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音
郭固寺
所有钟声敲响。世道太窄,挤不过去。归途尽头,人心历经磨难。
土墙落满日头,落在土墙里的青春,看不见海。看见柳青河底虚幻过爱情,手未牵起,一枚黄叶落尽笑靥。
含羞带泪,那时忧伤都会笑。距离最近的天涯,走不过去。朝夕之间,寺庙里虔诚的信徒,与一只蚂蚁一起忠于信仰的力量。我溃败,六载华年。
走進又走出,大门换了几处。百年前最后一句经文,皈依,如是所闻。
化缘得缘,杏树花满枝头。黄河故道,痴醉于每一个春天的黄沙之谜。
我不过是其中一粒沙子,数年后,笔记本里的青春突然出现,无穷的钟声渐次响起。
郭固营
村之南,安息在家族坟墓里的祖辈们,我的梦想瘦弱,背负不起流浪的遗憾。我要停歇下来,繁衍这个两鬓白发的村庄。虽然看上去,我比他还容颜苍老。
家族某个年轻的祖先,在我之前,即便凭空想像,竟也有几分温暖。他从哪里来这个村庄,此时的蛙叫蝉鸣,乡音腔调,是不是与他那一世的梦乡,相似。
那年爷爷带着一家人逃荒。逃离饥荒,逃离故乡,逃离了郭固营的月光。于是在山西闻喜县深谷里,陪伴着狼嚎叫的原始本能。
我的童年,像美丽的硕大泡桐花。落到地上,被伙伴们捡到,串成一串快乐的笑声。家家一叶四方的音盒,是烙印在每家门头上的红太阳,那时我热爱一切。
“大院里”牲口房日夜蒸腾牛粪的香;“机器房”忠实守卫“苹果园”稀稀拉拉的四月花;“洼里”一眼望穿“窑东面”渐西的斜阳;一条窄窄国道在斜阳里,躺卧着“河北沿儿”遥远的梦想;村口美丽的合欢花治愈不了我年少的失眠。
我在这里遗忘:
遗忘花朵、远山,遗忘土坷垃、小朵红,遗忘我的支气管炎。
这里有冬日里温暖的煤火,一次烧着我凑得太近的棉裤。这里有馒头糊涂咸菜,还有母亲最爱吃的护糁面条。
这里有实实在在承载生活的粮仓,屋子小,在当院用围席圈起小麦玉蜀黍。
这里有延续生命血脉里,一代一代草长莺飞的希望。
父亲在那里,我也终将回归,不再彷徨。
郭固集
逼仄的南北街,在北平原的蓝天下,以一个标点的方式表达自己。
郭固,是距离郭固营最近的集市。由北往南,郭固,郭固寺,郭固营,一条路上有多少赤脚走过的日子。粮食,棉花,鸡屁股眼里抠出的鸡蛋,阳光赖在商铺顶上,沈万三的聚宝盆开花。
十岁那年,与自力一起摘下我家的土性桃,拿到集上去卖。拣出几个略微有点红的桃子,放在上面。那天集市上的热闹,喧嚣了过后我一生的梦想。
风从北起,村北外面的泰山老奶庙,香火旺盛。饥饿的心和灵魂一个状态,信仰是最原始的依托。
尘世里绝望的感觉,随一束束香火缭绕,香烧尽的时候,祈愿的家人已经进入梦乡。
盟约开始于梦月书社,两间门面,三年时间。之前有遗憾,之后才发现。
一条南北街,若干年后,变宽了太多。心眼儿里还有个小小世界,往村口一站,集市上的热闹就是我的热闹,集市上的人来人往,流水一样,冰冷刺骨。
我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