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孔宙碑》(明拓本)

2018-05-14 10:18姜鹏
书画世界 2018年8期
关键词:石花拓本朱文

姜鹏

编者按:2018年伊始,安徽美术出版社联袂中国国家博物馆推出《中华宝典——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法帖书系(第一辑)》,凡10册,含宋拓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颜真卿《千福寺多宝塔感应碑》,明拓《曹全碑》《孔宙碑》等经典法帖。这些馆藏法帖均为首次面世,或为宋拓,或为明拓,或为原作墨迹本。其中《孔宙碑》明拓本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拓本,《怀仁集王书圣教序》是北宋早期拓本,《史晨碑》是明代早期拓本,《九成宫醴泉铭》是南宋拓本,并有历代递藏者的注释、题跋、笺注、收藏印等丰富的文物信息,原碑原帖,弥足珍贵。本套法帖由国博专家精选并撰写导读文字,既是入门临习的必备范本,亦是可赏可鉴的书法经典。从2018年第一期开始,本刊陆续刊登部分法帖内容,一期介绍一本,希望广大读者能喜欢并提出宝贵意见。

《孔宙碑》,全称<汉泰山都尉孔宙碑》,碑主孔宙(103-163),字季将,孔子第十九世孙,孔融(153-208)之父。历任郎中、都昌长、元城令、泰山都尉等职,卒于东汉延喜六年(163)正月,年六十有一。次年(164)七月,门生故吏为其立此碑。

北宋欧阳修(1007-1072)《集古录》称:“至后汉以后始有碑文,欲求前汉时碑碣,卒不可得。是则冢墓碑自后汉以来始有也。”碑刻大量出现于东汉,乃是厚葬风气所致,用以“追功述美”。

《孔宙碑》便是碑主的门生故吏“共陟名山,采嘉石,勒铭示后”之作,可见立碑者选石、制作之用心。至于撰文、书丹,此时不若唐代以后有书家为之,而也是由立碑者来完成的。

此碑旧在孔宙墓前,清代已移置于孔庙同文门东侧,南向。20世纪70年代移入东庑,1998年进入汉魏碑刻陈列馆。碑圆首,有穿,穿上有晕。因为“碑,古代本是竖立在墓圹前后或两边的大木,两碑之间有辘轳,引棺的绳索——‘綍绕在辘轳上,将棺柩徐徐下入圹中”[1],所以《孔宙碑>之“‘穿是意味着引綍下棺装辘轳用,而‘晕则意味着绳索在碑上磨勒出的痕迹,以存古制”[2]。

碑高306厘米,宽102厘米,厚24厘米。碑阳篆额,题“有汉泰山都尉孔君之碑”,两行,行五字,分列于穿两侧。汉碑之穿多在额、碑文之间,此穿在额上,少见。篆额之外,碑阳复题“有汉泰山都尉孔君之铭”,为汉碑中所罕见。正文十四行,除第九行二十六字、第十四行十七字外,余皆行二十八字,记述了孔宙的事迹。碑阴篆额,题“门生故吏名”于穿下,汉代碑阴有题额者亦少见。下刻门生四十二人、门童一人、故吏八人、故民一人、弟子十人之籍贯姓名,计三列,上两列二十—行,第三列二十行。碑之左右侧多有唐宋人谒孔圣陵题记。

是碑自欧阳修《集古录》(1063)收载后,代有著录,清代以来尤盛,为金石家所称誉。

郭宗昌(?-1652):“其书尚存分法,且结体古逸,殊不易造……汉碑阴字多潦倒,此独超逸古雅,非魏人所及。”(《金石史》)

朱彝尊(1629-1709):“《孔宙碑》属流丽一派,书法纵逸飞动,神趣高妙。”(《曝书亭集》)

万经(1659-1741):“字较诸碑特巨,规矩整齐,一笔不苟,而姿态却自横溢。有《卒史》(《乙瑛》)之雄健而去其板重,化《韩敕》(《礼器》)之方幅而有其清真。实超前绝后第一手也。”(《分隶偶存》)

牛运震(1706-1758)认为“书法古逸,险而不肆。其下注而旋缩如恐坠,其旁出逶迤而长极,其势以去如不欲还”,碑阴“书体谨密”,“观其结构廉稳,如蛰虫蟠屈深冬,静摄自卫,又如人循墙伛偻,不敢逾尺寸,而端凝质重,望之可与拱揖,妥而易施,卑而不可贬。昔人谓此于汉碑阴中独超雅,良然”。(《金石图》)

翁方纲(1733-1818):“碑与碑阴出二手者,独是碑耳。然皆汉隶之最醇美者。”(《两汉金石记》)

郭尚先(1785-1832)称其:“结体宽博而绵密,是贞观诸大家所祖。褚中令(遂良)勒笔皆长,亦滥觞于是。”“近人每以《豫州从事碑》(《尹宙》)与此并称‘二宙,实则《尹碑》不及远甚。其结体运笔已开《受禅》《大飨》二石意矣。”(《芳坚馆题跋》)

杨守敬(1839-1915):“波磔并出,八分正宗,无一字不飞动,仍无一字不规矩。视《杨孟文石门颂》之开阖动宕、不拘于格者,又不同矣。然皆各极其妙,未易轩轾也。”(《评碑记》)

康有为(1858-1927):“《孔宙》《曹全》是一家眷属,皆以风神逸宕胜。《孔宙》用笔旁出逶迤,极其势而去,如不欲还。”(《广艺舟双楫》)

侯镜昶(1934-1986)认为“此碑用笔平放,锋长而意藏。临摹此碑,当从‘蹲锋注墨入手。《乙瑛碑》以用笔使转变化多见长;《孔宙碑》以不变化见长,虽为分书,但是篆意很浓,开南派圆转的书风”,“唐虞世南书《夫子庙堂碑》,书风平淡闲雅,其用笔实源于此派。由于历来对<孔宙碑》的结体用笔,没有正确领会,以为它与《乙瑛碑》同属纵逸之风格,没有认识到‘锋长意藏的特点,所以书法家以临《孔宙碑》而得名的,几无一人”,故视之为“平展派”[3]。

这些评述对学书者是指引与借鉴。

《孔宙碑》虽然在北宋便有著录,但未见可靠宋拓本传世,今日所见最旧为明拓本。

方若(1869-1954)《校碑随笔》认为:“稍旧拓本,碑阳首行少习家训之训字,下石损处与川旁中笔未连。今则川旁连,而言旁且泐下半矣。第十行其辞日之辞字尚存大半。至第十四行谩字@尚可见者尤旧也。若第九行凡百卬高之高字下半未阙,为明初拓本。高字口与下泐处不相并为宋拓本。”[4]

当代学者王壮弘增补说:“明中叶拓本,二行‘少习家训‘训字之‘川部中竖末端未与下小石花连。九行‘凡百邛高,‘高‘口部与下石泐不相连。十行‘其辞日之‘辞字但损末笔分许。

“明末拓本‘高字‘口部与下石泐虽连然尚未损及口内。六行‘以文修之的‘君几(以)字‘几旁中间尚未泐,‘辞字下损处增大。十四行‘殁垂令名之‘援字‘@部明白无损。(按康熙初年拓本,‘援字‘@部尚未损,罗氏《雪堂金石文字簿录》载:‘援字‘@部明白无损为明拓之尤先者,非也。)

“雍乾拓本‘高字‘口部损,‘似字‘几部中损,‘辞字‘又部也损,‘援字‘@部泐少半。乾嘉拓本‘辞字右下增损,首撇也损,十二行‘帅彼凶人之‘人字与下石泐连成模糊一片。道光拓本‘辞字虽损尚存,二行‘少习家训‘训字‘川部中横也尚未与下石泐连。光绪拓本‘辞字泐尽。‘援字仅存‘歺部之半,‘少习家训之‘训字与下石泐连,‘高字泐右下半。”[5]

仲威也指出明末拓本的特征为:

“九行‘凡百邛高之‘高字‘口部右下角虽与石花微连,但不伤字口。六行‘以文修之之‘以字右边旁‘几部中央尚未泐白。十行‘俾有彝式其辞日之‘辞字‘辛部底横已与石花相连。十四行‘生播高誉,殁垂令名之‘殁字右上角笔画完好无损。”[6]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本即明末拓本。册高25.9厘米,宽15.5厘米,碑阳二十三开,每开四行,行四字。面板题签:“《孔宙碑》。乾隆辛亥植槐堂汉帖第二本。汉延熹七年,石在曲阜孔庙。”钤印“志沂所藏”(朱文),可知是清代王志沂旧藏,册内还有王氏印记“少华王氏植槐堂收藏书画记”(朱文)、“曾寄王鲁泉处”(朱文)。內签:“宋拓汉《孔宙碑》。石在山东曲阜。”册内钤有萧绍棻“泰和萧绍棻芸浦印”(白文),另有“蒋毂孙金石缘”(朱文)、“碑英阁”(白文)、“蒋祖诒”(白文)、“蒋祖诒印”(白文)、“毂孙”(朱文),皆为蒋祖诒印鉴。蒋氏所藏《孔宙碑》不止一本,尚有明早期拓本,1994年曾现身拍场,其“训”字“川”部未与下方小石花相连,“高”字未损。

参考文献

[1]华人德.中国书法史:两汉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120

[2]华人德.中国书法史:两汉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 121

[3]侯镜昶.东汉分书流派评述[M]//书学论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2:31-32

[4][5]方若.增补校碑随笔(修订本)[M].王壮弘,增补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 52

[6]仲威.中国碑拓鉴别图典[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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