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式英语中闽南语借词chio bu的词汇化

杨秋娜

（黎明职业大学国际贸易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新加坡是个多种族共存的区域，区域内的语言多样化。1819年英国船队登陆后，新加坡成为英国在东方发展贸易的前哨站。贸易发展促使人口迅速增长，由1824年的10 683增长至1911年的303 321；同期随着中国移民和劳工的大量涌入，人口由马来族占大多数变为华族人口占绝大多数，且保持至今[1]；20世纪90年代由于新加坡经济的腾飞，移民人口再次增加，以东亚和南亚人口最多。民族背景差异大，语言也多样。从英国殖民时期起，新加坡政府在不同的时期倾向于推广使用某些（个）语言，但总体上新加坡采取宽容的语言政策[2]。不同语言族群得以保持族群语言用于族群内交流，与外界交流则用当时的通用语。现在，英语以中立地位和国际通用语的性质成为新加坡的行政商贸和顶层用语。

闽南语在新加坡华族中起重要的历史作用，与英语长期接触。长期以来，新加坡的华族“以来自中国南方地区，尤其是福建闽南地区的移民为最多”[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闽南语某种程度上成为新加坡华人的通用语。20世纪50年代起，新加坡实施双语教育，英语成为跨民族沟通的首选语，在使用中从各方言和语言吸收某些成份，形成了新加坡式英语（Singlish），又称为新加坡英语口语（Singapore Colloquial English），是以英语为基础的克里奥尔语[4-5]。新加坡式英语中有不少闽南语借词。2000年后，政府大力推行标语英语，新加坡近三代华人“日常交际用语快速向英语转移，但一直没有突破英语和华语（以中国普通话为基准）双语并存的大框架”[6]。闽南语在新加坡的社会地位下降，英语则巩固了其强势地位。

张天宇和周桂君[7]以tea和China指出：“从同化程度来看，早期借入英语的词汇已经高度同化，读音和书写都更接近英语，并具有很强的构词功能。”新加坡式英语中的闽南语借词多数为音借词，即音和义都是闽南语语素，且借入时间上大大晚于tea和China。那么，在比较短的一段时间里，闽南语借词在多大程度上在使用中被英语同化了？其同化的动力是什么？本文拟以chio bu一词为例，分析该词词形、句法和意义变化情况，从语言接触的角度探讨新加坡闽南语借词是否存在英语词汇化的现象。这对我们了解全球化中民族语言可能的变化趋势、语言保护和把握语言政策的方向等可能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一、研究方法

利用趋势搜索Google Trend寻找该词的搜索频率、搜索热点、相关搜索话题及相关搜索关键词，发现该词的使用范围和主要媒体。

利用Google高级搜索在互联网上搜索词条英语例句，整合成为文本语料。chio bu有多种拼写方法，以每种拼写方法累积100条有效例句为准则，按搜索结果顺序累积例句，形成一个包含163个句子的文本语料。该文本语料包括词条、例句、来源（网址）、作者、日期、媒体类型等信息，可从时间和媒体类型上窥视该词的使用特点，拟用于初步发现该词在拼写、形态和语义方面的特征，为深入搜索提供线索。之中，出现在图书的一次，学术期刊的3次，新闻的6次，博客和论坛则的近120次。文本语料中chio bu的词条最早出现在2002年，最迟出现在2016年8月，但有22条与购物或广告相关的句子无法获取准确时间。由于购物和广告即时性强，可推测其出现时间都在近期。从语料文本中发现的该词的特点经Google高级搜索进行针对性查找，确认这些特点的广泛程度。

为书写便利，在不讨论具体拼写方式时，用chio bu泛指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在纸质字典中出现，是笔者最早接触的该词的拼写方式。

二、chio bu概述及搜索频率、使用情况

该词原属闽南语词汇，在新加坡式英语的闽南语借词中归于“人品职业”类，是十多个与女性相关的借词中的一个，基本含义是性感女人，带有一定的情感色彩。

chio bu在闽南语中是可拆分的词组，由具有形容词性质的chio与表示从事某种职业的妇女的bu（写作“母”）构成。借入英语以后失去了该词原有的调值，难以断定chio对应的汉字，无法确定其源字。按其在新加坡式英语中的释义，可能是读阴平的“”，也可能是阴去或去声的“俏”。“”字原指动物发情，比喻为（衣着装饰等）出众，体面而气派，可构成“头”一词，有“显得风流洒脱而神气”之意；“俏”字在厦门话中用来指货物销路好，在厦漳话中指（颜色等）浅而美，可组成“俏色”、“俏布”等词[8]。台湾闽南语常用词词典①http://twblg.dict.edu.tw/holodict_new/result_detail.jsp?n_no=13529&curpage=1&sample=tshio&radiobutton=1&querytarget=1&limit=20&pagenum=4&rowcount=69[OL]中“”字取“”的基本义，而表示颜色鲜艳亮丽的义项给了“俏”字。无论其对应的是“”还是“俏”，笔者都没有在闽南语字典中发现chiobu一词。福建晋江地区口语里可用chio修饰“母鸡”，有时“鸡”可略去，构成音似chiobu的词组。可见，新加坡式英语中标注为福建话俚语（Hokkien slang）的chio bu很可能是chio一词进入新加坡后依闽南语的造词规则产生的本地新造词。

该词在新加坡的搜索频率最高时为2006年前后，目前的搜索频率为鼎盛时期的60%左右。从全球范围看，这一词使用高峰出现在2015年，目前依然保持较高的使用频率。可见该词在新加坡式英语中较为成熟，流行度较高；随着时间的推移，使用范围的地域扩大，成为较活跃的闽南语借词。

趋势分析显示与chio bu相关的话题最多出现在 Tumblr、Blog、HardwareZone 三个平台。Tumblr是目前全球最大的轻博客网站，也是轻博客网站的始祖。HardwareZone是位于新加坡的信息技术导向的门户网站，但它的论坛里讨论各种话题。与之相关的搜索有Singapore，chiobu meaning。其中chiobu meaning的搜索呈上升态势，可推测非新加坡人接触该词的情况增加；调查也发现这些人常用Singapore chiobu进行搜索。网络趋势分析工具（Google Trend）显示的情况与文本语料中该词条的媒体类型的统计结果一致。

三、chio bu在新加坡式英语中的变化

chio bu属于音和义全部是外来的借词（loanwords）。借词被借入英语后“受到系统的同化和使用频率的筛选”[7]，如果其生命力旺盛则可能被《牛津英语词典》一类的字典收录，正式成为英语词汇。本研究发现chio bu一词在形态、语法和意义方面均受到英语系统的影响，但还没被收录到英语字典中。

（一）chio bu在拼写和形态变化上与英语单词更相似

1.chio bu拼写日趋统一为chiobu。chio bu一词在新加坡式英语中有多种写法，ts’io bu,chio boo,chio-boo,chio bu,chio-bu,chiobu，可概括为ts’io bu、chio boo和 chio bu三个系列。这些拼写形式在Google网页搜索中出现的次数，如表1。

仅限定语言为英语进行搜索，获得ts’iobu的搜索记录3条，都是同一个句子，出现于中国国内的博客和网站，用于新加坡式英语教学或介绍；chio boo及chio-boo词条200条；chio bu,chio-bu及chiobu共1030条。限定搜索地区为新加坡、搜索语言为英语时，则无ts’io bu的任何记录，chio boo系列的记录减少为165条，chiobu系列仍超过900条。搜索地区限定与否所产生的差异可能是由于新加坡式英语不仅见于新加坡，在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也常见；或者有些网站虽然是新加坡人使用，在地区属性上却不属于新加坡。表1显示，chiobu系列的拼写方式的接受程度更高。

表1 不同拼写形式出现的频次

按上述词条搜索而建立文本语料包含ts’io bu一句，chioboo系列32句，chiobu系列129句，cb（缩略形式）一句。无连字符的写法要远多于有连字符的写法。这可能与网络用语简而化之的特性有关。更重要的是chio bu作为借词，在新加坡式英语常用语中极具个性、容易辨认，不需要用连字符特意标记以避免歧义。细化文本语料中chiobu系列的拼写方式，发现chiobu出现76次，chio bu出现51次，少量句子同时出现chio bu和chiobu两种写法。综合网络大数据和文本语料的句子数，发现chiobu是自媒体作者更青睐的拼法。

文本语料和网络大数据均显示不同拼法的使用具有阶段性。文本语料中，chiobu和chio boo系列每年都可能出现。chio bu系列最早出现于2002年；chio boo系列则最早出现于2005年，在2011年之前集中出现，之后则零星出现。chiobu在2014年之后出现的频率略高于chio bu。在搜索引擎中将语言设置为英语、地区设为新加坡、搜索位置设为页面正文，从2002年起按年度搜索，发现2010年之前chio bu的出现频率远高于chiobu，而2010年（含）以后总体上 chiobu出现得更多。因此我们可以认为chiobu的拼写经历了chio bu-chio boo-chiobu的不排他的阶段性发展。

2.chio bu出现类似英语词汇的形态变化。文本语料中发现chio bus和chiobus各三条，chio buus两条，a chio bu和a chiobu各两条。将以上形态变化在搜索引擎中按语言、区域、页面、去除相似项进一步查找，同时增加chio boo系列的单复数查询，结果如表2。

表2 chio bu的形态变化

表2显示，该词的单复数变化出现频率高。复数形态变化的搜索记录可占到各词总量（表1第二行）的12%-27%。计入不定冠词a的使用会大幅提升该词形态变化的占比。分析文本语料发现，a后接该词的情况中存在一定量的该词做定语的现象。由于难以排除这一用法，因此冠词a的使用仅列表作为参考，而不做数据统计。研究发现chiobu的复数形式变化比chio bu更有规律可循：前者只有一种常见的复数形式，后者至少有两种变化形式；在网络中出现复数形式和用a标记单数形式的频率也比chio bu更高。

3.chio bu具有有限的派生构词能力。Google搜索发现chiobu的派生构词能力并不强，本次搜索发现它与前缀non-构成non-chiobu、non-“chio bu”或者non chiobu形式，各有两三例，如one sided storyofa non-chiobu。与后缀-ness构成chiobuness或chiobu-ness，各只有一例：sort them in order of chiobu-ness和height plays a part in determining chiobuness level。其它常见词缀未发现与该词构成派生词。

（二）chio bu衍生出名词和名词定语的语法功能

1.作为主语或宾语的独立名词。前文提及，chio和bu在闽南语中都是词，chio bu是由形容词和名词构成的名词词组，可能指漂亮、风流或有吸引力的雌性个体。但在新加坡式英语中chio bu常作为一个独立的名词在句子中充当主语或宾语，或作为图片说明、标题等单独成句。观察文本语料，发现该词之前可用其他形容词加以修饰。如与外貌相关的 pretty、hot、beautiful、sexy、super，与年龄相关的little、young等。示例如下：

（1）when i was in secondaryschool,i got this super pretty chiobu as my classmate，many guys like her.

（2）This hot and sexy chiobu is none other than Sandnana Lim.

（3）I think I go there such kenna call“Unlce”by the little chio-boos.

（5）happy milk is a happy chiobu with lots of happy milk.

文本语料中与外貌相关的形容词出现的频率高，用这些形容词与chio bu搭配进行网络搜索，剔除相似项，结果如表3。

表3显示chio bu系列更常与外貌形容词搭配，其中chiobu的搭配频率略高于chio bu。常与表示“漂亮”“性感”的英语形容词搭配，而表示长相一般、丑的形容词与该词搭配的情况很少，如ugly chio bu和average chiobu各出现两条搜索记录，ordinary chiobu只有一条记录。chio bu在新加坡式英语中作为类似woman的独立名词使用，但对其修饰词的限定更为严格。

表3 常见的修饰chio bu的形容词

2.作为前置定语，修饰人和物。该词（上述所有形式）可置于物品（mug、picture、sidekick、tee、gallery、movement、video）、普通指人的名词（girl、woman、candidate、model、inspector、OL）、女性人名、女性亲属称谓（niece、sister、mother）之前，示例如下：

（6）chiobu mug

（7）Chiobu“inspector”who left her badge in the car kym?

（8）She is one ofthe most beautiful chiobu gamer girl besides Gui Xue Sha.

即生产方式或上层建筑产生局部质变的时代。这在许多情况下是因为上层建筑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政治黑暗、制度性腐败导致严重的统治危机引起的。如周幽王的弊政导致西周东迁，渐致“礼崩乐坏”；各朝代末期官场腐败土地集中导致农民大起义。在严重的经济社会危机来临时，有大政治家应运而生利用农民起义建立新王朝，实行“休养生息”政策；或是在王朝中期发动生产方式或上层建筑的改革并取得成功，从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社会的繁荣进步。如中国历史上的周公新政带来的 “成康之治”、汉初休养生息政策带来的“文景之治”，以及后来的“贞观之治”等。

（9）Who is WP’s Chio Bu He Ting Ru married to…?

（10）Can u believe wat dis chiobu mother did???

chio bu修饰的物品名词个数多，重复出现的频率不高；修饰girl、model、女性人名的情况重复出现的频率较高。网络搜索结果与文本语料的观察结果一致：网络搜索显示8条chiobu girl记录，chiobu girl有 18条，chio bu model有 14条，chiobu model有24条。实际上网络中chiobu和chio bu修饰girl的记录条目还会更高，像例（8）在chiobu和girl之间加入其它词的现象不在少数。目前的搜索结果显示chio bu很少做表语，只出现一例（For those who are not afraid to tell people how chiobu they are!）。总之，chio bu开始接近英语中的具有“漂亮、性感”意义的形容词的功能。

（三）chio bu在意义上化贬为褒，增加“新加坡”身份

1.chio bu在字典中的释义存在褒贬分歧。笔者所能找到的新加坡式英语的字典几乎都来自网络，只有基于网站talkingcock编纂的Coxford Singlish Dictionary[9]65有纸质版本。这本字典将chio bu定义为：

A pretty woman.A somewhat rude term.

网络字典urbandictionary.com中的释义和例句由多人贡献，都认为该词有漂亮、性感之义。此外，有人认为该词有侮辱之义、与特殊行业或特殊人群（如Ah Beng）相联系；有人则没有此类说明。①http://www.urbandictionary.com/define.php?term=chiobu.上述两字典都特意说明chio含贬义。但在一个不以新加坡式英语为母语的新加坡人（他主要交际用语是新加坡标准英语）所编的网络字典中②A Dictionary of Singlish and Singapore English（www.Singlishdictionary.com）.，chio一词仅有漂亮、性感的意义，完全没有提及其带贬义；它关于chio的最后一个例句则说明chio本来带贬义，但现在被很多人接受为一个常见词。字典将chiobu作为名词，释义不尽相同，主要分歧点在于该词是否含贬义。

2.chiobu在网民的使用中贬义色彩减弱。不可否认搜索chio bu时必然出现大量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性图片，且在一些网络论坛中用法偏贬义，如：

（11）take note,sightings ofchiobus usuallytake place after 12 am.

本句中的after 12 am（午夜）使chio bu带有只在特定的时段出现的特定人群的含义，略带贬义。有些人则认为chio bu指称对象可细分，如：

（12）depending on what kind of chio bu u toking about lar.

更多的用法偏褒义，如：

（13）Jet Li's Chiobu Wife is Auntie now....

chiobu与auntie对比鲜明，可见前者指有年轻漂亮之义。不少网民注意到chiobu意义去贬义添褒义的现象。有网民称该词由于所指人群的认同而失去贬义，“nonetheless,we still use'chiobu'to praise gal whois hot,cos the chicks love tohear dat.”③http://sgforums.com/forums/8/topics/169194.

前文例（1）-（2）在 chio bu 前加了与其意义部分重叠的hot、sexy等词，进一步表明chio bu贬义极弱。在这些搭配中，“性感”、“漂亮”之义由英语词语明示，chio bu的意义侧重所指人群的其他特征，具体在下一部分阐述。

该词作定语时，发展出“具有性感女人性质的”含义，如前文例（7）-（9）。其后接物品时，则常含“有性感女人图像的”“像性感女人一样的”或者“有性感女人参与的”之义，如上文例（6）。

3.chiobu的含义增加“新加坡”一义。chio bu作为闽南语借词，似乎应该特指祖籍闽南的女子，但事实并非如此。网络搜索结果表明，该词（任何形式）之前至少可以与Malay、India、Japan、Singapore等东亚、东南亚一带国家或地区的名词、形容词或其缩略形式连用；暂时无法找到与Australia、Britain等表示西方国家的词语连用的例子，但该词可置于另一新加坡式英语词ang moh（或angmoh，ang mor）之后，表示漂亮、性感的白人。按语言、区域和页面文本三个属性且排除相似项后搜索上述表示国家的词语与chio bu的搭配情况，结果见表4。

表4 修饰chio bu的国籍词

表示“新加坡（的）”各种形式的词最经常出现在chio bu前，除India外其它词语与chio bu搭配的频率相差不大。华族（Chinese）、马来族（Malaysians）和印度人（Indians）是新加坡的三大民族，网络搜索结果显示表 4的Malay，India，China及其形容词形式所指的人群常为新加坡居民；ang moh chio bu常指在新加坡地界上出现的性感漂亮的白人女性。Korea和Japan与chio bu的结合出现在谈论引起新加坡国人关注的两国女模特或演员的的论坛、杂志中。无论与何国籍词连用，其背后均有“新加坡”的隐含意义。虽然这一用法占chiobu出现总次数的比重不大（与表1比），但其所揭示的现象值得注意，即chiobu在新加坡可能泛指具有某一共同特性的（通常是“漂亮的”、“性感的”）、不限于某一种族或民族的女人，新加坡人愿意用这个词来指本国的这一类女人。

四、讨 论

（一）chio bu在新加坡式英语中与其在闽南语的形和义渐行渐远

chio bu的拼写遵循直觉与方便多数人识读的规则，是全体新加坡人的共同创造。闽南语没有书写系统，借入英语后的拼写形式采用最能反映读音的“符合说话人拼写直觉的写法”[9]xvii。虽然存在多种变体，但与发音直觉冲突[9]15的拼法的使用频率降低，而与新加坡地界上的多种语言的拼读规则相适应的chiobu被更多新加坡网民选用。

新加坡网民有意或无意地用英语的形态变化规则改造闽南语借词，使该词在屈折变化上与典型的英语可数名词类似，通常来说，具有性数格变化的语言总是倾向于将这些特征加诸于借词上[10]。按使用者的需要，chio bu发展出其在闽南语中不具备的有限派生构词能力。

获得独立名词身份，与其他词语之间的界线日益清晰。汉语和英语中的名词和形容词+名词结构均可作为句子的主语和宾语，但chiobu在新加坡式英语中并非原封不动地继承这些用法，而是由词组变为不可分割的单词后实现这些功能，增加了作为前置定语这一英语名词常有的功能。

语义上贬义色彩减弱、“新加坡的”成分增加，意义独具特色。这是缓和的语义变化，通常不是词汇本质意义的变化，而是其强度、具体性和情感意义等的变化。通过网民对chio bu的看似相互矛盾的褒贬色彩的描述就可推测该变化可能只经历了一两代人。这与Yun[11]在2012年对老中青三代新加坡人对闽南语詈词的强度减弱或贬义丧失的历时研究的结论一致。从chiobu一词脱落的还有祖先族群身份元素，它现在只强调“漂亮、性感”“新加坡的”，指称的群体扩大了，可用以修饰的范围扩大，推动该词向更广的人群扩散。

（二）chio bu的借入和活跃是新加坡式英语中各变异相互竞争与选择的结果

新加坡式英语中闽南语借词chio bu融入英语及在形态和意义上存在多种变异，是由语言接触引发的语言变化。一门语言是一个拉马克物种，内部存在变异，它们因使用者的选择而存在竞争。人们在交流中因“交流需求而进行相互适应和调整，可能从相同或不同的语言系统中获取材料”[12]25。chio bu被借入英语是新加坡人从汉语借用语言材料的结果，是先前闽南籍人口多数和经济优势[3]4、新加坡人寻找身份认同及各族群协商的结果[13][2]158。借入后的变化表明语言材料从一个或一代说话者向另一个或另一代说话者传递时，会被“相互适应、调整、不完全复制”[12]29。调整和不完全复制是创新。这种创新不仅可以纵向传递也可以横向传递，即由在同一代的说话者间或不同语言间传递。“横向传递可以是词汇发展的基础”[12]V。非华族群体接受和使用该词促使它进一步朝通用语靠拢。chio bu的借入丰富了当地英语词汇，为全球英语增加了新的变异。研究该词14年间的变化，我们发现chio bu虽然目前还不能登大雅之堂，只在非正式场合使用，但它作为新加坡式英语的一个小成分已在新加坡网民的使用中快速扩散开来，表现出较高的活跃度。

（三）chio bu的形式、语法和意义上相对固定是约定俗成规约化的结果

chio bu展示的并不是英语中按构词法的普遍过程（如复合、派生、类转）构成新词的词汇化过程，而是词汇借入后的约定俗成规约化的词汇化过程。这一过程指“一种用法传播到一个社区并作为规范得以确立。它是‘将带有特定形式和意义结合的词项整合为单词现成库藏作为广泛接受和通行的词位’（Kipka 2002[1990]：112[…]）”[14]75。规约化使得chio bu“开始表现得像是一个单一语素结构的实体一样（Bauer 1992：566）”[14]77：第一，其意义“不可由形式加以预测；第二，它表现为某种句法目的最小单位；第三，它是一种社会惯例（Pawley&Syder 1983：209）”[14]78。在东南亚该词已有相当的使用频率和较固定的使用人群，且已引起英语母语者或其他地区英语学习者的广泛兴趣（见前文Google Trend搜索结果）。即约定俗成规约化的结果的可接受人群扩大。

（四）chio bu的演化是新加坡语言现实、语言政策、争取语言所有权共同作用的结果

chio bu演化出能表示新加坡国民身份认同的意义成分，反映了以英语为主要家庭用语、国家大力提倡双语的背景下新加坡人在沟通中改造借入成分，调整意义成分以适应沟通需求，从而导致借入成分在一段时间后发生较明显变化。

闽南语借词chio bu的演变除了与当地的人口、民族多元化、语言多样化、英语的强势地位和语言政策有关外，还可能与新加坡人在全球化的浪潮中通过将英语口语本土化从而获得对英语的“所有权”的不自觉努力及语言自信的增强有关[13]。

chio bu的变化从一个侧面生动地展示了语言聚变期里，在“一个包含了来自不止一个语系的语言的区域”[15]13即语言区域里多种语言在接触中，某一个语言特征从一种语言扩散到另一种语言，以小规模、和缓的方式引起这一区域内多种语言的变化，甚至形成一个当地人认同的共同语[15]3。这个共同语与新加坡政府提倡的Speak Good English Movement（SGEM）中的标准英语不一致，但在民间焕发无限生机，有人甚至针对SGEM活动发起了Speak Good Singlish Movement（SGSM），获得不少的拥护者。新加坡式英语如此有活力，新加坡式英语实际上是很多新加坡人的第一语言或母语[16]，可以期望这一口语中的借词将依时势继续发生变化。

五、结论与未来的研究方向

chio bu是一个活跃于自媒体的新加坡式英语词，其使用区域可能推广到东南亚其他国家。通过拼写的趋同、构词元素间的无缝组合、英语名词单复数形式的附加、有限派生形式、语义上情感色彩的变化、指称人群的模糊化，chio bu表现出一定的英语词汇化倾向，其使用人群范围扩大，成为一个真正的新加坡式英语口语单词。chiobu展示了语言接触中语言特征的扩散、多语系环境下共同语的发展与外来词语的词汇化的案例。对该词在新加坡式英语中演化的研究对如何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利用语言以突显民族、种族、国家特色，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本研究仅以一词为例，无法展现闽南语借词在新加坡式英语中演变的全貌；仅以网络文本为研究对象，难以十分确定时间因素对词形词义变化的影响范围与程度；研究的历时性不强，难以从更大的时间跨度上发现词语演化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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