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本文基于《红楼梦》的两个译本,对汉语集体量词“群”的英译进行描述性对比研究,借以探求两译本在汉语集体量词英译方面的异同,以及从多个角度探讨异同的成因,以丰富汉英量词研究及量词翻译研究。研究发现:两译本对“群”的翻译呈现多样化特征,均使用具体的英语集体量词以明示原文中隐含的意义,使得译文更加形象、生动,体现了翻译语际显化现象;杨译对近半数(48%)的“群”采用省略策略,而霍译本中79%的“群”被译成英语集体量词,且这些量词都可以用于“数词+N1+of+N2”的表量结构,和源文本的“一+群+名词”结构对应。两种不同的翻译结果可能受译者身份及源语和译入语在集体量词上的差别所影响。
关键词:《红楼梦》;集体量词;群;翻译
作者简介:门海燕,博士,上海杉达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料库语言学、应用语言学。
Abstract: The paper focuses on the translation of “qun”, a collective classifier in the Chinese language, in the two translated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 thereby explor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its renditions and attempts to account for thes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t is aimed at enriching studies on classifiers in the Chinese and English languages and on their renditions between the two languages. Results show that “qun”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various English classifiers, thus manifesting the implied meaning of the source text; nearly a half (48%) of the “qun” were not rendered in Yangs translation, whilst 79% of them were translated by Hawkes into their English equivalents. This difference might be caused by the different identities of the two translators and the differences in classifiers between the two languages.
Key words: Hong Lou Meng; collective classifiers; qun; translation
Author: Men Haiyan is Lecturer at Shanghai Shand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209, China). Her majo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corpus linguistics and applied linguistics. Email: haiyanmen2046@163.com
一、引言
《红楼梦》作为中国一部古典巨著,具有极高的文学及语言研究价值,且其译本也吸引不少研究者。既有研究者从微观语言特征层面对比研究各个译本的翻译风格和策略(如姚琴 2009;刘泽权、闫继苗 2010;孔凡勇 2011;黄勤、王佳怡 2013;朱芳 2015)。也有学者利语料库软件,在词汇、句法及语篇等层面对其不同译本的翻译风格进行比较研究(如赵晴 2010;刘泽权等 2011;林昊等 2015),以上研究通过对比标准类符/形符比,发现杨译本的标准类符/形符比高于霍译本,因此杨译本比霍译本用词更加丰富,而霍译本用词相对狭窄、简单化。刘泽权等(2011)在词汇密度方面的发现,即杨译本中实词与总词数的比值要比霍译本高,也印证了杨译本词汇的丰富和变化。
然而,这些翻译风格是宏观层面的整体考察,在翻译中存在常规与典型、规范与个例的关系,因此在某一类词的翻译上,杨译本的用词是否比霍译本丰富?鉴于此,本文基于《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对比中国翻译家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译本(1978-1980)与英国汉学家霍克斯和闵福德(Hawkes & Minford 1973-1986)译本,借以探求两译本在汉语集体量词英译方面的异同,以及从多个角度探讨导致这些异同的因素,以丰富汉英量词研究及汉语集体量词英译研究。
二、汉英集体量词
英语是“单复数语言”,汉语是“数词加量词语言”(Taylor 380-383)。自上世纪50年代起量词就已和名词、动词等一样,自成一类,成为汉语中11类词性中的一员。量词表示事物或动作的数量单位,汉语量词常在“数词+量词+名词”结构中出、现,如“一本书”、“两杯水”。英语中没有量词这一语法词类但有表量结构,其表量结构有:数词+可数名词(例:“three books”);数词+N1+of+N2(例a few pieces of bread)(McEnery and Xiao 18)。“数词+N1+of+N2”结构在英文语法中被称为“partitive expressions”(Greenbaum 1996),N1位置的詞被称为“quantifying nouns”(Biber et al. 2009),这些名词表示事物或人的数量概念,相当于汉语的量词。汉语量词主要有名量词和动量词,名量词中所占比例最大的是个体量词和集体量词(周永平 91;李志兴、楚至大 46)。个体量词如“个”、“张”、“只”等,集体量词如“群”、“套”、“堆”等。汉语个体量词多且专用性强,集体量词少而适用范围广;英语个体量词少且适用范围广,集体量词多而专用性强,这是汉英名量词一个显著差异(周洵瑛 2010;孟瑞玲、王文斌 2017)。以汉语集体量词“群”为例,其对应的英语翻译有102个之多(赵世开 1999)。以下仅从《新世纪汉英大词典》中列举几例:
一群孩子 a group of children
一大群人 a mass of people
一群羊 a flock of sheep
一群狼 a pack of wolves
一群大象 a herd of elephants(惠宇 1341)
“群”修饰范围广,既可以计量有生命的计量对象,也可以计量无生命的计量对象(何杰 222)。在翻译过程中,汉语集体量词通用性强的特点需要译者根据语境选择合适的英文集体名词。然而已有研究发现在翻译集体量词(如“一群”)时,大部分译者并未译成英语的“数词+N1+of+N2”表量结构,即便将其翻译为英文表量结构,也大多过度依赖适用面广的集体量词“group”(张丹 2013)。基于语料库的汉语集体量词翻译研究到目前为止尚为数不多,本文尝试对《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中的集体量词的翻译进行对比研究,以探求以下问题: 1)汉语集体量词较单一,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是否根據语境进行合适的英语集体量词选择?2)杨译本和霍译本英译集体量词丰富度是否一致? 3)两译本的翻译特点是否与译者两种母语在量词方面的差异一致?
三、语料及研究方法
本研究基于绍兴文理学院开发的《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任亮娥等 2010)。该语料库选用迄今为止最权威和全面的英国汉学家霍克斯和闵福德一百二十回全译本(Hawkes & Minford 1973-1986)(以下简称霍译本)、我国翻译家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合译的一百二十回全译本(Yang & Yang 1978-1980)(以下简称杨译本)。两个译本分别由英、中翻译家完成,一个是从第二语言译入,另一个是从母语译出②,且两译本出版时间大致一致,为从共时的角度分析不同文化背景的译者在量词方面的翻译异同提供了可行性。
《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检索界面友好,可在左侧检索框直接输入检索词然后点击“提交”。“群”作为量词,经常以“一群”的形式共现。然而本研究的检索词并未设定为“一群”,因为这样不仅漏掉像“一大群”的检索行,还会漏掉“群”作为量词但数词省略的情况,例如:
(1)宝玉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第十九回)
此处“群”为量词,前面省略数词“一”。无论杨译本还是霍译本,都将“群”视为量词,如:
杨译:Baoyu went on, “In Lin Cavern lived a number of rat spirits…”.
霍译:Now in the Cave of Lin there lived a tribe of magic mice.
因此,本研究第一步:输入检索词“群”,共得到90例含有关键词的句子;
第二步:剔除“群”作为名词、形容词使用的句子,例如:
(2)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第五回)(此处“群”为形容词)
(3)众小厮听了, 一带辕马,岔出人群,往北飞走。(第十五回)(此处“群”为名词)。
第三步:提取“群”作为量词使用的句子48例,其中杨译共27句,霍译21句。因为两译本前八十回采用的《红楼梦》底本不一致,语料库采用的是一对一处理,后四十回底本一致,采用一对二处理,因此两译本中“群”的翻译数量有出入。为确保数据的准确和充分性,笔者参照杨、霍两译本,对这48例句子进行了一对二处理,补齐检索平台漏掉的3句霍译译文,霍译增至24句。
第四步:比较“群”作为集体量词在两译本中的异同,以及阐释这些异同的可能成因。
四、结果与分析
4.1汉语集体量词“群”英译的共同之处
笔者对杨译本和霍译本中汉语集体量词“群”的英译首先进行分类及频次统计(见表1及表2)。
汉语集体量词“群”通用性强,在《红楼梦》源文本中也可看出其适用范围广泛,其后既可以跟人物群体,也可跟动物群体。《红楼梦》中人物数量众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因此“群”后加人物集体占到了89%,只有三处修饰动物,分别是:耗子精、蜜蜂蝴蝶、驮子。尽管“群”搭配范围广,表达的意义单一,但译者不仅传达群体之意,而且结合语境,将“群”翻译得更加传神、生动,这种明示原文中隐含的语言成分的现象称为语际显化(黄立波 2007)。且举以下几例:
Flock:
(4)如今兄弟、儿子、侄儿、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见人呢?(第四十六回)
杨译:“…but when a man has such a flock of younger brothers, nephews, children and grandchildren, doesnt it look bad to go on fooling around like this?”
“flock” ③的意义经历了几个阶段的演变,古英语时期专指“人群”,中古英语时期扩展为“a number of animals of one kind moving or feeding together”(一群一起移动或进食的动物),以及“of domestic animals”(一群家禽),到现代英语时期又可指“一群鸟”。笔者进一步在超过五亿词的当代美国英语语料库(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Corpus,简称:COCA)④检索“flock”,发现“flock”作为量词使用时,其R1-R5跨距(右边第一个至第五个)的名词搭配词中,前十个频次最高的依次为:birds(鸟), sheep(羊),geese(鹅),pigeons(鸽子),chickens(鸡),crows(乌鸦),ducks(鸭子),turkeys(火鸡),people(人们),cranes(鹤)。可见“flock”后的常见搭配词多为“鸟”及“家禽”,虽然 “people”作为其搭配词出现19次,但实际搭配只有8处,指“一大群同类的人”,故“flock”后加“人群”的情况并不常用。而此句杨氏夫妇将“一大群兄弟、儿子、侄儿、孙子”中的“群”译成“flock”,形象地将贾赦的兄弟、儿子、侄儿、孙子等归为一类,不但突出其数量之多,而且暗含贬义,更显王熙凤认为其公公这么大年纪还想娶鸳鸯这种行为的羞耻和荒唐。
Company:
(5)正乱着安排,只见贾母已带了一群人进来了。(第四十回) 杨译:In the middle of this bustle, along came the Lady Dowager with a whole company of people.
贾母是贾府最高权位者,自然有一群“陪伴”之人,因此将“一群人”翻译成“a whole company of people”,既显人数众多,又显贾母位高权重。
Troop:
(6)方吃了半盏茶,只听外面咭咭呱呱,一群丫头笑了进来,原来是小螺、翠墨、翠缕、入画,邢蚰烟的丫头篆儿,并奶子抱巧姐儿,彩鸾、绣鸾八九个人,都抱了红毡,笑着走来,说:“拜寿的挤破了门了,快拿面来我们吃。” (第六十二回)
杨译:He curled up on the bed and had just drunk half a cup of tea when gay chattering sounded outside and along came a troop of eight or nine laughing maids: Xiaoluo, Cuimo, Cuilu, Ruhua and Xiuyans maid Zhuaner, as well as a nurse carrying little Qiaojie, and Cailuan and Xiuluan, each of whom had brought a red rug. They cried out merrily, “Weve gate-crashed to offer our congratulations. Hurry up and bring us some of the birthday noodles!”
“troop”源于古法语“trope”,指“band of people”(一群人),后来中古法语词形变为“troupe”,意为“body of soldiers”(一群士兵),至16世紀90年代意为“armed forces”(军队)。所以“a troop of people”除了“人数众多”的意思,还包含“这些人都归为特别的一类(如士兵)”。此处将个个手拿礼物来为宝玉祝寿的众多丫头形容为“a troop of maids”,可见众丫鬟行动整齐划一,祝寿的气势上如参加阅兵的士兵,烘托出贾宝玉生日场面之宏大、热闹。
Throng:
(7)正说着,只见一群人簇着凤姐出来了。(第二十四回)
杨译:That same moment Xifeng emerged with a throng of attendants.
这句话是以贾芸——一个想要在贾府谋种花草的差事而对王熙凤百般奉承的眼光写的。他“深知凤姐是喜奉承爱排场的”,所以看见“一群人簇着凤姐”,这里的“群”杨氏夫妇译为“throng”,意为“a large, densely packed crowd of people”(蜂拥的人群),既点亮了本句话的“簇”字,又与贾芸对王熙凤的了解正相呼应。
Crowd:
(8)正闹的不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就闹起来!”(第四十四回)
霍译:Just as the rumpus was at its height, You-shi arrived with a crowd of others. “What on earth is happening?”
(9)宝玉及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 (第七十七回)
霍译:When he arrived at Green Delights, he found a small crowd of women waiting outside the door.
“Crowd”指“a large number of people gathered together in a disorganized or unruly way” (一群以混乱方式聚集在一堆的人)。在第四十四回,“一群人”匆忙赶到王熙凤住处,是因为得知这里正发生一场打闹,起于王熙凤发现贾琏与鲍二家的厮混。这里霍克斯将这些赶来观看或劝解的一群人译成“crowd”,不仅表达人多之意,同时将这种拥挤、吵闹的场面描写地淋漓尽致。同样,第七十七回王夫人抄检大观园,来到怡红院准备撵走晴雯,“一群嘈杂拥挤的人”聚在那里观看,明示了原文中隐含的嘈杂场面及人们看热闹的意味。
以上集体量词—“flock,company,troop,throng,crowd”,既紧贴语境,又契合人物身份。同时这些词本身都可以作为动词使用。英语集体量词多源于动词或动性词根(孟瑞玲、王文斌 2017),所以以上句子中静态的“群”的英译展示出了源文本中隐含的动态意象,呈现显著的显化趋势。
4.2汉语集体量词“群”英译的不同之处
杨译本和霍译本在“群”的英译上尽管都体现了语际显化现象,但其显化程度存在明显差异。笔者将表1及表2中“群”的英译分三类:省译、数量限定词及集体量词,具体频次见表3和表4。
由以上两表可以看出,杨译对近半数(48%)的“群”都采用省略策略,只有33%的“群”被译成对应的英语集体量词;而霍译本却恰恰相反,79%的“群”被译成了英语集体量词,“群”的英译缺省只占到17%。杨译在翻译缺省这一类中,将“指示代词(这、那)+群+名词”结构直接译成“these/those+(名词)”结构,例:
(10)恼的是那群混帐、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调三惑四的那些人;气的是他兄弟不学好,不上心读书,以致如此学里吵闹。(第十回)
杨译:Angry with those dirty dogs who cause trouble and gossip; upset because Qin Zhong doesnt study hard or give his mind to his books, and thats how this trouble started.
(11)现今咱们家走的这群大夫,那里要得,一个个都是听着人的口气儿,人怎么说,他也添几句文话儿说一遍。(第十回)
杨译:These that have been attending her are useless. They just listen to what we tell them and then dress it up in high-sounding language.
同时,杨氏夫妇将“群”译成数量限定词的比例也高于霍译本。“群”作为不定量集体量词,译作不定量的数量限定词some和a number of,“不定量”的意义并没有流失,但是却略显用词单一、意义模糊。例如在例(11)中,杨译本将“一群人”译成“some others”,而霍译本译为“a crowd of others”,“crowd”正烘托出当时的吵闹场面,杨译却只静态地显示出“一些人”的到来。同样,在例(12)中,杨译本中“some”并未表现王熙凤在贾府的地位,而霍译本中,王熙凤出场时身边围着“a bevy of serving women and maids”(一大群媳妇丫鬟),渲染出其至高地位。
(12)正闹的不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就闹起来。” (第四十四回)
杨译:This uproar was at its height when Madam You and some others arrived on the scene. “What does this mean?”they exclaimed, “A moment ago all was well. Whats the row about?”
霍译:Just as the rumpus was at its height, You-shi arrived with a crowd of others. “What on earth is happening?”
(13)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进来。(第三回)
杨译:While she was still wondering, through the back door trooped some matrons and maids surrounding a young woman.
霍译:Even as she wondered, a beautiful young woman entered from the room behind the one they were sitting in, surrounded by a bevy of serving women and maids.
尽管杨译本中与“群”对应的集体量词种类(7)稍少于霍译本(10),但后者將“群”译为英语集体量词的频次和百分比均高于杨译。霍译本更显示出英语集体量词丰富且专用性强的特点。如例(13)中的“群”译作“bevy”,专指“一群年轻的女孩或妇女”。该译本中其他的例子还有:
4.3汉语集体量词“群”英译不同之处的原因探讨
4.3.1不同的译者身份
杨译本和霍译本一个明显的区别是前者是译者从母语译出,后者是由第二语言译入。英语是杨宪益的外语,所以其语言表达不如霍克斯地道。无论是在重复出现的固定或半固定的短语使用方面(赵晴2010),还是在元话语“不过”的翻译上,(黄勤、王佳怡2013),霍克斯的表达都更为地道。对种类量词的把握和翻译上,霍克斯也表现出较高的翻译水准。
此外,杨译本中将“群”的英译省略,而是直接将“一/这/那+群+名词”的结构翻译为名词复数,而霍译本将源文本中的这种结构对等译为“数词+量词+名词”的结构,可见杨宪益在将母语译出到第二语言(英语)时,可能意识到第二语言的特点(即“单复数语言”的特点),而霍译在从第二语言(汉语)译入时,则更注重源语言(汉语)的特点(即“数词加量词语言”)。换言之,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都或多或少留意各自第二语言的特点。
4.3.2汉英两种语言在量词上的差异
汉英两种语言在量词方面最明显的差异即汉语多个体量词且专用性强,英语多集体量词且专用性强。这种语言本质上的差异可能会对译者产生影响。译者母语对其翻译过程的影响已有研究证实。张小川(2012)在汉译“一量名结构”的译源研究上,发现汉译《全本伊索寓言I》和《伊索寓言》中,各有49.4%和46.5%的“一量名结构”(如,一本书,一把椅子)可以删去“一”和量词,保留名词,但并不影响或破坏原文语言风格,可见汉译“一量名结构”存在过量使用的现象。同样,“群”通用性、概括性强,虚化程度高,杨译可能更多受母语影响,所以67%的句子未将“群”译为具体的英语集体量词。
本研究也从侧面反映出译者无论是从母语译出(例杨译本《红楼梦》),还是第二语言译入(例译作《伊索寓言》),都会受到母语(汉语)的影响。从另一个角度看上,霍译本《红楼梦》中集体量词“群”英译的词汇丰富性和汉译《伊索寓言》“一量名结构”的过量使用,从侧面反映出英语集体量词较丰富、汉语个体量词较丰富的语言差异,而且这种语言差异对于操汉语为母语的人影响深远,即便高水平的二语学习者在翻译文学作品的时候,也会受到母语语言特点的影响。王建国和何自然(2014)的研究也印证了《红楼梦》英译过程中,杨宪益受汉语语用重过程的影响,使得译文表现出汉语语用倾向。从这个角度来看,母语迁移影响整个二语学习的过程。
五、结语
本文基于《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对《红楼梦》中集体量词“群”在杨译本和霍译本中的翻译进行对比分析。研究发现两译本对“群”的翻译呈现多样化特征,均使用了不同的英语集体量词以明示原文中隐含的意义,使得译文更加形象、生动,体现了翻译语际显化现象。此外,英语集体量词比汉语丰富且专用性强,两译本对“群”的英译均反映出这一特征,但程度不一。霍译使用了更为丰富的量词,且这些量词都可以用于“数词+N1+of+N2”结构,和源文本的“一+群+名词”对应。而杨译则明显更倾向于省略“群”的英译。两种不同的翻译策略可能受两译者不同身份及源語和译入语在集体量词上的差别影响。由于本研究范围仅限于《红楼梦》的两个译本,研究对象也只限于“群”这一例汉语集体量词,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如果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和对象,进行其他著作中外译本的汉语集体量词英译对比研究,将更系统地推动汉英量词对比及翻译研究。
注释【Notes】
①本文在2017上海市研究生学术论坛——“一带一路”倡议下的汉外语言比较与翻译研究暨第二届英汉比较与翻译中青年博士论坛(上海海事大学 2017年11月11日-19日)上宣读。
②尽管杨译本是杨宪益和其操英语为母语的夫人合译,但据杨宪益透露,其夫人负责打字,他负责口译,译文主要由他来完成(杨宪益2011)。
③“flock”的词源出自“词源在线”(http://www.etymonline.com),其意义参考牛津英语词典在线版(https://en.oxforddictionaries.com),以下的“troop”、“throng”、“crowd”等参考出处相同。
④此处数据出自COCA在线版(http://corpus.byu.edu/co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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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 Fang. “On Translation of “Shenxian” in Hong Lou Meng: A Semantic Analysis Based on Parallel Corpus.” Journal of Chongqing Jiaotong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3(2015): 136-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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