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利润驱动的实证研究

■//谢婷婷 荆影影

一.引言

利率市场化决定着中国金融市场化程度，利率市场化对中国金融市场主体——中国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必然产生一定程度影响。自2013年7月20日中国人民银行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迈出重要的一步（殷敖，杨胜刚2017）［1］。2015年10月23日，中国人民银行又宣布放开贷款利率上限，这意味着利率市场化基本完成。而利率市场化必然导致商业银行利差收窄，对以传统业务为主的商业银行经营产生新的挑战。

与此同时，自2003年世界十大知名银行签署了有关环境与社会风险问题的金融业基准——“赤道原则”以来（朱广印，王晓宁，李燕茹2017）。金融监管层在2007年出台的《关于落实环境保护政策法规防范信贷风险的意见》中，明确要求银行部门积极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把以“绿色信贷”为主题的金融业改革与创新推广下去，实现资源节约与环境保护。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财政部等七部委联合分别从绿色信贷，绿色投资、绿色发展基金、绿色保险等八个层面，构筑中国绿色金融发展的新局面。

利率市场化产生的利差效应，会对商业银行开展绿色信贷业务产生影响。那么，基于利率市场化产生的利差效应和商业银行开展的绿色信贷业务能否提升商业银行的整体盈利能力？因此，文章将对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业务对商业经营利润的影响进行分析，从而为促进商业银行更好地开展绿色信贷业务，提升其盈利能力有着重要的意义。

二、作用机理与研究假设

（一）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

利率市场化促进商业银行利润提升，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商业银行自主定价的权利得到释放，利率市场化表现在我国央行逐渐放开对利率的管制，将资本资产定价权利交由市场供求决定。商业银行作为市场资金供给的主体，有更多议价空间，可以根据商业银行自身资产规模、财务经营状况及客户信用水平、还款能力等5C原则调整本行的存贷款利率水平。另一方面，促进商业银行创新转型意识的提升。中国商业银行盈利方式多以存贷利差为主，利率市场化必然导致商业银行竞争加剧，从而使得存贷利差收窄。如果商业银行依然过分依赖传统存贷业务盈利，必然会失去市场竞争力。因此，商业银行为了生存，必须进行创新，拓展表外和中间业务，提升商业银行整体盈利能力。

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盈利的抑制作用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商业银行盈利模式难以在短时间内转变。由于利差收窄后，商业银行进行业务创新，必然要投入大量精英人才和高端科技，人才科技研发一方面需要大量资本投入，其次从人才的培养到产品的研发再到产品销售、最终客户的普遍接受和认可都需要较大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其二，加大银行风险和管理难度。由于市场现状决定我国当前普遍存在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一旦利率市场化，商业银行信贷规模可能在短期内急剧增加，但由于商业银行风险识别和控制能力仍不健全，这会诱导商业银行为发放贷款肆意提升借贷利率，从而诱发流动性风险和道德风险。

因此，基于以上理论分析，同时考虑到我国商业银行仍然以传统业务作为主要经营目标的现状，得出假设1。

假设1：在当前经营背景下，利率市场化对于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起到抑制作用，但对商业银行中间及表外业务开展起到促进作用。

（二）绿色信贷的实施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

实施绿色信贷促进商业银行利润的提升，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实施绿色信贷前，商业银行会对进行绿色信贷的企业实施严格的环保评估及财务审批，只有当企业符合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的生产方式，商业银行才会对企业实行优惠利率，这样实施绿色信贷的商业银行规范了贷款授信程序，从而降低了贷后风险控制成本和监督成本。其次，实施绿色信贷的过程中，有助于商业银行建立环保披露程序，从而形成企业——环保部门——银监会——商业银行这样一个良性主体披露循环机制，这样就可以提高商业银行对环境风险的管理效率，有助于商业银行提高核心竞争水平。最后，实施绿色信贷的结果展现了商业银行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做法，不仅可以获得政府和央行的支持，而且还能提高商业银行在民众心中的印象，从而树立良好社会形象，增加无形收益。

实施绿色信贷给商业银行带来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实施绿色信贷政策意味着商业银行可能采取低利率优惠政策放款，这势必会造成商业银行一部分利息损失。商业银行绿色信贷实施主要是应国际和国家对绿色可持续发展的号召，对环保企业以低利率提供信贷支持，这样会增加银行机会成本，损失一部分利息收入，另外，一些地区的地方政府企业保护行为也会对实施绿色信贷的银行造成损失，这也可能是造成我国商业银行绿色信贷占比一直比较低，只有少部分国有商业银行及大型股份制商业银行实行绿色信贷的主要原因。其次，由于绿色信贷我国起步时间比较晚，大部分商业银行实行绿色信贷也是在2008年以后，国家缺乏对商业银行实行绿色信贷的具体指导性政策，这也会造成商业银行实行绿色信贷的评估成本增加。最后，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在短期内可能会造成客户流失，利润下降。由于“两高一剩”行业例如煤炭、钢铁、有色金属、化工等是商业银行贷款的主要对象，往往可以满足银行的利润需求。若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就意味着商业银行从这些行业中清退或限制对这些行业贷款的发放。因此，会造成银行主要客户流失，给银行盈利能力带来负面影响，利润在短期内下滑。

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文章认为对于国内商业银行来讲，实施绿色信贷收入作为商业银行主要利润来源的一部分，短期内通过增加机会成本和时间成本可能会对商业银行利润起到抑制作用，但基于国家政策及国际大环境背景影响，绿色金融是未来发展趋势，长期会促进商业银行利润的提升。因此，得出本文假设2

假设2：实施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随着利率市场化推进，商业银行作为我国金融市场主要资金供给主体，一方面从微观角度来讲，商业银行对自身业务如存贷款的自主定价权利得到提升，从而影响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的利率；另一方面从宏观角度来讲，我国监管层对于金融体系的整顿，让金融机构服务实体经济成为金融机构的发展目标，绿色环保经济作为国际社会发展趋势，绿色信贷开展作为商业银行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基于这一理论分析，得出假设3

假设3：利率市场化通过绿色信贷的实施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效应进而增强。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了12家商业银行年度数据，其中5家国有银行包括：交通银行、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7家股份制银行分别是：招商银行、中信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民生银行、兴业银行、华夏银行和光大银行。样本区间为2009——2016年。主要是考虑我国商业银行大部分自2008年后，才逐步开展绿色信贷业务，2008年涉及数据不完整，为了剔除个别数据对实证结果的影响，因此样本区间从2009年开始。绿色信贷数据由各银行官网公布的年度《社会责任报告》整理得到，净利润、非利息收入等来自wind数据库，M2广义货币增长率来自国家统计局，理财产品及债劵等收益率来自CCER金融经济数据库。实证结果均由stata14.0而得。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商业银行盈利能力

参考已有对于商业银行的研究，对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研究多选用的指标是ROE净资产收益率和ROA总资产收益率。（王曼舒，刘晓芳，2013，吴诗伟，朱业，李拓.2015）结合本文研究的目的。本文选择净资产收益率、非利息收入占比作为银行盈利能力的衡量指标。净资产收益率可以衡量银行总体盈利能力，非利息收入占比可以反映银行中间业务盈利能力，同时也体现了商业银行资金运行的效率。

（1）平均净资产收益率（ROE）

商业银行的净资产收益率ROE是净利润与平均净资产的比率，即为税后利润除以净资产的结果，指标值越大表明银行的盈利能力越强。

（2）非利息收入占比（RN）

近年来，随着商业银行中间业务不断拓展和创新速度加快，非利息收入对于衡量银行总体盈利能力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据研究表明，2015年我国上市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为20%左右，到2016年上市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已经达到30%的水平（王小强，2017），充分表明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越来越依赖非利息收入。因此，本文选取包含手续费及佣金在内的非利息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来反映商业银行盈利水平。

2.核心解释变量

（1）利率市场化（MARK）：利率市场化指数

利率市场化这一变量的国内研究构造替代变量有两种方法：1）将利率市场化政策出台年份作为参考，将虚拟变量引入模型；（宋惠，周昭雄，2016）；2）用存贷款净利差和央行对商业银行存贷款利率管控程度赋值的利率浮动水平构造的利率市场化指数作为利率市场化的代理变量，（吴诗伟，朱业，李拓，2015）认为净利差收窄和央行利率管制是反映银行利率市场化水平的有效衡量指标。

然而，选用虚拟变量研究一方面与我国利率市场化进程不符，另一方面2015年利率市场化改革对我国利率市场化进程具有里程碑的作用，若以这一年为基期设置虚拟变量，对于改革后所涉及年份较少，可能会对实证结果准确性造成一定影响；而利差法与具体每个银行收入结构有关，一概而论可能会使研究结果有偏差。基于以上考虑，本文参考（王舒军，彭建刚，2014）选取4个利率维度指标构建利率市场化指数。

（2）绿色信贷：绿色信贷比率（GLOR）

目前，学术界对于绿色信贷的界定并不统一。一部分学者认为绿色信贷是将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作为信贷条件开展的信贷活动（David P.Baron.，2001）；还有一些学者（原庆丹，2012）认为绿色信贷由国家和银行两个层面构成，前者是通过政府强制措施控制信贷资源流向，进而保护环境；后者是指将企业环保情况纳入银行信贷流程，减少对“两高一剩”行业的贷款比率，同时增加对节能环保等行业资金的投入。本文以不属于两高行业的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类贷款项目划分为绿色贷款项目，即本文绿色信贷占比是指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类贷款项目占银行年末信贷总额的比重。

3.控制变量

（1）M2广义货币增长率。就宏观经济角度来讲，M2广义货币增长率能够反映宏观经济整体运行状况。在经济运行处于上升通道时，M2相应的货币增量也会增加，银行也倾向积极发放贷款。相反，在经济下行时，银行也会相应改变贷款策略，从而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产生影响。

（2）从银行层面来讲，选取了资本充足率（CAR）是指总资产与加权风险资产的比率。流动资产比率（DAL）表示银行流动资产与所有者权益的百分比；资产负债率（CD）反应债权人利益等于负债除以资产。

（三）模型设定

1.静态面板模型

为了验证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验证假设1，故设定模型式（1），同时为了验证假设2，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设定模型（2），其中，i=1、2、3……N表示银行数目，t=2009，2010……表示时间，在这里具体代表年份，为随机扰动项。

2.动态面板模型

为了综合考察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验证假设3，本文考虑了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及利率市场化产生利差效应影响我国商业银行绿色信贷业务，进而影响商业盈利能力三方面综合因素，因此，构建交互项反映利率市场化和绿色信贷之间综合效果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影响。本文构建的计量模型（3）为：

模型（3）考虑了商业银行的利润具有滞后性，往期利润的积累会对下期利润产生影响，因此建立动态模型。其中，扰动项由（μi）+εit两部分组成，代表个体异质性的截距项，εit为随机扰动项。

四、实证结果分析

通过分别对模型1和模型2的hausman检验发现P值大于卡方分布临界值chi2，因此应选用固定模型进行估计统计。

表2为静态面板固定模型回归结果，模型1实证结果表明，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净资产收益率起到抑制作用，却对非利息收入起到促进作用，且在1%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这使得假设1得到验证；模型2实证结果表明，绿色信贷的实施对商业银行净资产收益率及非利息收入都有促进作用，假设2得到验证，但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净资产收益率在1%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而对于非利息收入未通过显著性检验。

考虑到可能受被解释变量净资产收益率及非利息收入滞后性的影响，因此为了进一步探究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对银行利润的影响，接下来将通过模型3运用动态面板模型进行系数估计，主要包括：差分广义矩估计和系统广义矩估计。在估计之前通过二阶自相关系数数据AR（2）检验和Sargan检验，验证模型是否存在二阶自相关及过度识别问题。

通过表3系统GMM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研究所设立模型都通过了AR（2）和sargan检验。且假设3得到验证，通过系统GMM可得出如下结论：

（1）利率市场化对银行净利润及非利息收入的估计结果也支持假设1。其中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净利润估计系数为-0.058，在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利润提升起到抑制作用，利率市场化通过加大商业银行竞争，给以传统业务为主经营的商业银行带来更大挑战；其次，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估计系数2.06，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利率市场化促使了商业银行积极探索中间及表外业务。

（2）绿色信贷业务对银行净利润及非利息收入的估计结果也与假设2吻合。其中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净利润估计系数为0.045，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绿色信贷如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类贷款项目的实施对银行利润提升有促进作用。而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估计系数也为正，但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整体来看两者估计的系数都比较小，可能是由于我国绿色信贷起步时间晚，在商业银行贷款总额所占的比重比较小，随着政府对于绿色金融的大力支持，这一局面可能将在未来有所改变。

（3）利率市场化和绿色信贷交互项对商业银行净利润及非利息收入占比分别0.024、0.102且都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利率市场化背景下，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有正向促进作用，且对商业银行净利润和非利息收入都有提升作用，一方面是由于当今商业银行还是以传统业务为主，另一方面绿色信贷起步晚，导致两者综合效果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还不显著。

（4）广义货币增长率对商业银行净利润和非利息收入估计系数均为正，货币增长率变化表明宏观经济状况，良好的经济需要货币供给增加满足货币需求的增长，因此当广义货币供给增加时，商业银行将有更多货币从事信贷活动，整体对银行利润提升有正向促进作用。

（5）银行资本充足率、流动性比率对商业银行净利润和非利息收入估计系数分别都为正，资产负债率对商业银行净利润和非利息收入估计系数都为负，表明资本充足率的提高可以减少商业银行实施信贷等活动所引发的风险，从而保证银行稳健性；提高商业银行流动性比率可以提高商业银行的变现能力，从而提高银行的整体盈利能力；资产负债率越高，商业银行所面临的风险就越大，这也会导致商业银行经营面临更大的挑战，从而降低了商业银行盈利能力。

五、结论及建议

本文采用2009—2016年12家上市商业银行包括5家国有银行和7家股份制银行的面板数据。在理论分析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利润驱动的影响机理的基础上提出3个假设，同时将宏观经济环境和银行层面影响因素纳入考虑范围之内，进一步利用固定面板模型和动态面板模型方法实证考察了利率市场化、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利润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1）利率市场化对商业银行总体盈利能力有反向抑制作用，而对商业银行中间及表外业务开展有正向促进作用。（2）绿色信贷对商业银行整体盈利及中间和表外业务均有正向作用，但作用效果不明显。（3）利率市场化的推进，绿色信贷的实施可以提升商业银行利润和非利息收入。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2 计量模型估计结果

本文根据研究结论，以及我国绿色信贷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提出如下建议：

1.从商业银行角度来讲，绿色信贷理念的形成对商业银行来说是第一步。绿色金融作为未来经济发展趋势，商业银行作为整个经济活动中重要的中介，应该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加快绿色业务转型。其次，应加强培养绿色金融人才。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也表明只有不断创新，才能适应时代发展。加大对绿色金融高端人才培养可以强化商业银行绿色信贷发放、绿色项目和企业评估形成完善机制，从而控制绿色信贷实施潜在的违约风险。最后，商业银行应该加强对绿色项目咨询、绿色证券和绿色金融保险等相关产品的创新，减少对传统业务的依赖，大力发展中间及表外才是应对利率市场化等一系列挑战的生存之道。

表3 广义GMM和系统GMM检验

2.从政府角度来讲，首先应该健全绿色信贷法律制度，并制定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的保障措施；其次，我国可以借鉴欧美发达国家先进经验，通过政府贴息和担保的方式来推动绿色信贷。贴息和担保可以提供绿色信贷的动力。贴息可以起到非常好的杠杆作用，中央及地方政府担保也是能够撬动民间资金投入的重要措施。第三，针对实施绿色信贷的金融机构制定有效的激励措施。这样可以针对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采取的低利率优惠政策造成的损失给予补贴；第四，细化绿色信贷的评估标准，使其具有可操作性。从而减少商业银行因实施绿色信贷带来总成本的提升；最后，成立绿色信贷信息共享和沟通网络平台。通过平台，环保部门可以向银监会及中央银行通报环保型企业和污染型企业的名单，并定期披露企业的环保信息，从而降低商业银行实施绿色信贷的评估及监管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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