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党内政治文化源头,革命文化与党内政治文化具有同源性、同质性、同向性,其根本性质在党内政治文化中继续发育,其基本原则在党内政治文化中得以强化。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的“集体记忆”,革命文化不仅是革命历程的文化遗存,更是现实对革命历史的重新建构,它维系了政治文化现实与政治革命历史的连续性和同一性。这种重构,是唤醒个体政治角色意识和延续群体价值认同的一个要件。
关键词:党内政治文化; 革命文化; 集体记忆
作者简介:王东,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培训部助理研究员,心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心理学哲学、领导干部心理健康。
基金项目:全国党建研究会委托项目“加强党内政治文化建设研究”(2017wt06)、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重点课题“习近平干部教育思想研究”(17zd06)
中图分类号:G122;D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18)02-0005-07
在党的建设伟大工程中,党内政治文化建设是关键一着。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党内政治文化建设的重大意义,并在一系列重要讲话中阐述了党内政治文化的根本性质和基本要求。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为新时代加强党内政治文化建设指明了方向,并搫画了党内政治文化建设的基本图式。
首先,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建設的出发点和着眼点是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净化党内政治生态,党内政治文化是党内政治生活的灵魂,对党内政治生态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积极健康的党内政治文化,是增强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的重要保证,是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的重要保证。
其次,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的根本属性是党性、民族性和时代性相统一。党内政治文化建设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党章为根本遵循,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党性;党内政治文化建设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以革命文化为源头,充分体现了党内政治文化的民族性;党内政治文化建设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主体,并聚焦于增强党的先进性和党内政治生活的政治性、时代性、原则性、战斗性,呼应时代要求和发展需要。
再次,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的基本要求是扬善祛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内政治文化建设,要“倡导和弘扬忠诚老实、光明坦荡、公道正派、实事求是、艰苦奋斗、清正廉洁等价值观,旗帜鲜明抵制和反对关系学、厚黑学、官场术、‘潜规则等庸俗腐朽的政治文化,不断培厚良好政治生态的土壤。”习近平:《在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节选)》,《求是》2017年第1期,第6页。
党内政治文化建设与增强文化自信是相互促进的,既要以文化的自信建设自信的文化,又要以自信的文化增强文化的自信。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要增强民族的文化自信,首先要增强党的文化自信;要增强党的文化自信,首先要增强党内政治文化自信;而要增强党内政治文化自信,根本上要建设足以自信的党内政治文化。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以革命文化为源头,——这也决定了,作为党内政治文化源头的革命文化,限指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过程中所形成的革命文化,——并在发展过程中始终承续了革命文化的基本特质,革命文化的精华在新时代党内政治文化建设中也得到了映照。所以,对革命文化的形成过程和基本内涵进行研究,对于党内政治文化建设,具有重要启发价值和借鉴意义。
一 “党内政治文化”的概念
在古汉语中,“政”与“治”各有其义。“政”为会意字,从“攴”从“正”,“攴”即手持棍棒,引作“采取措施使正确”之意;“正”原指“直对着城邑行进”。可见,“政”本来就蕴含着“匡正政务”之意,后指与公共权力相关的制度和秩序;“治”亦为会意字,从“水”从“台”,自水之初发、循水之本征而修整、疏通,后多指“各得其所、井然有序”的状态。所以,政治就是为了维护、维持某种与公共权力相关的制度和秩序而展开的活动。
卡西尔认为,“文化并不仅仅是思辨的东西,并不可能依赖纯属思辨的根基。它不仅包含一系列理论的构想,它还要求一系列行为。文化意味着一个言语的活动和道德的活动之总体——这些活动不要仅仅以一种抽象的方式去理解,这些活动还具有变成现实的恒常趋向和能量。”[德]恩斯特·卡西尔:《符号·神话·文化》, 李小兵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第16—17页。实际上,一切政治活动,都是基于某种文化场景展开,其结果也都表现为某种文化形态。
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提出了“政治文化”概念,他认为,每一个政治体系都植根于对政治行为的一类特定导向中, 这一特定导向,就可以视作这一政治体系下的“政治文化”。相较于个体在政治活动中所表现的态度、感情和行动倾向,文化具有更宏大、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所以,政治文化也通常被认为是“政治思想、政治意识形态和政治心理在极高层次上的精神升华。”张康之:《政治文化:功能与结构》,《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99年第1期,第43—48页。但是,作为政治文化要素的价值、观念、态度、倾向等,并不是无序散乱地堆积,而是经过了一个加工、提炼、凝固和溶化的过程。因此,每一种政治文化都有其历时性结构和共时性结构。王沪宁:《比较政治分析》,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年,第159—160页。
就其历时性结构而言,政治文化不是永恒不变的,个体对政权合法性的认识、政治角色的自我意识及政治实践中的“利害”考量,是既有政治文化获得修适或发生变革的过程性力量。一方面,不管是政治体系自身发生改变,还是政治体系藉以发育的环境发生改变,政治文化都会发生改变;另一方面,随着政治体系不断发育和变化,政治文化中的某些要素也可能对现有政治体系的存系与运行产生抗阻作用。当政治文化与政治体系之间的相适性遭到破坏,政治变革就在酝酿。
就其共时性结构而言,政治文化是“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态度、信仰和感情。它由本民族的历史和现在社会、经济、政治活动的进程所形成。”[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宾厄姆·鲍威尔:《比较政治学: 体系、过程和政策》,曹沛霖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年,第29页。某一特定政治文化内的各要素,都必然被赋予并表现出该特定时期的时空特征,并且,这些要素特征是根本相洽的。如果借用王树亮关于政治体系是“实景”、政治文化是“影像”的关系比喻,王树亮:《政治文化内质演变与功能循环的政治体系分析》,《江汉论坛》2017年第2期,第133—138。也可以说,政治活动是透射“实景”的“光源”,历史时空是接映“影像”的“幕布”。
可见,就政党而言,政治文化是包括政治信仰、政党形象等内容在内的政党精神结构,并更侧重于“表达”;而党内政治文化则是指政党成员在政党组织生活中所形成的理想信念、价值观念、情感态度和行为倾向,是政党文化的“内核”。一方面,党内政治文化是维系政党运行的精神秩序,又是政党组织生活所据以开展的文化規范,同时也是政党组织生活的文化结晶;另一方面,党内政治文化凝结了政党组织生活的历史结果,提供了政党组织生活的现实依据,孕育了政党组织生活的未来指向。在这个意义上,党内政治文化形成于政党文化,二者具有同质性;党内政治文化又超越政党文化,并影响政党文化的发展,二者具有同向性。
与政党文化相比,党内政治文化更能反映政党成员的属人特性,更能体现政党成员的个体修养与集体作风,更具有现实性和具象性。党内政治文化的发展,体现着政党对其组织生活的修正、完善甚至改造的努力。党内政治文化作为政党组织实践的对象和结果,必然蕴含并体现政党的政治意图和价值取向。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之所以根本区别于封建官僚文化、资本主义政党文化,正是由中国共产党的阶级本质和宗旨目标所决定的。
二 “革命文化”的概念
亨廷顿认为,所谓“革命”,“就是对一个社会居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和神话,及其政治制度、社会结构、领导体系、政治活动和政策,进行一场急速的、根本性的、暴烈的国内变革。”[美]塞缪尔·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241页。革命文化,既不是文化的革命化,也不是革命的文化化,更不是指革命活动过程中发展的文学、文艺等具体文化形式。毛泽东认为,革命文化是革命的思想准备和重要战线,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08页。在革命发生前,革命文化的作用在于传播思想、教育民众、积蓄力量,是“革命的思想准备;在革命过程中,革命文化的作用在于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凝聚力量;在革命完成后,革命文化的作用在于反思历史、维系现治、强化力量。
从时间逻辑上看,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过程中所形成的“革命文化”,滥觞于20世纪之初,在“救亡图存”的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中孕育,并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进程中发育成熟,作为其物理过程的斗争事件、革命遗存、文物场景等逐渐固化沉淀。从价值逻辑上看,中国共产党的革命文化,在革命完成之后,并未停止生长。在新的时空条件下,革命文物史料不断被赋予新的阐释、解读和传播,其价值内涵得以接续转化、丰富和完善,因而,革命文化也得以继续发育、发声。由是,中国共产党的革命文化就是孕育、生长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进程中、并在革命完成之后继续丰富和发展的、以传播思想、阐释价值为主要功能的叙事结构。
三 作为党内政治文化源头的革命文化
中国共产党是具有革命性的党,是中国近代革命的领导力量,也是近代革命文化形成和发展的领导力量。中国共产党的革命文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在长期的革命实践中形成并不断丰富和完善的,具有科学的革命理论、崇高的革命理想、坚定的革命信念、全新的革命伦理道德观念、厚实的革命土壤和最广泛的革命受众。中国共产党革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亦可视作中国共产党党内政治文化的最初塑形。
中国共产党建立之初,其革命文化的基本形态和机体结构就开始发育,并形成了革命文化中的(同时也是党内政治文化中的)重大原则,主要是明确了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和革命斗争的指导思想,明确了以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作为党的奋斗目标和革命的最终目标,明确了“集中统一”为党的领导原则和革命的领导原则。关于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原则,早在建党之前(即在党的一大召开之前)就在党的创建者集体中引起过争论,其中以陈独秀与李汉俊的争论最为激烈,“陈主张中央集权,李主张地方分权”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档案文献选编》,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第101页。。建党之初,党自身力量弱小而所面临的任务复杂艰巨,既要发扬民主、集思广益以维护团结,更要强调集中、坚决果断以生存发展。历史证明,明确实行集中统一领导原则至关重要,在革命战争时期,这一原则保护了党的组织生命——不仅确保党对军事行动的绝对指挥权,也最终确保党内领导集体的团结统一(比如,粉碎了张国焘的分裂阴谋);在建设时期,这一原则确保了政治安定、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这一原则关乎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的成败。十九届中央政治局会议(2017年10月27日)强调,“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是党的领导的最高原则,从根本上关乎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关乎人民根本利益。加强和维护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是全党共同的政治责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 研究部署学习宣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可见,“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正是革命文化和党内政治文化自始不变的灵魂。
革命文化初步形成于井冈山斗争和中央苏区时期。在井冈山斗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尚处于领导军事斗争的探索阶段,军事战斗频繁,日常生活艰难,思想认识也不统一。也正在这一时期,党内政治生活在斗争中走向规范,党内政治原则在分歧中达成一致,党内政治思想在交锋中趋于统一。在中央苏区时期,革命文化和党内政治文化的一些主要原则逐渐明确,如“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等后来被合称为“三大作风”的最初探索,就始于此。
在这一时期,毛泽东提出,每个共产党员要像和尚叨念“阿弥陀佛”一样时刻叨念争取群众。“我们对于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问题,群众的生活问题,就一点也不能疏忽,一点也不能看轻”,要“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38页。为了实现群众利益,争取群众支持,毛泽东对于农村农民情况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写就了“寻乌调查”“兴国调查”“长冈乡调查”“才溪乡调查”等光辉篇章,提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打破了教条主义的思想束缚,奠定了党的实事求是工作路线的基础。此外,中央苏区“四大红刊”之一的《红色中华》开辟“苏维埃建设”“铁锤”“无产阶级的铁锤”“警钟”“突击队”等专栏,对党的工作及苏维埃工作中存在的贪污浪费、懈怠畏缩、散漫腐化等思想倾向及错误行为进行批评,这也开了党内民主监督、公开批评风气之先河。“密切联系群众”成为十八届中央政治局所提出的“八项规定”的主题(《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而“改进调查研究”“厉行勤俭节约”也写进“八项规定”。由此,即可窥见革命文化作为党内政治文化源头的历史脉络。
革命文化在延安时期基本成熟。作为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整风运动,“延安整风运动”可以视作革命文化走向成熟的标志。1941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以《改造我们的学习》为题作了报告,宣告整风运动开始;1945年4月,中国共产党六届七中全会通过《关于若干历史问題的决议》,宣告整风运动结束。延安整风运动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为基本原则,以“批评和自我批评”为基本方法,以“统一全党思想”为主要目标,最终使全党统一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确立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为党的指导思想,强化了党的组织纪律性,形成并巩固了党的领导核心,这对于革命文化的继续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
建国之后一段时期,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纲”思想的实际影响,党内政治文化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为革命文化,并在波折中不断向前发展。随着党的组织不断健全、党员队伍不断壮大、领导任务不断加重,党内政治生活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同看法和不同意见。尽管存在一个特殊历史时期,持有不同意见意味一定风险,但党内仍然存在思想争鸣。党提倡,对任何人、任何问题持有不同意见时,都要“坦白正面地讲清是非。……必采‘晒太阳,打击邪气。”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文集(第一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607页。这种党内民主对于维护党的团结统一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总体上,党内政治文化的主要方面是光明的、健康的。如,1962年7月6日,陈云致信毛泽东,欲汇报自己关于“农业恢复问题的办法”,有同志劝他不必急于向毛泽东提自己的建议,但他说,“要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此事“全系到党的声誉,关系到人心向背”,既然看准了,就要提意见。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120页。这一历史细节,既充分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在党内政治文化建设倡导和弘扬的“光明坦荡,实事求是”的态度,又有力证明了党内政治文化中一脉相承的优秀基因。
四 作为中国共产党“集体记忆”的革命文化
一般认为,“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理论由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首创。哈布瓦赫认为,“集体记忆”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而非既存于个体头脑或思维角落中的神秘思想。集体记忆与个体记忆是相互依存的:一方面,在群体环境之外,个体不可能拥有(或构建)连贯而稳固的记忆,“在我的头脑里或思维的某个角落寻找记忆的藏身之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因为它们只有在我之外才会被记起,我所在的群体随时都在给我们重构记忆的手段。”Maurice Halbwachs.On Collective Memory[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2,p106.另一方面,在个体记忆之外,集体记忆也没有独自发生、留存和延展的空间,集体记忆只有通过个体记忆才能实现,并在个体记忆中获得表达。
由是,某一确定的集体记忆,本质上就是特定社会群体的成员共同构建关于该群体的历史及经验。在集体记忆中,群体历史及经验并不是复印式的保留,而是雕刻式的建构。作为群体历史的过去,与作为集体记忆的过去,其本质区别在于,前者基本上凝固为“历史的形式”,而后者不断地释放“历史的内涵”:“历史记忆记录过去,而集体记忆保存传统,……它总是在保持过去与目前的相似性中延续,在目前的社会框架和认知中对过去进行重构。”成祖明:《“集体记忆”理论的西方言说》,《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2月13日第004版。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领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既往革命叙事的权威逐渐弱化,随之失去了对话语选择的强制性。个体更加迫切地追求在历史阅读方面的选择自由和支配能力,并尝试以逆反的方式向革命叙事权威发起挑战。在文学艺术领域,这种逆反和挑战表现为对革命历史的“再叙事”,“论证”革命斗争中的暴力罪恶,“揭示”革命动力中的私人欲望,“消解”革命目标中的正义内涵,威胁了政党关于革命的“集体记忆”。有研究认为,当前的社会语境“已经很难承载传统革命文化和记忆,革命传统文化所推崇和张扬的以‘崇高为特征的那套价值观和人生理念(如集体主义、牺牲精神、无私奉献理念、浪漫情怀,等等)与今天消费主义逻辑支配下的价值观和人生理念(自私狭隘、唯利是图、庸俗化,等等)格格不入、迥然相异。”王宗峰:《修复集体记忆——对近年来革命文化再度勃兴的思考》,《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第117—122页。而在革命文化中,最直接遭遇“解构的威胁”的部分,是革命斗争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他们在一段时期内被恶意“祛魅”。
五 革命文化与党内政治文化建设
文化的功能在于濡化,是对心灵的镌刻,文化的濡化如细雨随风,润物无声,清文敏识,懿德茂行。所以,加强党内政治文化建设,是党的建设伟大工程的固本之举,是净化党内政治生态的培元之计。革命文化与党内政治文化具有同源性(都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基础)、同质性(都根本体现着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同向性(都代表并统领着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加强党内政治文化建设,就应“复魅”英雄人物,激扬革命文化,重构中国共产党人的“集体记忆”。
在精神分析的视角下,作为革命文化重要符号的英雄人物,实际上是革命者的“集体超我”,而革命文化的构建,或集体记忆的构建,离不开“集体超我”的塑造,“人类发现很难弃绝古老的超我,没有神他们没有安全感,感到孤独,他们把对智力和道德的抱负都转而寄托于古老的父亲形象之上,……神还是在理性所不能接受之处统治着,他还居住在人类心灵的潜意识领域。”乔尔·弗兰克尔:《文明:乌托邦与悲剧——潜意识的社会史》,褚振飞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6年,第222页。所以,如果英雄人物被扭曲地“祛魅”,革命文化就面临“去合法化”的解构的威胁,而革命政党的“集体记忆”也要重新述写,政党成员的身份不连续感和群体的价值不确定感也趋于紧张而强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对中华民族的英雄,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英雄、塑造英雄,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习近平著:《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51页。作为革命文化的叙事支点,革命英雄的角色本质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私人性的,所以,对于革命英雄及其事迹的记录、塑造和传扬,都应符合政治要求。
中国共产党的“集体记忆”,只能由中国共产党自己述写,“权力与记忆的交织非常微妙,当我们作为口述史学家试图拯救并解释这些记忆时,我们也必然将他们的立场与特征作为记忆。”Leydesdorff S.,Passerini L.,Thompson P.,Gender and Memory[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68.階级社会中的任何一个阶级,都有自己基于现实需要和未来期望所构建的“集体记忆”;而阶级社会中的任何一个阶段,占据统治地位的阶级的“集体记忆”也必然在同时期的“集体记忆”群中占据统领地位,这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也是作为思想意识形态的实在的“集体记忆”的演化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丹尼尔·巴塔尔认为,在与他民族的冲突过程中,社会可以发展出一套由集体记忆、民族精神以及集体情感倾向组成的“社会心理的基础设施”(sociopsychological infrastructure)来维持、组织、积淀、传承、调动关于战争的记忆、认知、评价以及情感反应。Daniel Bar-Tal.Sociopsychological Foundations of Intractable Conflicts[J].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2007,Vol.50.在族间冲突之外,同一族群内部的冲突和挣扎,也需要某种“社会心理的基础设施”来消弭。当然,后者所调动的关于“战争的记忆、认知、评价和情感反应”更多地指向当前冲突和挣扎的合法性,是“关于质疑的质疑”。如果这种基础设施失效,则冲突与挣扎具有合法性,并将不可遏止地弥散为社会情绪,关于战争的记忆,将转变为关于战争技巧的记忆。所以,维护革命文化的渗透力,就是维护政治的生命力;述写中国共产党的“集体记忆”,就是维护政权的生命力。
维护革命文化的渗透力,不是强制推行革命文化,而是在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中,释放革命文化的温和的感召力;述写中国共产党的“集体记忆”,不是编造历史,而是在宏大的视野中呈现历史的真实性。“历史认同与社会认同在领域上恰好重合”Macintyre A.C.After virtue:A Study in Moral Theory[M].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84,p126.,而历史领域的“事实”,也总要与社会领域的“事实”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致性,才得以生成。更进一步,社会领域的“事实”,总要成为历史领域的“事实”——而不是相反,——才能在历史的结构中展现其自身的结构并得到解决,这是革命合法性以及革命文化合法性的要件之一。党内政治文化建设的价值目标是“倡导和弘扬忠诚老实、光明坦荡、公道正派、实事求是、艰苦奋斗、清正廉洁等价值观,旗帜鲜明抵制和反对关系学、厚黑学、官场术、‘潜规则等庸俗腐朽的政治文化。”基于这一目标,革命文化中可以作为集体记忆并倡导和弘扬的,是本为历史“事实”又与社会“事实”相宜的部分,所须抵制和反对的是为历史“事实”但与社会“事实”相悖的部分。
斯密斯提出,“国家形成的标志之一,就是集体记忆的中心从庙宇与祭司转向大学和学术团体。”杰弗瑞·奥利克,乔伊斯·罗宾斯著,周云水编译:《社会记忆研究:从“集体记忆”到记忆实践的历史社会学》, 《思想战线》,2011年第3期,第9—16页。具有国家形式的人群集合,不再依靠“神谕”和“圣启”组织社会生活,而是依靠普遍教育维护精神秩序。思想防线被攻破,其他防线就很难守得住。所以,这种精神秩序和意识形态对于政权具有特殊意义,如果这种精神秩序发生紊乱,意识形态发生演变,政权的合法性就遭到挑战,甚至被颠覆。
意识形态工作的任务之一,就是传承革命文化、述写中国共产党集体记忆。党的干部教育培训工作,是传承革命文化、述写中国共产党集体记忆的重要方式,党校(行政学院、干部学院)是传承革命文化、述写中国共产党集体记忆的主要阵地。在干部教育培训中,革命文化体现在校园文化、学员文化和校风教风学风中,“集体记忆”体现在学员的历史认识和情感倾向中。所以,党校(行政学院、干部学院)应充分发掘革命文化的价值内涵,修复和传扬中国共产党“集体记忆”,以助力党内政治文化建设。
Revolutionary Culture:the Source of Political Culture
in the CCP and Collective Memory
WANG Dong
Abstract:
As the source of political culture in the CCP,revolutionary culture and political culture in the CCP have homology,homogeneity,and sameness.Its fundamental nature continues to develop in the partys political culture.Its basic principles are strengthened in the partys political culture.As the “collective memory”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s,revolutionary culture is not only a cultural legacy of the revolutionary process,but also a reconstruction of revolutionary history by reality.It maintains the continuity and identity of the political cultural reality and the political revolutionary history.This kind of reconstruction is a key element in awakening the awareness of individual political roles and continuation of group values.
Key words:political culture in the CCP;revolutionary culture;collective memory
【责任编辑 龚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