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美国有两份文件是必备的:护照和填妥的报关表。此外,非公民或永久居民需要填妥的出入境卡,部分国家和部分访问目的需要有效签证,学生及家属(F签证)需要I-20表(由就读学校国际中心出具),访问学者及家属(J签证)需要DS-2019表(由访问学校國际中心出具)。我持的是J1签证,因此在排队通关时事先准备好翻到签证页的护照、DS-2019表、蓝白双卡,轮到我时一起交给移民官。对方把蓝卡还给我,然后仔细查看其余文件,问:“Whats your research project?(你的研究项目是什么?)” 我曾经随团在东南亚旅游过,通关过程都是交文件,对方查验,敲章,放行,所以想当然地以为这次也是这样,却没想到还要回答问题。我赶快把应付签证官的那套用上:“Hannah Arendts the banality of evil.(汉娜·阿伦特的《平庸的邪恶》。)”要知道签证官手上有研究计划可以参考,而移民官手上只有一堆通关文件,自然被我说得一头雾水,直接问:“Whats that?(那是什么?)”我赶快接话:“It belongs to political theory.(它属于政治理论。)”移民官点点头,一通敲章,撕去白卡上半截,把下半截钉在护照上,和DS-2019表一起还给我。通过。
过了由国土安全部负责的查人这一关,我到转盘处,拿了自己的托运行李继续往前走。接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关,查物。无论是否要转机,是否联程票,所有人都要提取自己的行李。我把蓝卡递进窗口,对方看一下,敲个章,收走蓝卡,放行。有少数倒霉的人被要求行李过X光机,还有更少数极端倒霉的人被要求开箱检查。我的飞友就是这更少数极端倒霉的人其中之一,害我等他老半天,控制区里又没有手机信号,急死人了,就差没找机场工作人员广播寻人。更好玩的是我的朋友D夫妇,他们有一次试图把飞机餐里的苹果带过关,结果引起海关官员极度紧张,反复检验,生怕苹果里有什么外来物种或传染病病源。D夫妇实在等不下去,干脆放弃那个苹果,才迅速脱身。
查完人,查完物,这算是正式踏上美国国土了。
接机志愿者很快就开着他的车出现了。这种车型美国叫mini van,有点像国内的面包车,但是座位调节灵活度很大,单个座位既可以前后左右挪动,也可以隐藏到地板下面,客车变货车。这辆车一共接了三个人,所以后排车厢只留了两个座位,尽管飞友们都是大箱小包的,空间也绰绰有余。我坐在前排,看着车在空旷的高速路上行驶着,两边尽是一片乡村景象。没过多久,我们就到达了安娜堡。
接机志愿者帮我把大箱子提到三楼,就走了。房东带着我前后看了房间状况,拿出打印好的租房合同让我签。合同是用中文写的,写明租期、租金、押金、租赁双方等等信息,我看过没问题,就签了名,填上护照号,而房东的ID用的是驾照。我早就知道美国没有官方语言,这就意味着在美国你可以用任何语言文字,不过为了方便交流,人们最常用的语言还是英语。同样的,美国承认任何文字写成的签名,甚至画图都可以,我和房东在租房合同上就都是用中文签的名,毕竟大家都是在中国出生成长的嘛。
完成房间的交接后,房东开车带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告诉我附近的超市怎么走,就赶回她的实验室去了。确认房东已经离开,我赶快挂上安全链,这样坏人就进不来了。然而我马上就意识到,现在不是躲在房里图安全的时候,因为祭五脏庙的祭品存货量为零,必须在飞机餐消耗完五脏神发怒之前采购一批囤积好。
我按照刚才房东的指示,走到White街,一直向前,路上没有红绿灯,也没什么人和车,走啊走啊,很快就没路可走了。路断了。怎么办?我努力回忆刚才房东的开车路线,她说White街是单行道,所以多开了一个路口,再往前一条和White街平行的什么路。我果断转身,走过一个路口,来到State街——和地图上画的一样,就是那条和White街平行的路。没走几步,前面是一条高架路形成的桥洞。我记得那个桥洞,房东刚才开车带我走过。小兴奋一下,继续向前。又过了两个路口,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有一幢占地面积极广的平房,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门前还带一片停车场。那一定就是超市了!
我在超市随便买了点油盐肉菜,外加一条大面包。其实我是更想买点米的,但是一下子没找到。也幸亏没找到,否则接下来扛着袋米迷路会要了我老命的。事实上,那一桶油已经把我累得够呛。是的,回去的时候我又迷路了。
我提着几袋东西走出超市,立刻就呆住了。这……该往哪个方向走?我在地图上找到这家超市的位置。可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这里的路牌根本就不标方向。这时正值暑假,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了。我看看时间,看看太阳,努力回忆网上野外生存教程里讲的确定方向的方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没办法了,凭着模糊的记忆,挑了个好像正确的方向。我还真的是蒙对了,前面的景象在房东的车上看到过。我快步走过去,但是很快又傻了。这人行道竟然断了。那条路上的车又多又快,也没有红绿灯,隔离墩倒是有一排。没办法了,只好原路返回,再换条路走。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找到方向了。根据地图的指示,我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终于回到了White街。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应该在哪里转弯呢?这次地图也不能回答我了,因为住所在中校区以南、南校区以东的位置,没画在地图上,我只是自己标出相对位置,却没有各条路之间的关系和路名等细节。经过一番折腾,我终于找到了住所。这时候,手里提着的几个袋子已经变得奇重无比。
我把买来的食品放进冰箱后,接着整理房间,开箱,铺床,寻找和摆放生活用品,一阵忙碌。终于弄完后,我坐到电脑前想看集片子休息休息,困意却阵阵袭来。此时已经6点多了,距我从上海家里的床上起来已超过24小时。
这24小时里,前4小时不是在前往浦东机场的路上,就是在浦东机场办手续、等待登机;中间14小时是在飞机上度过的,或者阅读,或者眺望窗外,或者并不安稳地假寐片刻;最后6小时,我的身体随着上海一同进入深夜,而我却忙于通关、租房、采购、迷路、整理。终于在上海迎来次日黎明的时候,我撑到了极限,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依旧大亮,阳光斜斜地照在隔壁的红砖房墙上,呈现漂亮的橘红色。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桌上的闹钟,8点40分。赶快,简单弄点晚饭吃,洗碗,稍事休息,洗澡,然后和家里的父母、丈夫视频一下,就正式睡觉了。此后连续多日,我每天下午6点准时犯困,在椅子上睡到8点半至9点之间醒来,像上了发条一样。
几天后,丈夫也来到安娜堡。次日下午,我们约了给丈夫接机的小×一起去购物,然后在隔壁城市伊普西兰蒂的中餐馆吃饭。点完菜,我又开始犯困了,一看时间,果然是6点。菜很快上来了,我们边吃边聊,也就顾不上什么犯困不犯困了。自此以后,我竟然就这样调整好了时差。丈夫的飞机是晚上到达的。他一路上坚持着没合眼,在安娜堡一切安顿好后已是深夜,就这么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一下子就倒好了时差。
我对时差是非常敏感的,且不说中国和美东之间这12或13小时的时差,哪怕美东和美西之间的3小时,甚至夏令时开始与结束之间的1小时,都能精确无误地感受到。当我发现这个问题后,开始留意起各种倒时差秘诀,例如渐进法、饥饿法、药物法等。
渐进法是我最常用的方法。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常常是晚睡晚起,到了出发前几天更是有意识地拖延睡觉时间,临走前夜总是要弄到三四点才睡,才睡两三个小时就要起床赶飞机,等到上了飞机后自然是疲惫不堪,应该倒头就睡。只是我有一个爱朝窗外拍照的坏毛病,一路上兴奋不已,不到外面全黑不罢休,睡醒后又掰着手指盼天亮。飞机起飞时是出发地的上午,对于目的地来说却已经是深夜了。所以,上了飞机,倒头就睡,不管经济舱的座位有多不舒服,也要坚持睡觉,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就是睡觉,不做其他多余的事。就这样一直睡,睡到目的地时间早上,就可以了,如果看中什么免税商品,大可以在这时候把空姐叫过来。下了飞机,到了下午时分,尽管出发地已是深夜,由于前几天的准备,身体仍然处于兴奋状态,再加上在飞机上狠狠地睡了一把,完全可以坚持到晚饭后再睡。
有一次回国,我的邻座是个富翁。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坐经济舱,又挤又睡不好,他说是为了让自己累一点,尽快倒时差。照他这种说法,在前面有钱人的机舱里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反而不利于倒时差?不能理解。
我在网上还发现一种饥饿倒时差大法。原理不解释了,我也不懂,反正就是连续饿16个小时以上,然后在吃下第一口食物的时候,你的身体会自动调整到早上。是不是很神奇?不过作为一个胃功能有点弱的人,我还是不要尝试比较好。此外网上还流传着一种靠吃药倒时差的方法,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不敢轻易尝试。
在完成倒时差的艰巨任务后,安娜堡夏季的日落时间让我深深体会到什么是高纬度地区的夏季。安娜堡北纬42°16′53″,西经83°44′54″,处于美国北部临近加拿大的地区,又位于美东时区的西端,夏至安娜堡日落时间迟至晚上9点一刻,据说晚上10点多天还是亮的。有一次我和丈夫逛书店,逛着逛着书店老板过来请我们出去,说是要打烊了。天仍然大亮。一看时间,晚上8点半,这才发现肚子早咕咕叫了。有孩子的朋友说,夏季是他们最头痛的季节,因为孩子们总是以太阳还在为理由不肯乖乖睡觉。
冬季对于上班族和上早课的学生来说是另一个痛苦的季节。开车去办公室的时候,8点坐进教室的时候,天都没亮开,更别提什么日出了。波士顿纬度和安娜堡相仿,但在更东的地方,日出时间固然是早了许多,但日落也更早。冬至前后那几天,下午4点刚过,太阳就早早地下班回家去了。
伊普西兰蒂的那家Meijer我总共去过两次,一次是回国前去那里添置行李箱,一次是刚到安娜堡的时候陪到安娜堡旅游的丈夫的同事JI哥买毛毯、拖鞋等生活用品。买完这些生活用品后,差不多就是晚饭时间了,我、丈夫、JI哥、小×,我们四个随便找了家附近的中餐馆吃饭。
我们选中这家店,纯粹是因为小×的GPS说这家店是距伊普西兰蒂的Meijer最近的中餐馆,对那里其实一无所知。由于涉及到小费,餐馆里每桌的服务员都是固定的。小费通常是餐费的15%左右,这对服务生来说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甚至有些打黑工的服务生不领工资,靠小费就能维持日常开销。由于这个原因,服务生总是竭尽所能满足客户所需,态度极好,生怕让客户不满意了,削减小费。负责我们桌的是个有着亚洲面孔的小姑娘,说着一口不很流利的带有不知道哪里口音的中文,看样子她至少从幼年时期起就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我们让小姑娘推荐点他们的特色菜,结果我们在她的推荐下点了极其普通的春卷和生煎作为点心。后来我们一致认为,这个小姑娘可能误以为这些寻常的中国点心是他们店里的特色菜。
虽然早就听说过美国人嗜甜,却没想到我们刚到美国没几天就亲身体验了一把美式甜。JI哥点的套餐名叫“左宗棠鸡”,实在是甜死人不偿命,让人难以下咽。最后这份套餐的命运是打包然后进垃圾桶,要知道JI哥是个嗜鸡如命的人,每餐必有鸡,有鸡必吃光。后来我和丈夫又在不同城市不同中餐馆的点菜单上看到“左宗棠鸡”、“左将军鸡”、General Tsos Chicken,得知这是美式中餐的代表作,以至于如今这道菜成了我们四人间暗号式的笑话。
说到美式甜,真正的诱人之处是各种饭后甜点。大烤箱是美国的厨房标配,家家必备,美国人做菜主要用的就是烤箱。除了正菜,美国家庭还用同一个烤箱烘烤甜点,甚至留美的中国学生也纷纷效仿,尝试着用烤箱自己做甜点。超市里也有甜点成品出售,但性价比更高的则是配好了的配料,买回去只要加上鸡蛋、食用油等液态配料,搅匀了放进烤箱即可,省却了查食谱、配食材的麻烦。
和中国人做菜凭感觉不同,美国人做菜完全依赖食谱。按照食谱的说明,用到处有售的标准化杯勺量好食材和调味料,或搅拌或排列放入烤盘,再覆上錫箔,然后进烤箱烘烤。国内经常有人笑德国人做菜用天平称份量,其实美国家庭必备的那两套杯勺同样如此,只不过稍事简化程序,去掉刻度,改为套在一起的1杯、1/2杯、1/4杯等,或串在一起的1勺、1/2勺、1/4勺等。相对于烤箱,美国人用炉灶就没那么频繁,不过偶尔也会用来做融化黄油、烧熟肉糜之类的步骤。顺便说一句,美国人很少用炉灶烧开水——事实上他们不喝开水。美国的炉灶有烧电和烧气两种,气是天然气,烧电的则是利用一圈圈的电阻发热,也有少数家庭使用易擦洗的电磁炉灶。炉灶设置在烤箱上方,和烤箱一体成型,所以美国人称之为炉顶,有左右内外4个等大或大小不一的炉位。
由于美国人不常用炉灶,他们的油烟机也不如国内的油烟机那么猛。刚到安娜堡的时候,每次炒菜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油烟机明明开了,却还是一屋子的油烟味。后来经小×提点才知道,原来公寓里装的美式油烟机主要用途是抽水蒸汽,油烟下面进,上面出,全排在室内了。我的白人朋友S夫妇就向与他们同住的房客订下了规矩:不准炒菜。后来我又租住过一些个人所有的房子,房东就用了中式的强力油烟机,烧起菜来特别爽。
在美国生活久了,中国留学生们纷纷摇身一变,成了大厨。自己做菜比在国内省事,鱼肉都是已经处理好的,只要稍微洗一下就能下锅,蔬菜也不用考虑食品安全问题,不用反復浸泡,只要稍微洗洗就能烧。更有甚者,我亲眼看到我的朋友B.F.太太把超市买来的袋装蔬菜开袋后直接倒碗里,配上水果和坚果,淋上酱料、沙拉就完成了。当然了,自己下厨有着无与伦比的价格优势。每周超市买菜一次20刀(美元),来回交通费用4刀,这已经是满打满算大城市奢侈生活,更何况农产品免税,也就是说菜标价多少钱就付多少钱,不用再额外交消费税。至于烧菜用掉的电或气,这个真不知道,只知道每个月全部电气费用在30至50刀不等,冬季开暖气的时候高于不开暖气的其他季节。这样算下来,自己炒饭,一周的开销只能吃4到6次快餐,或者下1到2次馆子。
快餐和其他餐馆的区别在于没人给你端盘子,吃完也要自己把盘子拿到指定地点回收,虽然没有了上帝般高高在上的享受,却省了小费。尽管中国人最熟悉的美式快餐是肯德基,然而肯德基在美国并不流行,除了它的家乡肯塔基州之外,一座城市能找到一家肯德基就不错了。真正霸占美国快餐市场的是麦当劳,简直是遍地开花,到处都有。在中国并不便宜的必胜客,在美国就是一家普通的连锁快餐,价格和麦当劳不相上下,当然选择也没有在中国那么丰富。同样地,麦当劳出售的食物和中国的也不尽相同。还记得我第一次去麦当劳,服务生报出一长串酱料名字让我选择,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在国内我只知道有番茄酱,幸亏小×出面翻译,我才随便选了个甜芥末酱。没想到这个甜芥末酱就此成了我的最爱。另外, Subway、Panera Bread、Taco Bell等都是非常受欢迎的连锁快餐店。曾竞选总统失败的罗姆尼旗下就有Burger King、Dominos Pizza、Dunkin Donuts这些品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有家名叫Panda的连锁快餐店,卖的是美式中餐,甚至还提供筷子。最让中国人感到惊讶的是,多数快餐店门店出售饮料的方式,是根据客户的点餐递上相应的杯子,由客户自己去一边装灌,随意续杯。这完全就是靠自觉了。
资料写作者:子扉我,现居上海。以上资料由写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