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英
摘 要: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有其重要的研究价值,当前已在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特性、传统民族社会资本形式、社会资本存在问题及建构措施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研究成果,但也存在诸如缺乏系统的定量研究、对本土化及地区内部差异的关切不强、解释性研究薄弱、社会资本建构对策研究不深入等问题。因此,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需要立足于本土化的经验性研究,完善描述性研究,加强解释性研究,并需要对社会资本建构对策进行更具现实意义的深入分析。
关键词:社会资本; 西部民族地区; 社会资本建构
中图分类号:F06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18)04-0087-08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18.04.012
社会资本理论因其强大的解释力和实践意义被广泛应用在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各研究领域中。最近,我国社会治理创新、社区建设等议题又将社会资本理论作为重要研究视角提到学术议程中。普遍信任、互惠规范和通过社会组织所建立起来的社会参与网络构成的社会资本,不仅被认为是社会治理创新动力和社会性资源[1],也是政府主导下产生的社会治理创新得以持续的基础[2]。而在更广泛意义上,社区建设也必须重视支持网络、自助以及社会资本的培育, 使这些因素成为低收入社区经济复苏的重要资源[3]。对西部民族地区社会治理及社会经济政治长足发展而言,社会资本的培育和积累已然是个重要课题。西部少数民族地区特有地理位置、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文化及历史等境遇导致社会资本的独特性。学界对此进行了针对性研究,并有了初步研究成果。然而,当前研究仍存在有待完善和深化的方面。只有对当前研究进行梳理、分析和补充的基础上,我们才能更好地进一步研究。
一、社会资本及其在西部民族地区中的含义
社会资本概念因研究领域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层次,学界通常将其分为以个体为中心的社会资本和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4]。有学者将上述分类进一步细化,区分为微观、中观和宏观层次的资本[5]。其中,微观社会资本相当于以个体为中心的社会资本,中观和宏观社会资本对应于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不同层次社会资本在概念、研究单位、关注焦点等方面存在差异。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直接关涉到如何通过合作互惠来增进团体成员福祉的问题,是本文涉及到的主要层面。在此,通过对比,澄清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概念,以便在西部民族地区研究语境中思考这一概念的本土化问题。
林南认为“社会资本是行动者在行动中获取和使用的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6]。该定义体现了个体和微观社会资本所包含的几层含义:个体加以利用的社会关系网络、嵌入于网络中的资源以及获取资源的能力。微观社会资本以个体为出发点,关注不同个体在不同场合运用社会关系网络的方
法、措施以及个体在社会网络中的位置、地位和获取资源的能力等问题。微观社會资本突出社会关系网络中的个体理性,但它较少关注个体嵌入于其中的网络结构以及文化、制度等外部场域问题。中观层次的社会资本是特定网络的结构化,即网络中的个体之间联系的定型以及资源根据其特殊结构而流动的方式。伯特的结构洞理论是其代表,他发现社会关系网络的强弱程度、封闭与开放程度、紧密程度等特征都会影响关系网络功能。中观社会资本关注网络形成的过程、特征及其分配结果, 而不是组成网络的个体自我[7]。宏观层次的社会资本是社会关系网络所嵌入的政治经济系统和文化规范系统。帕特南拓宽社会资本的含义,认为社会资本是社会组织的某种特征, 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 它们可以通过促进合作行动而提高社会效率[8]。社会关系网络并不仅仅源于个体理性的考量,也受宏观社会和文化逻辑的支配。宏观社会资本的分析单位是整体意义上的社会资本,焦点是能够影响个体社会联结的宏观的社会和文化环境。
微观层次的个体社会资本具有个人物品性质,更关涉个人福祉,而中观和宏观层次的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具有公共物品性质,涉及到各种非正式和正式社会网络社团的性质、人际信任、合作互惠、规范及公共精神,更关涉公共福祉。其中,个体社会资本的增加不意味着集体社会资本的增加,二者不能简单等同或化归[9],各层次的社会资本都有其独立的研究价值。然而,在具体研究中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一方面,从研究方法和层次而论,微观层次的分析需要中观或宏观层次的分析作为背景,中观和宏观层次的分析也需要微观层次的分析作为依据,因此,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研究需要在不同层次研究之间的恰当转换;另一方面,社会资本的三种形态处于互动过程中,处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并占据一定社会地位的行动者,为实现某一目的而动员各类资本时,有意或无意地与场域中与既有的“游戏规则”进行互动,并最终产生新的场域结构[10]。所以,具体的研究需要关注当前转型期和地区特点,突破行动与结构、微观与宏观的二元分类瓶颈,在不同层次社会资本之间的动态互动过程中,更好地把握以社会为中心的社会资本的形成、变迁过程和机制。
在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中,社会资本还可分为民族社会资本、民族间社会资本和一般意义上的社会资本。民族社会资本关注特定民族独特的社会资本形式。它是建立在一定的民族文化、道德伦理、宗族观念以及民族和谐基础之上的, 蕴含于少数民族社会结构之中, 并以成员间的信任和规范为保障,与传统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内涵完全不同的一种资本形式[11]。民族间社会资本关注不同民族间的合作互助、信任和社会网络。一般意义上的社会资本关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总体性问题。当前,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民族社会资本、民族间社会资本等概念在各自的名义下进行研究,但事实上,三个层面上的概念是交融在一起的,其中,民族社会资本是核心问题,但在一个民族间交往、传统和现代相互影响如此普遍和强烈的开放社会中,民族社会资本也仅仅是理想类型,无法概括民族以及民族地区实际社会资本。民族社会资本存在形态是一种复合形态,其中包括外来社会资本的影响,也不仅仅涉及民族间的交往和合作互惠问题。因此,相比较而言,一般意义上社会资本则能兼顾到地区和民族、传统与现代双重因子,研究内容上涵盖民族社会资本、民族间社会资本和民族地区社会资本三个层面,更接近现实中的社会资本存在状态。
二、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研究进展
(一)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特征和形式的研究
在少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中,有学者总结出少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具有民族性、复杂性、敏感性、稳定性、外部性等特点[11],即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在少数民族文化、宗族观念、伦理道德、社会和经济环境以及在其他混居民族和现代文明的双重影响下,社会资本资源和形式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其构成以及建构问题呈现更多的复杂性,也因涉及民族权利和民族关系问题而具有敏感性特性;西部少数民族地区一般落后、偏远,游离于现代社会生活,其社会资本相对稳定,新型社会资本的形成也更为艰难;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对社会发展和稳定具有深远影响,存在积极和消极两种外部效应。另有学者关注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一般特性,认为西部民族地区社会关系网络具有明显的社区特征,社会关系网络更依赖血缘和地缘关系,限于可把握和感知的小型社区,相对更以个人之间的互惠为更高行为原则;社会资本受非正式制度或规范的影响更突出,宗教、传统道德和规范发挥着更重要的作用[12]。这揭示了在社会资本从传统到现代的谱系中,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更具有传统社会资本特点,又因所处的社会经济发展阶段和文化复杂性,相对东部经济发达地区而言,其现代转型可能面临着更多的困境。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上述独特性意味着其独立的研究价值,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也能使我们更立体地考察社会资本的民族性、传统性及现代性等问题。
学者也揭示出少数民族社会资本的不同来源和形式。谢治菊[13]在苗族社会资本研究中总结出传统权威(寨老)、传统规范(习俗及习惯法)、传统节日(赶年场、祭鼓节)等社会资本形式。郑晓云[14]36-67对云南少数民族地区进行调查,从社会共享的价值观和规范、制度、社会组织与社会网络等角度详细描述了民族社会资本构成的方方面面。张慧[15]的云南勐海布朗族的个案研究发现,布朗乡仍然保留着家族内部、邻里和族际之间互助的淳朴观点和行为,存在着家庭关系网络、氏族群体性关系网络和族际间关系网络,其独特的头人制度、祭寨神等传统节日也发挥着凝聚社员、形成互助行为的作用。她的研究也提到了傣族和布朗族之间的友好关系以及在生产、生活、文化等领域内的密切交往和联系,称之为族际间的关系网络,揭示了民族间社会资本形式。吴开松[16]认为民族地区社会资本主要体现在宗教资源、民间权威、传统规范制度等方面。黄增镇[17]则较为全面地梳理了民族社会资本的形式,认为存在以下几种主要形式:宗族、家族、长老、寨老、头人等传统权威;血缘、宗缘和地缘为纽带形成的纯朴的参与网络;民族习俗、道德、契约和规章制度为核心的传统规范和不同民族的宗教信仰。总之,我们可以在道德和价值观、互助型规范及行动模式、社会关系网络三个层面,发现少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不同的表现形式和来源。
(二)西部少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中存在问题的研究
西部民族地区虽然存在不同形式的民族社会资本,这往往也被认为是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建构的优势,但无论是民族社会资本还是一般意义上的地区社会资本,都面临着转型和积累的諸多困境。存在问题分析散落在各个研究中,本文将其总结如下:1.传统观念和狭义利益观更普遍,缺乏现代社会资本。以宗教文化、传统规范和血缘联系为主要形式的传统社会资本通过增强内部凝聚力的方式增强社会联系,但其相对封闭、排外的特性阻碍更具异质而广泛性的社会网络的形成,不利于现代意义的合作和公共精神的形成。同时,法治观念的缺乏也制约着以尊重规则和法律为基础的新社会信任观念的形成,阻碍了社会关系网络常规化的发展。上述问题虽具有普遍性,但因经济社会发展的落后,传统文化束缚,相对东部地区而言,西部民族地区情况更显著、顽固[12]。2.权威资本的缺乏。社会资本构成要素中权威占据重要位置,个体可以把行动的某些控制权授予具有超凡魅力的领导人,形成权威关系,来解决共同性问题[18]。社会资本形式研究,虽然强调宗族、宗教等传统权威资源,但传统权威的有效性问题在不同的民族和地区间存在很大差别。而体现为商业、政治和社会精英的现代性权威的作用发挥在西部民族地区尚不明显,尤其在西部农村地区社会精英的流失严重的情境下。3.社会组织的匮乏。社会组织既是社会资本的表现形式,也是学习建立社会联系、培养合作能力的实践场所。社会组织数量少、质量低导致西部民族地区缺乏实践和学习社会资本建构的机会。因而,西部民族地区传统型社会资本难以转型,现代社会资本难以建构起来[11]。4.独特的民族社会资本流失严重。在经历了深刻的社会经济文化变迁后,民族社会资本有的已经流失掉,有的缺乏活力,不适应当代社会[14]113-138。因此,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又面临着如何保留和发扬传统民族社会资本的合理成分的问题。
(三)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建构的研究
学界认同西部民族地区传统或民族社会资本的积极和消极效果及现代社会资本的匮乏等问题,并提出要有效利用传统社会资本,摈弃其不合理因素,构建更为开放的、具有现代公民意识的新型社会资本。首先,改善社会资本培育的宏观环境,包括发展西部民族地区经济、提高其教育水平、拓宽公共生活空间和公共参与网络等诸方面。其次,在具体措施方面,根据西部民族地区特点,要挖掘传统社会组织资源,推进适当的改革,发挥其积极功能[19];推进多民族文化的挖掘与整合,为促进不同民族之间的合作创造条件;通过文化交流和对外合作,利用发达地区文化溢出效应,吸收外来文化中的有益部分,产生新的社会资本因子[11];以教育方式培育居民信任、诚实、参与等社会资本,提高遵守法律、契约、合同意识,促进人际互动与合作、交流与沟通。再次,学界也特别论及到政府在社会资本建构中的作用。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建设应该利用政府宏观调控,在发展机制的设置上注重从政策、资金的投入逐渐转向制度开发和文化建设,促进少数民族文化保护,推进教育事业,支持民间组织,创造交往平台,并通过远程培训、集中培训等方式加强社会资本建设人才的培育[11]。有学者在传统社会资本转型研究中,还特别论及政府在少数民族节日重塑过程中的作用,但认为政府的强势推进所带来的影响需要进一步审视[20]。最后,学界关注的另一重点是如何防范传统社会资本的消极效果问题,认为在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消极功能因传统社会资本的封闭性特性、宗教因素的强化作用等因素而尤其值得关注。为此,学界提出加强法治,通过法治来引导社会资本所依附的家族和宗教组织,以制度和法律来替代落后的村规民约,规范传统权威,并培养居民法治意识,使社会资本更好地为社会发展和稳定服务[17]。
三、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存在的问题
学界对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特征、形式及建立途径有了较多研究成果,但也存在有待完善和深入的方面。
一是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概念运用的泛化。将社会资本概念运用到西部民族地区,其含义应是体现在一般意义上的、特定民族的和民族间的三个层面上的信任、互助互惠规范和社会关系网络或组织等社会资本。然而,很多研究将社会资本等同于传统文化、传统节日以及与信任和互惠无直接相关的乡规民约等。郑晓云的社会资本描述很具代表性,认为社会资本构成包括在公益事业、经济发展和社会保障需求中的社会合作机制,有益于一个民族发展的社会、经济、文化网络,一个民族的诚信和各民族间的信任与尊重、有效的社会组织机制,各民族和谐共处、共同发展的机制等之外,还提到了植根于本民族传统中的幸福感受、社会的自我控制规范、自然资源的管理规范、生计保障机制与资源、各民族传统文化传承的机制等方面。上述方面可能是社会资本的载体或条件,但不是社会资本本身。泛化社会资本概念的后果是社会资本研究失去针对性,呈现出来的信息也将是杂乱无章的。
二是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研究多数仍然停留在个案观察和例举式论证上,缺乏全面系统的定量研究和恰当的理论综合及提升。郑晓云、谢治菊、张慧、黄增镇等学者的个案研究直观地描述了少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现状和传统组织、传统观念和规范等特殊形式,却无法准确把握上述社会资本存量现状,也无法了解作为复合形态社会资本重要内容的现代社会资本,更无法掌握地区社会资本整体状况。赵曦、成卓、吴开松等学者的研究对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特性、形式等方面作了综合说明,但因缺乏经验研究的支撑,很难为论点提供有力的立论依据。
三是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的本土化关切不够。社会关系取向、伦理本位特点使得社会资本在中国能够找到理论原型和证明依据,但又因为这种社会关系取向制约着法制化、理性化和现代化,从而也需要谨慎运用社会资本概念[21]。因此,社会资本研究的本土化需要区分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从实然层面上,社会资本研究目的是要深入了解某一社会的社会资本状态及其性质;从应然层面上,为传统社会资本转型和建构现代社会资本提供理论和政策依据。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本土化研究在实然层面上,虽然关注到各种独特的传统社会资本形式,但仍然缺乏在当前特殊社会背景下的一般性社会资本、民族社会资本、民族间社会资本的更具细节性的信息。有研究发现,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活跃的领域不同于东部地区,西部地区个体社会资本的发展受制于血缘和地缘因素,以商业价值的追求为导向的社会资本在该地区显得较为匮乏,个人之间的交往仅限于走亲访友或传统的婚丧嫁娶仪式上的互助,个体间缺乏经济类的互助组织[12]。西部地区社会资本研究缺乏的正是这种基于自身语境下的具体研究。在应然层面,当前研究仍只泛泛提出建构现代社会资本一般性建议,缺乏对西部地区特殊环境、初始条件等问题的具体分析。
四是对民族地區社会资本差异性的关注不全面,对共性的关注又不充分。一方面,当前大部分研究关注的是用个案研究挖掘独特的民族社会资本,但出现了部分少数民族的社会资本没有被关注到、没有被发掘出来的问题,如当前个案多集中在西南少数民族社会资本研究上,北方少数民族相关传统的挖掘则几乎是空白的。另一方面,当前研究没有顾及到共性因素,不同地区,如城市和乡村、少数民族混居地和少数民族聚集地、不同经济发展程度的地区在社会资本存量、形式和性质上存在差异,对差异成因的调查将会揭示影响社会资本的共性因素,但当前研究鲜有涉及这一方面的。
五是缺乏对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状况的解释性研究,即对社会资本存在问题的成因,尤其是在新的社会环境下,社会资本变迁的动力、机制、社会资本转型困境及原因等问题的系统了解。学界虽在研究中提及西部地区的偏远、欠发达、封闭、传统观念等因素导致其现代社会资本匮乏问题,这样的泛泛解释缺乏从社会、文化、经济、政治等方面在微观、中观、宏观层次进行系统分析和论证,缺乏国家和社会治理转型期出现的新的因素对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影响分析。
六是提出了较为全面的社会资本建构对策,但多数局限于泛泛之谈,缺乏深入分析。比如,如前文所述,在论及政府在社会资本建构中的角色时,多数研究结合社会治理创新作出一般性论述,并未深入分析政府在社会资本培育中的复杂角色。政府在推动社会资本建构方面无疑扮演着诸多积极角色,但在西部民族地区地方政府社会治理方式转型面临着自身困境的情况下,我们更应该审慎对待地方政府社会资本建构功能。因为,事实可能是当“传统当中孕育着丰富的社会资本时,那些政府为改造传统而从事的各种革命性的投资计划只会大量地破坏社会资本”[22]。再比如,当把培育社会组织作为社会资本建构主要措施时,主要阐述社会组织对社会资本建构的影响[23],但很少进一步分析社会资本和社会组织之间的关系问题。当前我国尤其是西部民族地区社会组织处于起步阶段,其中,社会资本的匮乏恰恰是其起步和持续发展的阻力。从长远和短期两个层面看,二者的关系呈现更多的复杂性。因此,在对策建议中,需要将这种复杂性考虑进去,才能提出更具有价值的对策建议。
四、深化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研究
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研究需要立足于本土的经验性研究、完善描述性研究的同时,加强解释性研究,并对社会资本建构对策进行更具现实意义的、细节性的深入研究。
第一,加强经验性研究,在已有的个案和实地调查基础上,通过定量研究,更准确全面地了解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现状。学界除了对社会资本测量方法、测量指标等进行理论梳理和批判性分析之外,也从不同方面进行具体定量研究,积累了丰富经验和成果:林聚任、刘翠霞[24]对山东农村社会资本进行调查,桂勇、黄贵荣[25]、陈捷、卢春龙[26]等人对城市社区社会资本进行了测量,赵延东、罗家德[27]对我国社会资本测量进行综述性研究,方然[28]对社会资本的本土化测量进行了更为全面的研究。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调查可在借鉴已有成果的基础上,根据地区特点和研究目的,形成恰当的调查框架。同时,基于我国不同区域社会资本发展不均衡现状,通过与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比较研究,更好地认识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现状及存在的问题。
第二,加强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本土化研究,关注地区特色和转型期特性。首先,在少数民族传统社会资本研究中,进一步挖掘不同民族社会资本的特殊形式,并在我国语境中分析和甄别传统社会资本的积极功能和消极功能。在此,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本土化还应关注民族间社会资本存量和形式。其次,谨慎对待以现代社会资本具体表现形式作为测量指标模本,避免将其看做静态结果。在测量过程中,社会资本往往被看做一种主观心理、价值观状态或客观的行为结果及关系网络,设计诸如是否信任周边的人或陌生人、社会组织数量和人们实际参与社会组织的状况等问题。这一点把社会资本看做是既定结果,未考虑在现代社会资本尚未形成时期,人们既有现代社会资本的意愿又不善于建构现代社会资本的情况。过渡期的这一特征不仅表现为现代社会资本缺失状态,也表现为传统观念和行为方式的变化及个体习得社会网络建构、学习合作技巧等方面的现状、困境等问题。西部民族地区本身缺乏现代社会资本,因此,其社会资本本土化研究尤其需要把这种过渡期的动态特征考虑在内,而不是将现状归结为现代社会资本的匮乏这一简单的认知上。再次,关注过渡期个体与结构互动机制问题,同时,把握不同层次社会资本之间的关联。这将帮助我们了解在民族地区语境下,甚至是在中国语境下社会资本变迁逻辑。在社会资本研究中,行动和结构二元论思想向来纠缠于“强结构弱行动”还是“弱结构强行动”,也有学者认为可以通过系统论思想统一二者[29]。但无论如何,在行动与结构互动共识下,研究二者的作用机制,尤其是在转型这一特殊时期,在实证层面上进行作用机制的微观观察将不仅丰富社会资本理论,也会为我们实践提供更具价值的信息。最后,在社会资本调查中,应增加社会秩序和法律意识调查部分,主要考察合作行为的限度问题。因为,我国社会资本重建所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权力本位对个人自由和权利的扼制以及无政府主义和自私自利的悖反裂变状态[30]。这是学界担忧多民族地区社会资本消极功能的最大原因所在。因此,需要在已有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如何培育社会资本的公共精神、责任义务意识与规则意识,并在国家认同感引导下使社会资本实现激活社会活力和维持社会秩序的双重目标。
第三,加强解释性研究,从个体、政府、社会组织等主体角度,在社会、经济、文化和制度层面进行各因素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其作用机制的实证研究。在此,我们还需要突出转型期特征,寻求社会资本变迁背后的动因和机制。我们可以特别借鉴政治文化的经典研究,考察精英和公众对社会资本的认知、态度、行为(合作、互惠、参与行为 )、技巧(建立社会关系网络和合作的技巧)等方面的信息。这一点也将为突破行动与结构二元分析方法的局限,为连接和沟通行动与结构提供实证性论据。在解释性研究中,同样也需要关注普遍性认知掩盖下的特殊性。蔡晓莉在中国农村地区的研究颇有启发性。宗族被认为是农村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地方团体,但她认为,在转型期,他们提供公共产品的能力却各不相同。对此,社会团体是否具有包容性,政府官员是否嵌入其中以及社会团体边界与基层政府管理范围是否吻合等因素发挥着作用[31]。这扩展到西部民族地区,我们也可以发现村与村之间,社区与社区之间貌似相同的文化或制度背景下,社会资本作用的发挥及其影响因素可能各不相同。
第四,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社会资本建构对策,加强对策适用性和实用性研究。社会资本建构需要充分了解社会资本建构的初始条件,把握各种有利和不利的内外部因素。西部民族地区社会资本的传统色彩更加浓厚,呈现更多的亲缘性和封闭性。通常认为,传统社会资本对内部成员在有限局域内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也会阻碍现代社会资本的形成。但有研究显示,特定性社会资本和共通性社会资本之间的相关性弱,二者是属于不同形态的两种社会资本[26]。因此,西部地区社会资本建构研究首先将问题转变为如何恰当发挥传统社会资本的积极功能的同时培育开放性或现代社会资本的问题,而不是简单的如何替代传统社会资本的问题。在具体措施方面,学界借助社会治理创新政策环境,讨论了社会资本建构中的社会组织、政府等主体作用发挥问题。然而,这些仍然是外部性手段,我们还需要更直接的研究社会资本建构的内部性手段。社会资本是个体间互动过程中逐渐形成行为规范和权威的过程,是不断学习如何合作、协商和妥协的过程。这便需要对个体进行社会资本的认知、态度、技巧等方面的启蒙教育,唤醒社会资本意识。此外,社会资本建构是个体、政府和社会组织等主体及文化、制度、政治、经济等结构性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综合工程,如何在现有的结构框架内,具体分析个体、政府和社会组织的能动性功能,并在激活社会活力和保持社会秩序方面做到平衡,是社会资本建构研究中的难题。这些需要民族地区社会资本建构对策研究根据民族地区特点,分别进行专门性和综合性研究,并对难点问题和困境进行更深入的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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