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岁月

本刊编辑部

每次开选题会，大家为选题争论不已或者静默不语的时候，用来一统江湖或带动气氛的话题永远有一个：美食。

那什么是美食呢？想来想去，答案应该不是唯一，我们的回答是：美食，不仅仅是桌面上诱人的美味食物及品尝美味时味蕾所带来的味觉享受，更让人迷恋的是它代表的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精神状态！这样的态度或状态不一定能被人显性地体会到，但无疑它确实是存在于美食爱好者内心深处，且支撑着广大美食爱好者对美食持久的追求！

所以，一款美食打动你的也许是它精美的外形，也许是它香甜的美味，但最让人深埋于记忆的永远是它背后令你动容的故事。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一说到美食，从大学食堂各色窗口到家乡特色小吃，从东北饺子的秘方到重庆火锅为什么那么好吃，直说得群情激昂，口水四溅。于是，我们就决定，要认真而全面地做一个关于美食的话题。

怎么做呢？上升到理论层面来说，按人们对美食的态度将人群分成四种：饕餮、吃货、美食爱好者和美食家。饕餮就是那种没有任何底线，见什么吃什么的人。吃货是那种好吃就行自己永远不会深入探索做法的人。美食爱好者就不一样啦，他们有着更开放的心胸，喜欢接受不同的口味，更喜欢自己动手做食物，甚至干脆自己动手种食材。而美食家们呢，他们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潇洒，因为他们主要负责说出食物的味道，为了保持味蕾敏锐，平时吃得很少，而且经常为了区分某些味道的细微差别而费心劳神。

美食爱好者是世界美食文化的重要支撑人群，这个人群的数量亟待增加，也期待更多的吃货们能加入到美食爱好者的行列中来。

我们谈吃，要纯粹地谈，要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地谈，不能像时尚杂志那样搜罗了大批名人来炫美食之旅，关于食物本身，却除了一句“好吃！”再没别的了。只有自己动手学做菜，才会对食材、方法有别样体会，更何况，动手学做菜，并不仅仅是一个做菜的过程，跟谁学，学什么，怎么学，充满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出来的菜，碗底全是动人的故事。打动人心，要得就是这个。

对异地求学的学子来说，思乡之情最直白的表现形式，就是想念家乡菜的味道，而家乡菜，更多则来自家里的厨房。说到厨房，这是一个纯粹私人的领地，恰如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的厨房，大师傅永远只有一个。不管旁边负责切菜打荷的人下载了多么先进的做菜软件，若是对掌权者指指点点，永远会有被驱逐出厨房的危险。更有趣的是，有时候，你并不能学成一样菜，因为你和老爸老妈之间总有那么不能妥协的一两个步骤。所以，所谓天下找不出两盘味道一样的菜，和“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几乎成了真理。因为做菜的时间、地点、食材变化，心情不同，你吃到的味道永远是不一样的。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菜，那个人必然能感受到美味。不管你为的那个人，是你的同学、朋友、亲人、爱人、学生，还是匆匆过客。

看到这些，真实生动得让人有立刻下箸的冲动，又仿佛看到食材背后各个不同的人生态度。而这恰恰是我们关于食物，关于吃，关于艺术，关于人生，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意思：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就是好的。

春节将至，同学们也不妨一改往年坐享其成的习惯，动手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学做一道菜，听一个人生故事，不仅长手艺，也长见识哦。

白菜炖土豆

“不是这样的，都跟你说了要往里面加点水，让它炖一下的，你怎么还这样做，哎！”记得第一次妈妈教我做白菜炖土豆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我家在大西北，以前一到冬天，菜很少，除了白菜就是土豆，要吃整整三四个月。妈妈教我做的第一道菜就是白菜炖土豆。

这道菜其实很简单，妈妈做起来也很快，首先是把土豆和白菜洗干净，然后将它们改刀。这样第一步工序就好了，等到在锅里倒上油，加点葱和蒜，把切好的白菜和土豆放在锅里炒熟就好。妈妈做的时候一般炒两下就会在锅里倒点水，炖一下。这样，锅里的白菜和土豆都塌在锅里，不再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油滴也不会四处飞溅。菜熟之后，土豆就不再香脆，而是软软绵绵的，虽说口感软糯，但在我眼里，它们没有棱角，沒有脾气，蔫着脑袋，就像一个个挫败的士兵。

换我做的时候，我通常会省去加水这一步骤，整个做菜的过程，满耳都是噼里啪啦乱响，油花四溅，我得不停翻动锅里的菜，稍有疏忽菜就会糊。但这样做出来的菜是脆的，土豆还是有棱有角，坚挺笔直，像一个个斗志昂扬的将士。

每当我满头大汗不停翻动锅里的白菜和土豆时，妈妈就会走上来数落我：“不是这样的，都跟你说了要往里面加点水，让它炖一下的，你怎么还这样做，哎！”我通常都只是笑笑，然后点头认错，可是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一次炒土豆时，我不小心被溅出的油花烫伤了手，妈妈心疼地看着我手上的伤口对我说：“做菜就好比做人，不能太锋芒毕露，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土豆，一个个坚挺激昂，可是却要被人咬断筋骨，搓掉锐气。你呀，可不能这样，做人圆滑一点，低调一点，做事谨小慎微，才不会受伤后悔。”妈妈也一直践行着她的这套理论，从不张扬高调，遇事能忍就忍，宁愿吃亏也不愿和别人争执。

但对于我而言，这样的理论实在是接受不了。虽然每次妈妈教育我的时候，我都是点头称是，然而在生活中却从来没有落实过。我生性就活泼好动，爱表现自己，高调做事也一直是我的践行标准，当然，我更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虽然不至于锱铢必较，但是只要是我有理，就休想让我退让。

妈妈的话依然在耳边徘徊，但是我想，我应该还是不会在炒土豆的时候加水，我还是会弄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土豆像一个个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将士，然后让它们陪伴着我，走过我的青春年华。

（白 建）

大姨的炸酱面

我家众多的名菜中，大姨的炸酱面是一绝。炸酱面好吃，酱是关键。我家曾有亲戚因为大姨的酱，一顿饭吃了1斤多面条！我多次想跟大姨学艺，但每次机会都不是那么合适，因为——我和大姨经常吵架。

据我观察，我们上一辈一般家中子女多，一家有四五个孩子不足为奇。但这也造成了家中的老大往往有些霸道。起码在我家，我覺得大姨就是这样。赶上我这么个凡事喜形于色的性格，所以打小我就和大姨不对付。

这不，上个月我又跟她吵了一架。起因说起来都可笑，因为看不惯大姨挤兑跟我感情甚好的小姨，我便和小姨站在了同一阵营里对抗大姨。我和大姨却吵得面红耳赤。大姨气得撂下一句狠话：“我告诉你，以后别吃我做的饭！”

那次以后，我和大姨好多天都互不理睬，想学炸酱面自然也没戏了。吵架的n天后，一个周末的家庭聚餐日，我买了一打蛋挞带给姥姥吃。“这是小贝（我的小名）让我给你的”，好心的三姨为了打破僵局把一个蛋挞递给了大姨。我站在原地一时接不上话，气氛有点尴尬。大姨突然发话问：今儿你想吃什么？”“……要不您教我炸酱吧？”“成！走，跟我去超市买肉买黄酱去。” 谁成想，曾经惊涛骇浪般的不愉快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师傅，来一斤半梅花肉，不要太肥的。”

“炸酱面用的干黄酱天源牌的和六必居的都不错，一次一袋足够了。”

“把肉切成丁，葱姜切沫，记住葱要量大才香。把干黄酱加水调稀后先放在一边。然后咱们开始炒酱。把油锅烧到热热的，放入大量的油，先煸一下花椒，这样入味。花椒熟了以后把它们剔出去。”在大姨的指导下，我把刚刚稀释好的干黄酱倒入滚烫的油锅里，用铲子不停翻动。

“貌似铲子有点黏在锅底里，我铲不动啊？”“我来！使劲，看来刚刚锅没有烧到特别热啊，有点粘锅了。” 锅里的干黄酱开锅后，大姨把火拧小了。

“刚才不是放干黄酱了，怎么还放甜面酱？”

“用甜面酱代替糖，放一点味道更好。”

在我不停地铲动下，锅里的干黄酱逐渐变成了枣红色。这时候，大姨架起了另外一口锅，开始炒刚刚切好的肉丁。依次放入葱、姜、料酒和一点点盐。“省事的做法是把肉丁直接倒入酱锅里熬熟，但那样肉就柴了，不好吃。” 几分钟后，肉丁熟了，“肉变色基本就熟了，倒入酱锅里，再熬个3～5分钟即可。”

一直以为吃炸酱面是懒人的伙食，但这次学炸酱面我足足在厨房站了20多分钟。原来，一碗人人有口皆碑的炸酱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烹制出来的。站在大姨身边，听着她近乎啰嗦地一句句嘱咐做炸酱的技巧，我突然觉得当初那个跟她吵架的自己真欠抽啊！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还会再跟大姨起冲突，我们还会彼此互看不顺眼，但血浓于水，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事实无论何时都改变不了。

（陈 思）

我的厨师技校

去年夏天，考上研究生之后，工作的同学都去工作了，高帅富、白富美也都旅游去了，剩下没钱旅游的我只能在家里赋闲。这时候，老爸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喂不饱的男人，谁会跟你？”这句话真是醍醐灌顶。我家一向都是老爸做菜，我和老妈吃，因此男人做菜喂饱媳妇和娃在我们家人看来是正常不过的。就这样我也开始主动地为未来媳妇学习下厨房了。

但是真的很难，刚开始的时候切菜把手切破，倒油把油瓶打翻……这个过程算是真心领教到了中国菜的博大精深。西餐的菜谱都是放入黄油10克，中餐的全都是倒入花生油少许。这少许到底是多少？

为了快速提高自己的做饭能力，我给自己报了一个辅导班——厨师技校。刚开始报名的时候，人家看我22了，还不收我。管报名的大妈跟我说：“小伙子啊，你这岁数入这行太晚了，还是别学厨师了，去找个送快递的工作吧！”说得我泪如雨下。报名之后，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周围的同学都是十五六岁的。二十岁以上的就俩人，一个是我，本科毕业，业余玩票；一个是退伍军人，来进修技术，准备开饭店。这样，我就成了我们班学历最高的人，被戏称为“市长”，兵哥哥被称为“军长”。

头一两天光学切菜，找一些便宜的萝卜、黄瓜、土豆切，接着再让我们学习颠大勺。身为大哥的我，万事都是以身作则。颠大勺的时候都比别人多放两勺沙子。接着就是师傅开始教做菜了！学的菜里，我印象最深的是西红柿炒鸡蛋。因为我在家里都是先炒鸡蛋，然后把西红柿扔进去，但是厨师技校都是要求先炒鸡蛋，然后把鸡蛋盛出来，刷锅，再炒西红柿，等变色以后再把鸡蛋放进去。这让我感觉到做菜还真是得不怕麻烦，要想味道好，工序得讲究！在做菜的细节上，更是要求到位，西红柿洗完要去皮，切成片状而不是块状；油热的标准是油面稍微起波纹，不能太热……

两个月之后，除了煎炸烹煮的基本功之外，我共学了六百道家常菜。从厨师技校毕业之后，我在家里操办了一桌酒席，把爸爸妈妈、姥姥姥爷、叔叔阿姨都叫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所有人都夸我手巧，懂事，有本事。阿姨当场就表示，媳妇的事儿她包了。

此后，我经常在家收拾家务，给爸妈做饭。慢慢地这也让我懂得了生活的真谛，让我忘记了学做菜是为了讨老婆的初衷，真正爱上了中国菜。那代表着天方地圆的筷子、和和美美的锅都让我着迷。

（田玉彬）

腌一坛美味咸鸭蛋

在小镇上长大的我从小就认为：清粥咸鸭蛋是金不换的美食。咸鸭蛋那剔透的蛋白，流油的蛋黄，咸淡适宜的口感，再搭配白粥的绵软淡雅，简单的搭配却能吃出悠远绵长的回味。以前我只知道咸鸭蛋好吃，却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今年放假回家恰好见到妈妈腌鸭蛋，我便好奇地跟着她学了起来。

亲眼看见才知道，做咸鸭蛋不仅需要盐，还需要水、黄泥、刷子……整个厨房被装着各种材料的盆子堆得快走不了人。妈妈拿起一个大盆，把其中一个倒上水。我照葫芦画瓢，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刚买回来的鸭蛋一个一个放进去，泡着。乘着这个空，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桶泥。

对于泥土，妈妈总是很在行。“那时家里穷，女娃都留在家里干活，有时候种子下地之前翻地的活就全归我，一铲子一铲子地翻出了一年的好收成。”这腌咸鸭蛋的泥也颇有讲究：“泥土不能混进沙子，有沙子的泥土裹在鸭蛋上就不能均匀入味了。而且最好是颜色均匀的黄泥，黄泥粘稠性高，裹在蛋上不易脱落，用来腌鸭蛋最好不过了。”

说了会儿话，鸭蛋也在水里泡得差不多了。“来，洗鸭蛋。”我撸撸袖子，忙活起来。我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洗着，起码得洗两遍。洗完了还要把蛋晾一晾。我找了一个大的漏盆，把鸭蛋一个一个放进去，然后把漏盆放到阳台风干。

半小时后，鸭蛋差不多干了，妈妈端来一碗白酒，把一个鸭蛋放进酒碗里滚一圈，然后让我把鸭蛋放进小半碗粗盐里再滚一圈，再放进泥里让鸭蛋浑身裹满黄泥，最后把裹了一层又一层泥的鸭蛋小心地放进准备好的瓷坛子里，心想等个三五天就可以开坛煮鸭蛋吃了！没想到妈妈说：“咱们至少得腌上两个星期，鸭蛋才能入味，蛋黄才能出油。不过，煮熟后的咸鸭蛋可得赶紧吃，不然就容易发黑发臭，那就可惜啦。”看我忙得有模有样，妈妈忍不住帮我撸撸袖子：“其实呀，我挺羡慕你的。你妈我小时候没你过得好，啥都得自己动手。你说你羡慕我会做这么多吃的，其实都是逼出来的。”妈妈又羡慕又爱怜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我很小的时候你外婆就不在了。别人有妈在家烙饼、蒸馒头，我们只能干坐着等你外公回来带点干煎饼，泡泡就吃了，要是能有个咸鸭蛋，那简直就美极了。”

真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妈妈会是什么样子。从不知道一向沉静的妈妈做着咸鸭蛋能说出那么多的话，“后来日子好了，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咸鸭蛋。”

因为去外地上大学，我没有及时吃到自己亲手腌的鸭蛋，之后又总是很少回家，真的很想念妈妈腌的咸鸭蛋的味道。

（刘 乔）

妙不可言的干巴菌

那时正值七八月份的雨季时节，各种野生菌满街飘香。一觉睡到后半夜，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打在院子里的缅桂花叶上，滴滴答答地响。突然背脊一片狎凉，却是被子已叫人掀开，是母亲，她把衣裳递给我，让我和她去后山捡菌儿。她满心欢喜，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下过雨后菌儿长得最好了。”待我们一路小跑到山脚下，天空已经微微亮，清凉的风，岑寂的大山，此刻万物都在静默，唯有心跳在一点点加快。

我深呼一口气，握紧我的竹棍，凑了凑我背上的背篓，和母亲一头扎入这深山之中。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和一路的欣喜若狂，我开始幻想着采到各种各样的菌子，有最常见的鸡油菌，有藏在土堆里的青头菌，有青黑色的牛肝菌，棕黄色的扫把菌……我在山里穿梭着，母亲却基本上不做停留，径直往里走，貌似有什么坚定的目标。我拿着木棍跟在她后面，东瞧瞧西刨刨，真希望菌子能被我找到。突然，母亲放慢了脚步，停留在了一片马尾松林下，拿着木棍蹲在树下专心地刨起什么来。我赶紧凑上去想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黄褐色花朵状的菌子，它们不同于其他菌子，这种菌没有菌盖和菌褶，簇生如牛牙状，这便是我们云南特有的珍稀干巴菌了，这种菌子在其他省份及境外都无法生长，至今仍未实现人工养殖。它因老熟后有一般酷似腌牛肉干的浓郁香味而得名。原来母亲知道“菌子窝”，是直奔它而来的。

满载而归回到家，天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母亲便又开始忙活起来。想吃上鲜香美味的干巴菌，清理干巴菌尤显重要，因为长在大山里，菌子的肉里会混杂不少松毛和泥土，要用小刀把泥土削去，再用手把松毛除去，这个重任便落在我的身上。在把泥土和杂草去除干净后，我把它们撕成细小的丝状，最后又用清水淘了好几遍，看着淘出来的水渐渐由沙土混合的黄色变得清澈，我满意地点点头，把洗好的菌子拿上厨台。

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洗好了青辣椒，剥了两颗蒜，笨手笨脚地切起菜来，真羡慕母亲用刀游刃有余的样子。一切准备就绪后，就要开火了，金黄色的油把锅底铺满，烧到油香满溢时，将蒜片和青椒丝倒入混合翻炒，白色和绿色交相辉映，蒜香和椒香混杂入鼻……等到白蒜周边“镶上了金边”后便可倒入干巴菌了，经过几分钟的翻炒，厨房已再也装不下这香味，其味真是妙不可言。

别看这菜其貌不扬，干巴菌可是以香味醇厚、肉质脆嫩、嚼味无穷、食味异常鲜美而扬名海内外的。当我看到亲戚朋友风卷残云般把它消灭光后，尚且意犹未尽的感觉，那份喜悦不亚于我在学校里通过考试啊！

（宇 新）

我的潮汕牛肉丸

身为一个广东人，第一回认识北方同学的时候，扯开聊天话题的往往来自他们对我的兴趣，他们总会问起我两件事，一是“你能不能教我粤语啊”，第二件事则是满怀好奇像对待不同物种似地死死追问：“你们是不是什么都吃啊？”更有甚者：“我听说你们那有一整条街都是吃老鼠的耶，是不是真的昂？”

“无所不吃”几乎成了广东人的名片，姐顿时心碎了一地，心里默默说一句：“吃在广东，吃的是精致鲜甜有没有。”而一提到姐来自大潮汕地区，有同学忙不迭地说到：“啊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潮汕最出名的牛肉丸，弹性超好，扔墙上都能弹回来！”估计童鞋们都是看过周星驰的电影《食神》，片中像乒乓球一样可以弹得很高的撒尿牛丸，早已让手拍牛肉丸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而在大学里，除了八卦能够使得同学感情迅速升温，没有比吃更能拉近感情了。所以，我每年从家回学校的时候，总会带一些传说中的牛肉丸，以飨众亲们。

潮汕手拍牛肉丸弹性超棒嚼劲超好真不是吹的，手拍牛肉丸乃纯手工制作、肉料饱满，可谓是吃货们的最爱。特别是冬天，七八个闺蜜老友围着打边炉，这时候手拍牛肉丸就是炙手可热的争夺品，手慢的就没得吃啦。我的北方同学都说，此等人间尤物刷新了他们之前关于“弹牙”滋味的印象，让我速速回家偷师然后传艺。

我驻足于手拍牛肉丸师傅店前良久，就为了看清此等美味佳品的整个制作过程。手拍牛肉丸真的是用手拍出来的，不过并不是真的像大力金刚掌一样用手去拍，而是使用形如擀面杖、材质是不锈钢的锤子。首先要将牛腿肉挑筋，用两根棒上下不停地用力捶打，保持节奏均匀用力，打半小时左右，直到把牛肉打成看上去全是半液体半固体状的胶质。这一道工序，师傅居然需要三个人配合。我在旁眼瞅着肉酱从最初的深红色被捶打成粉嫩的紅色，顿时就傻了，这根本不是在家就能DIY的好吧？而这般过程也正是潮汕牛肉丸弹牙的秘密，因为在捶打的过程并不会像机器那样破坏了牛肉本身的纤维。捶打完之后，再裹入精盐、生粉、味精等进行搅打，直至抓起牛肉后不往下掉，对肉的拍打过程才算完成。之后是挤丸和定型，挤丸的时候师傅一手抓肉酱，令肉酱从拇指和食指的拳缝析出，另一只手持汤勺将肉酱挖出，最后放入70度的热水中定型即成。捞起速冻之后，等到吃火锅的时候即可放进去煮。不仅有弹牙的嚼劲，还有肉美的鲜感，此乃广东人食材求鲜口感求美的本性。虽然自己做不成，但我总算是知道了这弹力牛丸是怎么诞生的。

牛肉丸要煮熟才有最大的弹性，生的或者冷冻的虽然也有弹性但是并不强。有一回我一朋友将一个煮熟的牛肉丸扔在地上，真能听见“嘭嘭”的触地声，随后只见牛肉丸回弹到了接近他膝盖的高度。听起来是不是超有《食神》的feel？可见艺术来源于现实总归不是扯的。

“吃货遇吃货，两眼泪汪汪”，我因此成为了众多吃货的好朋友，因为他们要是不“讨好”我，到广东玩的时候，我就不充当他们觅食的向导了。寒假时我一闺蜜去广东玩，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吃遍了各种未曾吃过的美食，回学校之后每逢见人都要叨叨“你是不知道那儿的牛肉火锅有多好吃！我真是吃撑了还想吃”，弄得众亲们各种心痒欲同我回家之。广东人舌尖味蕾的小宇宙，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作为一个穷学生，打游戏、唱K、喝酒，都是旧招了，没有比“食物公关”更能拉近感情距离了，不信？来找我吃牛肉火锅试试？有朋自自远方来，不亦粤乎！

（冰 冰）

榛子巧克力乳酪蛋糕

奶油奶酪夹心的成功让我对裱花袋丧失了警惕，没想到榛子巧克力酱会是裱花袋的绝对克星，要把巧克力酱装进薄薄的裱花袋是个大工程，正当我面对被自己变成了巧克力王国的厨房，准备缴械投降的时候，得知了奶奶的检查结果——肝癌。后面的记忆似乎有一点儿模糊，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爸妈出门了。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着做了一半儿的蛋糕，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这款榛子巧克力乳酪蛋糕于是成为了我做得最不开心的一款甜品，也是奶奶尝过的我亲手做的第一种食物。

小时候住在奶奶家，睡前饿了奶奶总会从厨房端出一碗烫饭，有时候是冬瓜汆丸子，有时候是烩酸菠菜，吃饱了躺进被窝，闻着枕头上的味道入睡；夏天为了让我少吃一点冰激凌，奶奶家冰箱里总是备着糖拌西红柿——开水烫过去了皮，切成小碎块儿，最好吃的部分是剩下的那点儿融了糖的西红柿汁，吃多少也没够……每一张挑剔的嘴都是被惯出来的。

回过神来，把巧克力榛子酱裱花一条条挤在方形蛋糕上。君之的方子用起来总是要减至少三分之一的糖和油，这时候我却开始后悔怎么没多减一点，这样奶奶吃了，对身体产生的负担也小一些。奶奶患糖尿病、心肌梗塞很多年，家人一直很照顾她。她自己多年来也严格控制饮食，吃一块苹果就少吃半碗饭，虽然做榛子巧克力乳酪蛋糕之前，我也做过几次甜品，但都没拿去给奶奶吃。后来再做黑森林的时候用了木糖醇，但我也知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款“榛子巧克力乳酪蛋糕”用大榛子替代了原材料中的杏仁。当我用力地剥开一个个榛子皮，把榛子凑成一堆儿用刀切碎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心上也有那么一点疼痛。

小时候，每次从奶奶家走，都要和爷爷奶奶脸贴脸地蹭一蹭，美其名曰“酸”一个。不记得长到多大的时候这个让人有点儿害臊的仪式就停止了，但每一次离开，走出单元，抬头总是能看到奶奶在窗口等着，问一句“冷不冷”，楼下的我总是喊道：“不冷，您赶快回去吧！我们走啦！”但是走出去几秒钟再回头看，老俩口一定还站在窗前望着……

把切碎的榛子洒在一条条巧克力榛子酱之间，又用家里的小榛子在蛋糕前拼了一个单词——“BLESS”。我没有宗教信仰，然而这时候也免不了把各路神仙求遍，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们并不仅仅是一种精神依托，而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神存在，听得见人们虔诚的祷告。

经过一夜的冷冻，第二天，我带着切好的蛋糕去医院看奶奶。奶奶吃了一整块儿，还把多带的几块儿给了隔壁床的病人，她总会不经意地提起我这个孙女儿，神色里满是骄傲。我想，自己小时候喝完最后一滴糖拌西红柿汁儿时那种满足的表情，是不是和奶奶此刻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蛋糕时的神情相仿。

后来我还做了木糖醇的黑森林蛋糕，听说奶奶吃了一大块儿。最后那段日子，有空就会去医院。病“拿”得她总是突然想吃什么东西。那天，奶奶说，想吃鸡蛋羹，我骑着车赶回家，放盐的时候强迫症了一样尝了又尝，一会儿觉得咸了加点儿水，加了水又觉得淡了放点儿盐。等我带着妈妈蒸的带虾米皮和我蒸的不带虾米皮的两种鸡蛋羹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睡过去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其实这一场昏迷，奶奶再也不会醒过来。我以为的一次小睡，其实是一场长眠。

那次的榛子巧克力乳酪蛋糕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每一次想起它，味蕾被唤起的记忆太过复杂，有儿时的烫饭、糖拌西红柿、大红果儿、还有那碗奶奶没来得及动的鸡蛋羹……

（金 然）

手打鱼丸汤的滋味

雪白滚圆的模样，滑嫩鲜美的口感，再配上翠绿的雪里蕻，就是这么一道阳春白雪般清爽简单的菜，却是我多年来一直的念想。在我家，除了婚丧嫁娶，只有这道菜是每年做且只做一次的，不仅因为做鱼丸技术含量高，还因为老爸信奉一句话“少吃多滋味”。最关键的是，即使我现在来到了北京，吃遍了各地美食，也始终没有找到能跟老爸的手打鱼丸相媲美的鱼丸汤。今年春节，我决定学一学老爸的手打鱼丸手艺，以后嘴馋了就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还好老爸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鱼丸可不好做，不仅需要手艺，更需要耐心。你先跟我一起去买鱼吧！”

卖鱼的摊点旁顾客熙熙攘攘。“我们要买的是草鱼，它出肉率高，肉质也好一些，得买条大点的才行。”老爸说完便招呼卖家给我们来一条最大的，没想到卖鱼的在池子里挑了好久，也只找了一条三斤多点的草鱼：“这是最大的啦！”

“怎么这么小啊？”在我的印象里，老爸以前买的鱼都有十来斤呢。老爸也失望地摇摇头：“以前我在船厂工作的时候，十几斤的草鱼司空见惯，后来捕不到那么大的草鱼了，就去找出海归来的渔船买碗口粗的海鳗。再后来，由于过度捕捞和海洋环境的恶化，大的海鳗也渐渐没了，只好买小一点的草鱼了。”在我的一路唏嘘中，两人回到了家。

终于进入操作阶段了。我们买来的鱼没有当场清理，是因为做鱼丸对开膛的方法有特殊的要求。除去背部的鱼鳞后，老爸让我用刀从鱼的背部把鱼剖开，“一定要从鱼背这里切开，不然鱼肚上的刺断了就不好剔肉了。”

将鱼里外都洗干净后，要先把鱼头、鱼尾及鱼身中间的大骨头去掉，然后老爸让我将肉段以鱼皮朝下，鱼肉朝上的方向放好，“你用刀顺着鱼鳞的方向把肉一层层刮下来，记得要用‘软硬劲儿，太轻刮不下来，太重了又会把肉切断。”虽然这股劲儿相当不好拿，但很快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鱼肉留在了刀刃上，鱼刺则渐渐从鱼肉上显露出来，用手轻轻一提就掉。我以前一直好奇为啥吃鱼丸从来吃不到鱼刺，要不是亲手操作，真是无法想象。

鱼肉剁成鱼泥后，爸爸把鱼泥放进碗里，加了一些黄酒、两个鸡蛋清、少许鸡精、淀粉和葱姜末，又接了一碗冷水倒进去。此时的鱼泥呈非常稀薄的状态，暂且把它叫做鱼浆吧。接下来就是关键的手打阶段了，这个过程非常辛苦——手握八根筷子按顺时针方向使劲儿搅拌，至少得持续一个小时。

搅拌的前期鱼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半个小时后加盐再拌，直到感觉到筷子下的阻力开始慢慢变大——在盐的催化作用下，鱼浆开始慢慢吸水膨胀。看到了希望，我使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继续搅拌，直到猛地一睁眼，发现碗里的鱼浆已经吸饱了水，变成了厚实的鱼泥，当时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呀！

欢快地叫来老爸，老爸朝碗里轻轻瞟了一眼：“嗯，还不错。你去拿一锅水来。”我知道，这时是檢验鱼丸是否成功的时候了——用勺子轻轻舀一勺鱼泥放进水里，若鱼泥能浮在水面上，就说明手打的功夫到家了，若鱼泥沉下去了，则说明鱼泥还需要继续搅拌。当然，在老爸不遗余力的指导下，我打的鱼泥一次过关！

接下来就是做鱼丸阶段了。用勺子舀一勺鱼泥放在手掌，轻轻一捏就成了。把鱼丸一个个放到锅里，点上小火，等鱼丸全部做完，锅里的水也差不多开了。虽然只是清水煮鱼丸，但开锅的一刹那真叫一个香！被这么一煮，鱼丸也就定型了，捞出来再放在干净的凉水里，就可以搭配各种美味食材随时做出鲜美的鱼丸汤了。“要记得，学会了也不能太常做，要记得‘少吃多滋味哦！”“明白！”我一边品味着有史以来最鲜美的鱼丸汤，一边大声地回答道。

（晓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