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鹏燕
乡愁作为一种怀旧情结,体现着本体对生命自我的本源追寻。长久以来,在工业文明的破坏中,人处于“被抛”和“断裂”的生存状态中,乡愁成了人们追溯过去,反省现实困境的方式。现代生态危机和精神危机的加剧使人的身心变得茫然而困惑,人在现实的困境中越发疲劳,乡愁成了每个人心中不可割舍的牵绊。人渴望得到精神的救赎和审美化的生存,而生态美学将人的诗意栖息作为人类生存的理想追求,在保持人的本真性的同时,关注人的精神存在,将人引向审美化的生存,使人身心得以安放。
乡愁往往与怀旧相连,这种情感需要具体的意象作为支撑,怀念自然、乡村、荒野、动植物成了人对生命本源的追忆,环绕在这些意象周围的,是一些使人产生安宁感、家园感和归属感的东西,是一种缥缈的却真真切切充满人心灵的光彩。人本源于自然,源于与自然的和谐一体。现代文明的到来,割裂了人与自然的一体性,人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技术化、工具化,社会从原始的乡土文明,变成了高楼大厦。人类被技术之网包裹,与自然的关系日渐远离,人被困于技术的关联中,身心俱疲,人类极度渴望回到童年的最初状态,回到那片生养自己的土地,精神上的背井离乡,使人痛苦不已。人类普遍在追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乡愁其实就是人对自身的寻根,对人整体性的追寻,人首先源于自然,在自然中成长与发展。自然给予人的快乐具有解放人天性的巨大作用。当今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和精神危机使人深切地呼唤自然,回归自然也是回归人本源的途径。生态旅游热及乡土文学的繁荣都说明此道理,人类渴望复归精神上的家园,所以乡愁成了人永恒的追忆。文学中的怀旧意象,通过对原始自然意象的叙述已积淀成为一种应对现实危机的智慧和经验。
工业文明过去所说的环境,主要指自然环境。也涉及到个人成长的文化环境,但今天,技术关联已经成为环境,生态伦理急需适应这种新变化,以及解决这种新问题,因此海德格尔的生态存在论哲学才会被当代人如此重视。他为当代的人的生存提出了新的智慧“生態自我”“生态平等”“生态共生”等。
生态美学最厉害的就是秉持一种整体性的观点,从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崭新角度对人类的前途命运进行一种终极关怀。因为只有人与自然处于和谐协调的生态审美状态,人类才能得到长久的审美生存。生态的连续性、整体性、流动性,把人从单向度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把人真正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看,更注重从生活的连续性上来看生活。它是对人的一种生态本性的回归。人的生态本性决定了人具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本性,人类来自自然,最后回归自然,自然是人类的母亲。
回归自然是人的本性,工业文明对自然的破坏,使人在钢筋水泥的禁锢中难以呼吸,工业化过程中出现的对自然的掠夺破坏是人的自然本性的异化。而以生态整体主义哲学为其支撑的生态美学恰是对人类亲近自然本性的一种回归,其本身就是最符合人性的。在对过去的追忆中实现了自身的身份认同。是一种对自我身份的重新确认,通过重新配置的怀旧感,使它在充满诗意的同时,也有一种高度的自觉。它不仅有对曾经的乡土家园的怀念,有对远离和家园不在的惋惜,还有悲悯的道德情怀、严肃的人性追问与坚定的自我救赎。
理想的生存状态应是人与自然和谐一体的状态,海德格尔的“天地神人”四方游戏说,包含着宇宙、大地、人类与存在的无束缚、交互融合,自由自在的和谐调和关系,反映了人的符合生态规律的存在之美。乡愁是精神的还乡,怀旧内涵中的时间、空间、记忆和身份认同问题都反映了人对理想生存状态的一种渴望。
我们为什么对大地那么深情,对自然那么热爱,对旧有家乡的怀念,从中都可以找到答案。源于对现实的生存状态的不满,人应该以最符合人的规律去生存,但现实往往相反,所以海德格尔提出人应该诗意的栖居于大地。当然这是相对于技术的栖居而言的,意在,人类应通过“天地神人四方游戏”建造自己美好的物质和精神家园,获得审美生存。
乡愁是人对美好时空和记忆的再营造,有着浓浓的自我寻根因子。乡愁其实就是为自己的心寻找安放之处,乡愁其实是守护心目中的家园。所以生态美学观用“家园意识”解释人对理想生存状态的需要。
现代社会中环境的破坏与精神的紧张使人们普遍产生了一种失去家园的茫然之感。美学中的“家园意识”是海德格尔在1943年6月6日纪念诗人荷尔德林逝世一百周年在题为《返乡——致亲人》的演讲中明确提出的。演讲中,他着重评述了题为《返乡》的诗。他说道:“在这里,家园意指这样一个空间,它赋予人一个处所,人惟有在其中才能有‘在家之感,因而才能在其命运的本己要素中存在。这一空间乃由完好无损的大地赐予。”又说“返乡就是返回到本源近旁”。在这里海德格尔不仅论述了“家园意识”的本源性特点,还论述了“大地所赐予”,阐述了“家园意识”与自然生态的天然联系。
所谓家园就是每个人休养生息之所,也是自己的祖祖辈辈繁衍生息之地,那里是生我养我之地,那里有自己的血脉亲人。家园是最能牵动一个人神经情感之地。在现代社会各种因素的冲击下,无家可归之感变得愈加强烈,“家园意识”成了具有当代色彩的生态美学的重要范畴。
“家园意识”的提出,让我们更关注人作这一本体的存在状态,乡愁作为人的“家园意识”里避不开的话题,诉说着人类的永恒之痛,我们无法割舍对生养我们的自然和社会的牵绊,人类渴望能将心安放,人类总是不断追忆童年的美好,对家乡的记忆其实是对人性复归的追寻。生态美学将人的诗意栖息作为人类生存的理想追求,在保持人的本真性的同时,关注人的精神存在,将人引向审美化的生存,以“家园意识”重建,拨开人类生存的茫然,让人的精神再还乡,复归人的本源性,这就是生态美学的意义所在,所有的人、事、景、情都是联系的统一体,以整体的思维看世界,给心一个栖息之所,人才能以诗意的眼光观照世界,精神才能澄明,才得以还乡。
德国哲学家谢林在《艺术哲学》中哀怨地指出:“现代世界开始于人把自身从自然中分裂出来的时候。因为他不再拥有一个家园,无论如何他摆脱不了被遗弃的感觉。”而与其同时代的诺瓦利斯也说:“哲学就是乡愁——是无论如何地要归家的渴望。”
生态美学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阐释。现代社会要突破现代性的处境,寻求归家之路,就需要回到现实的“此岸”,回归到当下的生存世界寻求解决之道。生态美学主张的在万物一体化的生态平衡状态中保护生态的整体和谐,这将万物生生不息的动态过程,生态世界的自然自为涵盖在其中,是对人文精神的重新定义。重建家园,寻找归家之路,需要从思维观上打破日常忙碌生活的遮蔽,反思自我本真的存在,用诗性哲学的智慧追寻生命本质的意义,让生存恢复它本真的面貌。乡愁,之这一精神生态中弥漫性的文化创伤,是打破人的生存困境的一条出路,它用各种自由自觉的尝试,努力在繁忙的日常事务的沉沦遮蔽中使人能拨云见日,走向光明。
乡愁——人类精神的一种再还乡,在生态美学视阈下,乡愁其实是重建心中的家园,使身心得到安放的一种途径。对生态自然的呼唤、对人自身的呼唤、对理想生存状态的呼唤都说明着人的生存需要一个完整性的观照。
人源于何处,归于何处,需要我们从当下解决,所以生态美学的提出对人完整性的观照具有重要意义,它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来看待世界。
云南曲靖人,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学、美育原理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