,纯真的泰戈尔,他们是时代的帆船,没有巨轮的阔气,却有着超凡脱俗的洒脱诗意,那是虚荣之人永远也学不来的灿烂与睿智。只有一直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婴孩之瞳,才能在黑暗的时代里看到光亮。
浮世轻烟漫漫,却挡不住长亭外的芳草碧连天;人生繁华如许,却挣不脱天地罅隙注定的宿命惩戒。山巅之上,行云流水的墓志铭背后藏匿着千年轮回的长生密语。等待,是为了于沉浮中争渡,更为了弥留之际的一丝风流雅致。诗词歌赋中的平仄起伏,千年古曲里的音调婉转,勾勒出的是浮华世界中风雅之人的灵魂轮廓。
风雅,只为远离混沌。若真能逃避命运的喧嚣,那么,附庸风雅又何妨?
点评
“附庸风雅”本义指缺乏文化修养的人为了装点门面而结交文人,参加相关文化活动,是一个贬义词。而本文作者却以新巧的构思,为“附庸风雅”赋予了新的含义:风雅之事并不非文人独有,与其如芸芸众生一般随波逐流、苟且于眼前,不如自成风流,去追求诗与远方。只要不是虚荣心作祟,或为博人眼球,“附庸风雅又何妨”?文章立意新颖独特,毫不人云亦云,写出了新意,也写出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