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笛卡尔到莱布尼茨身心二元难题的产生与发展

2018-05-26 09:52陈翔
卷宗 2018年12期
关键词:斯宾诺莎莱布尼茨笛卡尔

摘 要:笛卡尔作为唯理论的创始人,同时亦是公认的近代哲学的鼻祖,他通过“我思”开创了以主体为中心的认识论,对后来的哲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笛卡尔所开创的古典二元论认为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是不发生联系的,他们各行其道、互不影响,只是依靠上帝来保证它们之间的和谐统一。但在人身上,笛卡尔却不得不承认两者之间存在相互作用,于是便引入了以“松果腺”为媒介的身心交感说,但这却与心物二元论处于直接的矛盾中。笛卡尔并本人并没有解决这个矛盾。那么,我们如何能够在坚持物质和精神彼此独立、互不作用的情况下,保证了两者之间的协调一致?这成了笛卡尔以后的哲学家所要重视、解决的问题。

关键词:笛卡尔 身心二元 伽森狄 马勒勃朗士 斯宾诺莎 莱布尼茨

1 笛卡尔——身心二元问题的产生

笛卡尔主张追求科学真理也就是追求知识的绝对确定性。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方法的问题:我们如何探求知识的确定性和绝对基础,或者说我们怎样从不确定性中寻求确定性,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笛卡尔提出了他的普遍怀疑方法。笛卡尔提倡遵循自己理性的新方法,通过这种方法他发现与古人“交谈”的弊端、数学与讲风化的文章存在的不足之处、对神学的困惑以及对哲学的无所适从,于是“我懂得不能一味听从那些成规惯例坚信不移,这样我就能摆脱,免得我的天然的神明受到蒙蔽”,他采取普遍怀疑的态度,然而他却发现思想可以怀疑外在对象,也可以怀疑思想之內的对象,但却不能怀疑自身。思想自身是思想的活动,当思想在怀疑时,思想可以怀疑思想的一切内容,但却不能怀疑“我在怀疑”,否则的话怀疑便无法进行。并且怀疑活动一定要有一个怀疑的主体,“我”就是怀疑活动的主体;这样由于想到我在怀疑,可以确定的知道作为怀疑主体的“我”是存在的。笛卡尔由此分析得出来一个结论:“我思故我在”。因此,“我思故我在”仍是一条真实可靠、连任何一种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之动摇的真理,我们可以毫无疑虑地把它当作形而上学的第一条原理。

确立了“我思故我在”的第一原理之后,笛卡尔虽然在普遍怀疑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立足点,但是他的哲学想要进一步发展,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理论难题。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把一切东西都怀疑掉了,现在除了这个与思相同一的“我”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想要走出这个孤独的“我”,在更加广阔的背景下重建哲学的论域,就只能求助于上帝了。

为了实现从自我到上帝的飞跃,笛卡尔再次借用了安瑟伦的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笛卡尔说到:“我既然在怀疑,我就不是十分完满的,因为我清清楚楚地见到,认识与怀疑相比是一种更大的完满。因此我想研究一下:我既然想到一样东西比我自己更完满,那么,我的这个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觉的很明显:应当来自某个实际上比我更完满的自然”。而笛卡尔所说的这个完满的东西就是上帝。上帝作为全知全能全善的创造者,他肯定不会欺骗我们,他保证了他所创造的两个世界的真实性,这两个世界就是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上帝一方面保证了物质世界的真实存在,另一方面又保证了我们精神世界中的观念的可靠性。上帝把这些观念赋予给我们,这样我们能有了清楚明白的天赋观念。于是,一个依靠上帝的权威而建立起来的二元论世界就帮助笛卡尔摆脱了怀疑论和唯我论的困境。

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在笛卡尔这里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是不发生联系的,它们各行其道,互不影响,只是依靠上帝来保证它们之间的和谐与统一。但笛卡尔不得不承认,在人身上,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互作用。人既是一个物质实体,又是一个精神实体,我们的肉体机能属于物质活动,而我们的思想属于精神活动,但这两者之间显然存在着相互作用。于是笛卡尔在晚年就提出,在人身上物质和精神将会发生交感作用,他认为,这种交感作用就发生在人头脑中的一个叫做松果腺的器官中。“笛卡尔把人和动物的肉体看做机器;动物在他看来完全受物理定律支配、缺乏情感和意识的自动机。人则不同:人有灵魂,他蕴藏在松果腺内。在这里灵魂与‘生命精气发生接触,通过这种接触,灵魂和肉体之间起相互作用”。那么松果腺到底如何具体发生交互的呢?笛卡尔使用“水流—舵台—舵收”比喻“身体—松果腺—精神”,“自然也用疼、饿、渴等等感觉告诉我,我不仅仅住在我的肉体里,就像一个舵手住在他的船上,而且除此以外,我和它非常紧密地连结在一起,融合、掺混得好像一个整体一样地同它结合在一起。”这样一来,身体与心灵就发生了交感。这就是笛卡尔的身心交感说。

身心交感说是笛卡尔面对事实不得不承认的一种观点,但这种观点却与他的心物二元论处于直接的矛盾之中。心物二元论的基本观点是,物质和精神各有自己的本质属性,各遵循自己的规律,相互之间不发生任何作用,但是身心交感说却承认在物质和精神这两种彼此独立的实体之间会发生某种相互影响,这岂不就是自相矛盾么?

笛卡尔本人并没有解决这个矛盾。那么,我们如何能够在坚持物质和精神彼此独立、互不作用的情况下,保证了两者之间的协调一致?换言之,我们如何能够保证物质和精神既彼此独立(即不发生相互作用),又相互协调?这成了笛卡尔之后的几位哲学家所要解决的问题。

2 笛卡尔之后关于身心二元问题的解决

2.1 伽森狄和马勒勃朗士 ——笛卡尔难题的两种解决方案

笛卡尔提出身心二元的难题之后,就使后世的额哲学家面临一个严峻的考验。在笛卡尔之后,有两位思想家对笛卡尔的难题提出了两种迥异的解决方案。这两位思想家一个叫伽森迪,一个叫马勒勃朗士,他们分别从不同的立场上来解决笛卡尔的难题。

伽森狄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试图用原子论思想来解决笛卡尔的难题。其实,伽森狄的解决方案说到底,就是要把精神物质化。伽森狄像古代的原子论者一样认为认为,所谓精神不过是一种更加精细的物质而已。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二元了,只有一元,那就是物质。精神不具有独立的实在性,它只是物质的一种特殊形态,而真正独立的实体只有一个,那就是物质,即以原子为基本微粒的物质。我们先对这种解决方法不置可否,由此,伽森迪在他的立场上对笛卡尔的难题进行了解决。

另一位思想家马勒勃朗士则正好相反,如果说伽森迪是原子论的近代复活,那么马勒勃朗士就是柏拉图主义的近代复活。与伽森狄把精神物质化的做法相反,马勒勃朗士通过通过把物质精神化的方式来解决身心交感说与心物二元论之间的矛盾。我们都知道,柏拉图主义认为理念是比具体事物更加实在的东西,认识理念也比认识具体事物更加接近真理,因为具体事物是对理念的一种分有和模仿。马勒勃朗士以上帝作为出发点,认为上帝创造了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这两个世界彼此独立,在这里他明显继承了笛卡尔的二元论思想。但是马勒伯朗士确认为,我们并没有直接对物质世界进行认识,我们只是在与上帝的精神交往中对物质的观念进行了认识。由于上帝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共同创造者和保证者,在上帝的头脑中保留着关于物质世界的观念,因此,我们只需与上帝进行交流,无须与物质世界发生联系,就可以认识物质世界。因为客观世界的事物与上帝心中的观念是一一对应的。这样一来,马勒伯朗士就通过把物质观念化或物质精神化的方式,解决了笛卡尔的难题,实现了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彼此独立和和谐一致。

马勒伯朗士还针对笛卡尔的身心交感说提出了一种偶偶因论,按照这种说法,身心之间的相互作用并非因为所谓的“松果腺”,而是由于上帝的随时调节。也就是说,每当一个物理事件发生时,上帝就同时让我们的精神世界中产生出相应的观念;每当我们有了某种意念时,上帝就同时让物质世界中产生出相应的事件。说到底,不是由于我们的身体影响了我们的心灵,也不是我们的心灵影响了我们的身体,而是由于上帝在身体和心灵之间不断进行着调节,使两者始终能够保持一致。

马勒伯朗士的偶因论当然是一种解决方案,偶因论既保证了两个世界的彼此独立,又保证了它们之间的协调一致。而且偶因论不需要借助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经验性的交感,它是用上帝的全知全能来实现这一点的。但是,偶因论的问题就在于,把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一切事件的一切事件都推到上帝头上,由上帝来承担,这样一来,上帝就太累了!正如莱布尼茨后来所嘲笑的,就像古希腊戏剧中的“救急神”,到处弥补漏洞,实际上把上帝的智慧大大贬低了。

2.2 斯宾诺莎——“属性二元论”的解决方法

斯宾诺莎的哲学开始于对笛卡尔哲学的批判。他在《笛卡尔的哲学原理》这本书中对笛卡尔的哲学进行了细致的批判。斯宾诺莎进一步将唯理论向前推进,以一元论来消解笛卡尔哲学的矛盾,提出了他的实体学说。“实体,我理解为在自身内通过自身而被认识的东西。换言之,形成实体的概念,可以无需借助于他物的概念”,斯宾诺莎在伦理学中经常称实体为神或自然,实际上,实体、神、自然是从三个方面对同一个东西的不同表述,他们实际上是同一个东西。

接着斯宾诺莎对实体的属性和样式进行了说明。世界上只有一个实体,但这个实体却有无数多的属性,不过对于我们人来说,只能认识其中的两种属性,这就是思维和广延。而“样式,我理解为实体的分殊,亦即在他物内通过他物而被认识的东西”,样式也就是具体事物,他们也有两类:具有广延属性的样式和具有思维属性的样式。这样一来,斯宾诺莎就用“属性二元论”取代了笛卡尔的“实体二元论”。

这种改变的巨大意义就在于,可以比较好地解释笛卡尔遗留下来的那个棘手的心物关系问题:同一个实体按照两种属性而区分的两个样式系列之间的协调一致性,不是通过经验性的相互影响,而是由于这两个系列都是同一实体的两个侧面,因此具有一种先验的内在和谐。斯宾诺莎的这种观点被叫做“身心平行论”,它既保证了观念的系列和事物的系列的相互独立性,同时也实现了两者之间的协调一致,从而较好地解决了笛卡尔的难题。

斯宾诺莎将笛卡尔经验水平上的相互作用提升到先验层次上的内在统一了。当然,这样的解决有些神秘的味道,但这种“身心平行论”比较好的解决了笛卡尔留下来的难题,后来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理论也是受了莱布尼茨这种内在和谐观点的影响。

2.3 莱布尼茨——“前定和谐”的解决方式

莱布尼茨关于身心二元的解决方式是“前定和谐理论”,他认为身心交感说是一种流俗的观点,而马勒伯朗士的偶因论则贬低了上帝的地位。而他自己的先定和谐的观点则认为,上帝在一开始就已经把精神和物质这两座钟校对好了,然后这两座钟就有条不紊的运行下去,彼此独立却又协调一致,这种一次性的校正是先验性的。这种先定和谐的观点明显是受了斯宾诺莎的先验的身心平行论的影响,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和谐一致是一种先验的、而不是经验因素所决定的,不是后天的调校,而是前定的和谐。这就是莱布尼茨对笛卡尔难题的解答。

后来莱布尼茨创立了单子论时,他又把这个问题与单子轮结合起来。单子论要面对的不是两个实体,而是无限多个实体。单子轮是多元论,而不是二元论。多元实体比二元实体的问题更麻烦,因为无限多的实体每一个都要按照自己内在的欲望而运动,而且单子又没有窗户,彼此之间不发生经验影响,如何能够保证这么多单子之间的协调一致?于是他进一步发展了他的前定和谐理论。根据他的说法上帝——“太上单子”是万能的,他在创造一切单子的时候,已经把一种内在的和谐赋予了单子。由此莱布尼茨的问题依靠对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的信仰得到了解决。

3 关于这一发展脉络的思考

为什么身心二元难题仅涉及唯理论者?

首先,从开端上说,笛卡爾作为唯理论的创始人,以“我思故我在”开创了以主体为中心的认识论,他认为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是不发生联系的,他们各行其道、互不影响,只是依靠上帝来保证它们之间的和谐统一。但在人身上,笛卡尔却不得不承认两者之间存在相互作用,于是便引入了以“松果腺”为媒介的身心交感说,但这却与心物二元论处于直接的矛盾中。笛卡尔并本人并没有解决这个矛盾。那么,我们如何能够在坚持物质和精神彼此独立、互不作用的情况下,保证了两者之间的协调一致?这成了笛卡尔以后的哲学家所要重视、解决的问题,尤其为唯理论者所重视。

其次,当时的经验论所关注的问题总的来说也就是,我们的认识过程是从实体到观念再到然的认识,他们所要探讨的是这一过程的可能性问题。他们一方面承认心外有物,另一方面却把然是对象局限在观念之中,最终必然走向贝克莱和休谟的怀疑论的不可知论。而唯理论者更多的被视为一种独断论,他们依靠上帝保证了我们的知识与外物符合一致,所以不存在经验论所面临的知识的确定性与普遍性的问题,但它对人物质与心灵的划分,不得不面临这一协调一致的问题。

4 结语

身心二元的难题一直都在,从笛卡尔开始,伽森狄、马勒伯朗士、斯宾诺莎、莱布尼茨都对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即使到了现代,这个问题仍然存在,例如柏格森在《物质与记忆》中对记忆进行分析,试图去解决笛卡尔遗留下来的身心二元的难题,这又是一个尝试,对他的解决方法,我们暂时不置可否,但身心二元的问题如今仍然是有待我们思考并解决的难题。

参考文献

[1]笛卡尔:《谈谈方法》,商务印书馆,王太庆译,2000年11月第一版

[2]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第85页,庞景仁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6月

[3]伽森迪:《对笛卡尔沉思的诘难》庞景仁译,商务印书馆1963年

[4]斯宾诺莎:《伦理学》,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5]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马元德译,商务印书馆2015年,

[6]《西方哲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张志伟主编

[7]《西方哲学史讲演录》,高等教育出版社,赵林著

作者简介

陈翔(1996-),男,河南洛阳人,哲学专业,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哲学专业,研究方向:西方近现代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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