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拉美的传播学想象

2018-05-30 10:48:04朱振明谭咪娜
国际传播 2018年1期
关键词:传播学拉美媒介

朱振明 谭咪娜

【内容摘要】 拉美传播学研究是世界传播学研究地图的重要组成部分,加强对拉美传播学知识生产状况的了解,有助于促进中拉双方的认识与合作。本文以拉美八种重要的传播学期刊2012~2016年刊登的科研成果为研究对象,借助内容分析方法,整体呈现拉美传播学研究以“主题多元化”“采用质化方法和欧洲理论取向为主”“超越大众媒介”“写作学术规范性不足”为特征的现状。文章同时指出,拉美传播学研究的走势与拉美的历史传统及变迁紧密相联。要理解拉美传播,就要走入拉美的历史与现实。

【关 键 词】 拉美传播;学术期刊;研究现状

一、引 言

拉美地区的传播学研究是世界传播学研究地图的重要组成部分,了解拉美的传播研究现状,有利于中拉在各个领域(尤其是传播领域)的沟通与合作。因地缘政治和地缘文化的关系,拉美在国际文献表述中往往作为一个整体来呈现。拉美的传播学研究也因这种关系而作为一个整体发展起来,并围绕同类学术研究机构的建立被制度化。

虽然拉美传播学萌芽于与传播教学相关的早期体验,如20世纪30年代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已出现新闻教育,但拉美学者普遍认为,拉美的傳播学研究肇始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57年对世界传播研究的调查。该调查发现拉美几乎不存在对传播媒介的研究,在此背景下于1959年10月在厄瓜多尔首都基多成立了“拉美新闻高级研究国际中心”(CIESPAL),从此开始了传播学教育和科研在拉美的制度化进程。① 为了进一步协调与整合拉美的传播研究,1978年9月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又成立了“拉美传播研究协会”(ALAIC),该机构有四个辅助机构:巴西的“巴西公共、教育与文化播送协会”(ABEPEC)、委内瑞拉的“委内瑞拉传播研究者协会”(AVIC)、哥伦比亚的“哥伦比亚传播研究者协会”(ACIC)和墨西哥的“国家传播学教育和研究咨询协会”(CONEICC),而且还有两个传播职业协会:总部设在委内瑞拉的“拉美记者联盟”(FELAP)和墨西哥的“拉美跨国研究院”(ILET)。”这些机构实现了拉美传播学研究的制度化,促进了“拉美传播研究团体”的形成。巴西著名传播学者何塞·马尔科斯·德·梅洛(José Marques de Melo)把这个制度化过程描述为三个阶段:“围绕霸权而斗争的阶段(1972~1978)”“为生存而斗争的阶段(1978~1988)”和“为重构而斗争的阶段(1988~1992)”。②2004年7月,拉美传播研究协会又出版了自己的国际学刊——《拉美传播学期刊》(Revista Latinoamericana de Ciencias de la Comunicación),在发刊词中明确指出创办该刊物的目的在于 “促进拉美传播思想学派的巩固、传播和民主化,扩大与世界传播机构的对话,为拉美地区的整合发展贡献力量。”③进入21世纪,在拉美传播研究协会等机构的指导与协调下,各地区的拉美传播学研究合作进一步加强。

也就是在此意义上,本文试图从传播研究角度来呈现拉美的传播学知识生产现状。就现有中文文献来看,我们对拉美传播研究的认识主要集中于“依附理论” “发展传播” “电视连续剧” “文化帝国主义” “媒介帝国主义”等主题,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因地缘政治和文化的关系,拉美的传播学研究深受欧美的影响。玻利维亚学者路易斯·贝尔特朗(Luis Ramiro Beltrán)是拉美公认的拉美传播学研究奠基人之一,他在1974年分别就理论特征、方法论、研究主题分配等方面对这种影响进行了描述。贝尔特朗指出,拉美传播学研究主要受三种理论影响:首先是“古典欧洲取向”,具有历史、直观、哲学、思辨和经院学派特征,主要体现在对新闻史和传播立法方面的研究;其次是“北美取向”,具有实证主义、经验主义、系统论和功能主义特色,主要涉及农业创新的扩散、媒介结构和功能以及教育传播;最后是“现代欧洲取向”,主要体现在内容分析中具有符号学和结构主义特征,而且在电视节目效果和内容分析中以及外来传播影响方面,欧洲和北美影响同时存在,即具有“混合取向”的特征。在方法论方面,贝尔特朗把当时的拉美传播学研究分为描述性、解释性与预测性三类,其中大部分属于描述性,预测性最少。①在研究主题上,贝尔特朗根据学界的关注强度由强到弱排列为:(1)新闻史;(2)传播立法;(3)印刷媒体与电子媒体结构;(4)漫画连载内容;(5)农业创新扩散;(6)电视节目编排、内容与效果;(7)信息流动与外来影响;(8)教育广播;(9)教育电视;(10)其他教育视听媒介。② 在之后的40多年中,随着“冷战”的对抗与终结、新自由主义的扩张、全球化的加剧、拉美左翼势力的兴起等历史进程,拉美传播研究也经历着变迁。

一般地,拉美的学者把20世纪60年代至21世纪初拉美的传播研究概括为以下四个阶段:20世纪60年代,聚焦于发展与依赖张力的传播研究;70年代,围绕科学和社会变迁的传播研究;80年代聚焦于传播政策模式、发展功能主义以及对功能主义革命方案的分析与批判;进入90年代以后,拉美的传播学研究摒弃了以往的批判性前提,转向了市场与社会实践的“中介化”。③尤其是在20世纪90年代,传播学研究呈现创新与超越,不再局限于某个单独学科,出现了跨学科特征。④进入21世纪后,拉美传播又经历着新的变化,如世界经济金融危机、拉美左翼政府由兴盛转入衰落、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以及新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应用,传播学研究也随着这种变化出现了新的特征。本文以拉美重要的传播学期刊刊登的科研成果为研究对象,通过内容分析来展现拉美传播学研究的现状。

二、理论与方法

人类对文本/讯息意义的把握有着相当长的历史。从公元前5世纪的智者学派到亚里士多德再到西塞罗,语言成了辩论的工具;在中世纪,宗教阐释学是阐释《圣经》的手段。到了19世纪,阐释学从宗教阐释扩展到对一般文本的解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阐释学已不能满足对常见的崭新主题的语言学分析,自然科学方法被逐渐引入,对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也可借助自然科学标准来进行。在文本意义阐释方面,文本被当作(自然)客观对象,象征产品及其阐释也需要借助实验操作和统计来进行。在这种背景下,在20世纪初的美国出现了“内容分析”方法:首先是对报纸主题、频次及版面的研究,随后是在“二战”后对政治宣传的研究。①不过随着符号学理论的发展,作为文本意义分析技术的内容分析逐渐扩展到对文本的权力和意识形态功能的关注,内容分析走向了批判话语分析。

本文主要借助内容分析法对拉美传播学研究现状进行考察。内容分析的界定颇多,而且表现出一定的演变趋势——借助从显性到隐性信息内容的量化分析,得出有效的、可重复的结论。加拿大学者贝尔纳·贝雷尔森(Bernard Berelson)在其著作《内容分析:传播研究的一种工具》中曾下过一个广为引用的定义:“内容分析是一种对明显传播内容进行客观地、系统地和定量描述的研究技术。”②美国学者鲁道夫·霍斯提(Ole Rudolf Holsti)在1969年又把内容分析修正为“一种系统而客观地描述某个文本中特殊特征的方法”③,把信息的“隐含意义”也包括进来。德国学者克劳斯·克里佩多夫(Klaus Krippendorff)进一步把“数据的语境”也引进内容分析,来说明数据的意义不仅来自于文本的内容而且也来自“语境”,认为“内容分析是一种参照使用语境从文本(或其他有意义事物)中生产可重复有效推论的研究技术。”④法国学者劳伦斯·巴丹(Laurence Bardin)对内容分析的界定囊括了以上基本特征:“一套通过系统而客观的信息内容描述程序来获得(量化或非量化)指标的传播分析技术,它使与这些信息语境的生产/接受条件相关的认识推论成为可能。”①我们在这些界定的认识论层面上看到,虽然定义经历了变迁,但“对文本信息的意义解读和量化处理”这个核心要求是不变的,即都要通过分析单位与范畴的确定以及编码的基本操作,来实现对研究对象的把握。

在具体操作方面,本文选择在Google Scholar Metrics(GSM)与Journal Scholar Metrics(JSM)②中H指数③表现较好的拉美传播学期刊,把发表在这些正规学术期刊中的论文、访谈与报告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内容分析来呈现2012~2016年中拉美传播学研究的状况。文章的选择标准是属于传播学学科且选题广泛,参照在JSM与GSM(2010~2014年)中的排名而定,每个国家选择排名最靠前的期刊。依据JSM选出七种,依据GSM选出一种④,共1063篇文章。本文选择的八种传播学期刊,基本涵盖拉美的重要国家。它们分别是:阿根廷的La trama de la comunicación、秘鲁的Revista de Comunicación、厄瓜多尔的Chasqui.Revista Latinoamericana de Comunicación、委内瑞拉的Enl@ce、智利的Cuadernos de Información、哥伦比亚的Palabra Clave、墨西哥的Comunicación y Sociedad、巴西的Intercom - Revista Brasileira de Ciências da Comunica??o。数据库参数见表1。需要补充的是,由于地缘文化传统关系,这些期刊也采用本地区其他国家的文章。在此意义上,被选出的期刊至少在主题上能够反映拉美传播学研究普遍关心的话题。

本研究参照当下常见的传播学研究主题,把八种拉美传播学期刊文章讨论的问题分为12个常见的主题范畴,把文章的主题、研究方法的性质、媒介对象等作为分析单位(见表2)。通过通读每一篇文章,计算出这些主题和媒介对象在数据库中的比重以及不同性质的研究方法出现的频次,从而展现拉美传播学在2012~2016年的研究状况。

三、发现与讨论

通过分析八种拉美传播学期刊上发表的1063篇文章,我们得出各类研究主题占文章总数的百分比,详见图1。

图1 拉美传播学研究主题分布

同时,我们也对这1063篇文章采用的研究方法进行了分析,发现有787篇采用了质化方法,有276篇采用了混合方法,详见图2。

研究还得出了拉美传播学研究的媒介对象分布,详见图3。

经过对上面数据与图表的分析,我们得到以下主要发现:

第一,相比欧美发达国家,拉美的传播学研究相对滞后,不同国家间存在差异。拉美的高索引传播学期刊的排名基本在JSM的100名之后。其中,巴西的传播学期刊进入前320位的有24种之多,远超委内瑞拉(3种)、哥伦比亚(3种)、阿根廷(3种)、智利(3种)、墨西哥(1种)、秘鲁(1种),以及厄瓜多尔。从这些入选的传播学期刊来看,传播学研究在拉美因地区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状态。

第二,在传播学研究主题方面,有关“符号、媒介与意义”的研究所占比重最大(21.75%),“传播研究方法及理论应用”方面的研究最少(0.09%)。其他主题按照比重从大到小依次为:“信息与传播产业、媒介体制、消费”(18.08%),“新媒体技术及其传播应用”(12.43%),“传播与社会”(11.68%),“传播与发展”(10.64%),“传播与身份”(9.13%),“新闻传播理论与历史”(7.25%),“传播、责任与职业理论”(4.43%),“其他”(3.01%),“传播学学科建设”(2.35%),“传播与殖民性”(1.60%)。根据这组数据,我们至少看到两方面的问题。

1.与40多年前相比,拉美传播学研究主题发生了变化,不再局限于“大众传播”。自“冷戰”结束以来,拉美的传播学研究贯穿于反抗独裁与控制以及与贫困作斗争的历史中,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拉美的传播学研究不仅超越了困难,同时借助讨论、更新和扬弃,构建了自己理论的跨文本性。①尤其是在20世纪末,拉美的传播学研究与文化研究融合在一起。①就这种“文化转向”,哥伦比亚传播学者马丁·巴贝娄(Jesús Martín-Barbero)在1987年就曾指出,“拉美是一个辩论和战斗的空间”,有必要“从庶民文化的变迁出发来思考大众的构成。面对国际化过程和新的文化身份和社会主体的出现,(拉美的)传播成了一个战略空间,从这一空间出发,思考导致这些处于十字路口上的社会的发展障碍与矛盾,思考这个行进在欠发达加剧和强制全球化过程中的社会。于是辩论的中心就要从媒介转移到中介化,即转移到传播实践和社会运动间的构合,转移到不同的时间性和文化模式的多元性。”②北美功能主义传播学不再是拉美传播学研究的模板,拉美的传播与社会变迁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从“传播与社会”这一研究主题占据相当比重(11.68%)中就可认识到。

2.重要的研究主题发生变化,并呈现多元化特征。从本研究的具体分析主题出发,贝尔特朗的10个主题可以划归以下范畴:“新闻传播理论与历史”(“新闻史”)、“信息与传播产业、媒介体制与消费”(“传播立法”“印刷媒体与电子媒体结构”)、“符号、媒介与意义”(“漫画连载”“电视节目的编排、内容与效果”)、“传播与殖民性”(“信息流动与外来影响”)、“传播与发展”(“农业创新扩散”“教育广播”“教育电视”“其他教育视听媒介”)。结合贝尔特朗的分析与我们的主题划分标准,20世纪70年代,拉美传播学研究的关注主题从强到弱依次为:“新闻传播理论与历史”“信息与传播产业、媒介体制与消费”“符号、媒介与意义”“传播与殖民性”“传播与发展”,而且功能主义传播学特征明显。而本研究的分析显示,近年来,拉美传播关注更多的主题是:“媒介的意义生产”“信息与传播产业、媒介体制与消费”“新媒体技术及其传播应用”“传播与社会”“传播与发展”,它们的比重都在10%以上,而“传播理论与历史”“传播责任与职业伦理”“新闻与传播学科建设”“传播与殖民性”等主题都少于10%。与贝尔特朗所做的总结相比,“符号、媒介与意义”、“信息与传播产业、媒介体制与消费”和“传播与发展”仍是拉美传播学研究的主要关注对象;相较而言,对“传播理论与历史”和“传播与殖民性”的关注度明显下降,同时出现了新的主题,如“新媒体技术及其传播应用”“传播与社会”“传播与身份”等。显然,重要的研究主题和新主题的出现与拉美的社会变迁(如20世纪80年代的民主化进程、90年代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以及左翼势力的增长、进入新世纪左翼势力由辉煌到式微等)、拉美自独立以来的自我身份意识觉醒以及新的信息传播技术的出现(如互联网和数字技术的繁荣)紧密结合,这基本符合本文引言中拉美学者对拉美传播学研究历程所做的总结。

3.在传播学研究方法和理论取向方面,基本不存在纯粹的量化研究,所有的研究基本属于质化方法或混合方法(量化和质化),而且采用质化研究的文章有787篇,占论文总数的70.01%,剩余的29.99%为混合方法。在方法论方面,贝尔特朗曾把40多年前拉美传播研究的方法划分为描述性、解释性和预测性三种,大部分属于描述性,并指出拉美的传播研究受到“古典欧洲取向”、“北美取向”和“现代欧洲取向”的影响。经过对以上数据的分析,我们发现,在拉美的传播学研究中,表现为“质化”的描述性方法仍占主流,占论文总数的70.01%之多,纯量化方法几乎未被采用,往往是“量化和质化”混合使用。同时,拉美传播学研究的理论取向仍旧呈现贝尔特朗所说的“三种取向”的影响,彼此相互补充,只不过传播的研究对象有所不同,出现了新的传播景观。

4.在传播媒介方面,拉美的传播研究将近一半的文章(47.79%)并没有涉及真正的具体媒介;被研究最多的媒介是“一般媒介”,即大众媒介、网络媒体和社交媒体之外的普通媒介(如电报、图片、画报、光碟、书籍、电信、卫星等),占17.40%,比重最小的是“大数据”研究(0.38%),其他的从大到小依次为“电视”(9.22%)、“社交媒体”(6.77%)、“报纸”(6.21%)、“网络媒体”(6.11%)、“电影”(3.57%)、“视听媒介”(2.16%)、“广播”(1.98%)、“手机”(0.47%)。

在这里,我们发现,“大众传播媒介”仍是拉美传播学研究关注的对象,不过新兴传播技术与活动也成了新的关注点,尤其是“社交媒体”与“网络媒体”成了除大众媒介(广播、电视、电影等)之外的重要研究对象。从拉美的整体情况来看,根据美国媒介咨询公司(US Media Cousulting)2014年的报告《拉美媒介市场报告》,拉美(尤其文中被选择的八个国家)普及率较高的依次是电视(免费93%~98%,付费27%~86%)、广播(54%~81%)、互联网(48%~64%)、报刊(报纸27%~78% ,期刊19%~41%),其中互联网普及率高的国家,报刊的普及率就小。①互联网增长很快,而且社交媒体应用较活跃(依次为Facebook 54%、WhatsApp 52%、YouTube 30%、Instagram 14%、Twitter 13%、Snapchat 5%、Linkedin 2%、Tumbir 1%),成了世界上月平均使用社交媒体时间最多的大陆(6小时/月)。②这基本与拉美的媒体生态现状相一致。

其中有趣的是,对“手机”和“大数据”的关注相对比较少。我们可以从拉美的传播生态中看到某些原因。智能手机在拉美发展迅速,成为接入互联网的重要工具,使用量“从2012年的10%蹿升到2016年7月的50%”③。但在此情况下,手机更多作为互联网移动终端来使用,已失去了最初作为“电话”的含义,以“手机”的名义来进行的研究偏少。对于“大数据”,根据阿根廷大数据分析与咨询公司Intellignos的《拉美2016年大数据现状:分析与数字营销》报告,我们发现,95%的数字营销领域在大数据方面的投入不到预算的10%,而且从中得到的可以用来支持行动有效发现,也只占所搜寻信息总量的12%①,也就是说,即使在业界,大数据分析也没有受到充分的重视和使用,正如2017年3月,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CEPAL)执行秘书阿莉西亚·巴尔塞纳(Alicia Bárcena)在智利圣地亚哥举行的“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的大数据创新”研讨会上所说,“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在互联网消费方面取得了很多进步,但在互联网生产方面并非如此”②,大数据的生产和应用在拉美没有受到足够重视。

5.在论文的写作规范方面,虽然本研究中的期刊国际知名度较高,但几乎所有都存在写作学术规范上的问题(除智利外)。一般来讲,学术论文写作需要有问题意识、理论框架、分析问题的方法以及发现结论,体现在论文写作中主要分为文章摘要和关键词、问题的陈述、文献综述、方法论、发现与讨论、注释及参考文献等部分。就文中选择的八种传播学期刊而言,论文规范与框架最为清晰的是智利的Cuadernos de Información,论文的问题、假设和目标都清楚地描述出来;其次是巴西的Intercom、墨西哥的Comunicación y Sociedad和哥伦比亚的Palabra Clave,基本都能呈现出论文的框架;最后是阿根廷的La trama de la comunicación、委内瑞拉的Enl@ce、厄瓜多尔的Chasqui和秘鲁的Revista de Comunicación,基本看不出论文的框架。这可能与拉美某些地区缺乏系统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训练,以及传播学教育的制度化有關(如厄瓜多尔),至少从论文可以看出这些问题。

四、结 语

拉美自独立运动以来就尝试着构建一个具有自己地缘政治与文化的共同体,无论是政治家西蒙·玻利瓦尔试图在南美构建一个类似美国的大联邦,还是古巴思想家、诗人何塞·马蒂(Jose Marti)呼吁的“我们的美洲”,哲学家昂立克·杜塞(Enrique Dussel)等人的“拉美现代性方案”以及思想家莱奥波尔多·塞亚(Leopoldo Zea)的“拉美思想”;无论是“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ECLAC)还是“拉美传播研究协会” (ALAIC),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把拉美作为一个整体来表述。因此,本文在地缘文化共同体的背景下,努力对拉美传播学研究现状做一整体性呈现。

通过对八种拉美传播学期刊2012~2016年刊登文章的主题、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的分析,首先,我们看到拉美传播学的研究主题具有与时俱进的特征,与拉美的具体语境和文化传统联系在一起。以往与“冷战”和大众传播联系紧密的非常“重要”的主题(如传播与殖民性、传播理论与历史)逐渐失去了吸引力,取而代之的是与“文化转向”相关联的主题,如关注传播话语、权力、社会运动、民主、媒介与文化产业。“发展传播”虽然受到重视,但内涵也不再是埃弗雷特·罗杰斯的“农业技术创新与扩散”,发展的概念变得更为广泛,涵盖环境、科学、教育、发展、知识、组织、制度等。拉美传播学研究表现出“广义传播”的特征。其次,这些研究在创建之初深受“古典欧洲取向”、“北美取向”和“现代欧洲取向”的影响,经过40多年的发展,尽管在研究主题上有很大创新,这种理论取向并未发生太大改变。在方法上,拉美的传播学研究大部分采用了质化方法,少部分是混合方法,鲜有纯粹的量化研究,在此意义上,更加接近欧洲的传统。最后,根据对研究对象的分析,拉美传播学研究的大部分媒介并不属于“大众媒介”,而且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发展,出现了新的媒介研究对象(如互联网、新媒体和社交媒体),同时,也因地区差异呈现出与我们的想象不同的现象,如在拉美大數据研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

根据上面的分析,我们总体上可以认为,拉美的传播学研究深受“欧洲传统”的影响。这种判断也比较符合拉美的“现代性”的历史逻辑。①拉美20世纪90年代的“现代性/殖民性”学术团体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发端于15世纪的伊比利亚文化与18世纪兴起的欧洲启蒙文化,以及19世纪的新殖民主义为拉美打上了“拉丁文化”的烙印,北美大众文化对拉美的影响也只是20世纪中期以后的事情。②这些文化不断地建构着拉美的集体记忆和传播学研究。

虽然拉美常常作为一个地缘文化整体被呈现出来,本研究也试图对拉美的传播学研究做一个整体的呈现,但拉美毕竟是一个由诸多国家组成的地区。虽然拉美的经济发展与学术研究活动由统一的国际机构支持和协调,但各个国家必然有着自己的特性。因此,要进一步细致地了解拉美地区每个国家的传播研究,还需要进一步扩大数据的收集,对不同的国家进行专题研究。在此意义上,本研究只是对拉美的传播学研究现状的一个“格式塔”式的呈现,为将来的进一步研究提供认识参照,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责任编辑: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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