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研究

2018-05-11 08:04姚星星张国防
生态环境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减贫贫困人口贫困地区

姚星星,张国防

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在人类社会 21世纪的发展中,反贫困与生态环境保护已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和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内容。在实践中,两者时常表现为紧密关联、不可分离,这在学界和政府层面已形成了广泛共识。十八大以来,绿色发展和走生态文明之路已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取向,然而,这一时期中国超过 90%的贫困人口和大多数贫困地区分布在生态环境脆弱、敏感和重点保护地区(陈吉宁,2015),这就要求在精准扶贫脱贫攻坚阶段,我们要在生态保护中实现脱贫发展,在脱贫发展中保护好生态。

1 生态减贫“隧道效应”的模型阐释

自精准扶贫战略实施以来,相关学者从不同研究视角提出了生态减贫的概念,并分析了其内涵。李广义认为,生态扶贫是从改变贫困地区的生态环境入手,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从而改变贫困地区的生产生活环境,使贫困地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新的扶贫方式(李广义,2012)。刘慧等(2013)在对西部地区生态扶贫进行研究后认为,生态扶贫要坚持生态建设与扶贫开发同步进行,生态恢复与脱贫致富应相互协调。莫光辉等(2017)研究则指出,绿色减贫包括实现绿色发展、适应生态发展需求、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三层涵义。

尽管各类研究文献在不断发展着生态减贫的概念,丰富和充实着生态减贫的内涵,但其根本要义并未发生实质性的改变。结合相关学者的研究成果,本研究提出一个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模型(如图1所示),用以阐述生态减贫的基本内涵。图1中横轴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由左向右表示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越来越高;纵轴为生态环境破坏程度,自下而上表示贫困地区生态环境破坏程度越来越重。

图1 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模型Fig.1 “Tunneling effect” model for ecological poverty reduction

曲线A0ATT0所包纳的区域的涵义为贫困与生态环境互为因果的“诅咒式”贫困陷阱(祁毓等,2015)。一方面,经济较为落后的地区,生产力水平较低,生产方式较为落后,导致他们对自然资源的开发非常粗放,直接造成了极为恶劣的生态环境问题,使得生态环境越来越脆弱;另一方面,生态环境脆弱地区的突出特征是自然灾害(地震、泥石流、干旱等)频发、水土流失严重、可利用土地及水资源匮乏,再加上糟糕的生产条件、生产技术和粗放的生产方式,使得这些地区经济不发达,当地居民产出水平不高,即脆弱的生态环境致使贫困问题更加恶化。

曲线A0PB0为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强调经济发展水平与生态环境破坏程度呈倒U形关系。研究表明(Farhani et al.,2014;López-Menéndez et al.,2014;李国璋等,2008;宋马林等,2011),一个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低时,生态环境破坏程度较轻,随着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破坏程度也会不断加重;当经济社会发展达到一定水平后,即达到一个临界点后(如图1中P点所示),随着发展水平的进一步提升,生态环境的破坏程度会趋于下降。

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指在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前期,随着发展水平的逐渐提高,生态环境破坏程度也会逐渐增加,直至达到生态环境可承载能力的临界点(如图1中A点所示)。在临界点之前,贫困地区在发展经济过程中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处于生态环境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能力范围之内,也就是说生态环境自身具有足够的能力与空间对被破坏、被污染的环境进行自净与修复;在临界点处,贫困地区发展经济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达到了生态环境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能力界限值,也就是说生态环境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能力与空间的供给与被破坏、被污染的环境对生态环境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能力与空间的需求达到了动态平衡;在超出临界点后,贫困地区发展经济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发生了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化,越过了生态环境自我调节、自我修复的能力范围,生态环境渐趋恶化。在这个状态点,如继续以往的发展方式,贫困地区可能会陷入贫困与生态环境互为因果的“诅咒式”贫困陷阱,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仅没有得到提高,还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也可能会落入经济发展水平与生态环境破坏程度呈倒U形关系的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发展轨迹,尽管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升,但却是以生态环境破坏为代价。因而,贫困地区要极力避免陷入贫困陷阱与落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发展轨迹的不合理的发展方式。合理的发展方式是,在生态环境破坏程度达到其可承载能力的临界点时或在临界点之前,要通过技术创新、选择合适的发展模式、设计合理的制度等使之不突破临界点,这不仅可以保证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继续提升,还能把发展所造成的破坏控制在生态环境的可承载能力之内。这种发展方式就相当于把环境库兹涅茨曲线A0PB0比作一座“山峰”,为了避免贫困地区陷入贫困陷阱或走上代价过重的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道路,以生态环境可承载能力为界限,在这座“山峰”中开辟出一条“隧道”(如图1中A、B所示),使贫困地区沿着A0ABB0曲线轨迹(如图1中实线所示)或在它所包纳的范围内发展,从而产生“隧道效应”。其实质是既不能让贫困地区与贫困人口陷入贫困陷阱不能自拔,难以脱贫,也不能让贫困地区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走先污染后治理的代价过重的发展道路,而是要在贫困地区生态环境可承载能力范围内,使得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同时贫困人口收入持续增加,实现脱贫致富,进而产生良好的经济效应、社会效应与生态效应。

2 生态减贫“隧道效应”的重点内容

生态减贫“隧道效应”体现了贫困地区发展过程中经济效应、社会效应和生态效应三者的共赢。为了达成这种共赢,贫困地区首先要立足生态资源,以生态工程项目为载体,维护生态健康,在此基础上,持续开发利用生态资源,发展生态产业,推行生态消费,推动贫困地区持续发展和贫困人口脱贫致富。

2.1 维护生态健康减贫

从生态减贫“隧道效应”的内涵看,维护生态健康减贫指贫困地区要把生态环境破坏程度控制在可承载能力范围之内,这除了可以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持生态系统良性运转,维护国家生态屏障安全外,还给贫困人口提供了一定的增产增收机会,便于他们脱贫发展。

维护生态健康减贫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要维护贫困地区生态健康。精准扶贫脱贫攻坚阶段,中国贫困地区与重点生态功能区、生态脆弱区高度重叠,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地区的生态环境破坏程度已越过了可承载能力的界限。维护贫困地区生态健康的着力点在于实施生态工程。一方面,在重点生态功能区实施修复与保护工程。对贫困地区禁止开发的重点生态功能区,如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森林公园、国家地质公园、国家湿地公园、世界文化自然遗产等进行生态修复与保护;对贫困地区限制开发的重点生态功能区,坚持保护优先,适度开发的原则,通过实施水土保持、牧地复垦等工程,对其进行生态修复和保护,并依据生态环境可承受能力,因地制宜地发展生态产业。另一方面,在生态脆弱区实施生态建设工程。在贫困地区实施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建设,优先安排贫困地区“三北”(西北、华北、东北)、长江、珠江、太行山等防护林体系建设,加大森林修复与经营力度,不断提升森林覆盖率和草原综合植被盖度;在燕山-太行山区、吕梁山区等贫困地区实施风沙治理,不断改善居于此地的贫困农牧民的生产生活条件,构建起京津及周边地区的绿色生态屏障;在武陵山区、滇西边境山区、滇桂黔石漠化区、乌蒙山区等贫困地区实施石漠化治理,恢复林地、草地等多种植被,改善农牧业生产条件;扩大三江源地区生态工程建设面积,加强草原、森林、湿地和湖泊生态系统保护与建设,遏制生态退化趋势。此外,在陕甘宁、云贵、川藏、内蒙古、青海等地的贫困地区实施退牧还草工程,在六盘山区、吕梁山区、滇西边境山区、乌蒙山区等贫困地区实施水土资源保持工程等,也是贫困地区维护生态健康的重要内容。

维护生态健康减贫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要通过维护贫困地区生态健康提升贫困人口收入水平,让他们实现脱贫。环保部门、扶贫部门等相关单位在安排生态保护与建设工程资金时向贫困地区倾斜,贫困地区再结合实情利用这部分资金使当地有劳动能力的部分贫困人口转为生态建设人员或生态保护人员,从而增加他们的收入。另外,随着重点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补助制度及重点生态工程补偿制度的不断健全、以资金补偿为主要内容的横向生态保护补偿试点范围的不断拓展和生态服务消费市场补偿制度的不断完善,贫困人口作为保护生态的重要主体,可藉此提高收入水平。

2.2 发展生态产业减贫

维护生态健康是贫困地区生态减贫的前提,可以保障生态效应的实现,而要让贫困地区实现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促进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和贫困人口脱贫致富,还要积极发展生态产业,因为这是增加贫困地区经济总量、增强贫困人口发展能力、提升贫困人口收入水平的主要渠道。

生态产业指以生态系统承载能力为前提,以环境友好为基础,以三大产业为支撑,按生态经济原理和规律组织起来的具有良好生态功能的产业,强调资源的高效利用,谋求废水、废气、固体废弃物向生态系统的零排放或者废物排放控制在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之内(鲁伟,2014)。

一是贫困地区积极发展生态农业减贫。生态农业包括生态种植业、生态林业、生态牧业、生态渔业等,具有入行简便、资源利用率高、废物排放少、产出率高等特点,是一种具有良好经济、生态效益的产业,非常适合贫困地区发展。在贫困地区发展生态农业的过程中,要注重从源头上控制农药、化肥的使用,从而有效保护农田、林地、牧地、渔场的生态环境。进一步地,以贫困地区生态农业的农、林、牧、渔业各子产业为基础,积极打造农林业、农渔业、林牧业融合体系,提高资源利用效率,降低废物、废气排放,形成“低耗、低污、低排”的融合型生态农业。鉴于贫困农户农业生产的分散化,生产经营规模小且生产过程中资源利用率低,要发挥农民合作社、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带动作用,利用他们集约化、规模化经营的优势,发展资源循环利用、污染物排放少的生态农业,由此带动贫困人口增产增收。

二是贫困地区积极发展生态工业减贫。一方面,立足生态农业,在农产品加工企业、农业产业园等带动下,在贫困地区重点发展“低耗、低污、低排”且对贫困人口带动能力强的生态农产品加工业,延长产业链,提高生态农产品的经济附加值,进而提升贫困人口的收入水平。另一方面,贫困地区及其周边地区在采矿业、建筑业、制造业等工业发展过程中,以“增效、降耗、节能、减污”为目标,从源头上控制资源消耗量大、环境污染重的工艺、技术、设备的使用,坚决淘汰落后产能和无效产能,并将清洁工艺作为工业生产的中心环节在生产中推行,提高资源利用率,使得生产过程中的污染物达标排放。同时,加强对废水、废气、废物的处理与循环利用,使之变废为宝。此外,鼓励、支持与引导这些行业广泛吸纳贫困人口就业。

三是贫困地区积极发展生态服务业减贫。以生态农业、生态农产品加工业为依托,重点发展集绿色采购、绿色运输、绿色营销等于一体的贫困人口参与度高的生态服务业。另外,注重生态农产品正向供应链的运输、包装、流通等过程的绿色化和逆向回收链资源的回收、再利用和废物无害化处理,使之形成“资源-产品-再生资源”的闭合、绿色物流模式,提高资源利用率,降低对生态环境的污染。

四是贫困地区积极发展生态旅游业减贫。生态旅游指以良好的生态环境、独特的人文生态系统为主要景观的旅游。贫困地区发展生态旅游,不仅可以有效解决贫困人口就业问题,促进他们增收,还有利于加强对自然、人文生态的保护,使贫困地区走上经济与生态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是发展生态产业减贫的重要形态。具体而言,贫困地区要立足当地生态资源禀赋优势,因地制宜地推出贫困人口参与率高且具有比较优势的生态旅游产品和服务(如森林旅游、特色民族文化旅游、红色文化旅游、休闲农业等)以吸引市场需求,增加贫困人口收入。以湖南通道侗族自治县发展皇都侗文化生态旅游助力脱贫攻坚为例,湖南通道侗族自治县位于武陵山特困山区,是国家级贫困县。该县坪坦乡皇都侗文化村为纯侗族聚居地,拥有完整侗寨群落、独特的民俗文化和优美的自然生态,具有良好的发展文化生态旅游产业基础。皇都侗文化村依托文化生态优势,致力打造侗族风情世界旅游目的地,将脱贫攻坚与旅游开发同规划、同部署、同推进,围绕“建一处景点、引一批企业、活一方经济、富一方群众”的思路,坚持旅游引领、项目带动,迈出了旅游与扶贫融合发展、创业富民与就业富民共生共赢的产业扶贫新路子。2015年皇都侗文化村共接待游客76.2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 3.73亿元。全村共有672名村民通过旅游实现脱贫,人均收入达到8870元(刘绵松等,2016)

除此之外,对于生活在生态脆弱区、国家禁止或限制开发区的部分贫困人口,可通过易地搬迁至生存条件良好、产业生产资源较为丰富的迁入地,从事农业、工业与服务业等生产来增加收入。甚至,有些有能力的贫困人口在迁入地政府、企业等社会主体的帮扶下,可通过自主创业增加收入,实现脱贫。

2.3 推行生态消费减贫

从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生态服务业中直接获取的生态实物产品和洁净的空气、天然的氧环境、充裕的碳储存等生态服务构成了贫困地区生态消费市场。生态消费是生态减贫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只有通过消费,贫困地区生态产品与服务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才能最终实现。它体现了生态减贫从维护生态健康减贫、发展生态产业减贫到消费生态产品与服务的逐次升级转变,是生态减贫的高级形态。

贫困地区推行生态消费包括生态实物产品消费和生态服务消费两部分。生态实物产品消费又可细分为两类:一类是贫困人口在生态环境可承载能力范围之内,直接消费从自然资源中获取的薪柴、木材等实物产品和从生态产业中获取的自给自足的生态产品;另一类是贫困人口在从事生态产业的过程中,向消费市场提供富余的生态产品,藉此增加收入,这也是贫困地区发展生态产业的根本出发点。

生态服务消费指人们对生态环境提供的服务的消费、使用和占用,体现了生态环境的服务价值。在一定的地域空间内,人们总是与一定的生态环境和其所提供的服务紧密相连。但是,不同的地域空间所拥有的生态环境不一样,而不同的生态环境提供不同的生态服务,这就意味着人们对生态服务的获取与消费存在差异,正是这种差异促使生态服务消费市场的产生与发展。贫困地区推行生态服务消费实现减贫,一方面要利用洁净的水资源、充足的空气负离子资源、宁静的环境等优势生态资源,推行生态旅游服务消费;另一方面要积极在碳交易、水权交易、排污权交易等市场上交易所拥有的多余的碳排放权指标、水权指标、排污权指标,让相应消费地区或单位为之支付费用。

3 生态减贫“隧道效应”的主要模式

中国大部分贫困地区位于生态脆弱区和重点生态功能区,小部分贫困地区分布在生态资源富足区。不同区域拥有的生态资源不一致,贫困人口致贫因素和贫困程度也不一致,为了让他们都实现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要选择合适的生态减贫模式。

3.1 易地搬迁生态减贫模式

中国生态脆弱区一部分位于干旱、地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频发地带,恶劣的自然环境严重地限制了多种农作物的生长,使得农业产出率低,且频发易发的自然灾害对农民的农业生产活动、农业基础设施,甚至生命财产安全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性影响,使得贫困人口脱贫难度加大。中国还有部分生态脆弱区位于高山、丘陵等地带,耕地数量少,水资源匮乏,资源承载力严重不足,不适宜规模化、集约化经营,且公共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建设成本高,致使贫困人口生活、生产极为困难。中国重点生态功能区的典型特征是:承担着保护国家生态屏障的重要责任,丧失了一定的发展机会;耕地、牧地等被限制开发,制约着农牧民增产增收;受污水、废气、固体废弃物等排污指标的限制,工业、农产品加工业未能得到充分发展。因此,对位于生态脆弱区和重点生态功能区的贫困人口,为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贫困问题且不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较为合理的方式是通过易地搬迁实施生态减贫(闫喜凤,2015)。其基本原则是群众自愿,应搬尽搬。基本思路是贫困人口迁出地做好易地搬迁的前期宣传与引导工作,并在贫困人口迁出后,及时对迁出地进行土地整治与生态修复;贫困人口迁入地统筹安排好贫困人口迁出后的住房、生活基础设施、基本公共服务、后续脱贫产业发展等各类事宜,由此实现贫困人口挪穷窝、换穷业、拔穷根,产生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

3.2 就地发展生态减贫模式

就地发展生态减贫模式指贫困地区立足生态资源发展生态产业,或依托生态工程发展生态产业实现脱贫发展。这种模式较适合于居于生态资源富足区的贫困人口和因民族文化、语言障碍等原因而不愿易地搬迁的居于生态脆弱区、重点生态功能区的少部分贫困人口。

对位于生态资源富足区的贫困人口,要结合地区生态资源特点,遵循“宜生态农业则生态农业、宜生态林业则生态林业、宜生态牧业则生态牧业、宜生态旅游业则生态旅游业”的生态产业精准选择思路,发展适合自身需求的生态产业。坚持市场导向原则,以成本-收益分析作为生态产业进入或退出市场的根本准则,着重发展具有市场需求的生态产业。进一步地,积极拓展生态产业链,发展生态农产品加工业和服务业,提升产品经济附加值。另外,还要积极打造特色生态产品品牌,特别是原产地认证、生态产品认证、生态产品质量安全体系,在消费市场形成品牌效应,拓展生态产品的市场范围,使得贫困人口收入持续增长。

对位于生态脆弱区、重点生态功能区的少部分不愿易地搬迁的贫困人口,可通过生态工程与生态产业耦合的方式实施生态减贫。耦合是一个物理词汇,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孤立物体通过各种相互作用而彼此影响的现象。生态工程和生态产业正是这样两个相互独立又互相影响的概念,促进二者耦合,既能充分发挥生态工程的生态效益,又能有效发挥生态产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应,进而实现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结合国家森林公园、国家湿地公园、世界文化自然遗产等重点生态功能区修复与保护工程,着重发展森林旅游、特色文化旅游、公园旅游等生态旅游业。结合退耕还林工程,发展兼具生态、经济效益的林产业,包括特色林果、木本油料、花卉种植等,同时依托这些生态林产品,打造一批生态林业基地。在此基础上,依据生态系统可承载能力,有序发展林果产品加工、油料加工、竹藤编织等加工业,延长产业链,提升生态林产品的经济价值。结合退人还湖工程,加强池塘、湖泊标准化改造,积极推进种植业、养殖业融合,大力发展废物排放少、经济效益好的生态型养殖业。结合退牧还草工程、撂荒土地治理工程等其他生态工程发展相应的生态产业。此外,贫困人口还可参与重点生态功能区的生态修复与保护工程、生态脆弱区的生态建设工程,藉此就业。以贵州省毕节市织金县为例,织金县从本地独具特色的绿色生态优势出发,着眼于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积极培育绿色种植、生态养殖、乡村旅游等绿色生态产业,不仅支撑了经济发展,还促进了生态文明建设。以乡村旅游为例,全县有20余个村寨主攻发展乡村旅游,乡村旅游经营户共计135家,仅2016年乡村旅游接待就实现收入6850万元,就业人数达4980人,带动11300人脱贫(张云航,2017)。

3.3 区域联动生态减贫模式

联动指相互关联的两种或多种事物,一方变化或运动时要求其他方也随之变化或运动,强调多方参与,凝聚互动合力,增进利益共赢。在精准扶贫脱贫攻坚阶段,中国 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中有多达 11个是跨省份的,具体为六盘山片区、秦巴山片区、武陵山片区、乌蒙山片区、滇桂黔石漠化片区、大兴安岭南麓片区、燕山-太行山片区、吕梁山片区、大别山片区、罗霄山片区和四省藏区(范小建,2012)。为了产生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需要构建片区内的跨省联动模式,使各相关省份以片区为核心,形成一个有机联系、紧密协作的整体。第一,各相关省份以片区生态保护、脱贫发展为核心,实现交通、电信、网络等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促进与生态减贫相关的人力资本、技术、信息等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第二,构建生态产业的跨省分工协作体系,让片区内各相关省份的贫困人口都能融入到生态产业的发展过程中,并从中受益。第三,鼓励、支持与引导片区内易地搬迁贫困人口跨省流动与输出劳务。第四,充分借鉴、学习片区内各相关省份生态减贫的先进制度与经验,如治理污水废气、处理固体废弃物、发展生态产业等。以六盘山片区为例,六盘山片区跨越陕西、甘肃、宁夏、青海4个省级行政区,共61个县,其中甘肃40个县区,陕西、青海、宁夏各7个县区,既是革命老区,又是少数民族集聚区,还是生态脆弱区,贫困面广,贫困程度深。为了有效脱贫,四省区纷纷采取了积极的行动,通力合作,形成了区域联动生态减贫的良好局面。2012—2015年,六盘山片区农村贫困人口累计减少362万人,农村贫困发生率下降18.8个百分点。同时,脆弱的生态环境也得到了较大的改善(国家统计局住户调查办公室,2016)。

4 生态减贫“隧道效应”的保障措施

精准扶贫脱贫攻坚阶段,中国贫困地区既不能沿着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所示的轨迹发展,也不能陷入贫困陷阱,而要在保护好生态环境的同时夯实贫困地区经济基础,促使贫困人口脱贫发展,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产生生态减贫的“隧道效应”。这除了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选择合适的生态减贫模式外,还要依据贫困地区、贫困人口的实情和生态减贫的特点,提供相应的资金、技术及制度支撑。

4.1 强化生态减贫的资金支持

贫困地区实施生态减贫,不管是就地发展生态产业模式,还是易地搬迁模式,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强化生态减贫的资金支持,关键在于强化财政、金融对生态减贫的支持。

强化财政对生态减贫的支持。每年安排相应的生态减贫资金专项支出,列入经常性项目预算,并依据财政收入增长幅度保持一定的增长比例(戴旭宏,2012)。加大财政专项扶贫资金用于贫困地区发展生态农业、林业经济、生态旅游业等生态产业的比重,会同农业部、林业部、旅游局等相关部门,科学规划,合理布局,提高用于发展生态产业的财政专项扶贫资金的投入-产出比。

强化金融对生态减贫的支持。贫困地区就地发展生态产业除了需要购买较为先进的生产设备外,还要加强交通、电信等基础设施建设,拓展生态产品的销售渠道和为广大消费者来贫困地区进行生态服务消费提供便利,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但是,与发达地区相比,贫困地区金融市场发展还非常不健全。资金需求与供给的严重不匹配,直接限制了贫困地区生态产业的发展。积极对接贫困地区贫困人口、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等从事生态产业的经济体的金融需求,并不断创新符合他们需求的金融产品与服务。加大对在贫困地区发展生态产业、吸纳贫困人口就业的生态农产品加工业、农村电商等经济体的金融支持力度,如利率优惠、贷款贴息等。鉴于从事生态产业具有投资周期长、见效慢等经营风险,要支持与引导各类保险机构在贫困地区开展生态产品与服务保险、价格保险等项目,为贫困人口增产增收提供相应保障。

另外,整合贫困地区社会保障资金、劳动力培训资金等各类涉农资金,统筹管理、合理配置,使它们更多地投入到生态减贫中。用于贫困人口从生态脆弱区、重点生态功能区易地搬迁的财政、信贷及其他资金,要在生活安置与发展生产之间合理配置,更加注重贫困人口搬迁后的生产资金需求,避免这部分人口搬迁后陷入贫困陷阱。

4.2 加大生态减贫的科技投入

加大生态减贫的科技投入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提升生态产业的科技含量。生态产业区别于传统产业的显著特征之一是它具有一定的科技含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有效防止贫困地区落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发展轨迹。因此,提升生态产业的科技含量,要围绕生态牧业、生态养殖业等生态农业,继续推广资源循环利用技术、产业内部融合技术的运用,提高资源利用率;要适时淘汰生态工业、生态服务业中的落后技术,积极引进相应的适用先进技术,促使贫困地区生态产业向“微笑曲线”的中高端发展,提升生态产品与服务的经济附加值。此外,还要及时收集生态产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关键技术难题,反馈至高校及科研院所,集中优势科研力量进行技术攻关。

加大生态减贫的科技投入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加大对贫困人口的技能培训。贫困人口收入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产业生产技能不足。鼓励与支持科技工作者积极参与贫困地区生态减贫工作,建立一批科技服务型专家队伍和生态减贫技术咨询与服务机构,针对贫困人口的需求,进行手把手、面对面的生态产业生产技能服务,确保技术精准到户、精确到人。贫困地区各类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在帮扶贫困人口脱贫发展的过程中,要以贫困人口可接受为前提,加强适用生态产业生产技术的推广与运用。对于易地搬迁实施生态减贫的贫困人口,贫困人口迁入地政府及相关用人单位要及时对贫困人口进行产业生产技能培训,使得他们搬迁后切实掌握一定的产业生产技能,能自行从事生产或通过就业、输出劳务等实现脱贫。此外,高等教育、中等职业教育要面向贫困地区适当扩大招生,并减免一定额度的学费,为贫困地区培养中高级人才,为生态减贫培养“后备军”。

4.3 完善生态减贫的制度保障

生态减贫的最终目的是要实现“隧道效应”,在生态环境可承载能力之内促进贫困地区发展和贫困人口脱贫致富,使他们走上可持续的发展道路。合理的制度设计是实现此目的的关键环节。

一方面,完善贫困地区的产业准入负面清单制度。负面清单制度以清单形式明确列出贫困地区限制和禁止投资经营的产业,而清单之外的产业则可依据相关法律或规定进入。以环境质量底线、资源利用上线和生态保护红线为准则,科学制定贫困地区的产业准入负面清单制度,严格产业准入,防止污染向贫困地区转移。然后,贫困地区将生态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依据本地生态资源状况,因地制宜地发展不在负面清单之列的生态农业、生态农产品加工业、生态旅游业等产业。同时,加强源头预防与保护,积极应用清洁工艺与技术,防止这些产业在发展过程中污染环境,破坏贫困地区生态。产后加强对废物的处理与循环利用,实现污染物达标排放。

另一方面,完善生态补偿制度。生态补偿制度以生态保护成本、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和发展机会成本为基础,采取市场和政府调控手段,调节生态保护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利益关系。完善生态补偿制度,是解决贫困人口因保护生态而收入低下的问题的重要途径,是促进经济与生态协调发展的重要方式。完善转移支付补助制度,对位于重点生态功能区的贫困市县,逐步提高转移支付水平。根据贫困地区重点生态工程,完善森林补偿标准动态调整制度、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制度、湿地生态效益补偿制度、水土保持生态效益补偿制度、耕地保护补偿制度等,让贫困人口从中受益。结合贫困地区实情,健全以地方补偿为主、中央财政给予必要支持的横向生态保护补偿制度。长江、黄河、珠江等重要流域上游地带贫困地区较为集中,积极开展横向生态保护补偿试点,鼓励与引导流域下游与上游、受益地区与保护生态地区通过科技支撑、对口帮扶、资金补偿等多种方式建立横向补偿关系。探索建立市场化补偿制度,贫困地区通过市场交易的方式向需要碳排放权指标、排污权指标、水权指标的地区出售这些指标,进而实现贫困地区生态资源的价值补偿。完善生态公益岗位制度,贫困地区以生态保护与建设工程为契机,使当地有劳动能力的部分贫困人口转为生态管护人员,进而实现就业。

5 结论

(1)生态减贫“隧道效应”是在贫困地区生态环境可承载力的临界范围内实现贫困人口脱贫与生态保护的双赢,而不是陷入贫困陷阱或落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发展轨迹,体现了经济效应、社会效应和生态效应的有机统一,主要内容有维护生态健康减贫、发展生态产业减贫和推行生态消费减贫。

(2)贫困地区分布广泛,致贫原因复杂,贫困程度不一,自然生态资源禀赋也各不相同,要想取得良好的生态减贫“隧道效应”,就必须因地制宜,采取合适的生态减贫模式,如易地搬迁生态减贫模式、就地发展生态减贫模式以及区域联动生态减贫模式。

(3)生态减贫“隧道效应”除了要有合适的减贫模式外,还要有多种保障措施:一是强化生态减贫财政、金融等各方面的资金支持,确保财力充足;二是重点提升生态产业的科技含量,并加强对贫困人口发展生态产业的技能培训;三是完善生态减贫的制度保障,既要执行产业准入的负面清单制度,发展合适的生态产业,又要完善生态补偿制度,让贫困地区、贫困人口从生态保护中切实获得利益,增加收入,实现脱贫。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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