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触及年轻的心灵”？

罗朝英

苏霍姆林斯基曾谆谆告诫教育者：“请记住，教育——首先是关怀备至地，深思熟虑地，小心翼翼地去触及年轻的心灵。”按我的理解，这里所说的“触及年轻的心灵”，包括教师和学生的谈心；“关怀备至”说的是“细心”，“深思熟虑”说的是“慧心”，“小心翼翼”说的是“耐心”。如果面对学生的第一次求助，教师能够表现出“关怀备至”“深思熟虑”和“小心翼翼”，就显示出学生精神成长的帮助者和引领者角色，并继续赢得学生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永远的信任！

那一年的九月，我应聘到新都一中实验学校，并担任初一（6）班的班主任。

有一段时间，班里出现了一种怪现象，教室里的东西不时遭到破坏——杯子不见了，书划破了，书包带断了，桌子被划伤，塑料杯突然多了一个洞，窗帘被撕开……

这背后的“黑手”是谁呢？我们在沉默中观察 ，在观察中仔细搜索证据。一天午休时间，有同学临时返回教室拿书，发现学生欢欢正在用刀子把同学的书包带割断。

欢欢是单亲家庭，爸爸在郑州打工，妈妈改嫁远在新加坡。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但外公外婆的家庭也很复杂。周末外公来接他回家，星期天下午把他送回学校。面对如此状况，我一直都在想该怎样来处理这么一件事情。上报德育处给他一个处分，还是劝其退学，或者是转到别的学校？如果记过，他的心里会留下什么？如果劝其退学，那他会去哪里？……处理他的办法很多，但都不是我想要的。

在思虑与权衡中过了两天，我决定先请总务处的同仁到教室来将窗帘、桌子等等固定资产检查一下，并評估出一个赔偿的价格，然后我通知了欢欢的外公到学校来。我将所有的事实告诉他外公，他对欢欢说：“这个钱我们应该赔。不管赔多少钱都应该的。只有你拿出自己的零花钱来赔偿，外公是不会负担一分钱的，因为这不是外公犯错。外公也没有叫你这样犯错，这也不是爸爸妈妈的错。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应该破坏公物和同学的物品。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你自己的错误行为承担后果。在你赔偿之后再接受德育处的处分。”

听了这个话，我觉得这外公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他不仅理解教育，还很配合支持教育。欢欢看着我们俩默默无语，第二天在自己的零花钱中拿出340元交到了学校总务处作为赔偿金。然后我们又进行了一次沟通。在这一次的沟通当中我才深入了解到，欢欢这孩子心灵感觉很孤单，很多时候想爸爸妈妈，但是只有通过电话。而打电话也只有在周末，所以平时心里面非常纠结，无处发泄，导致以破坏公物来发泄内心的不安。了解到这一切，我也为他感到难过，但是处理还要执行。我尽力安慰他，又打电话给他的爸爸妈妈，他爸爸说下学期才能来看他。他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能回来一次。好在经过这一次事件后，欢欢再也没有破坏过学校的设施和同学们的物件了。

处理这件事过程，又一次使我觉悟到教育的一些道理：

——父母陪伴的缺损，是孩子一生的遗憾。各种家庭背景造就的家庭教育观参差不齐，这是教师无法解决的问题。因此，与其等待家长缺失的爱，不如在学校里面，老师和同学们多给他一份爱。欢欢拥有遥不可及的父爱和母爱，我在班上就有意无意地将他纳入到我们的活动中来，然后在同学们面前表扬他好的地方。过了一段时间教室里面的破坏行为几乎就销声匿迹了，同学们为他的改变而感动，我也为他的进步而欣喜。

——教师要优选教育方法，成为青春期学生的摆渡人。自从那以后欢欢再也没有破坏过公物，我想是不是我们的那个处理办法是正确的。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德育处的处罚，也没有面临转学或者是退学的危机，让他在这个班级里感觉到了温暖的存在。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但是同学和老师陪伴他三年，是快乐的。这三年时间是怎样的青春啊！一个男学生由童年进入青年，要经过青春期，要经过多少心里的激动和挣扎、斗争、改变，控制各种各样的坏脾气、不良的情绪……憧憬、梦想、懵懂，这是一个复杂的成长阶段，是一个学生要面临的最关键最难熬的时间段。但是很多家长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认为孩子经过小学到了初中，长大了就会顺其自然地乖起来，懂事起来，就会节省很多很多的麻烦。但事实上，青春期的发育不顺利就足以摧垮一个孩子。所以从这么一件事情上，我感觉到欢欢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非常明白事理的外公，遇到了一个有爱心、有新的理念、很善良的老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的这条路就可以很好地走下去。后来，初中毕业的他终于和妈妈在一起，在新加坡念高中，现在定居在新加坡。

——有的“错误”其实是美丽的邂逅。2011年我到新加坡参加一个骨干教师的培训，我见到了已经长得高大魁梧的欢欢。他告诉我，他的成长离不开初中的经历，尤其是那次破坏公物赔钱的经历，让他明白内心中渴望得到的宣泄应该通过合理的方式来实现，而不是用极端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如今我们常常在网络中相互问候和关注。

（作者单位：四川省成都市新都一中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