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云
作为言语语言康复领域的专业工作者,我们希望每一名听障儿童都能达到理想的言语清晰度,但是由于受听力的制约,听障儿童往往很难实现清晰、流畅地表达。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许多成功康复的听障儿童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良好的听力与言语康复是其成功的基础,然而,其中必不可少的是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正确看待自己的障碍。本文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分析听障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因素,并探讨其心理健康支持体系。
判断心理健康可采用适应性指标和发展性指标[1]。适应性指标是指一切适应社会的心理现象。若不能适应,则属于心理不健康,例如自卑、任性、孤僻等。发展性指标比较复杂,主要包括智力因素和人格因素等。在听障儿童心理健康研究中,多数学者采用适应性指标进行研究。
国内学者毛文琴等[2]对72名入托的听障儿童进行调查,结果发现情绪稳定者占29.2%,情绪波动但时间较短的占44.4%,情绪波动时间长的占26.4%。徐方忠等[3]调查显示,听力残疾学生心理健康比普通学生差,在129名初中听障学生中,心理问题总检出率接近30%,其中躯体化、强迫、偏执出现率超过50%,是最普遍存在的问题;高年级学生的心理问题比低年级更为突出;男生在躯体化、强迫、忧郁、焦虑、敌对、偏执、精神疾病等方面阳性率高于女生,而女生在人际关系敏感、恐怖等方面阳性率高于男生。
国外研究结果同样表明,听障儿童心理问题的出现率普遍高于健听儿童。Fellinger等[4]对95名听障学生的研究表明,听障儿童心理问题的患病率为45.3%,抑郁症患病率为26.3%,且与听力损失的程度无关。一项5年的跟踪研究[5]结果发现,听障者心理问题的出现率是听力正常组的2倍,但是听力损失的严重程度不影响问题行为,也就是说不同听力损失程度听障儿童心理问题出现的概率是一致的。
“生态系统理论”是美国心理学家布朗芬布伦纳在1974年提出。1999年将该系统完善为过程(the process)—人(person)—环境(context)—时间(time)等元素组成的多层立体发展系统PPCT模型,以个体为中心,强调个体发展是在自身与活动经验发生交互作用的过程中与所处环境进行循环互动的结果,多水平的环境与机体之间的交互作用,不同水平之间的相互作用、不同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共同促进了个体的发展[6]。其中,人作为个体,居于模型的中心位置;过程,又称近体过程(proximal process),是指儿童的心理和行为,是人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环境,是指个体生活在其中并与个体发生相互作用不断变化的周围环境,由4个系统组成,按照对人的直接影响程度分为微观系统(microsystem)、中间系统(mesosystem)、外层系统(exosystem)和宏观系统(macrosystem)4个层次;时间,是指随着时间变迁,一方面个体本身随年龄的发展而变化,另一方面指个体所处的环境系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以上4个要素均处在动态变化的过程中。对听障儿童而言,其生态系统也随着听力障碍的出现而发生变化。
微观系统是指个体活动和交往的直接环境,大多数婴儿的微观环境局限于家庭,但随着新生儿听力筛查工作的普及,很多听障儿童在出生3天即被怀疑听力问题,听障儿童的微观系统也由家庭扩大到医院耳科医生、助听器验配机构听力师、康复中心康复师、教师等。对年幼的儿童而言,与其直接产生长时间影响的是家庭、康复师(教师)、同伴(同学)。笔者重点讨论家庭、康复师和同伴子系统及听障儿童本身的人格特点对其心理的影响。
由于听障儿童早期的听力障碍干预策略需要父母做出决定,因此在早期听障儿童主要受父母的影响,并通过父母与外界进行沟通。因此,家庭生态系统在听障儿童的心理健康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桑标等[6]将儿童的家庭生态系统细分为父母、环境和儿童子系统。通过对普通中小学生健康组与行为问题组儿童的对比研究发现,在父母子系统方面,父亲与母亲的教养方式存在显著性差异:父亲情感温暖,父亲惩罚、严厉,父亲拒绝、否认的差异显著;母亲惩罚、严厉,母亲过分干涉、过分保护的差异显著;父亲文化程度差异显著,母亲文化程度差异不显著,两组儿童父母职业类型差异不显著。在环境子系统方面,两组被试在亲密程度、矛盾冲突和组织性上的差异达到极其显著水平;在文化知识和娱乐活动上的差异达到极其显著水平。此外,行为问题组不完整家庭的比率比健康组高,行为问题组家庭经济地位明显较差。在儿童个人子系统中,人格因素在忧虑性、自律性和紧张性3个因素上差异极其显著,在乐群性、聪慧性和稳定性上的差异显著,恃强性、兴奋性、有恒性、敢为性、敏感性和世故性的差异不显著[6]。
除上述问题外,听障儿童相比于健听儿童对家庭增加了听力障碍的冲击,听力障碍会影响家长的情绪,增加家庭经济压力,有的甚至影响家庭和谐,这些将从一定程度上影响父母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又会作用于听障儿童。首先,当儿童被怀疑或诊断有听力障碍时,家长可能出现震惊、焦虑、甚至无助行为。其次是经济压力。听障目前最好的干预办法是配戴助听器或植入人工耳蜗。但两者对家庭来说都有经济压力。如果家里经济条件较好,则对家长的心理压力略小,而对于家庭经济困难者,则带来的心理压力会更大。第三是家庭和谐程度。如果家庭成员共同应对儿童的障碍,则压力会小一些,而如果夫妻双方相互责怪,则会给孩子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长久的心理压力会影响听障儿童的心理健康。
此外,在微观系统中,听障儿童的听力、言语、语言康复需要专业的康复师,而康复师与儿童能否有效地互动也将直接影响儿童的心理健康发展。已有研究表明,康复师本身的心理健康也有待进一步调整[7]。
在听障儿童自我意识增强时,能否得到同伴的认同也非常重要。不管是用口语、手语、还是书面语进行交流的听障儿童,如果与正能量的同伴一起交流,则心理问题发生的几率会降低;相反如果缺乏同伴或经常与心理不健康的同伴相处,则发生心理问题的几率会增加。与健听儿童相比,听障儿童在独立性、忍耐性、领导性等方面较差,且个性特征与年龄显著相关[8]。儿童早期的个性仍处在可塑阶段,需要不失时机的培养从而发展其良好个性。
中间系统是指与听障儿童有直接作用、关系紧密的各要素的时空组合。中间系统之间有较强的积极联系,则可能实现结果的最优化。相反,中间系统间的非积极的联系会产生消极的后果。对于听障儿童而言,中间系统主要体现在家长与耳科医生、听力师、康复师(言语语言治疗师)、教师之间的互动。该互动如果积极、稳定,听障儿童的心理则会获得积极的发展,相反则会对听障儿童的心理造成不良影响。以家长和康复师目前的沟通情况为例,有研究发现,74.8%的家长缺乏与康复师的交流,87.2%的家长对孩子的康复结果感到失望[9]。家长对儿童康复效果的不满必然影响康复师的心理,康复师心理的变化将进一步影响儿童的心理健康。虽然该结果仍需要通过大规模数据进行验证,但也从侧面体现出家长与康复师之间的沟通需要加强,以免影响儿童的心理健康。与康复师的沟通情况尚不容乐观,由此可推知,家长与听力师和教师的沟通可能也存在问题。
外层系统是指未直接参与听障儿童的生活和学习,但却对其发展产生影响的系统。例如,父母的工作环境、亲戚朋友、媒体等。全国听障儿童康复体系,以及高校听力学与言语康复学(言语听觉科学专业)为听障儿童康复人才的培养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为家长提供相关咨询、诊断、干预等专业支持,是听障儿童外层生态系统中的重要力量。但由于家长缺乏相关信息的掌握,往往错过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例如,国家及地方的各级康复救助项目,这些项目可减轻家庭经济压力。另一方面家长也可积极主动创造条件,为自己和孩子赢得更多的与同类儿童家长及与健听儿童交流的机会。通过与更多听障儿童家长和同龄健听儿童的交流,开阔视野,降低心理健康问题发生的风险。
宏观系统是指存在于以上3个系统中的文化、亚文化和社会环境,包括社会阶层、习俗及国家残疾人事业的整体发展规划、国际特殊儿童康复教育理念等。对于听障儿童,目前国内的融合教育已基本普及,多数听障儿童进入普通学校就读,聋校越来越少。但有些听障学生无法跟上普通学校的教学进度,学习缺乏主动性和积极性,如何保障其学习质量,有效预防儿童因学业困难而产生心理问题有待进一步探讨。此外,听障儿童在少数地区受当地风俗习惯的影响,接纳度仍有待提高。社会对听障儿童的接纳和关爱程度仍需进一步提升。从国家残疾人事业发展角度,对听障儿童的阶段性支持政策已促进了听障儿童康复事业的发展,之后是否能通过相关法律给予更长久的支持也有待进一步加强。
布朗芬布伦纳的模型包括时间纬度(chronosystem),或称历时系统。把时间作为研究个体成长中心变化的参照体系。不同时段听障儿童面临的挑战不同。在婴幼儿时期主要是父母和老师,只要父母和老师能给予听障儿童积极的心理支持即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同伴的影响和自我认同越来越重要。听障儿童对自己配戴助听器或植入人工耳蜗是否能够很好的接纳,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其心理健康。
生态系统中还涉及网络的作用。网络包括所有的微观系统、中间系统、外层系统和宏观系统的链接,既包括看不见的人际网络,也包括有形的多媒体网络。目前,收集和分析信息主要通过网络进行。例如,当儿童被怀疑有听力障碍时,家长第一时间是上网查询该怎么办。目前家长在网上查询到的信息比较零散,且缺乏权威性,这将使得家长的焦虑进一步增强。
听障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构建全方位生态支持体系,才能更好地促进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笔者从理论上构建了听障儿童生态支持系统(见图1)。
图1 听障儿童心理健康生态支持系统
从对儿童的影响上来说,生态系统是由微观系统到宏观系统的,但从支持体系上来讲,可由外层系统发起,由专业机构牵头、专业人士引领、家长参与、成年听障人士参与,共同构建系统的听障儿童健康支持体系。如,整合权威专家的建议,组织专业人士编写听障儿童康复指南,给听障儿童家长、康复师、教师等提供科学的建议,并在各大搜索引擎置顶,使家长发现或怀疑儿童存在听力问题,立刻得到专业的指导,缩短家长茫然无助的过程。同时,教育部门、社会力量、财政部门给予支持,争取国家扶持政策的支持,通过法律法规明确听障儿童和家庭的权益。
听障儿童所需的专业支持是多方面的。首先,需要加强对家长、康复师和教师的培训,让全体面向听力障碍的工作者形成正确的认识,其次,父母是否能以积极的心态主动沟通非常重要。在面向家长时,康复师或社工首先要分析家庭的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10],针对不利因素开展家长咨询和指导工作。形成听障儿童家长、协调者和专业人员团队之间的良性互动合作形式,为听障儿童及家长提供专业的家庭康复支持服务和社会心理支持服务[11,12]。
对听障儿童建立全面评价体系,注重独立、自信、乐观、合作等方面素质的培养。儿童进入学龄阶段后,重在培养其专长,勿将言语清晰度作为判断听障儿童是否康复成功的标准。家长要明确孩子的短板和长处,尽可能扬长补短。即便有助听器或人工耳蜗辅助,听障儿童听力水平仍与健听儿童有一定差距,这必然影响其言语清晰度。因此,将听障儿童的言语清晰度与健听儿童相较,或希望孩子的言语清晰度完全达到正常儿童水平,长久积累会形成心理压力,造成自信的缺失,。正确的指导应是,家长、康复师尽可能早地让听障儿童接受自己听力障碍的现实,努力发展其兴趣和专长,帮助听障儿童树立自尊、自信、自强的健康心理。
听障儿童的心理健康影响其家庭的生存质量。心理健康问题是在生态系统中产生的,应通过生态系统的支持预防和应对心理健康问题。笔者建议应建立由外到内的生态系统预防和应对体系。从宏观系统接纳听障群体;从外层系统引导家庭快速做出决策,帮助听障儿童,并提供有力的支持措施,从中间系统产生积极的家长与听力师、康复师、教师的有效互动,使听障儿童处于良好的氛围中;从微观系统帮助儿童提升各项能力,在心理方面形成积极向上、能独立学习并与人合作的生活方式,使得听障儿童的终身发展处于积极向上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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