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很土，家庭文化也很土

毛利

你是怎么想到租房车的？朋友用看笑话的语气问我。

不知道啊，命运的指引吧。我在美国租了个房车，打算来一场美西自驾游。迷迷糊糊中记得曾经看到过一篇游记，说房车非常适合带小孩的家庭，不用将就美国糟糕的饭菜，也不用考虑停车上厕所的问题。

第一天，我们兴奋地买了很多食品，生牛排、袋装蔬菜、成盒的鸡蛋……太棒了，就跟过家家一样。结果之后经常会有很多时刻，到了饭点儿，我和老公面面相觑：好累啊，随便吃点吧。

小孩一直在吃速冻米饭。听说吃完可以吃冰棒，他就无怨无悔把每一盒米饭或者通心粉扫荡得干干净净。直到有一天我良心发现，去厨房炒了个菜——晒得黝黑的儿子'在炙热的西部阳光下，抱着一整盆番茄炒蛋，开心得露出微笑。简直就像希望工程活广告。

房车的问题是，太像生活了'路上总有糟糕的事情发生，需要一一修正。我们在零下13度的大峡谷，开着28度的暖气安睡一宿，第二天起来发现天然气用完了。于是来不及观赏壮美景色，开始到处寻找可以加燃气的地方。没有传说中那么好找，不像汽油隨处可见，加燃气需要在指定的工作时间、到指定的地点。

当时我真是大大担心了一把，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每个月入不敷出的日子：没有钱用，一直等着下一笔账进来——这不就是眼下到处找天然气的处境吗？

连4岁半的儿子都十分担心，一直问：这家可以加吗？驴那我们晚上怎么办？没有空调吗？

不过，小孩的好处是，前1分钟还在担心，后1分钟就能在麦当劳里玩到飞起。

丈夫独自开车去加气，发消息说加到时，真是如释重负，那感觉就跟终于借到一笔钱一样。

此外，房车上叮当作响的一切，其实都潜藏着危机。一路上，经常听到绑着安全带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大喊：柜子的门开啦！有东西掉下来啦！

在房车上的两周，我发现最幸福的时刻居然是，这部破车没坏，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着刚刚尽全力鼓捣出来的晚餐。

万幸只是这些。在很多房车电影里，要么跑来--m浣熊大闹天宫，要么直接把车开进湖里。

我们的困难仅仅是吃不好睡不饱而已。深受时差困扰的儿子，经常凌晨3点起床玩乐高。我每到晚上8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我们3人仿佛置身3种时空，只有在路上颠簸的时段精诚团结。

朋友告诉我，我租的这种房车，二手价只需要几千美元，在房车市场，大概就是一条小渔船。

还真的是一艘风里来雨里去的小渔船。一路遇到沙尘暴、暴风雪，想到这台房车实在算不上豪华精美，但不管外面什么样的天气，它都提供着一点不含糊的保护。在房车里，一家人不管身处何地，都可以如常喝茶吃点心。

美剧里经常有这么一幕，愚蠢的爸爸或者妈妈觉得跟小孩日渐疏远，当机立断租了房车，打算借此来一场家庭关系修复之旅。正值青春期的小孩满脸嫌弃。房车这东西，不是退休的老爷爷老奶奶才慢悠悠开着到处转的玩意儿吗？

我们去的七八个房车营地里，还真是白发老人居多。他们不带孩子，只带狗，有时候车上还会多一辆沙漠越野车。

要么就是孩子很多的家庭，起码三四个，小孩一路在营地疯跑，父母负责照顾其中一两个走路还不利索或者刚刚出生的。

按美国人的说法，是中产阶级下层的选择。

怪不得年轻人不感兴趣，你看ins上最流行的是什么？跑车、美酒、泳池别墅和直升飞机，青春需要穿潮牌、开名车，去最热闹的夜店喝最烈的酒。

所以房车很土，家庭文化也很土。

以前我是个完全不觉得家庭有什么好处的人。小孩终究会长大，丈夫搞不好下周就出轨，啊呀，一个人做好自己最重要。

在房车上的两周，我发现最幸福的时刻居然是，这部破车没坏，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着刚刚尽全力鼓捣出来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