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戏曲研究

宋馨 吕科

【摘 要】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是一出记录继母虐待继子一家的家庭伦理戏曲，该剧具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典型的人物形象以及特色的语言。它的出现丰富了家庭伦理戏曲的题材，也抨击了“恶”继母这一社会群体。

【关键词】《刘汉卿白蛇记》；故事情节；人物形象；语言

中图分类号：J8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15-0027-02

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据《曲海总目提要》记录为明代浙江逸士郑国轩的作品，其生平不祥，郑振铎作《中国文学史》，写郑国轩为万历时期人物。该剧现收录于《古本戏曲丛刊》第一集，戏曲主要围绕刘汉卿一家展开，讲述了继母虐待继子一家的家庭伦理故事。在戏曲当中还加入了白蛇报恩、献宝得官情节，汉卿被继母张氏逼至投河自尽，夜叉奉龙宫三太子之名前来相救，龙宫三太子原是汉卿所救的白蛇，龙宫三太子赠予他宝物三件——夜明珠、虾须帘、珊瑚树。而汉卿将宝物献于李斯处，李斯推荐汉卿作官。由此可以看出，《刘汉卿白蛇记》并不是一出单纯的家庭伦理故事，它掺杂了宗教因果报应情节、公案情节。

一、故事情节的曲折性

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在情节设计上，可谓一波三折。

首先是继母张氏的态度转变。在戏曲初始，刘汉卿设置宴席，欢愉的饭桌之上，刘汉卿祝愿继母张氏长寿，唱曰：“惟愿亲膺福禄”①。继母张氏在宴席上感怀夫君的离世，夸奖汉卿一家的孝顺：“叹当年早失临天，奈桑榆暮，白发盈颠哀倦。幸喜得，如今媳妇孩儿行孝先。”②但是春宴后，大叔蓄意挑拨母子关系，表面上是告诫张氏，实则是挑唆张氏陷害汉卿，他恶意揣测汉卿，利用张氏保护亲生儿子汉贵的心理，诱骗张氏曰：“他如今正遇大比之年，要去求取功名，他才高学富，必然有官回来。既做了官，等你死后，就占了家私，没有你儿子些分。”③张氏本就对汉卿存有疑心，大叔之言坐实了她心中的猜忌。于是，她数次与大叔合谋，想要谋害汉卿性命。张氏的猜忌并不是特例，在再婚家庭中，由于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继母与继子之间往往存在一定的嫌隙，继母不能完全信任继子，不能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无私奉献，二者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非常脆弱。在《刘汉卿白蛇记》中，捅破这层纸的是财产问题。刘百万死后留下万贯家财，如果在现代，这份财产便会由配偶和子女继承，但在古代封建家庭中，素有长子为贵的说法。面对巨额家产，张氏不动心是假的，孤儿寡母，她要为自己和汉贵的后半生考虑，而有了这笔家产，至少在生活方面可以省力很多，因此，她害怕汉卿以长子身份抢夺家产，于是采用刘家大叔的计谋，多次陷害汉卿。这是《刘汉卿白蛇记》戏曲故事的一折，刘家从阖家欢乐的场景转为硝烟弥漫的战场，继母张氏不再夸奖汉卿孝顺，而是一心想要害死汉卿。

第二，白蛇报恩，汉卿得救。白蛇报恩是《刘汉卿白蛇记》的主要故事情节，郑国轩写刘汉卿从南庄归来之际，救下白蛇后放生，作者于此处埋下伏笔。随后汉卿因不堪忍受继母的谋害，投河自尽。龙宫三太子派夜叉前来相救，又邀请汉卿前往龙宫一叙。此时，汉卿才得知当时所救白蛇乃龙宫三太子，委实是如他所说积了阴德。刘汉卿本以为投河之后可以一了百了，既遂了继母的心愿，又让自己脱离苦海，谁曾想当年所救白蛇于此时报恩，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后，刘汉卿的生活可谓迎来了光明的前景。

第三，献宝得官，步入仕途。《刘汉卿白蛇记》中，龙宫三太子为报汉卿救命之恩，以三般宝物当做谢礼——夜明珠、虾须帘、珊瑚树。刘汉卿携带宝物，前往京城李斯处献宝，宝物献明主，明主识英才。丞相李斯听刘汉卿诉说宝物的来历之后，想以他为例教化大众，因此荐其得官。汉卿曾被继母张氏设计陷害，没有赶上应试时间，本以为没有机会再步入仕途，如今，献宝得官，走上人生巅峰。献宝得官，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古时劳动人民的幼稚心理。但在此处，作者以献宝得官之事教化了许多底层人民多行善事。

二、人物形象的典型性

在《刘汉卿白蛇记》中，作者对继母张氏与刘汉贵的形象塑造最为成功。

在这出戏曲中，张氏塑造了一个“恶”的形象。她与刘家大叔多次合谋陷害汉卿，见计谋没得逞，便诬陷汉卿“不孝”，汉卿不堪忍受继母张氏的迫害，投河自尽。汉卿投河后，继母张氏为避免夜长梦多，逼迫汉卿妻儿王氏、延珍、玉莲前往环境恶劣的南庄生活。造化弄人，本以为汉卿妻儿前往南庄之后，就可躲开继母张氏的迫害，却不想恰逢此时官府将前往慰问的汉贵抓去筑城，继母张氏见汉贵久去不归，前往南庄寻人。继母张氏在南庄只见沾有鸡血的污衣，不见汉贵，认为汉贵惨被王氏与子女谋害，爱子心切的继母张氏将汉卿妻儿告至官府。王氏、玉莲入狱后，张氏还要斩草除根，让仆人旺保去杀害延珍，要刘汉卿一家为汉贵陪葬。在《刘汉卿白蛇记》中，继母张氏对刘汉卿一家步步紧逼，所行之事一次比一次狠毒。她先是要谋害汉卿，汉卿投河后，仍不满足，还要逼迫汉卿妻儿，汉贵失踪之事，彻底引发了她的恶毒之心，甚至要汉卿妻儿为汉贵陪葬。

与继母张氏的“恶”不同，其子汉贵在戏曲中则是“善”的象征。他不满张氏的偏心，埋怨母亲云：“娘你一锅煮下两般羹，我吃肉馒头，侄儿吃黄虀淡饭，亏你下得这意。”④母亲强逼哥哥交出财物，汉贵想私下向邻里借钱帮助哥哥；母亲将嫂侄赶去南庄生活，他便前往南庄慰问。然而，也许是因为自身性格太过软弱，也许是“孝”之礼法的束缚，汉贵始终没有迈出反抗的一步，他只是瞒着母亲帮助嫂侄。

继母張氏与汉贵是《刘汉卿白蛇记》中的主要人物，他们分别代表着“恶”与“善”，观众在憎恨继母恶毒的同时，也被汉贵的善良感动，二者具有一定的典型性。

三、本色的语言

在对人物形象以及戏曲故事主题阐述的过程中，语言占主导地位，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语言特征。明代一些戏曲理论家将“本色”一词引入戏曲理论中，要求戏曲语言要天然、贴合不同的人物形象，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中的语言便是如此。

【山坡羊】（旦）叹奴家时幸不利，半途中儿夫倾弃，抛闪下孤寡母子，却把谁依倚，意似痴。儿夫在那里，哀哀苦诉谁，不能同衾枕。今生若要重逢也，除是梦中回。哀哉，儿女依靠谁，伤悲空指望不到底。

这是刘汉卿妻子王氏的一段唱词，夫君汉卿被继母张氏逼死，徒留下孤儿寡母，他们又被继母张氏逼往南庄生活，此中苦楚无人可诉，只能默默忍受。她思念夫君，只得梦中与他相见，又恐日后儿女无人可以依靠，受人欺凌。在人物语言的创作上，郑国轩注重本色。根据写作背景来看，王氏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她所期盼的不过是家庭美满，父慈子孝。但是生活不尽人意，夫君早逝，她一人抚养年幼的儿女，自是会多愁善感，尤其面对继母张氏额欺凌，一家被迫前往荒芜的南庄生活，现实生活更苦不堪言，于是便出现了上述唱词。

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丰富了家庭伦理故事的题材，其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让我们看到了明代社会中后母这一特殊群体日常生活的一面。同时它所蕴含的宗教观念、政治观念也为我们研究明人宗教文化与政治文化提供了极其珍贵的价值。后世许多地方戏中都有明传奇《刘汉卿白蛇记》的故事改编本，更加细致地刻画了这一继母虐待继子一家的家庭伦理故事。

注释：

①马廉，《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第3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年，第369页。

②马廉，《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第3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年，第370页。

③马廉，《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第3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年，第379页。

④马廉，《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第4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年，第12页。

参考文献：

[1]郑振铎.古本戏曲丛刊初集[M].北京：文学古籍刊社，1953.

[2]郑振铎.中国文学研究[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1.

[3]马廉.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

[4]张庚，郭汉城.中国戏曲通史[M].北京：中国戏曲出版社，2007.

[5]班书友.黄梅戏本戏探源札记——从《高汉卿》到《鸡血记》[J].黄梅戏艺术，19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