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以西(组章)

2018-05-14 13:23梦阳
星星·散文诗 2018年2期
关键词:苍鹰星子戈壁

梦阳

深秋,与一头野牦牛对望

向日葵,把日头转向了黄昏。

那一刻,众草匍匐。

一头野牦牛,弓背对着夕阳,似乎在对抗着什么。对抗什么呢?永恒吗?时间吗?大地寂静!

寒气,在它的背上抖落。雷霆与闪电,在夏季就已驻满它的体内。此刻的野牦牛,所向无敌!

雪山在它的蹄下,矮得如同一只倒扣的银碗。

它昂了一下头,弯角便把夕阳挑成了耳边的小小灯笼。

它一低头,深秋便辽阔起来,那种没有边际的辽阔。

望着它,那一瞬,我们都静止成了时间的羽毛,抑或湖中一滴凝固千載的水珠、远天一朵悬空万年的雪花。

一只苍鹰倏地从身边飞过,我们的目光相接,它不悲也不喜,满目的安详与淡然。

霎时,我的内心连同整个宇宙一片透亮。

在尘世,仰望大雪山

众神在上,众鸟远逝。

千年前的积雪还是千年前的模样,昨夜的飞雪还保留着昨夜的姿势。

大雪山,在时间的高度上,端坐着,与宇宙拔河。

就这样,僵持得太久太久,那透明的海拔也在无比的冷峻里提升到神的高度,让世俗与喧嚣感染得纯澈无比。

大雪山,在无限的时空里端坐成西域的镇尺,搅世的飓风与烟尘被震成辽阔的宣纸,充满了俗世的温情——上面,用纯粹的狼毫,写满了喻世真言,你能看见,我能看见。

读过这真言的雪花,瞬息便有了这世上最坚硬的物质——思想。从此,旷世无匹。

大雪山,以日头为钟,苍鹰无言中飞成黑色的秒针,每一次飞翔都是时间的跳跃,唯有那红衣喇嘛在山巅,把着神的大门,手持一卷发黄了的羊皮卷,把雪莲诵成一朵朵大风吹不灭的灯盏,让每一个朝圣的脚印闪烁着纯澈的光芒,让每一片被风吹皱的月光平展如初,还轻轻码齐了被飞鸟扇乱的星子。

此刻,谁在山脚仰望?谁在山脚凝思?

仰望,就是在仰望灵魂的高度,是在仰望真理对生命的洗礼。

凝思,就是在凝思信仰的锋芒,是在凝思神灵对出路的指引。

戈壁日落

九万里山河,阒静无声。

整个世界,都被夕阳捧在了掌心。

无言的烽火台屏息倾听着凝固在岁月深处的戍卒的低语,水波不兴的古河道仿佛禅定千年的高僧。

一株胡杨张开金黄的羽翼,努力地托举着摇摇欲坠的黄昏。谷地的裂口,胀满浓浓的渴望。

一阵风毫无障碍地冲来,大戈壁的空虚被击退在三万里外。

高处的苍鹰对着远山扑扇一下翅膀便消失了。

落日还在。

山下,牧羊人炸了一声鞭子,高天便点亮了两颗星子,大戈壁的真相便在慢慢合围的暮色里渐渐浮现。

山巅上,一位端坐的喇嘛双手合十,与落日对望着,慢慢融为了一体……

山脚下,一条线细的古河道

沿着老子的指引,上善的河流,利了万物,却干涸了曾经的河道。

此刻,沿着逼仄的古河道,不经意间便进入时间的内部:砂石、霜雪、枯草,都沉默不语。

龟裂的河床那繁杂的掌纹里,烙满苍凉与幽深。小蚂蚁一遍遍不知疲倦地翻阅着,把这些神性的符号读成了古老的经卷,也没有找到历史的轨迹。

苍鹰,俯视着古河道中稀稀落落的荒草。一头狼行色匆匆地走过。

古河道,在阳光下真实地袒露着一切。

一株野草似乎只一起一伏,便是千年。

曾经,逐水而居的鸟鸣、白云,已被风沙吹远。

寂静的河道里,没有答案,也没有问题。

一块块突起的石头,吞噬着巨大的荒凉。

此刻,面对着古老的河道,谁的内心澎湃出一片汪洋?谁的内心又撑起了长篙?

我不渡河,我只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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